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通元年,女帝登基,在殿文司下又设习艺馆,与明文堂同级,为教授经史子集、女子八雅之用。
有格外优秀者,可入翰林内教坊,习律文诏敕,以成女官。
但由于成立时间短,还是专门负责女子教学的地方,习艺馆在外头人眼里像是皇帝一时兴起的产物,上属机构殿文司对其也也不甚用心。
但明文堂就不一样了。
想要打探小考的信息,晏昭找不上殿文司的人,但她能找上明文堂的人啊。
她那兄长晏诤,正是明文堂中次次小考榜首的名门贵子。
晏昭回来数月,晏诤一直未曾归家,只送了几封信来问她这个妹妹好。
而如今恰逢旬假,晏昭也不想回晏府,不如正好约晏诤出来见一面。
兄妹两人有家不回,倒也是奇事。
想到这儿,晏昭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似他们二人这般的倒是少数。
日子一到,习艺馆中大部分人都准备回家休假了
“你…..怎么不收拾东西啊?”眼看着放假了,但何絮来见晏昭一点要收拾的意思都没有,便忍不住问道。
“嗯,”晏昭的目光依旧放在手中的书上,轻描淡写道,“我跟府里去了信,这次不回去。”
何絮来似乎是被她这一句堵住了嘴,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只能以一个“哦”结束了话题。
等她离开了学舍,晏昭这才出声问道:“沉光,我阿兄那边有没有回信?”
“正准备跟您说呢,”沉光挑起帐帘,将其固定在一处,外头的阳光一下子洒了进来,令屋内的沉闷气氛一扫而空,“公子回信说今儿个中午在碧饮阁等您。”
“好,替我备车,过会儿就出发吧,”晏昭合上书,坐到了妆奁前,“可不能让阿兄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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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饮阁算是城中叫得上名头的茶楼,许多清流文士都爱在此处清议论道,倒也符合晏诤这个温润公子哥的气质。
沉光打着帘先下,待雪信也走到车外从另一边提起帘子,晏昭这才起身下车。
她抬头望了望眼前茶楼的牌匾,抬步往里走去。
但还没走到门口,里头就冲出个人来,擦肩而过的瞬间,将晏昭撞得后退了几步。
“小姐没事吧?”沉光连忙上前扶住她。
晏昭回头望去,那人已经隐没进人群里不见踪影了。
她微微皱了下眉,摇头道:“没事,进去吧。”
和晏诤约的地方是二楼厢房,晏昭跟着引路的伙计直接从大门旁的楼梯上去了。
二楼明显要比大堂清净许多。
走到一间厢房门口,伙计朝着里头问了一声,紧接着,房门便打开了。
门内站着的应该是晏诤身边的小厮,他规规矩矩朝晏昭行了个礼。
“小姐,公子在里头等您。”
晏昭藏在衣袖中的手微微蜷起,她沉了沉气,抬步走了进去。
绕过一扇花鸟屏风,一道人影正侧坐在茶桌旁,青衣缓带,玉冠素绦。花窗隔开光影,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端的是玉人天姿。
那人听见动静,慢慢地转过头来。
两人视线相触的瞬间竟都一时失了神。
晏昭终于知道为何母亲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确定自己是她的女儿了。
眼前人的这张脸,与自己不说有八分相似,也有六分的相近。
男子面容俊秀清冷,长眉入鬓,眼似秋波,一双点漆般的瞳正愣愣地看着她。
“阿兄。”
晏昭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
“你、你……”晏诤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慌张地站起身,四下看了看,只说出了一句,“先坐吧。”
随后手忙脚乱地给晏昭倒了一杯茶。
“这是月芽茶,京中近来比较风行,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晏昭浅笑着接过茶盏,低头轻抿了一口。
这位兄长倒与她想象中的不同。
“我、前段时间学业比较繁重,就没有回家,错过了你的洗尘宴……”晏诤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府,“抱歉。”
“没事的,”晏昭将杯盏放下,朝他扬起了一个笑脸,“本就该以学业为重,在家中待着也是无趣的紧。”
闻言,晏诤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神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你……昭昭,”他试探着唤了一声,“我听说,江南那边的表妹上京后和你一同去习艺馆了。”
“……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他有些隐晦地问道。
“唔,表妹性子单纯,与我相处的还算融洽。”晏昭端着笑脸,面不改色地说道。
“她性子单纯……”晏诤垂下眸子叹了口气,“你我兄妹之间,我也就直言了。小舅素来不是纯善之人,他带来的能有什么好的,心里不揣着坏就怪了……昭昭,你莫怪我多言,只是将此事说得严重些,你也好有个准备。”
晏昭抬手给晏诤倒了一杯茶,将茶杯推过去后这才笑吟吟道:“多谢阿兄提醒,不过目前她尚未有什么动作,我日后留心便是。不过……”
她语间一顿,神色犹疑。
“怎么?”晏诤见妹妹如此表情,自然免不了问上一句。
“她前几日与我说这回小考的考卷会上收至殿文司,叫我最好早做准备,以防文章太差,错失了进内教坊的机会。”晏昭蹙着眉,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但今日听兄长这么一说……”
晏诤倏然抬眸,眼神一厉,看着对面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妹妹开口说道:“我与殿文司的几位大人相熟,未曾听闻要上收考卷。反而有消息说大学士姜南绍会亲临考场,因此绝不可做些旁的打算,若是被抓个正着,那才是中了别有用心人之人的圈套。”
闻言,晏昭眸子微动,看似漫不经心地抬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嗬……果然。
“阿兄放心,我本就没想做什么其他安排,”她依旧是轻轻柔柔的语调,是一副再纯良不过的模样,“只凭自己的能力考一考便是了,作弊得来的也不是自己的真本事。”
果然,听见这话后,对面的人渐渐柔和了神色,颇有些欣慰地看着她。
“你能这样想就好。若是有什么学业上的困难,也可直接与我说,昭昭如此聪明灵慧,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超过旁的女孩儿了。”
他此刻的眼神让晏昭想起了晏夫人。
当时在观中第一次遇见,晏夫人就是用这种惊喜夹杂着欣慰,甚至还带着点感动的眼神看着自己。
被注视着的她,不禁缩起了肩膀,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现在也一样。
晏昭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模样来回应兄长的夸奖与关怀,她挤出一个笑来,点了点头。
“嗯。”
仅此而已。
.
时近中午,晏诤叫了些凉食糕点来,晏昭少吃了几口便起身告辞。
“这就要走?”晏诤似乎有些惊讶,他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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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
“临近小考,准备多留些时间念书学习。”晏昭拿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借口,“待小考后再与阿兄细聊。”
面前人闻言,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了,万不可耽误你的学业。”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抬头问道,“要不要让秋平叫马车送你回去?”
秋平正是他身边的那个小厮。
晏昭摇了摇头。
“不用了,外头有马车呢,本来路程也不远。”
“好、好……”晏诤一肚子关怀却不知道往哪儿使力,只能眼看着妹妹行礼后离开。
走出茶楼的门,坐上马车后,晏昭心中却突然生起了一种莫名的慌乱。
她按着自己的心口,却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总有种忘了什么东西的感觉。
但最近也没什么要紧之事……
她闭上眼,努力想要平静下来,但耳畔传来车轮滚过地面时的“哒哒”声响,这让她反而更加焦躁。
等等,不会是……
“停车。”
就在那股子莫名情绪即将冲破胸膛而出的时候,晏昭朝着车外喝了一声。
“小姐,怎么了?”一旁的雪信小心翼翼地问道。
晏昭撩开侧面的小帘,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扫过外头的景象。
青砖白瓦?难道进内街了?
“没什么,车里太闷了,不舒服。”她面无表情,只是眉头微微蹙起。
总算平静了些许之后,晏昭这才再次吩咐外面:“继续走吧。”
她闭上眼身子后倚,努力清除着心中的烦闷之意。
三元不清,三神难安。
不是好兆头。
就这么闭着眼放空了一会儿,晏昭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车怎么没动?
她迅速睁开眼,正撞上身旁沉光的慌张眼神。
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神情中读出了不妙。
“怎么回事?”晏昭低声朝外面问道。
没有回答。
四周安静得可怕。
“小姐……”雪信颤着手慢慢握住她,“要不要我下去看看?”
“不,你们待在车里。”晏昭眼神冷厉,似乎做了什么决断。
她起身便要往外走。
“小姐!”
两侧的袖摆被拉住,晏昭没有回头,只是叹了一口气道:“过会儿若是听见外头乱起来,找机会回去,向我阿兄报信。”
说完这句话,她狠心扯回袖子,挑帘便下了车。
马车停在了一处深巷中。
晏昭努力压下心中的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四下望了眼。
三面都是青砖墙壁,但却不是习艺馆后头的内街。
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片刻间环视了四周,晏昭没有任何犹豫,转身拔腿便跑,眼里只有远处传来隐约喧闹声的巷口。
她便赌,暗处的人料不到她会如此果决。
嗬、
嗬、
嗬——
耳畔只有自己沉重的心跳与急促的喘息声,心中只想着一定要快、一定要快……
眼看着就快跑进那泛着光的巷口,晏昭脑中的那根弦越绷越紧。
前面就是——
她唇角微微翘起,刚要露出一个笑容,然而,下一刻,耳畔只听得“咚”的一声,后脑一痛,眼前霎时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就差一点点。
就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