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终究是一道刺。
就算不主动提起，也始终横在那里。
夜聆起身，却被拉住。
余笙洲禁锢着夜聆的手腕，掌心温度炙热，声音低哑，“对不起。”
夜聆拧了拧手腕，余笙洲握的太紧，没有挣开。
“松手。”
夜聆话落，攥着的力道收的更紧。
她垂眸，一根一根掰开余笙洲的手指。
余笙洲蓦地站了起来。
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夜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余笙洲眼角带着一丝红，黑眸里涌动着不安的情愫，嗓音哑的发涩，“夜聆，当年的话不是我的本意，我没有讨厌你。”
夜聆目光清凌地看着他，缓缓牵起唇角，语调平淡没有起伏，“没关系，我是真的讨厌你。”
余笙洲看着夜聆无所谓的眼神，心口一阵刺痛。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
心里的钉子已经钉下去，拔出来只会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
夜聆醒来的时候，房间一片昏暗。
她赤脚下床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夜景有一瞬的恍惚。
自从余笙洲来夜家，她应了父亲，无微不至地照顾，即使他态度冷淡，她也从不在意。
可她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听到余笙洲说出讨厌自己的话。
三年时间养一条狗都知道朝人摇尾巴，何况是个人。
是不是本意又能说明什么，既然能说出口，就说明心里是有过那样的想法。
下午下了场雨，空气里透着凉意。
夜聆在阳台待了一会儿就离开。
客厅亮着灯。
以为家里没人，没想到厨房有道身影。
夜聆打开冰箱，本来打算拿瓶水就回房间，转身的时候余笙洲出声。
“晚饭好了，一起吃吗？”
夜聆诧异一瞬，视线触及餐厅里卖像不错的晚餐，心里有一丝动摇。
这个时间点外卖送过来要等很久，与其花钱花时间等一份不知道合不合胃口的饭菜，不如先吃眼前这份看起里比较合眼的。
要是不好吃了，还可以再点外面的。
在夜聆的记忆里，余笙洲没下过厨，所以拉开餐厅的椅子坐下的时候，她还是抱了几分怀疑的态度。
余笙洲端着汤出来，在夜聆对面坐下。
似乎是猜到了夜聆在想什么，余笙洲说道：“我跟着姑父学过做菜，放心，能吃。”
夜聆拿筷子的手一顿。
她对余笙洲家里的事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还有个小姑，至于姑父家是干什么，还真不清楚。
夜聆夹了一块青菜放进嘴里，味蕾瞬间被激活，眼睛都亮了。
学过？
就这种水平，都能和家里的厨师媲美。
夜聆抬眸看向对面，真诚地问他，“你不会还去新东方进修了吧？”
余笙洲神色微怔，旋即勾唇，“姑父确实去新东方学过，四舍五入我也算。”
夜聆被他的回答逗笑，“不错，等以后破产了也有一技之长。”
余笙洲一本正经地回她，“我不会破产。”
夜聆不怎么在意地点了点头，专心吃饭。
余笙洲帮夜聆添了碗汤，也拿起来筷子，只是余光没有离开过对面。
成年人的世界或许就是这样，明明不久前还说着讨厌对方的话，现在却能坐在一张桌子前气氛融洽地吃饭。
饭后，夜聆本想主动清洗碗筷，结果余笙洲先她一步把东西都收进了洗碗机里。
夜聆回了房间，两人没有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
隔天，夜聆就回了夜家住。
姜雪檀还奇怪，“不是说住在学校的宿舍上班方便。”
夜聆吃着水果，语气自然地回她，“没那么忙了，而且我在学校老是失眠。”
夜青棠抬眸看过来，“周末你妈妈陪你去看医生。”
“不用。”
夜聆赶紧拒绝，“就是前段时间刚开学太累了，这两天已经没有失眠。”
姜雪檀边说边往外走，“我让刘阿姨给你准备几个助眠的香薰，失眠是大事，睡不好容易引发很多疾病，不能马虎，要是不见好你必须给我去医院看。”
夜聆瞬间头大，正想把人叫住，夜青棠说道：“香薰也不错，先试试，不行了再去看医生，之前谢老爷子给你爷爷看失眠效果就很好。”
夜聆回想了一下，谢家老爷子好像是中医，“失眠看中医？”
“中医怎么了？”夜青棠反问。
夜聆立马坐直了身体，“那不是还得吃中药，夜总，您饶了我吧。上次云曳割阑尾，调理喝的中药不仅苦，还掉头发。”
夜青棠面不改色，“那你撒什么谎？”
夜聆表情僵住，嘴里的草莓都没了味道，心虚但只能装做什么也不知道。
“您说什么呢？”
夜青棠气定神闲地翻了一页手里的书，不急不徐地开口，“你长大了，我不管你做什么，但你不应该骗你妈妈。”
夜聆：“……”
如果这不是她爹她高低得骂几句。
.
沈云曳最近忙得飞起，逮到了空就跟夜聆吐槽。
“你都不知道她的脸色有多精彩多难看，爽死我了。”
夜聆敷着面膜，慢悠悠地说道：“下次长点心，别真当傻白甜了。”
“意外，上次是意外，我只是不想惹事，不然导演得哭。”
沈云曳话音一转，又问：“你和余笙洲怎么样了，还住一起吗？”
“我回家住了。”夜聆语气淡淡，“马上要月考，忙。”
沈云曳讷讷说道：“那高中同学聚会你去不去？你去我就去。”
夜聆怔住。
.
夜聆带高三，毕业班。
本来夜聆是带不了毕业班的，可是有一位老师休了病假，短期内没办法回来，就是回来也没有办法适应强度太大的工作。
其他老师要不就是没有合适的，要不就是有各种问题，所以夜聆这才被顶上来。
第一次月考，也是一次摸底考试。
不仅摸学生的底，也摸夜聆的底。
开学这段时间以来，夜聆已经有了一个“刺头”的头衔，盯着她成绩的人不在少数。
林璟文看夜聆悠闲散漫的样子，不免着急，“夜老师，你不担心吗？”
夜聆把脚下不知道是谁乱丢在地上的饮料瓶一脚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担什么心？”
旁边走过的几个女生看到夜聆的动作，望过来的眼睛里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孟听禾推了推同伴，“走了走了，上课了。”
说完，自己朝着夜聆的方向看。
同伴无语，“你倒是先把自己的眼神收一收。欸你说林老师不会是在追夜老师吧，根据我这段时间跑操时候的观察，只要夜老师出现，林老师的眼神收都收不回来。”
孟听禾一听这话立马反驳，“怎么可能，他们肯定不是那种关系。”
同伴愣了几秒，“你怎么这么大反应，还是你知道什么？”
孟听禾神色纠结，“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知道什么。”
都住一起了，那关系肯定不一般啊，可是上次那氛围明显就不对。
难道是在一起然后分手了？
还是说她撞见的那次正好在吵架。
孟听禾仔细回忆。
“谈事”、“不重要”……
完了！
不会真的分手了吧？
同伴看孟听禾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直接变成了一张苦瓜脸，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孟听禾语气僵硬，“有事，有大事。”
……
林璟文见夜聆丝毫没有担心的模样，也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以夜聆的能力，七班和八班的英语成绩一定没有问题。
“对了，明天晚上的同学聚会，你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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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聆茫然，“我们是一个班？”
林璟文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们没在一个班，但我们是一个高中。我和你们班的班长关系还可以，所以知道我们两个班的聚会都在同一家酒店，时间应该都差不多。我想说你要是去的话，我们会不会正好顺路。”
林璟文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夜聆。
同学聚会？
沈云曳好像也说过。
不知道余笙洲会不会去。
夜聆发觉自己想的多了，连忙把注意力收回来。
“我还不确定，不过要是去的话，应该是和我朋友一起。”
林璟文遮掩掉眼中的失落，说道：“沈云曳。”
“你知道她？”
夜聆突然发现林璟文对她的事情知道的有点多。
起初只以为是参加宴会见过一面，结果他们竟然读的是一个高中，现在连她最好的朋友都知道是谁。
林璟文看出来夜聆的顾忌，说道：“你别多想，因为沈云曳在学校比较出名，你们关系又好，所以我才知道。”
夜聆不说话。
“但你放心，我绝对没有看热闹的意思。相反的，我很佩服她。”
林璟文说话的时候，视线紧紧地盯着夜聆，认真的模样像是在说非常重要的事。
夜聆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林老师看着就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
林璟文还要再说什么，上课铃响了。
夜聆扬了扬手里的卷子，转身上楼。
……
夜聆看着下面认真答题的学生，垂在身侧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紧。
毕竟是自己带的第一届学生，即使来这里并非自愿，但她既然接手，就一定会给这些孩子一个交代。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铃声响起，学生放下笔离开教室。
夜聆收好试卷出来，王凤霞就站在门外，看向夜聆的眼神透着几分不自然。
“夜老师。”
夜聆颔首，“王主任，您找我有事？”
王凤霞讪讪说道：“没事没事，我就是看看，随便看看。”
说着就转身离开。
夜聆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凝着。
有学生跑过来打招呼，夜聆应下，抱着卷子往办公室走。
因为第二天是周末，大家都不想来学校专门阅卷，所以都选择今天晚上加班，明天睡个好觉。
英语卷子除了作文需要花一些时间，其他题目都是客观题，所以要比语文政治这些主观题多的科目轻松很多。
晚饭大家都是随便对付两口，就抓紧时间批试卷，终于在接近凌晨的时候，试卷都阅了出来，成绩也登进了系统。
有几个老师已经累的趴在桌子上，有几个跑过去看成绩排名。
夜聆给自己接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打开手机，才看到上面有很多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电话有姜雪檀打的，夜青棠打的……，还有余笙洲打的。
夜聆正要给夜青棠拨去电话，余笙洲发来的消息显示在屏幕上方。
【伯母和伯父知道你在加班阅卷，时间太晚，我来学校接你。】
夜聆看完这条消息，放下水杯走到窗户前。
梧桐树下，那道身影挺拔又透着几分清瘦。
夜聆望下去的时候，余笙洲正好抬头，两人视线相撞。
隔着数米，校园里的灯光并不亮堂，可对方的视线好像就是能透进眼里，甚至能看到眼底暗含的情愫。
夜聆攥紧了手机，心跳蓦地加快。
排名已经出来，几个老师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看向夜聆。
夜聆回头，挑眉，“怎么？”
“夜老师，你是怎么教的？有什么秘诀吗？”
“是啊是啊，夜老师，给大家分享分享，一起进步啊。”
“夜老师，你真厉害，这两个班的孩子可不好带，果然还得是年轻人。”
夜聆回味过来，唇角勾起，莞尔一笑，“家里人来接，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