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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青山故旧

作者:乌罗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迎着声音回头一望,是一名穿着湖水绿衫子的清秀少女,她身段窈窕,柳叶为眉,琉璃作瞳,妆如清兰。


    认得了。


    是林家小姐,叫阿姣的。


    阿姣规规矩矩行了礼,低声请罪:“殿下万福,我们是临湖林府的人,曾与殿下会过一面。”见他微微眯眸,她继续说,“这是我的婢女小沁,她身患哑疾,故而无法告罪。此事实乃无心之失,并非故意冲撞殿下,还望世子海涵。”


    “无碍,起来罢。”


    原来是个哑巴。


    阿姣扶起小丫头,安抚了两句,拍了拍她膝上灰尘。


    独孤无忧回过身,自顾自摘下一支冰糖葫芦,小心卷在油纸里。阿姣绞着帕子,极想同他说上两句话,但最后只抿出一点微涩的笑,默默凝望着他,似千言万语都融化在眼神里。


    不远处,严家商号里。


    折扇挑开帘子,郎旭一搭眸,瞧到了在堂内喝茶的林公子,心说好不悠闲。帘子一放,他又看向递信的小厮,低声问道:“这人来这里办事?”


    “说来也奇怪,公子且听——”


    小厮附耳说了两句,做事十分警醒:“所以请郎公子来掌个眼。”


    “原来如此。”


    郎旭摇了摇信封,信封发出纸张的脆响,他忽然盯着上头的火漆,似蹙非蹙地端详一阵,又一下笑开了。


    待他再挑开帘子,堂内坐着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顺势出了门,瞧见林公子走向不远处的街角,是无忧和他的……胞妹?


    他负起手,慢慢悠悠地走过去,却见林公子与无忧寒暄三四句就带着林家小姐上了车。他注意到那个小丫头神情怪异,不禁猜度这一对兄妹远不似看起来那样和睦。


    不过,那一大把红艳艳的冰糖葫芦真是十分喜人。


    郎旭数了数那一把冰糖葫芦,调笑着撞了撞独孤无忧的肩头,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起了方才的事,他听完更加起疑:“总不至于单独来撞你一回罢?”他记起堂内偶然一瞥,“无忧,你说严大傻子的商号跟他一个开私厨的能有什么干系?”


    总不能是恰巧。


    独孤无忧冷冷一笑:“查查他。”


    自然,办事仔细谨慎为好,毕竟在这关口,谁也信不得。郎旭一面忖度法子,一面摇扇顽笑:“为什么不给我买?”


    “给你。”


    眼见真的掏出来一支糖葫芦,郎旭反而愣了一愣:“我不爱吃甜的。”


    他又把那支冰糖葫芦揣袖里,洋洋得意:“那拿给长欢吃好了。”


    长欢?长欢以前不爱吃甜,回来后突然变得爱吃甜……这两兄弟的喜好都变得奇奇怪怪,是因缘际遇,还是人世太苦才要吃甜?


    “你就拿这个谢他?”


    “你管我怎么谢他。”


    “那个叫阿沁的小丫头是故意撞到你,是不是?她想给她家小姐牵红线。”


    他漫不经心地反问:“哪怕将我撞死了呢,同我有什么干系?”


    “林公子家这位小姐似乎是从椿庭来的。”


    独孤无忧沉默了一下,眉心隐隐蹙起:“我知道,我似乎见过她,她认得我。”


    “你见过?”


    夕光折在天际,四处漫射金辉,就像一个寻常的黄昏,心里却清寂得缄默。周围喧嚣吵嚷,越来越热闹,独孤无忧忽然轻声说:“夏家已经死绝了,不是吗?我以为……我特地去了一趟椿庭,以为能找到一两个活口或者记事的人,我想知道……长欢和我到底谁记错了事情。”


    言语淡淡反而使人心惊,郎旭皱眉,问:“你还不死心?”


    “死心?那是我母妃,不是吗?”


    郎旭看着他发红的眼底,涩然提醒:“无忧,如果这是真的,你和长欢现在的身份,都要作废。”


    他轻声说,但我们仍然是太子的儿子。


    知劝他不住,郎旭微微摇头:“你去椿庭……得知了什么?”


    “我想开棺。”


    验尸。


    他侧过脸,眸光沉默。


    郎旭怔怔地望着他,想,他终究要做这一件事,揭开血淋淋的伤疤,让所有人都痛不欲生。但是他什么也不想阻止,也无法阻止,只轻声微笑:“我在这里,无忧,我在这里。”


    “你当然在这里,阿旭。”


    他笑。


    清缘王府。


    残鸿半消,霞光烂漫。


    那一方湖石伫立在水中央,橙红从湖石嶙峋的洞缝穿过,扑在水面。一阵水风吹得湖水发皱,潋滟柔色在此起彼伏之中奇异地美。


    一袭白袍迎风而去,眼梢探向天际云霞,又注意到披了一身霞的云影。在他殷切眸光的倒影中,她独坐在水畔的台阶上,被夕光照得衣裙模糊。


    他握着糖葫芦,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


    芳菲站在树下,遥遥地望向他,看他默不作声地走到台阶上,垂眸凝望。


    推来的水波撞击在阶下,溅起阵阵水花,云姜撑着脸,漠漠地瞧着水中央,夕阳仍然发烫,她闻到了褪败的暮热,发暖的水风。


    身后的人故作腔调,咳了一声。


    下一刻,这人又拿糖葫芦戳了戳她的胳膊。


    她撑着脸,懒散地问:“谁?”


    他哼笑一声,掀开衣摆坐下来:“是我。”


    “你是谁?”


    “我是谁?”


    “王八蛋。”


    “王八蛋带的糖葫芦吃不吃?”


    一股甜蜜香气从油纸里透出来。


    云姜摸到他的手上,顺势揪了他一下:“这算什么,打个巴掌给个枣?”


    油纸包被夺去,窸窸窣窣地响。


    他盯着自己手背上的那抹红,又看到她咬下一颗红红的山楂,沉声说:“你打了一巴掌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枣?”


    是,她是打了他一巴掌,那又如何?她抿着那颗冰糖山楂,将剩下的糖葫芦递给他:“赏你。”


    他推给她:“孝敬姑奶奶的。”


    她冷冷地笑了一声,咬碎了那颗冰糖,突然奋力将剩下的那一串冰糖葫芦丢到水里。


    “扑通”一声。


    波纹四起。


    她映着夕光,挑了挑眉,对他说:“独孤无忧,你去捡出来,我就原谅你。”


    只是要出气。


    芳菲见人莫名其妙下了水,不禁在岸边来回踱步,那一抹白在水里时隐时现,离最后一次换气已经太久。她着急地走过去,低声问:“云姜姑娘,世子还没有露头,是不是叫人来?”


    沉默的湖面就像沉默的心池。


    他死了倒好。


    云姜还没有搭话,就听到一道破水声,紧接着就是衣袖划水的动静。


    滴滴答答的水声敲打在水面。


    独孤无忧浑身湿漉漉地走上台阶,墨色发丝犹如水草缠绕在他玉白的颈上,连带着他的眼神也湿漉漉的,干净得通透。他举起冰糖葫芦,哑声说:“给你。”


    云姜抬起手,摸到他冰凉的手指,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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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串冰糖葫芦。


    然而在芳菲的惊呼中,那一串冰糖葫芦再次飞进水里,仍然“扑通”一声。


    湖波荡漾,水从他眉心滑过,留下水迹,就像蜿蜒的泪痕。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透来的夕光将他的眼神映得愈发平静,他轻轻笑了一声,倒退着走进水里。


    等他再次潜入水下,云姜忽然起身,低声说:“芳菲,我们回去。”


    芳菲扶着她,一步三回头,不知要不要唤人来。


    此时暮光不在,庭院里少了一丝闷热,多了一丝阴凉。


    云姜刚踏上堂前台阶,身后脚步匆匆,一袭白袍湿哒哒地追过来,手极快地扶住了她。


    比方才更冰凉的手,蕴藏的一抹水迹将指尖握得潮湿。


    她猛地收回手。


    他垂头看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躲?就像做贼心虚,就像触到了电光那样,一丝莫名的念头划过,他发觉握着的那一串冰糖葫芦泡得微微褪色,糖壳底下仍然红艳艳的。


    “云姜,等等。”


    云姜停下来,头也不回地问:“什么事?”


    芳菲察觉到她平静的眼中划过一丝颤动,看她潮湿滑腻的指尖慢慢收拢。


    台阶下,他凝眉盯着她,几乎皱成川,审视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沉声说:“我要去迎亲了。”


    云姜愣了一下,手又慢慢松开,反问道:“为什么告诉我?”


    “我不在府里,你会不会在意?”


    声音渐渐靠拢。


    他踏上台阶,并不急着往前走。


    她似乎在笑:“你是去迎亲还是去投河?”


    他听出那一丝似笑非笑,也弯起嘴角,走到了她的身畔:“举身赴清池更合你的意,对不对?小瞎子只想害我。”


    她打开他要扶的手,斩钉截铁地说:“对。”


    他垂着脸微笑:“好绝情,云姜,我不要跳水。”


    她擦了擦再次被他握湿的手,蹙眉嘟囔着:“你就算要死,也有人拦着你,他们不让你去死。”


    芳菲咯噔一下,低下了头。


    独孤无忧沉了眸光,嗓音微冷:“好会说话,你当真巴不得我去死。”


    “你才知道?”


    “偏不如你的意。”


    他自顾自地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进去。云姜叹了一口气,知道他赌气,不得不问道:“几时走?”


    “选妃的事情已了,明天恐怕就要启程了。”


    “这么急?”


    “兹事体大,不由我说了算。”


    此言一出,芳菲再次咯噔一瞬,下意识看向身畔的那一袭白袍。他微微皱眉,眸光一厉,芳菲登时噤声,不敢露出半分破绽。


    “是么?还有你说了不算的事?”


    “你想不想我带着你一并去?”


    “不想。”


    “是么?不想?就不能对我说两句好话?”这回轮到他说了。


    “忠言逆耳,你面前这位瞎子并非流俗之辈。”


    这样骨气?独孤无忧撩起珠帘,似是而非地嘲讽:“我要有你这样的臣子,管你是不是忠言逆耳,就触怒我的遭数来说,恐怕早打死了。”


    云姜打开他的手,冷笑道:“做梦,休想叫我给你为奴为婢。”


    为奴为婢?他不给她当牛做马都算好事,哪里敢肖想这样的侍奉,受不起,怕折寿。


    “你才是做梦,云姜。”


    这一句一语双关,轻飘飘的,含着一丝怵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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