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一入了夏,雨水量直线上升。
上午还是艳阳高照,到了下午天色陡然发暗,没过五点,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丁浅被雨滴敲打玻璃窗的声音给吵醒,砰砰砰,直吵得她脑壳嗡嗡作响。
昨天到家已经接近半夜,再一番洗漱整理,几乎天快亮才勉强睡着。
本想着好好补个觉,谁知没等张初华叫她起床吃晚饭,自己已经醒了。
在床上放空了好一会,丁浅才掀开薄毯下床。
厨房里,张初华正在切黄瓜,打算和皮蛋一块拌到小凉菜。
“妈,什么时候下的雨?”丁浅边打呵欠边将一片切好的黄瓜扔进嘴里。
清甜爽口,瞬间清醒不少。
“你这孩子,手也不洗。”张初华将盘子挪了位置,忍不住数落两句。
丁浅全当没听见,越过对方的肩膀又扔了一片进嘴里,这才心满意足去卫生间洗脸。
简单收拾之后,她再次回到厨房,从张初华手里接过皮蛋,开始敲蛋壳。
“妈,要不您退休算了。”盯着皮蛋上如雪花般精致的花纹,丁浅的心思越发深沉。
“我那一帮学生不管了?”张初华知道女儿好心,可她目前带初二,俨然到了分水岭的关键时期。
“那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吧?昨儿医生都说了。”
“妈妈心里有数。”张初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剥好的皮蛋,扭头才发现女儿脸色不佳。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真到那个时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轻重!”说完张初华打开油烟机,准备炒菜。
轰隆作响的声音灌进耳朵里,弄得人心烦躁,丁浅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再适合谈心,索性扭头回了房间。
这间屋子是她定下实习医院时张初华替她租的,地段好,光照充足,除了价格略让人心疼之外,几乎算得上完美。
然而丁浅就是觉得九十来平的房子束缚她太多,从前是锋芒,如今是善言。
哪怕此刻,她想多说一句都没有合适的契机。
丁浅走到窗边,将手伸至窗外。
大颗大颗的雨珠争先恐后般砸在她的手臂上,汇成一道道细流又再次落下,丁浅无动于衷,任由雨水这般肆意拍打着她细嫩的肌肤。
好一会儿,她才将手臂收回。
关了窗户,将桌前的台灯扭亮。
灯光倾泄,书桌上还摊着前两日没看完的护理资料,丁浅将书挪到面前,打算趁着还有点时间充会电。
不知是怎么走的神,只知道张初华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时,面前的书一页都没有翻过去。
应了一声,丁浅丢了书落荒而逃。
/
“你要穿裙子出门?”饭桌上,张初华看着女儿身上那薄薄一层的白纱裙,眉头就没放下来过。
“裙子方便,打湿了干的也快。”丁浅夹了一块皮蛋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嚼着。
一到夏天,她总是胃口缺缺吃不下饭,为此张初华结束本学期的工作之后,立马坐车过来陪女儿。
察觉女儿只盯着凉拌菜在吃,张初华随手将红烧排骨推到面前,示意丁浅吃上两块。
“你这是年轻身体扛得住,等到我这个岁数有你受的。”见女儿没有动作,她索性挑了两块放进丁浅碗里,并且严厉要求:“吃两块,不然这夜班怎么熬得住?”
拗不过,丁浅皱着眉乖乖将排骨啃干净。
晚上八点的班,丁浅吃完去换了条中裤,准备提前半个小时去坐地铁。
原本她是想骑电动车过去,为此还早早换了裙子,饭桌上张初华那一通数落,她知道不能再在王母娘娘头上造次。
“伞在门口,别忘了。”张初华将桌上收拾干净,抱着一碟碗筷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哗啦啦的水声传来,丁浅瞄了一眼,快速脱下袜子,套了双凉鞋溜出门。
穿裤子她接受,可让她下雨天还穿袜子球鞋,那真是对夏天最惨烈的亵渎。
高中毕业那会没辩过张初华,如今她是能顺着就顺着,实在顺不了就暗地里对着干,绝对不会正面引发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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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民医院。
丁浅将伞面上的雨水抖落干净,同事沈佳这才姗姗而来。
“下辈子投胎做男人算了。”沈佳气呼呼地放下包,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丁浅边换衣服边听她喋喋不休,嘴角没忍住直接勾出了弧度。
“别觉得好笑。我告诉你啊,等你走到我这一步,一定会和我有同样的烦恼。”
沈佳大学毕业就和男朋友结婚,如今二十八岁,孩子已经三岁,正是打不得骂不得的时候。
“那也得等我先遇到合适的对象才行!”丁浅正对着镜子调整护士帽,俨然当成了笑话。
“你那个师兄呢,没可能?”更衣室没人,沈佳关上门询问起丁浅的情感状况。
“要有可能的话,我算不算帮刘院长解决咱们院里员工的个人问题?”
“当然啊!”
“那还是让刘院长自己费脑筋好了。”
“不是吧……还想说你们挺般配呢。”沈佳一看没什么希望,意兴阑珊地去换衣服。
丁浅刚要上前解释,没想到衣服换完沈佳脸上又突然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
“算了算了,回头等你去了心外科,还怕遇不上?”说完又用胳膊拱了拱,那意思好像刘院长已经替她张罗好了。
“动大刀子的科室还是算了。”
沈佳向来如此,丁浅压根没往心里去。
整理妥当两人同时走出更衣室,沈佳免不了为之前听说的消息再次议论两句。
“昨天吃饭碰上病区那边的护士,听她们那个意思,好像这回除了要进一批年轻的实习医生,几个重点科室还有大主任要过来。”
“工作调动,正常。”丁浅从白班同事手里接过记录,说了两句笑便投入工作。
作为整个科室年纪最小的一位护士,丁浅除了长相甜美之外,自身又足够谦虚,一众同事都爱与她搭班。
沈佳也是走了狗屎运,碰上先前与丁浅搭班的同事休病假,才顺理成章给赶上。
接近十一点,输液区渐渐冷清下来。
除了还在吊水的几位病人,偌大的输液区几乎没什么声音。
每到这个时候,丁浅就会与沈佳轮流守在护士台,利用天没亮这会赶紧补点精神。
“看你这呵欠连天的肯定没睡好吧?”沈佳大手一挥,把控着护士台表示自己精力旺盛,让她赶紧回更衣室休息一会。
“我就不跟你客气啦,如果手头来不及你给我打电话,我不关机。”
“行了行了,再不去我可反悔了!”
丁浅摘下口罩打算去趟洗手间,路过儿科诊室正巧碰上余笛。
“走啊余姐,一块去。”
碰上的次数多了,一来二去,关系自然热络的多。
余笛将“医生暂且离开,有事电话联系”的牌子挂在门把手上,随丁浅一道走去洗手间。
“年轻真好啊!”余笛盯着镜子里自己莫名冒出来的两条鱼尾纹,忍不住感慨。
“除了年龄,也没其他优势了。”丁浅按了两泵洗手液,边搓手边笑着搭话。
“总比相亲被人挑挑拣拣好吧?”一提到相亲,余笛嘴把不住风,倒豆子似的把心里的憋屈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好歹还一个医院呢,谁一上来就追着问女方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余笛控诉的对象正是医院神经科的副主任袁励勤。
轮岗那会丁浅有所耳闻,只知道对方医术精湛,至于人品性格一概不知。
“还真没看出来。”听完余笛的详细描述,丁浅明显来了精神,睡意都跟着对方的话跑偏了。
“要不怎么说人不可貌相呢?我可跟你说啊,就一些男医生也就医术还行,其他方面可真不好说。”
余笛四周张望一番,回头小声在丁浅耳边嘀咕:“就普外科那边,一护士刚结婚没多久就闹着要离婚,这事你知道吧?”
这事她听过,是某天夜班沈佳偷偷告诉她的。
无外乎就是那位护士嫁了位医生,结婚之后才发现自己丈夫原来不行。
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好端端的夫妻矛盾,为什么要弄得人尽皆知。
“这种事不应该避着点吗?”
“是应该避着,但她老公位置高啊,上头给了压力,要不然小护士会把私密的东西拿出来到处说?”
余笛这么一说她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是想逼迫医生老公主动提出离婚!
“原本我还不信,昨儿听到袁主任各种挑三拣四我才发现,天下乌鸦竟一般黑!”余笛忍不住,一句话将所有当医生的男人都给得罪了。
丁浅面上尴尬,想替她们护士长辩驳两句,又担心触到余笛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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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当然沉默只是表面,她可没有完全赞同。
就她们护士长庞燕,嫁的也是医生,她们科室一致认同对方是温柔又体贴的好男人。
“小丁你年轻,有的是机会多挑挑,可别一头扎进医生的圈子里翻不了身。”
余笛还要回诊室,从洗手间出来后两人就此分开。
一夜太平。
天刚蒙蒙亮沈佳伸着懒腰从更衣室出来。
“下半夜怎么样?”
“不多。”
沈佳点点头,回到护士台前准备写交班记录,边写边忍不住叹气,“回头你去了心外科,我就落单了。”
“又不是不回来。”
“不好说。”沈佳放下刚写了两个字的黑笔,神色异常凝重,“万一那边不放人,你想过没有?”
“不会。”丁浅一口否定。
“你忘了我应下时咱们护士长说过什么?”
’你过去支援属于借调,咱们急诊科绝对不会让自家人一直留在外面。’护士长的原话,丁浅深信不疑。
交接完,丁浅刚脱下一身紫色护士服,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算这么准?”
“想找你可不得掐准时间吗,猜猜我在哪?”电话里,江洛心情不错。
“听这声音肯定在外面。”
“哟!那你下班可得快点。”
江洛这么一说,丁浅恍然大悟,她来不及同沈佳打声招呼,拿上包快速人离开了更衣室。
一整晚待在室内,导致当她走出急诊大厅时,不可避免被阳光刺得险些睁不开眼。
“浅浅!”不远处的停车场内,江洛从驾驶室里探出半个脑袋,正朝她挥舞着手臂。
“过来看病?”丁浅用手挡着光走过去,人没走到跟前就留意到江洛那身打扮。
低胸超短,沟壑隐约,怎么看也不像身体出了问题。
“专程来见我?”
“是不是很感动?”江洛猛眨了几下眼,上翘的假睫毛扑闪扑闪,好像在奉承她哄人的那套本事。
“不太……敢动。”丁浅故意道。
“讨厌!”江洛整个身子靠了过来,一副女朋友黏人的模样,勾着丁浅的胳膊就是不肯放开。
“还不是给你发微信不回又不去我那玩,人家才一大早赶过来见你嘛!”
丁浅受不了江洛撒娇,尤其她故意夹着嗓子娇滴滴说话的语气,简直会让全身的毛细血管瞬间凝固。
“你给我发消息了吗?”丁浅淡定的从包里掏出手机,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昨天确实看到对方的消息,只不过后来被什么事打岔给忘了。
“对不起啊我给忘了,我请你吃早饭弥补行吗?”
“随我挑。”
“想吃什么都行。”
江洛七拐八拐,最后将车停在一条老街的巷子口。
“这里有家腰花干拌据说很好吃。”顺着青石板路,江洛领着丁浅跨进一家不起眼的门店里。
店面有些年头,丁浅注意到墙壁多处开裂,泛黄的裂痕将原本掩盖住的深褐色水泥扒开一条又一条的缝隙。
堂食的客人不少,丁浅瞧见一对老夫妻已经吃完,连忙示意江洛先过去占座。
“一份干拌腰花,一份鸡蛋汤面。”
领了号牌,丁浅回到桌前。
“饿了一晚胃口也没好点?”
丁浅摇摇头,“好不了。”
知道其中缘由,江洛岔开话题重新回到昨天没聊完的微信内容上。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带阿姨去上海看病,怎么最后跟人家医生呛上了?”
昨天收到消息,丁浅简单提了一嘴,大概后来张初华说了什么给打断了。
“还不是那医生态度太恶劣了。”此时面条端上桌,丁浅吹一口面汤开始断断续续说起看病经过。
“也太敷衍了吧。”江洛夹了一筷子腰花送进嘴里,开始替她打抱不平:“陈越还给我打包票,说上海这位专家医术高明,我看就是狗屁!”
两人的说话声引来旁边桌中年妇女的注意,对方从头到尾将她们打量一番,最后端着面碗果断换了位置。
江洛与丁浅短暂交换了一下眼神,心灵感应一般开始埋头吃面。
吃完将人送回小区,江洛正要回去,丁浅突然想起什么,扒住车门对车里交代:“这事别跟陈哥多说,他好心好意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