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比赛播完了, 电视又播其他节目了。
涂勉垂下眼帘,正好看到陈柏轩放在地上的滑板。
她眼里的好奇和跃跃欲试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想试一下吗?”
“可以吗?”涂勉心里当然是很想尝试的,她总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尤其是对从未看见过的东西,而且他们滑滑板的样子是那么酷, 涂勉也想像他们那样, 变得那么酷。
但这不可是他们能说了算的, 涂茵还在呢。
涂茵额头青筋直跳,这两人当她不存在啊?还想试一下, 没搞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果儿,你现在受伤了, 叫你留院一天观察是看你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不要胡闹啊, 要是惹我生气了,你懂的。”
涂勉撇嘴,她感觉自己现在好极了, 她只是一只手脱臼了, 还被医生接回去了,她另一只手还可以动呢,她觉得自己一点事儿都没有。
但是又不能不听姐姐的话,惹姐姐生气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但是嘛……涂勉背着涂茵给陈柏轩做了个手势。
陈柏轩懂了, 他点点头,这种背着人做事的感觉让他蛮享受的, 感觉自己在上演刑侦剧。
夜深了,本来就因为旅行很疲惫的涂茵很难强撑,在给涂勉洗漱后,她在陪床上躺着, 至于陈柏轩,就被安排在沙发上休息了。
当听到涂茵均匀的呼吸声,涂勉知道,姐姐这是睡着了。
她下床的动作放得很轻,很怕吵醒涂茵。
没等涂勉靠近,陈柏轩就一个起身提起滑板,先一步走出房间。
涂勉转身看了涂茵一眼,见她睡得很好松了口气。
她小心把门关上,避免发出声音。
陈柏轩显然是知道路的,涂勉跟着他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
“要不,你还是不要尝试了吧,看我滑不就行了嘛。有我这样帅的人滑给你看,你可是一个幸运女孩哦。”
想到涂茵说一不二的样子,虽然胆子大,和涂勉一起偷溜出来了,但陈柏轩最后还是迟疑了。
“我刚刚在电视上又不是没看过你滑的样子,你滑得那么好,这更让我想上手试一下,拜托拜托你,我没几天就回家了,说不定好久好久都玩不上滑板。”
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都是吃软不吃硬的,面对涂勉期待的眼神,陈柏轩说不出拒绝的话。
陈柏轩将滑板放在地上,一只脚站在滑板上,膝盖微屈,身体稍向前倾,一只脚用力蹬地,不一会儿就滑远了。
等滑回涂勉这儿时,看到的是女孩满脸兴奋的样子。
“你都没滑过啦,先试一下看能不能滑,像我现在这样就很不错啦。小女孩,你可不要太贪心咯,注意你的手啊。”
涂勉眼神一转,看起来机灵又可爱。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跳跃了,那好酷,能不能在这儿试一次给我看看啊,我好想看到啦,一定比电视上的更帅!”
陈柏轩挠挠头,涂勉的夸奖让他有点害羞。
“我就给你show一下啦。你一定不要学哦,等你好了以后再说,不然你老姐要打死我的啦。”
涂勉点头,她要亲眼看看陈柏轩是怎么做的,电视上没有展示出更细节的动作,她不确定是不是该那样做。至于学不学,那就很难说啦。
在空旷的空间里,夜晚模糊了少年的轮廓,但微弱的室外灯光又恰好照亮了他的动作。
他的左脚放在滑板前部,右脚悬在翘起的板尾上。
脚踝下压的刹那,板尾与地面撞击出清亮的响声。
陈柏轩蓄力往下压,T恤下摆悬停在空中,露出腰间晃动的银色挂链。
整块滑板离开了地面,板面在空中划出美妙的线条。离得很近的涂勉能听到金属晃动的声音,好像燥热的风也跟着平息了下来。
滑板随着主人的意志再次回到地面,陈柏轩提起滑板,眉毛一挑,好不张扬。
“怎么样,这就是Ollie,也就是跳跃,很酷吧?”
涂勉点头,她走上前拉住陈柏轩的手:“Brian,谢谢你,这看起来实在太酷了,我好想试一下,让我先滑一下试试吧!我保证不会勉为其难的,我会量力而行的。”
陈柏轩被她一连串的成语绕到了,他的普通话还没有好到那个地步。
“你这年纪小小的,文采倒是蛮好的嘛。”
陈柏轩犹豫了下还是把滑板递给了涂勉,她的那双眼睛实在太会说话了,让他觉得不给她是他的罪过。
实际上,给了她,才是他的罪过了。
陈柏轩万般叮嘱:“你就像我刚才那样,滑一会儿就好了啊。不行,要不你站在滑板上,我拉着你,让你感受一下这种感觉就很好了嘛,再多的等你好了再玩哈。”
涂勉摇摇头,现在滑板在她手里,她可不是表面那么乖,她要真那么乖,可要受不少委屈的。
涂勉不是一个对什么东西都上心的人,但一旦上心了却不能尝试的话,她会睡不好的。
为了睡得好,她才不会听陈柏轩的话。
没受伤的那只手放好滑板,涂勉踩上滑板,右脚精准卡住板尾,陈柏轩眼皮一跳,他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涂勉哪管得上陈柏轩想些什么,她伸出左脚,向板头滑移。
沉下身,像陈柏轩那样,脚用力往下压,板尾与地面碰撞出声。
在板尾撞击地面的瞬间,脚踝急速下压,在板头翘起时又骤然上翻。
当板面达到抛物线的顶点时,微弱的灯光星星点点照到涂勉的身上,月色好似也暗淡了些许,不及她闪耀。
看着涂勉这一整套的动作,陈柏轩有些震惊,她第一次滑滑板居然就能完美复习Ollie。
陈柏轩又有些兴奋,他大喊一声:“酷!”
接着想起这是在医院附近,他赶紧捂住了嘴,颇有些掩耳盗铃的姿态。
涂勉没停下,她还有些意犹未尽,一脚踩着滑板上,一脚踏在地上,慢慢滑着。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变成了刚才准备跳跃时的动作,陈柏轩以为涂勉还想再来一次Ollie,连着跳两次让陈柏轩开始担心,涂勉的手会不会再次受到伤害。
陈柏轩被后悔和内疚包围。
但现实与他想象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惊讶地看着涂勉看似在进行ollie,却骤然起跳,左脚猛地甩出,右脚则迅速收回,带动着滑板跟着旋转。
滑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被用力踩下去,像一只骄傲的狮子被比它更庞大的的狩猎者扼住喉咙,败下那高傲的头。
这是kickflip!
这次陈柏轩没有发出惊叹了。
他看涂勉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骗子。
“你肯定不是第一次玩滑板的,不然你不会跳出这个动作的,你在骗我!”
涂勉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突然翻脸,有点摸不清头脑。
“啊?我就是今天看了电视才知道滑板的,再说我骗你干嘛?一点意思都没有!”
被人无故指责,涂勉还是生气的,她不明白她哪里骗他了,她承认她是有一点哄他的成分在,但她没有骗他啊。
看着那双真诚的眼睛,意识到涂勉是在说实话,这更让陈柏轩崩溃,他倒宁愿涂勉在说谎,那些话都是在骗他的。
看到陈柏轩一脸的难过与不敢置信,涂勉不明所以,他怎么就这样了,这时候难道不是该跟刚才那样为她喝彩,说声“酷”吗?怎么一脸沮丧的样子。
男生啊,真难懂。
“你到底怎么了啊?不要难过了,我请你喝汽水吧,我还没感谢你今天教我滑滑板呢。”
教她滑滑板?
陈柏轩有些被噎到了,他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深呼吸一口气,想到涂勉的年龄,再想到自己的年龄,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和她一个小女孩计较些什么呢?
计较他的天赋不如她吗?
她看起来是那样真诚,完全是把自己当朋友看待的。
陈柏轩摆摆手:“没事,我就是才发现一件事。我老爸以前说我不适合玩滑板,我还不信,觉得自己是一个玩滑板的天才。之前说是拿到好名次,其实也没能拿奖。我玩滑板好久了,从最开始的觉得很酷像想别人那样酷,到后面一直不停摔倒,我也没有放弃过。这么久了,我一直没见过你这样的人,第一次上手就能做这么好,这么好!涂勉,你知道吗?你是一个天才!”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味,写作“难过”。
涂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这小子该怎么哄啊?
有了!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我,你不是第一个说我是天才的人。”
这句话诡异地安慰到了陈柏轩。
不怪自己天赋不够,是这个女孩的天赋太强了,问题不大。
这个女孩现在只会ollie和kickflip,他还是比她厉害的,他有很多涂勉没有的经验和不会的技巧,他不用那么羡慕涂勉的。
他还是发现涂勉滑板天赋的伯乐呢,想到这,陈柏轩有一种作为老师的自豪感。
生活在香江,陈柏轩没读过一些必读物,自然也就不知道他这种行为,可以用阿Q精神来形容的。
这也挺好,精神胜利法永流传。
陈柏轩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现在觉得自己和涂勉实在有缘分,一次错误的开头却有美好的结尾,他想送一块滑板给这个女孩,既是表达他的歉意,也是表达他的祝福。
“你能告诉我你的地址吗?是你家的地址,不是酒店的啊。我想以后能和你通信,给你讲讲我的滑板技巧。现在我们可是朋友了,可不能断了联系。”
这是要和涂勉做朋友的意思。
涂勉认可他说的话,她也把他当朋友了。
家里的地址可不是随便就能给的,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天,涂勉哪里可能答应。
可一对上陈柏轩那双期待的眼睛,想到陈柏轩今天也没有辜负自己的期待,涂勉答应了。
只不过给的不是家里的地址,是学校的地址。
两全其美,她果然是个天才,涂勉美滋滋地想。
见天色已经黑得很彻底了,涂勉这时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是偷偷出来的,也不知道涂茵有没有中途醒过来,要是发现她不在病房,那就完蛋了 !
涂勉被自己的想象吓到,身体一哆嗦,赶紧招呼陈柏轩回去,陈柏轩也瞬间想起涂茵那副可怕的表情,连忙跟上涂勉。
心虚的两人蹑手蹑脚回到病房,看到涂茵还在睡,才把心放了下来。
月色透过白色的窗帘落在地上,在一片安静中,涂勉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没注意到涂茵突然睁开的眼睛。
在白色的梦里,涂勉成为了那滑板比赛中的一员,踩上滑板,往欢呼处滑去,如同云彩一般自由自在。
第22章
晚上没有睡好的林梅和涂成林在天色亮了以后火急火燎往医院赶。
心里不踏实, 哪里睡得着。
好在等她们赶到时,就看到正活蹦乱跳使唤着陈柏轩买早餐的涂勉。
就这精神劲儿,谁看得出涂勉受过伤啊。
“慢一点, 别使唤人陈柏轩,妈刚才在楼下给你们买了早餐的。”
医院附近的餐馆可不少, 即便心里还很担心, 但也惦记着孩子们怕是没有吃早餐, 也就顺带买了提上来。
陈柏轩的那份也买了的。
就在一行人吃早餐时,一个略胖的中年男人走到病房, 在这样的炎炎夏日下,他穿得也很清凉, 只是衣服、鞋子上都是一些形状很大的英文单词。
涂勉不知道那是品牌的商标,林梅倒是很清楚。
她上前询问这个男人来这儿干什么, 倒没注意到正吃面的陈柏轩抬起头看到男人时的表情。
男人一改刚才很不好惹的表情,很热情地握住林梅的手:“你就是阿仔撞到小孩的妈咪吗?昨天忙到抽筋啦,没得闲。住院费我已经交了, 是阿仔不懂事, 多担待多担待啊。”
陈柏轩不好意思地走上前拉住男人:“这是我老爸啦,昨天实在对不起。”
涂勉没事,林梅也就没揪住这个事不放,看涂勉这个样子, 都和人家混熟了,不然涂勉哪里会随便使唤别人。
既然是朋友, 这相处方式自然也不同了。
在两边态度都很友好的情况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龌龊事发生。
经男人介绍,这才知道陈柏轩的爸爸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商人,也是一个很热情的人, 他还准备招待大家去当地一家据说很有名的店吃早餐。
可惜大家都吃饱了。
不过既然都交了住院费了,医生也说涂勉没什么事,也可以出院了。
陈柏轩也要跟着他爸回家了,他把联系方式的纸条放在涂勉手上。
“你在这几天都可以随时call我哦,后面要是还来香江玩也要找我哦。我还想看你有没有更酷的招式,手好了要学哦。”
这个陈柏轩!
是大漏勺吗!
涂勉真想把时间倒带,涂茵怀疑的眼神已经飘过来了。
等看不见陈柏轩的身影了,涂茵凑近到涂勉耳边说:“刚刚那个小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刚才我还没问你呢,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啊?从实招来哦,不然回去以后你的冰棍都会进我肚子里的,你别想吃冰的了。”
涂勉一激灵,这么热的天,不吃冰会死的好吧!
姐姐好狡猾!
涂勉深呼吸,越是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
“他就是一个自来熟的人啦,你看他爸爸不也是这样嘛,他们香江人都很热情啦,你不要多想啦。他说那句‘更酷的招式’就是我给他说了我会围棋嘛,他是个围棋迷,我给他说了一些招式,他佩服我嘛,说希望和我下一次围棋。大家都喜欢围棋,所以玩得好嘛。”
看她一脸认真,涂茵好像信了,没有再追究了,涂勉默默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被姐姐知道,她晚上偷偷和陈柏轩出去玩滑板的话,不要说回去以后冰箱里的冰棍全部进了姐姐的肚子,就是明年的冰棍也会进姐姐的肚子的!
原谅她吧,冰棍实在是不能放弃的东西。涂勉在心里道歉。
心虚的她也就没能看到姐姐脸上戏谑的笑。
这小家伙现在还想骗过她?那还早着呢。
不过,这小孩现在越来越谨慎了啊,装得挺像一回事的,就是还没注意到自己一撒谎眼睛就往上飘的习惯。
昨晚,在涂勉刚关上门时,涂茵就醒了。
涂茵小心翼翼地跟上两个小孩,没让他们发现。
开始涂茵以为是涂勉好奇滑滑板是什么样子的,让陈柏轩滑给她看而已,涂茵也抱着欣赏的目光看着他们。
但一切在涂勉接过滑板踩上去的时候就变了味,涂茵差点就暴露自己了。
当时她想着暴露了就暴露吧,她要好好收拾收拾这调皮的小孩,一点也不听话。
可她慢了一步,不等她出来阻止,涂勉已经做了一个跳跃了。
如此有活力,又如此厉害!
那一瞬间,涂茵心跳加快,她看过涂勉弹钢琴时的行云流水,也看过涂勉下棋时的云淡风轻。
唯独,没有看见过这么有活力,这么潇洒的涂勉。
尤其是当涂勉做到kickflip时,涂茵差点发出赞叹的声音。
这样的涂勉,涂茵太喜欢了。
所以在发现两人终于想起来时间要回来的时候,涂茵紧赶慢赶总算是第一个先到房间,可以装作一直在睡觉的假象。
涂茵想,回去以后她一定要给妹妹买一块滑板。
她在涂勉跳跃时,透过月色,看到了涂勉背后长了一对翅膀。
涂勉会飞的,滑板会帮助她飞翔的。
香江行结束得很快,因为手的原因,好多活动涂勉都不能玩,不过光看香江的美景也很值,涂勉也没有觉得多遗憾。
轻装上阵来香江,这次回去算得上是满载而归了。
如果不是不能超额,她可能还会带更多的东西。
即便只是给关系好的人带,那也很多了。
但涂勉的心是雀跃的,她都有些迫不及待回去了,如果能看到朋友们脸上惊喜的表情,那就更好啦。
涂勉一直明白,爱不是必须相等的,但爱是需要回应的。
她的家人、老师、朋友,都对她付出了爱,不介意她是一个特殊的小孩,愿意在她身上灌溉爱意,涂勉不是一个毫无反应的假人,她也想回报这些爱。
这样的涂勉,却更招人喜欢。
尤其是对钟玉琪来说。
她从香江回来以后,在发现第一时间想联系的人是涂勉时,她很惊讶。
作为一个从小家庭环境就很好,父母离婚也没避讳过她。见证了双方分财产时的各种招式,钟玉琪也很难保持原来的单纯,她过早迈进了成人世界。
再加上她爸那边的家庭关系复杂,等以后爷爷奶奶去世后,怕是又要上演一场难看的争遗产大战了,看似亲亲蜜蜜的关心下却是流淌着黑色的血液连接着。
钟玉兰是一位好母亲,但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母亲。
她溺爱钟玉琪,所以钟玉琪想放弃学了多年的钢琴改学小提琴时,她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因为在她看来这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但她也是不留情面的母亲,生意场上的残酷、亲情的虚情假意、爱情的朝三暮四,她从没有隐瞒过钟玉琪,不仅不隐瞒她还要让钟玉琪看得清清楚楚。
钟玉琪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她以后是会自己公司、她爸公司的继承人,把继承人养得太单纯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也代表着钟玉琪身上背负的责任很大,她的富贵从一开始就是有代价的。
耳读目染下,钟玉琪小小年纪已然读懂了部分人性。
而兴趣爱好是她唯一可以肆意流露情绪的地方,这也是她曾经为什么那么在意秦峪岷的原因。
在这儿她可以失败,可以将失败怪在别人身上,可以选择放弃。
这样的她会喜欢涂勉再正常不过。
涂勉是个很直接的人,她的喜欢就是喜欢,不掺杂其他东西,就像她第一次和钟玉琪见面时夸她头发又黑又直那样,她是真的这样觉得,而不是恭维她,也不是出于身世来讨好她。
她就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偏偏这样的人又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天才,让这份单纯变得更加可贵。
待在涂勉身边,钟玉琪的心情会不由自主明亮起来,那些负面情绪都被压在了阴暗角落,不再让她痛苦。
这次去香江,钟玉琪也给涂勉买了东西的。
一件有些超出涂勉认知的东西。
一把小提琴。
涂勉垂下眼帘,看着手里的费氏巧克力,一时无语了。
不是吧?
完蛋,这种情况怎么处理啊!
她很想此刻联系上林梅,问问妈妈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人还在在这里,魂已经飘走了。
钟玉琪接过涂勉手上的巧克力,笑得很开心。
“这是费氏巧克力呀,我可喜欢吃了,果儿送的礼物送到我心坎上了,我好喜欢。”
她的话让僵住的涂勉回神,不好意思挠挠头。
“我知道你喜欢吃甜的,它家巧克力很好吃,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听到这话,钟玉琪笑得更灿烂了。
“你还知道我喜欢吃甜的呀,我好像都没跟你说过呢。”
“啊,这很明显啊。上次你来我家吃饭,桌上的菜你最爱吃的就是宫保鸡丁、糖醋里脊和咕噜肉了,它们都有相同的特征,这不很好看出来嘛。”
她居然这么在意自己,钟玉琪的心都快被甜化了。
她放下巧克力抱住涂勉:“你真好。”
“你才好嘞,我知道你是想着我,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
钟玉琪放开涂勉,“这算什么呀,就像你买这个巧克力那样,我买这把小提琴就跟你买巧克力差不多,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我只想你能喜欢这个礼物而已,你就收下吧。”
这把小提琴没有钟玉琪说得那么容易,这是请业内有名的小提琴制作师做的,用的材料也很好,是很久以前就预定的。
即便每年能收到不菲的压岁钱,这也让钟玉琪有些吃力的。
可这样的礼物,钟玉琪还是想给涂勉。
她爸说过,送给女人的礼物越贵,这个女人越不容易忘记。
如果可以,钟玉琪希望涂勉一辈子都不要忘记自己。
不知道价值的涂勉看着小提琴上的深红色光泽,她还是不能接受。
即便钟玉琪说这对她来说是很便宜的,可这对涂勉来说,并不是便宜的。
“小提琴要在懂它的人手里才能焕发光彩,在我的手里它只能落灰。我不会是它期待的主人,你才是。”
见涂勉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钟玉琪知道涂勉是接受不了这把小提琴了,没关系,来日方长。
“那我教你怎么拉小提琴吧,就当对你巧克力的回礼。这次可不能再拒绝了哦,不然我要生气的。”
比起送一把小提琴,钟玉琪提出教她学小提琴更能让涂勉接受。
一个愿意学,一个愿意教,两人倒也是其乐融融。
对钟玉琪来说,当小老师的经历比她想得还要新奇。
涂勉学东西总是很快,学小提琴,也是这样。
钟玉琪不知道教自己的老师是这么想的,但她觉得自己是更快乐的。
教一个天才学生的成就感,那可不是一般经历能比的。
教导涂勉,是不会让人生气的。
那些辅导小孩到最后往往是气得肝疼,宁愿加班的家长,之所以会动怒,是因为怎么讲小孩都不懂,一些自己眼里觉得很基本的知识小孩却经常犯错,这是他们已经长大了,和小孩的思维不一样了,就像一个满腹经纶的人所想的又怎么会和一个脑袋空空的人所想的一样呢。
可教涂勉不是这样的,钟玉琪不是一个很专业的老师,一些她也说不上来的,涂勉却能从她的比划中知道她的表达,而且还能准确说出钟玉琪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这太神奇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钟玉琪都不敢相信世上会有涂勉这样的人存在。
因为喜欢涂勉,她又把这个现象化为涂勉过于了解她。
这让她的内心更爽了,对涂勉的溺爱已经到了涂勉如果是过错方,她会指责另一方带坏了涂勉才让涂勉成为可怜的过错方,总之一切都是对方的错。
她对涂勉的包容在越变越大,就像她对涂勉的喜欢,越来越深。
第23章
从香江回来以后, 涂茵还没来得及收拾好心情,转眼就坐到了高三的教室里。
高三实在是匆忙,每个老师好像都在说, 你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把握住。
在这样的压力下, 涂茵连和苏鹤通信的次数都减少了, 她都没有周末了, 因为她选择留校刷试卷。
倒是苏鹤,比较担心涂茵压力过大, 还跑来找过她几次,带上了不少特产, 尤其是他爸做的辣椒,这个特别合涂茵胃口, 比涂成林做的还要更得她心意。
苏鹤记着这个事,即便后面自己忙到不能去市里,也会拜托老爸做好辣椒给涂茵寄过去。
“你这小子, 一天天就惦记人涂家的姑娘, 就知道使唤你老爸,要是考得没人家好,到时候人家要都不要你。”
苏鹤他爸其实对涂茵还是有好感的,青梅竹马, 知根知底,只是涂茵这女孩, 长得那么漂亮,成绩又提上去了,他实在不看好苏鹤能得人家青睐。
“哪惦记了啊!那是好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你做的就是了, 一天天尽八卦,比老妈的嘴碎多了,老妈都没说我呢。”
即便再大胆,在父母面前,苏鹤也还是嘴硬的,尤其是他爸还是个大嘴巴,他不想成为涂茵的困扰。
少年心事也是敏感易折的,尤其是他还是单相思。
“行了行了,你好好学,老爸做事你放心。”
见到爸爸变得靠谱一点,苏鹤才算把心放下。
眼下其他事着急不得,他最重要的是提分,等高考完以后再跟老爸学习做辣椒。
毕竟想要打动一个女人,得先打动她的胃。
随着家里的存款变得越来多,再加上年龄上去了,涂成林从那个生意越来越好的小饭店上早午班的厨师变成了合伙人,他本来准备出钱租一个更大的地方来当小店的新地址,林梅一看价格挺划算,直接买下写在涂成林名下。
这是以后留给涂茵的,在家里越来越有钱的时候,林梅就和涂成林说好了,以后她赚的钱是要给涂勉的,涂成林赚的就给姐妹俩平分。
但林梅也不是那么绝对,涂茵懂事、喜欢妹妹,对涂勉好,这些林梅都记得,所以这套店面林梅直接跟涂成林说清楚了的,以后留给涂茵。
这其实也是想维护姐妹俩的感情,她们现在都还小,对金钱的体会有倒是有,但不多。
财产说清楚对她们俩都好,林梅不想百年以后姐妹俩争得辜负了年少的感情。
虽然现在看来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林梅分得很清,她早在钟玉兰的提醒下找了律师写好了规划。
涂成林眼见这店面有了,底气也更足,找上老板好好谈谈。
他现在不缺钱,哪里会做那忘恩负义的事,涂成林要的占比也不大,刚好又能趁着装修和整顿,他能待在家里好好照顾两个孩子。
只是眼下家里离涂茵的学校是近了,离涂勉的学校可不算近,每天接送涂勉还是公交车去公交车来的。
这天气热还好,等过几月天气冷了可不好受。
刚好涂成林总算把驾照拿下来了,买车这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
林梅也赞同,家里有车确实方便很多,尤其是能够让涂勉不用受冻了。
只是涂成林一天天照顾孩子,其实要做的事情也不多,林梅还建议他去学做西式糕点。
“果儿现在大了,更喜欢吃甜的了,比如蛋糕她就很喜欢吃,每次我带回来的她都很高兴地吃完。你想,虽然两个小孩要你照顾,但还是有空闲时间的,我想要不我给你报一个班,你去学学怎么做那些蛋糕、饼干的,等学会以后我们再买那些要用到的机器,在家里自己做,吃起来更安全嘛。”
涂成林一想,林梅说的也有道理,学习做这些洋玩意也行,涂勉喜欢吃,又耗不了多少时间,权当打发时间了。
只是这车可就不能随便应付了。
自己当家方知柴米贵,涂成林可不想买一个好看不中用的车。
经过精挑细选,涂成林才拉着林梅来付款,林梅倒也不丧他,挑着些好听的话夸他,在卖车的人面前给足了他面子。
涂成林现在很满意自己的生活,只是把野心偷偷藏住了,可一些苗头总是止不住的。
他知道他要是暴露出来,林梅绝对要跟他撕扯的。
以前涂成林看林梅那么重视涂勉的教育,还以为她能做个严母,结果她自己对涂勉心软得很,尤其是在知道涂勉被孤立的那件事后,她对涂勉的要求就是健康长大就好,钱她来赚就行。
这哪里可以啊!
涂成林当时能毅然放弃的工作可是让他宁愿放弃没有儿子做了结扎手术也要保住的。
那是他看到了希望,他的涂勉,他下半生的荣耀。
涂成林富过,也穷过,他重视钱,但也没那么重。
他更看重的是他的面子,他的自尊心向来是同龄人中最高的。
因为高自尊,他可以在母亲的声泪俱下中放弃读书让给读书不好的弟弟,可以在朋友的恳求下做了得罪领导的事,可以在前妻的控诉下放弃追究财产抚养女儿……
他想得到的一直是外人的羡慕、赞扬,别人的嫉妒,对他来说却是兴奋剂。
可茫茫然走完人生半程,涂成林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早成了笑话。
所以在确认涂勉的天赋时,他是那样欣喜若狂。
今日笑他“吃软饭的”、“小白脸”的,来日看到他的女儿成就,涂成林不会再是笑话。
人生的天平偏向他时,这一次涂成林选择抓住它,不再因为高自尊选择放弃。
所以比起涂茵,涂成林更多的心思是在涂勉身上的,尤其是她学习和钢琴上,他盯得很紧。
在打扫卫生,从涂勉床下找到滑板时,涂成林比发现涂茵的情书时还要生气。
滑板,这个曾经伤害过涂勉的东西,却让她喜欢,简直不可理喻!
这在他眼里就是玩物丧志,他的果儿可不是该玩这个的人!
聪明、勇敢、善良……这些美好的词才该是形容涂勉的,而不是玩物丧志!
涂成林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另一边待在学校的涂勉有些魂不守舍,今天在学校她收到了一样东西。
这是从香江寄过来的,好大一个包裹。
等打开以后,涂勉才发现陈柏轩居然给她寄了一块滑板。
收到朋友的礼物,总是让人开心的,这代表着对方惦念着自己。
让涂勉苦恼的是,就在今早,她就收到了涂茵送给她的滑板。
涂茵下晚自习以后将用心包装好的礼物放在书桌旁边,希望涂勉能够一早就能看到,这样涂勉或许能开心一整天。
涂勉迷迷糊糊起床时还没能第一时间看到,是在她吃完早餐回来换衣服的时候才看到的。
礼物外面夹了一张纸,涂勉打开看,只见上面写道:要重视自己的身体,你想要的,姐姐都会给你。
涂勉有了不好的猜想,她撕开包装纸,是一块很新潮酷炫的滑板,看起来就很贵。
“轰”
这下真头晕目眩了。
姐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亏她还以为瞒住了涂茵,结果其实涂茵一开始就知道。
但涂勉没有后怕的心情,反倒是心里暖洋洋的,好像阳光洒进了她的心房,开出一朵朵小花。
所以收到陈柏轩的滑板后,涂勉打定主意在姐姐那块滑板没坏之前,只能先委屈这块滑板吃灰了。
只是她该怎么和家里人说呢?
眼下涂茵是支持她的,可妈妈爸爸不一定啊,尤其是这个运动可能在她们眼中是危险的。
正因为清楚林梅和涂成林对自己的在乎,涂勉才不想让她们伤心。
早上走的时候涂勉还特意将滑板藏在床下,就怕妈妈爸爸看到,现在又收到一块滑板,她都不知道藏哪里了。
眼睛一转,涂勉看向同桌。
“敏敏~”
秦峪岷打了个寒颤,她又叫这个名字!
自从上次在他家弹琴,他妈妈叫漏了嘴,把小名说出来以后,涂勉一有什么事就老爱叫这个小名,肉麻死了。
但秦峪岷也没阻止她继续叫这个。
“干嘛?”
秦峪岷看起来百般不愿,像是预料到自己又要被涂勉使唤一样。
“拜托你把这个滑板带回家可以吗?我爸还不知道我会玩滑板,我担心他看到生气,拜托拜托你,我明天请你喝你最喜欢的荔枝汽水!”
果然预感没错,涂勉每次叫这个名字都没什么好事。
秦峪岷不爽,“你爸不知道吗?好巧,我也不知道呢。我都不知道你在香江还认识了新朋友,陈柏轩是吧?有新朋友都不和我说,还把我当朋友吗?”
哎呀,忘了这个也不是一个好应付的,涂勉头疼。
“我这不也是才学会嘛,还不熟练呢,怕你笑我,想等练熟了再跟你说,到时候我还可以教你嘛。再说现在知道也不迟嘛。我知道敏敏最好了,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她一撒娇,秦峪岷也不提陈柏轩了,涂勉的朋友本来就多,但谁重要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
涂勉就去香江几天,和那个姓陈的友情还能深到哪里去。
秦峪岷同意了,他对涂勉的请求总是坚持不住的,哪怕开始态度坚硬,涂勉多说几句,他就坚持不了了。
解决完这件头痛事,涂勉心情总是转好了。
至于家里那块滑板,她就慢慢想该怎么解决吧。
涂勉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放学涂成林来接她那一刻。
当她哼着歌,在门口和秦峪岷道别,转头就看到涂成林一脸阴沉站在那里。
涂勉一瞬间僵住。
自有记忆以来,涂勉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涂成林。
他脸上阴云密布,像一座正待爆发的火山,让人不敢接近。
原来涂勉是不怕爸爸的,眼下她的心打了个颤,不好的预感缠绕住她。
涂勉忘记了怎么回到家的,涂成林一路上也没有说话。
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第24章
“砰”
门被用力关上。
“跪下!”
突然的暴喝声震得涂勉腿一抖, 差点真跪下了。
这突如其来的怒气让涂勉摸不着头脑。
但她并不是一个只会一味顺从的女孩。
“为什么要跪下?”
她是这样想的,自然也是这样问的,她的世界总是很直, 因为她走哪条路都很直。
她的世界里,没有弯弯曲曲, 连一颗会绊倒脚的小石子也没有。
“你还硬犟!自己做了什么事还不清楚吗?你对得起我们吗?”
涂成林知道自己是一个很犟的人, 他的女儿也是。他以前会喜欢她这个性格, 因为这样的性格,即便是痛苦, 她也会咬住牙坚定走下去的。
可是现在,当这种性格变成一把刀捅向他时, 一切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要不是我今天想着你床底下我好久没拖过了,还不知道你瞒着我玩那个东西!你玩得过来吗?你要玩物丧志吗!有这么多东西够你玩的, 钢琴、围棋、小提琴,这么多还不够你玩的吗?你要玩滑板?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你是怎么受伤的你忘了吗?一点都不长记性!”
这个世界日新月异,吸引小孩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稀奇古怪, 缠着孩子一步步堕落。
涂成林一方面怕涂勉被新奇的东西吸引, 逐渐玩物丧志,他不相信涂勉可以控制住自己,她也才七岁,让他相信一个七岁的小孩能管住自己, 比相信太阳打西边升起还难。
而另一方面,滑板比不得其他运动, 它是极限运动,是很危险的,稍不注意,可能就会摔倒碰到, 手脚受伤还可以养养,脑子要是被伤到了,怎么挽回?更何况涂勉还被滑板伤过,她怎么一点记性都没有啊!
涂勉不懂珍惜自己的天赋,当父母的怎么会忍心看着她走岔路呢?
涂成林不想涂勉因为父母的监管不到位而遗憾终生。
她还小,可他不小了啊。
可涂勉不明白,在她看来,她只是喜欢玩滑板而已,怎么就到玩物丧志的地步了?而且她不觉得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她又不是整天都想着玩。
凭什么爸爸就能扣那么大一顶帽子下来呢?
凭什么他就可以想让她跪就跪,想让她怎么样就怎么样呢?
是,她是还小,可她是有思想的人啊,她不是爸爸手中可以随他心意操纵的人偶。
倔脾气上来了,涂勉也不解释这是她今天才收到的,她都还没玩过。
她只是用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盯着涂成林,不发一言。
涂成林还准备听她解释呢,可看涂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的火气上来了。
涂茵是被他打大的,但涂勉从来没有被他打过。
一个原因是带涂茵的那些年正值他年轻气盛、前途正好,所以不会收敛脾气,而有涂勉的时候他正遭受人生各种不顺,脾气反倒没那么大了,加上成立新家庭了,他不想再一次被家庭抛弃。
另一个原因就是涂勉总是没有理由让他有打的机会,或者是说,总是缺少一个让他树立父权威严的机会。
她有些小性子,但从没有做错什么,加上又早早展露聪明,涂成林怕打她被她记住将来不孝顺,很多时候就忍下去了。
而这次,累积的情绪,外界的、家庭的,都集中在一起,让他爆发了。
涂勉的行为让他感觉自己作为父亲的权威被挑衅,就像再一次提醒他那早已丧失的权利。
他的眼一下变红了,她的泪水成了助燃剂,让他更生气了。
涂成林回到卫生间,拿上几根衣架出来。一根衣架打人就足以让人感到疼痛了,几根叠加起来威力却不止是加了几倍。
“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涂勉不说话,她像是失望了那般低下头。
涂勉不肯低头,依旧硬生生站在那里。
一想到涂勉不听自己话,涂成林也不压抑自己了,拿起衣架叠在一起往涂勉身上招呼。
裸露在外的胳膊、腿被打得留下一道道红印子。
渐渐地,红色逐渐变成青色,又渗出血水来。
越是这种情况,涂勉越不示弱。被打得很疼她也不吭声,生理性流出的泪水顺着往下流,她不明白,明明就是一件不怎么大的事为什么她就被挨打了。
她的爸爸真的有他口中说的那样爱她吗?
她的确做错了,对她们隐瞒了,可是为什么自己就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呢?
涂成林一边打,一边说着:“还说你是什么天才,只怕是个蠢货!不爱惜自己,肆意妄为,再好的天赋给你都是白费的!养你这种小孩,全都是白费!这世上比你天赋高的人大有人在,你骄傲自大就算了,还玩物丧志!今天不教训你一顿,你哪里知道父母的辛苦。”
“为了你读书,老子辞掉工作,你妈一直抛头露面给你赚钱,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吗?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养狗还会叫唤,养你有什么用,只会花钱的玩意!还不如收拾好你的东西滚出家!”
压抑了很久,涂成林自己也是痛苦的,他以前总是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把一切都和回报挂钩,他一直想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可林梅的敷衍、涂茵的不尊重,到涂勉的不听话,都让他痛苦。
可最痛苦的,是来自外人的风言风语。
为了想象中的光明未来,涂成林在一味的忍,可这些负面情绪都只是被压在了角落,终究还是会爆发的。
涂勉只是导火索,他需要发泄。
尤其是当他看到钟玉兰身边的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好看。
他呢?林梅会不会抛弃他呢?她现在这么有钱,又这么有社会地位的。
他现在的价值就在涂勉身上,涂勉的犟在他看来就是不听话、不尊重他。
如果他的寄托涂勉都不在乎他,他还有什么要忍让的必要呢?
小小的涂勉哪知道会有人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个人身上,她只是觉得涂成林越来越生气,打得越来越重,越来越痛。
好痛啊……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呢?
在闭眼的最后一刻,涂勉也没明白她的爸爸怎么突然就变了。
涂勉不懂,有些人再怎么装,也是变不了本性的。
涂成林不是变了,而是他本来就这样,只是涂勉从不知道而已。
等涂勉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一脸担忧的林梅和涂茵。
“妈妈、姐姐?”
微弱的呼唤被铺捉到,林梅扶着涂勉起身,涂茵递过温水。
“先喝一口水,不急,妈妈在这儿呢。”
顺着姐姐的手,抿了几口水,干涸的嗓子得以缓解。
妈妈的怀抱是那样温暖,涂勉低头埋在林梅的胸膛。
现在她最信任的人就是妈妈了,只有在林梅这儿她才有安全感。
“还痛吗?”
林梅的眼里也闪烁着些什么,她已经哭过一次了。
她以为涂成林是涂勉的爸爸,即便是教育孩子也会有分寸的,没想到居然会把小孩打到医院来。
而且涂勉从小就没被谁打过,就是教育她也都是和她好好说话,孩子聪明,不用像普通小孩那样需要靠打来长记性。
涂成林怎么就能狠得下心来呢?这可是他一直宝贵的孩子啊。
涂勉不想说话,只是紧紧搂住林梅的腰。
涂茵也很难受,今晚下晚自习涂成林没来接她的时候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等回到家看到满地狼藉,以及沙发上坐着的颓丧的爸爸,涂茵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再三询问下,涂成林还是跟她说了。
涂茵当场就崩溃了。
“那是我送给果儿的滑板啊!我昨晚才放在她房间里的,她哪有时间玩啊!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她啊!”
涂成林讪讪:“她自己又不说!”
他其实早就后悔了,在林梅打开他的手,抱着涂勉去医院的时候,他就清醒过来了。
涂茵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医院赶。
看到涂勉身上的伤痕,愧疚淹没了涂茵。
“对不起果儿,我没想到我送这个东西会造成这样的局面……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脆弱得像一朵即将凋萎的花。
涂勉不觉得涂茵做错了,所以她放开林梅,看向涂茵。
“没有,我很高兴收到这份礼物,我很喜欢。是我的错,向你们隐瞒了,对不起。”
看吧,好好跟涂勉说话,她是不会犟的,她分得清是非,只是涂成林的自尊心高,难道涂勉就没有自尊心了吗?
林梅叹了一口气,她原以为这样的安排家里会是和谐一片的,毕竟这两个女孩都是涂成林的孩子啊。
她的心好累,但在两个孩子面前,林梅不能暴露自己的脆弱,她是在场唯一的大人。
可让她咽下去,继续和涂成林过以前那样的生活,林梅做不到。
她害怕涂成林在将来仍然会存在这样精神不稳定的情况,这一次就足够让人吃不消了,再来一次林梅不敢想象涂勉会变成什么样。
涂勉就是林梅的底线,没人可以越过她伤害她的孩子的,即便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也不行。
照顾好涂勉,把她哄睡着后,林梅给她盖好被子,带着涂茵走出病房。
“都这个点了,阿姨在附近酒店给你开间房间,你先睡一觉,明天你还要上学呢。”
涂茵摇摇头,她想守着涂勉。
在涂茵看来,一切都是因为她才出现这样的局面,如果不是她送滑板给涂勉那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看出涂茵的自责,林梅拍拍她的肩。
“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我的问题。你爸是什么样的人,我明明早就知道,偏偏还自欺欺人,加上这两年你爸也一直很顾家,照顾你们也照顾得很好,我就以为你爸变了。”
听出林梅的言下之意,涂茵抬起头,满眼复杂,没想到林梅也正神色动容地看着她。
涂茵今年高三,林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离婚,可能太影响孩子了,可如果继续过下去,林梅感到恶心、害怕。
想着这些年的相处,泪水不听话地流下,涂茵的心里,早就把林梅当作妈妈了。
既然是妈妈,那就不应该让她痛苦的。
“您不要担心我,我也快成年了,是大人了,我留在我爸身边也没什么关系,他对我一直都还行,您该像我妈妈一样往前看。”
小时候涂茵不懂,为什么妈妈要抛弃这个家,选择出轨。
长大后她才懂,她妈妈在这段婚姻里很痛苦,所以为了自救她要远离。
她只是不是一个好妈妈,但她也不是天生就该当妈妈的。
林梅应该像她妈妈那样选择远离才对,只是,这一次,一定要带上涂勉,不要让涂勉成为第二个涂茵。
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在医院里,她们没有哭出声,只是泪水打湿彼此的衣襟。
法律、道德都很难再延续这段半路母女情,但她们的心里的感情是这些都阻碍不下的。
第25章
原来说的荔枝味汽水不见踪影, 放在家里的滑板都快落了灰也没见涂勉要回去,秦峪岷还惦记着涂勉说的要教他玩滑板呢。
他这个年龄正是对酷的事向往的时候,尤其是要教他的还是在他眼里如同高山一般伟岸的涂勉。
但秦峪岷又想听涂勉哄哄他, 就一直没开口。
就在他快憋不住时,却发现涂勉没来上学了。
他倒是注意到涂勉这段时间看着像有了心事一样, 秦峪岷拐着弯都想知道, 可涂勉的嘴就像是抹了水泥的砖, 完全撬不开。
只说是在围棋上受阻了,所以想着怎么破解呢。
一听这话, 秦峪岷就乐了,哪里会想到这就是敷衍他的话。
他满脑子都是兴奋, 一向给了他巨大压力,让他有时候感到压迫的涂勉, 居然也有不能解决的情况诶!
天知道,和涂勉做朋友的压力有多大。
尤其是他们还有钢琴和学习两个交集。
这两方面都被涂勉打击得不行,但偏偏秦峪岷又很在意涂勉, 死皮赖脸跟在涂勉身后, 假装高冷傲娇,但只想让涂勉多哄哄他。
试想天才朋友哄自己诶,多难得!
过于相信涂勉的秦峪岷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
当涂勉不来的时候,秦峪岷还以为涂勉是生病了, 他把姑姑从国外带回来的高级巧克力留着,想着等涂勉健康回来以后给她, 让她多说几句“敏敏”,夸夸他。
可一连好几天涂勉都没来,秦峪岷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他跑去找班主任,班主任一脸可惜地告诉他, 涂勉转学了。
“唉,这也太突然了,学校领导本来想要她直升的,没想到她要转学,这真的是太可惜了,我们怎么说都没能阻止,人家里坚持要转学,我们也没办法。”
涂勉转学了!
这消息对秦峪岷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不是,她怎么一点都没说呢?
秦峪岷的眼眶湿润了,被背叛、被抛弃的负面情绪压住他,让他完全喘不过气了。
最后一次见涂勉的时候她还笑着和他道别呢,没想到那一次是真的道别了。
她演技真好!
秦峪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里的,后面的课他都过得浑浑噩噩的。
放学铃敲响那刻,他才回神,顾不得收拾书包,他飞一般冲出教室。
涂勉家的地址秦峪岷记得,他按照记忆走到门口,好一会儿都没敢敲门。
他不知道见面以后该说什么。
是责怪她不当他是朋友吗?是假装自己不知道转学只是来问滑板的事吗?还是说若无其事说是来找她玩呢?
没等秦峪岷想清楚,门开了。
是涂勉的爸爸!
秦峪岷小心翼翼问道:“叔叔好,请问涂勉在家吗?”
涂成林一脸颓丧,他冷哼一声:“她搬走了。”
“砰”地一声门被用力关上了。
秦峪岷吃了一鼻子灰。
他摸摸鼻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搬走?
可涂勉的爸爸还在家啊。
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啊?
秦峪岷还想再问,他继续敲门,可里面就像没人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峪岷失魂落魄回到学校,拿回书包往家里赶,还因为回家晚被妈妈骂了一通。
好几天秦峪岷放了学就往涂勉家赶去,但都毫无收获。
但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秦峪岷碰见了回来拿东西的涂茵。
涂茵对这个妹妹的小尾巴有印象,她愿意花点时间和秦峪岷交谈。
也这是这次交谈,才让秦峪岷了解了状况。
涂勉家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的妈妈爸爸离婚了,涂勉跟着妈妈,而涂茵跟着爸爸。
原来买这套房子本就是为了方便涂茵读书,林梅把产权给了涂成林,同时家里的车和部分存款也都留给了涂成林。
毕竟这些年涂成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涂茵选择跟着涂成林,在钱上林梅也就不愿薄待了涂成林,他现在手里还有一套店面,还有和别人合伙开饭店的分红,就算不工作,只要不干坏事,也可以活得挺好。
而且林梅担心涂成林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涂茵的生活费和上大学的钱林梅都包了,她给了涂茵一张卡,以后她单独给涂茵打钱。
林梅做得实在是没什么话可说的,加上涂勉自己的意愿,涂勉的监护权在林梅手上。
当然,这些情况涂茵倒是没和秦峪岷说,只说家里的父母离婚了,妹妹跟着妈妈。
“那她转学到了哪里去了啊?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既然涂勉自己都没跟这小子说,涂茵也不好说,只说自己不知道。
看着秦峪岷失魂落魄的样子,涂茵欲言又止。
她想,要不要跟他说涂勉改名的事儿呢?
算了吧,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涂勉想要有新生活这件事,谁都不能说这是错的。
只是……如果有缘终究还是会再相见的吧。
涂茵这样安慰自己。
她倒是有林梅的联系方式,只是眼下涂茵还是很自责,在涂勉没有走出来之前,涂茵不想上去打扰她。
奥,也不能叫涂勉了,该叫林冕了。
这个名字挺好,听林姨说,她找了苏城很有名的算命先生那里花高价改的名字。
这么名字,是结合了本名和生辰八字仔细推算取的。
冕这个字拆分,上部分是古代冠冕象形,象征了权力,涂勉有富贵命,这代表了它不会压着涂勉,反倒成为了她的助力;而下部分的免,通勉,有进取的意思,恰巧涂勉本名里有勉这个字。这两部分结合在一起,预示了这个女孩会被庇佑,她会得到贵人扶持,学业、事业都会顺利的。
其实林梅本来是想要一个求涂勉平安长大的名字的,这个“冕”字她还觉得有点大了。
她现在所求的只是女儿平安健康长大,然后安安稳稳到老,最好一点苦都不要吃,有什么不好的都冲她来,不要伤害她的女儿。
一向不信鬼神说法的林梅,却在发现涂勉时常被噩梦困扰后,她一边带着女儿去看心理医生,一边虔诚地爬上一座座山,祈祷这些神佛庇佑她的女儿。
改名也是想着如今一切都是新的,涂勉也该有新的名字,新的生活。
但算命先生劝她,涂勉的命就该有更好的名字来相助,她压得住这个名字。这才让林梅同意了,她抚过女儿被汗水浸湿鬓角,以后她只想守着女儿。
林冕牵住林梅的手,她们慢慢往山下走去,阳光洒下来,她们影子融在一起,就像彼此的命运也牵在了一起。
“师傅,您为什么不告诉那位女士她的面相呢?我很少能看到这种面相。”
算命先生的弟子待这对母女走后为师傅沏茶时忍不住将心里的困惑问出来。
他打小就待在师傅的身边,学的东西有精有浅,其中学得最精的就是面相了。
“你看着她好像很信这些,可其实是不信的,她只是因为她的女儿所以才勉力自己去信的。你要说她面相的话,只会被她当作拍她马屁想要骗她而已,可要是对她说她女儿那就不一样了。可惜她女儿的面相,太扑朔迷离了,我竟然也判断不出来。”
“啊?”弟子吃惊,他没想到师傅居然还有看不出面相的人。
算命先生笑着打了一下弟子的手,“我是人又不是神,当然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正因为看不出来,所以我才极力劝她女儿改名,起码我说的助力可不是错的。你呀,还是多看看多听听吧,本来还想着你是不是可以出师了,结果还是不行啊。”
“我哪能出师呢?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师徒俩其乐融融,不一会儿,又有一个有所求的人求上门来,他们对视一眼,房间又安静下来。
离婚后,林梅不想涂成林找上来,这世间没有后悔药买,她也怕影响林冕,如果要联系,那也得等林冕更大一点的时候。
所以林梅也没有搬到原先的老房子,而是租的房子,这样也省得装修。
钟玉兰之前和她说过,她想把生意转到北城去,这样也能更好掌握钟玉琪她爸的动向,毕竟那人再婚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有小孩,该属于钟玉琪的,钟玉兰都要替女儿守着。
而混在钟玉兰手下很得她信赖的林梅,如果不想错过前程,自然也是要去北城的。
对于现在的林家来说,去北城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钟玉兰还跟林梅打包票,到北城以后会让林冕和钟玉琪读一个学校,那里的教育可比苏城好太多了。
而且在北城,林冕很难再受影响,林梅很难说不。
只是这就代表林冕在苏城能待的时间不多了。
林梅也不瞒林冕,跟她说了之后初中要去北城读。
“北城吗?”
林冕喃喃道。
看着满脸犹豫不决的女儿,林梅有些心疼,但此时说什么都不能代替此刻林冕的心情。
她只能关上门,留林冕自己独处。
林冕盘腿坐到床上,手撑着脑袋看着天空上的那轮明月。
家里的事一件连着一件,连让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她也不想跟朋友分享她的痛苦,她在外一直是要强的,她希望在所有人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做什么都能做好的坚强的林冕,而不是现在这个百无聊赖躺在床上、毫无作为的林冕。
所以林冕选择不告而别。
她不想让秦峪岷、李其鸣他们知道自己家发生了什么,她不想看到他们同情可怜的目光。
被可怜的人,林冕觉得它和自己不搭,也不想和它扯上关系。
她宁愿在别人那里留下一个坏印象也不想要被同情。
双腿慢慢弯曲,林冕围住自己,头埋在腿间,泪水默默流下。
她好想姐姐,也好想朋友们。
林冕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冷酷,好几次,在好几次垂下眼帘的时候,林冕都想说的。
可是,自尊心将她拉扯,她又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人看出她内心的挣扎纠结。
现在也很好,去北城也很好。
远离这一切吧,去一个不认识自己的地方。
只是她以后要改改自己的性格了,不能再给妈妈添乱了。
现在只有妈妈一个人养她,而且妈妈还要养姐姐,太辛苦了,自己要多体谅体谅妈妈。
想着林梅比自己更辛苦,她还是一个小孩都感到痛苦,为了她努力赚钱的妈妈只会更痛苦。
林冕强制自己不再沉浸在痛苦中了,她拍了下自己的脸,将泪水擦去,起床到卫生间拿出泡脚盆,打上热水。
试了下水温,林冕端起来往林梅的房间走。
正在房间里工作的林梅听到动静,抬起头,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上前想要拿过盆,但被林冕拒绝。
“妈妈,你坐好,我来。”
脱下林梅的袜子,小心翼翼将脚放在水面上,“烫吗?”
林梅笑着摇摇头,林冕放下心来,专心给妈妈洗脚。
“以后我会乖一点的,妈妈你也不要那么辛苦,我的肩膀给你靠。”
轻轻抚过林冕的脸颊,林梅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眼里欣赏的目光像是在看自己此生最伟大的作品。
“不用那么乖,妈妈就喜欢你原来的样子。妈妈只要你快乐。”
“我也只要妈妈快乐。”
母女俩相视一笑,一切不尽言中。
第26章
林冕有意回避所有人, 包括林小米和徐明。
可这不是她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国内但凡有含金量的钢琴比赛儿童组的金奖林冕都拿了个遍,林小米还指望林冕再沉淀沉淀,之后一鼓作气拿下少年组的金奖。
现在告诉她林冕要放弃?
疯了吧!
林小米想着无论林冕怎么说, 她都要把她劝回来的。
不说其他,就她们师生一场的关系, 林小米也舍不得林冕。
可林冕的态度坚硬得像是钢铁砌成的城墙, 完全打不通。
这条路走不通, 那就走林梅的那条路。
可是林梅更难对付,她看似软和, 心却比林冕还硬。
“果儿不想做的事,我也不会反对。回去吧, 林老师,谢谢您对我家果儿一直以来的关心。”
一边说着, 林梅一边往林小米手里塞东西。
林小米不肯收,但林梅太懂推拉了,最后走的时候林小米手里还是挂满了东西。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 林冕房间的窗帘依旧是拉着的, 林小米叹气。
她都快恨上涂成林了,她最优秀的学生怎么就这么犟呢!
林梅也有同感,在林小米离开后,她来到林冕的房间, “真的要放弃钢琴了吗?”
林冕抬起眼帘,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长痛不如短痛, 没多久也是要离开的,等到了北城再说吧。”
这小孩。
林梅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劝她了。
公司要转到北城去,她也很忙, 很多手续、决定都要她处理。
而且林梅相信林冕,她的孩子比她想的要更坚强。
徐明就没林小米好打发了。
那是当然的!
林冕好歹也是拿遍国内有含金量的钢琴比赛儿童组的金奖,林小米的简历那是写都写不完的。
他徐明有什么呢?那些林冕拿到的业余比赛的冠军?
都怪围棋协会的破规定,把什么都规定死了,让徐明只能吃下哑巴亏。
原来一直盼望的事就是林冕年龄满了以后参加定段赛,刷新国内记录。
现在林冕跟他说不干了?
徐明当然要掀桌。
即便林梅给他很多钱作为道歉礼,徐明也是不收的。
他现在的生活不差钱,他就是图个名,而林冕就是他的指望,徐明哪肯罢休。
“你不觉得你现在放弃就是半途而废了吗?你想做一个半途而废的人吗?”
徐明不死心,缠地林冕烦了,直接跟他说了初中要去北城读书的事儿,隔着千八百里的,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何必现在把心放在她身上。
“你是说,你初中要去北城读?”
徐明没有像林冕以为的那样死了心,反倒看起来重燃了斗志一样。
“那你暑假可不可以留下,等开学了再去北城啊?”
“哈?”
林冕很想说,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啊,徐明在想什么呢。
“你7月就满8岁了,你之前赢下的那些比赛也让你拿到了资格,只要年龄满了,我只要卡住时间给你申请,你是可以在暑假完成定段的啊。你难道不想定段吗?”
定段?
林冕的耳朵动了动,不像钢琴比赛,她拿了那么多奖,也没什么欲望。
可定段不一样啊,对于没得到的东西,林冕是有欲望的。
见林冕被说动,徐明再加一把火。
“还记得王择弋不?他都快冲刺三段了,你可别忘了他当时是怎么样看不起你的,你要是留下来参加比赛,定段了,我会想方设法让你和他下一场,报复回去怎么样?”
那都陈年旧事了,如果不是徐明提起,林冕都快忘记这个人了,哪有什么要报复回去的心思。
可是,就像徐明说的,如果她不参加,以后她总会想起这件事的,说不定会遗憾。
而成功定段,也算为这段学习围棋的时光留一个好的结局。
林冕同意了。
欧耶!
徐明在内心欢呼,他面上还一本正经让之后林冕也不用去围棋兴趣班了,到他家来学习,每次他妻子都在的,要是不行,他来林冕家也行。
其实徐明这是怕林小米知道后,又来跟他争。
林冕好不容易才答应的,可不能让林小米做这个黄雀。
林冕和林梅商量过后,决定让林冕去徐明家学习,毕竟林冕的身份还是学生。
但林梅也招了个生活助理,叫陈晓秋,以后专门负责打理林冕的生活,包括林冕去徐明家,陈晓秋也会跟着去的,在旁边守着林冕。
这样既尊师,也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也是经常去徐明家的缘故,林冕才和徐明的妻子陈秋萍混熟了。
陈秋萍是一名小学老师,本身就喜欢小孩,再加上和徐明结婚一年多了一直没要上孩子,陈秋萍更稀罕林冕了。
她觉得林冕这种“小大人”式的小孩很有趣,即便她再怎么聪明,做了再厉害的事,一对上那张可爱的、还留着婴儿肥的脸,哪会想到小孩的厉害呢?
陈秋萍就很喜欢捏林冕的脸,混熟了林冕也很喜欢陈秋萍,只能敢怒不敢言。
而枕边人哪里会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徐明为了宽慰妻子,老是喊王择弋到家里来吃饭,但王择弋今年也十三岁了,是少年摸样了,哪里算的上是小孩。
可谁叫徐明的小辈也就王择弋一个人。
现在好了,家里一下有了两个小辈,陈秋萍的心情也没有那么苦闷了。
零食成堆放在桌上,林冕和徐明对弈时,陈秋萍就跟陈晓秋嗑瓜子聊天。
中间要是王择弋来了,那就拉上他一起聊天。
这孩子待在道场学围棋,过得很枯燥,陈秋萍也是想让他多聊聊天,减少些压力。
王择弋对自己要求很高,所以压力也很大。
他今年要冲刺三段,前段时间,隔壁霓虹国的二段棋手藤田治13岁成功冲段,成为当下最年轻的三段棋手。
这叫王择弋咬紧了牙,他似乎总是这样,差一点运气。
之前十岁定段,还是比全国记录晚了两个月,而现在却又被抢先了。
但他又是高傲的,林冕和徐明的对弈他从不看,这种业余棋手,他没兴趣了解。
来徐明家,也是因为两家关系好,徐明对他也很好,知道徐明是担心舅妈内心苦闷,有时候徐明不叫,王择弋也会过来的。
看出王择弋的不在意,徐明笑着和他说:“你还记得不,你之前还问我为什么很在乎这个女孩,她今年要参加定段赛,指不定就成功定段,打破记录了。”
王择弋冷哼,“就她?”
“对,就她。小弋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要是她成功定段,和她下一局怎么样?”
“要是她成功定段,也算迈进职业了,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不过舅舅,我劝你还是不要把期望放在她身上,这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可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的。”
“是嘛,”徐明语气暧昧,“如果你看了我和她的棋局,你就知道了。”
有那功夫,还不如和徐明下呢。
王择弋摇头,“我可没兴趣,不过你要是失败了,就给我买我之前看中的那个棋盘。”
“没问题。”
王择弋因为对自己的自信,失去了了解林冕实力的机会。
徐明还挺高兴,小孩嘛,还是吃点亏长大才能长得更好嘛。
林冕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在聊什么,陈秋萍正热情往她嘴里塞切好的苹果。
“实木,窝吃不下啦,够鸟够鸟。”
可陈秋萍的热情还没停止,她喜欢针线活,之前林冕来的时候,她就仔细观察过了。
她给林冕织了一顶明黄色的帽子。
这天气也不冷了,给林冕织衣服裤子怕是来年穿着不合适,帽子就很好,不容易穿不上。
林冕很喜欢,她抱住陈秋萍“么”地一声亲在她脸上。
陈秋萍很高兴,脸上却又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
“怎么啦,师母?”
“没,我就是在想……我要是也有一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孩子就好了。”
林冕也知道陈秋萍徐明没有孩子不是不想要,他们一直都很想要孩子,两人都是喜欢小孩的人,哪里会不想要呢。
“她只是迷路啦,很快就会找到路的。”
那一刻,陈秋萍的眼泪差点控制不住掉下来。在小孩面前哭,一点也不大人,也太逊了吧。
这样想着,眼泪还是流下来了,但出现在陈秋萍的脸上的,是幸福的笑容。
“对,她应该是一个调皮的小孩,看来以后我们得操不少心呢。”
被徐明误以为惹哭陈秋萍的林冕受到了他的强烈注视。
陈秋萍连忙解释:“哎呀,是我们聊得太开心了,我是笑哭的。你真是的,在学生面前也不稳重。”
看着打打闹闹的师母师傅,林冕心里有点不好受。
她笑着和他们道别。
坐在车里,林冕撑着脑袋,望向窗外。
世间的夫妻总是不一样的,可她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注意到,家里有时过于僵硬的气氛呢?
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
林冕不明白。
数学问题是那么好解,她总是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如果这世间所有问题都是这么好解就好了。
等待的日子不算难熬,一切都很顺利。
参加预赛的那天,林冕还没搬家,林梅会等她。
她参加的是女子组,规定里写好了预赛是必须要到女子组比的,但如果一直胜利下去,可在本赛申请到男子组比赛。
林冕早就想好了,她要是能拿到本赛资格,她是要去男子组比赛的,既然她想要刷新纪录,那她就不会给人留下口舌。
她变得更谨慎了,以前她是不会想这些事的
看到林冕的时候王雨婷稍显诧异,她不禁感慨真是一代比一代吓人啊,这女孩才多大啊?怕是掐着年龄来比的。
她曾经也是,很早就拿到了预赛资格,可这么久了也没能定段,今年要是还没能定段,就去不了棋院了。
这样一想,王雨婷的心定了下来。
抱歉了小妹妹,你围棋路的第一步就要被我阻断了。
林冕取出一枚黑子,王雨婷抓出白子散落在棋盘上。
白子是双数,林冕执白。
黑子以错向小目开局,紧接着白子也不紧不慢地应对,像是进食前玩弄老鼠的顽劣小猫。
在计时器不停被按下的声音中,林冕的手指悬在棋罐上方,在王雨婷的强势进攻下,棋局看起来是黑子占尽了优势。
可实际上,黑子看似来势汹汹、不可匹敌,却在右下角留下了微不可察的破绽。
而林冕,看出来了。
“啪”
白子就这样轻盈点在了棋盘上,将先手的抢占先机化为乌有。
原来不停扇着的折扇被王雨婷猛地收起来,她的手指在棋盘边缘压出印子。
她的眼睛死死盯住棋盘,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可现实就是现实,任王雨婷的眼睛把棋盘盯出个洞也改变不了。
面对更认真的王雨婷,林冕仔细思索棋局。
在第111手,王雨婷已然带着背水一战的气势,可这时白子却突然转战左上角。
看似轻描淡写地一间跳,实则将黑子凝聚起来的气给削弱了。
后颈渗出了冷汗,牙齿也跟着打颤,王雨婷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
随着王雨婷按计时器的间隔越来越长,终于,在第156手,随着白子落下,白棋杀机尽显,胜负已定。
王雨婷无力靠在椅背上,她没想到,连两百手都没到,她就这样败了。
该怪自己轻敌吗?可看对方一脸轻松写意的样子,似乎都没有用尽全力,王雨婷叹气,不甘的藤蔓绞住心脏,连呼吸都是那样困难。
看王雨婷颓丧躺在椅子上,林冕主动伸手,王雨婷这才想起礼仪,起身和林冕握手。
“接下的比赛请继续加油。”
女子组淘汰制度是双败制,王雨婷并不是没有机会了。
王雨婷苦笑,被对手安慰,反倒显得她弱小。
“你也是,请不要给任何人打败你的机会。”
这句祝福是发自内心说的,王雨婷是真心希望林冕能够一直走下去,都打败她了,要是输给别人,她可不会觉得高兴。
早上的这一轮结束得早,也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下午的比赛更让人期待了。
而林冕也不辜负别人的关注,同样结束得很早,她总是出手利落,迅速地结束,看起来跟不需要思考一样,让人对她多了几分忌惮。
接下来的两天,即便遇到的对手有多大的头衔,林冕都没有害怕。
她冷静、沉着,和周围人没什么差别,可是一旦她出现,周围像是自动空出来,没人上前和她打招呼。
她看起来是不好惹的,冷冷的面孔,及肩的卷发被扎成小揪揪,偶尔嘴里嚼着东西,看起来冷漠又强大。
用强大来形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似乎不是恰当的,可用在林冕身上,刚刚好。
见过她棋路的人,都不会小瞧她的。
正路子她走,歪路子她也走。
只要是能赢的,她都可以用。对手的招式她也能化为己用,还把对方吓住,心态崩溃。
作为林冕的老师,徐明知道,林冕的棋已经变了。
她说的只下到定段是真的,因为她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喜欢、那样的执着了。
能留下,也不过是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但现在的林冕,是真的失去了喜欢围棋的那颗心了。
到本赛时,林冕看起来更冷了,她似乎也在冻结自己对围棋的喜欢,冻结从前那个自己。
她是在场关注度最高的选手,她参加了男子组进行混合比赛,这样的情况已经好几年没出现过了,而且这位选手,她的年纪才八岁!
国内目前的定段年龄记录是9岁7个月,她的出现,也让人不禁感叹这真是个频出天才的年代。
所有人都知道,林冕是奔着刷新记录来的,稍有不慎,他们就会成为这个女孩扬名的脚下石,可有些事不是说谨慎就能改变结局的。
苏城是有不少少年棋手,年少成名,同时棋力不弱,王择弋也是其中之一,但也没有哪一个人能像林冕这样,八岁就剑指定段的。
面对明里暗里打量的目光,林冕并不在意。
她坐下,对面的人正盯着她。
林冕取出黑子放在棋盘上。
“请。”
气定神闲下,是另一人不安的呼吸声。
丁俊华谨慎开局,黑子落在小目。
他的棋风其实是凌厉的,但他在赛前看过林冕的棋路,她并没有稳定下来,面对这样风格多变的对手,丁俊华选择了谨慎。
在本赛里,每一局都很重要,不容他闪失。
林冕在没试探到对方底细之前,也没贸然出击,只是眸光冷下来,她的眼里只有棋盘上的黑子白子。
没多久,丁俊华开始着急,黑子一间低夹,林冕选择白子二间跳。坐以待毙不是丁俊华的风格,主动攻击,将黑子飞压,可紧接着白子就贴起。
她怎么这样死缠烂打,一点发展的路都不留给他,也太可恶了吧。
丁俊华没有再继续下去,继续只会被林冕这只虎吃掉,他要换条路走,他也要吓一吓林冕,转而对位于星位上的白子发起强烈的攻势,意图压制白棋发展。
林冕笑了,鱼落网了。
汗水一滴滴顺着脸颊滑下,即便拿着纸巾擦,下一刻依旧又会冒出,一切都无济于事,就像自己一样。丁俊华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害怕,他只觉得自己头上的汗更多了。
黑子跳向中腹,构筑外势,丁俊华实在是一个不够有耐心的人,已然忘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就在丁俊华以为自己得救时,白子断了黑子气数,林冕提子。
冷静、冷静……拜托冷静下来啊!
此刻丁俊华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他慌张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了。
明明这时候应该只关注棋盘,丁俊华却没忍住抬头看向林冕,她的目光不为谁停留,只在那些棋子上,就像……他不配作她的对手,他没资格能让她的目光为他停下。
丁俊华没有挽救败局的能力。
终于,白子胜3目,一切都结束了。
双方站起来握手,一个面露微笑,一个恍恍惚惚。
第27章
当最后一子落下, 周围发出惊呼声。
这次比赛里,出了不少表现优异的选手,但最耀眼的, 只有一个人。
在她手里就不存在败局这个词,看她下棋, 看客心里会平稳得不行, 似乎只要支持她, 就站在了胜利的一方。
这是何等恐怖!
不少人看向她的目光里,有羡慕, 有嫉妒,也有难过。
走到这一步的, 能有几个不是从小被夸到大的,他们无疑是有天赋的。
可是天赋也分等级的。
他们好像来到了金字塔的底端, 还没来及为自己高兴,就遇到了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对手。
她看他们的眼光,是那样波澜不惊。
因为他们从未在她眼里出现过, 他们没有能力能够让她的目光停留。
围棋界自然也是残忍的, 万物万事,只要存在竞争,就必然是残酷的。
只是没人想要被抛下。
名单已经贴在了告示栏上,但完全尘埃落定的, 是随着台上领导宣布:“1998年全国围棋段位赛定段棋手名单如下……”
第一名,林冕!
她不仅成功定段, 刷新了国内定段棋手的年龄记录,还是以一种当之无愧的姿态站上领奖台的,即便不服气,可又有谁会比她更有资格呢?
第一名之下, 又有多少人会注意呢?
成功定段的棋手欢呼,未能定段的棋手痛苦哀嚎,可这些声音都在那个女孩登上领奖台时,化为平静。
所有人都在看她,摄影机也对准她,可她却看起来还是那样平淡,似乎这是她的囊中之物,是一件既定的事实。
她一直是第一,怎么会因为得到第一而欣喜若狂呢?
可就在摄影机里看起来冷漠淡然的女孩眼睛突然明亮起来,她不听身后叫她和领导照相的声音,飞奔下台。
三步、两步,最后跨过去,林冕抱住那个角落里的身影。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我当然会来,这么珍贵的画面,我可是一定要拍下来的。小心点,这可是我向朋友借的相机,可别磕坏了。”
这样说着,涂茵只是将相机放回包里,抱起林冕,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怎么变得这么冷漠啊,以前咱果儿不是拍照就笑吗?现在怎么不笑了?姐姐想看到你笑的样子。”
林冕不好意思地搂住涂茵的脖子,脸埋在涂茵肩上,闷闷说道:“等会儿我会好好笑的,姐姐你要拍下最好看的照片啊。”
“我会的。”
涂茵放下林冕,“不要让他们等急了,姐姐一定会给你照好看的。”
“就是,快去吧,那边还在叫你呢。”
林冕转头看向苏鹤,他变高了,也变白了,好像大家都在发生变化。
“那我去了,你们等我啊。”
看着重新回到台上的林冕,涂茵给了苏鹤一个肘击,“我跟我妹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苏鹤双手合十道歉:“抱歉抱歉,这不是一直把果儿当作妹妹看待嘛,她太可爱了,我也很喜欢啊,没有妹妹的可怜独生子就是这样啦,原谅我嘛。”
看涂茵脸上的表情,苏鹤知道他又做对了。
夸涂茵是没用的,得夸她妹妹,未来四年他知道怎么讨好涂茵了。
在“咔嚓”声中,涂茵拍下林冕站在正中心,笑得超级可爱的照片。
她的妹妹,还是那么可爱啊。
“花儿,这不公平啊!怎么你给我拍是那样子,给果儿拍是这样子,你偏心。”
看着相机里的人影,苏鹤在意得要命。
“什么啊,那就是你长得不好看,我妹妹多可爱啊,还想跟我妹妹比,拜托你看清现实吧。”
苏鹤也不辩驳了,一个劲傻笑,她心里有他,才会这样说话。
涂茵不是一个嘴上刻薄的人,她只对在乎的人没有顾虑,苏鹤感觉现在的自己被涂茵看得很重要。
他懂她,所以有些话他现在不会说,要等涂茵自己想明白,如果涂茵只是因为舍不得这段友谊,害怕拒绝他导致友谊破碎,那不是苏鹤想要的,他只想要涂茵幸福。
他变得比以前更成熟了,但他也没说要放弃啊,在未来大学四年里,他会拼尽一切让涂茵看清楚他的心和她的心。
不管身边记者叫着“等一下”的声音,林冕跑下台拉上涂茵,她不想留在这儿,她想和涂茵待在一起,她有好多话要跟涂茵说。
自诩是姐姐,比林冕成熟的涂茵也没有阻止林冕,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苏鹤。
“咔嚓”
一个记者照下三人奔跑的背影,即便只是背影,也是那样青春有活力。
“现在的这一代确实不一样啊。”记者喃喃自语。
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周围是一片平静的湖面,一切就像曾经,离开阳县搬到苏城他们最后一次聚会那样,只是,她们都长大了,各自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林冕恨不得化身袋鼠宝宝被涂茵挂着,她紧紧抱住涂茵,像是她从未离开涂茵。
“我也想你。”
为什么亲密的话说得这样简单,可她却不愿见她呢?
泪眼婆娑里,林冕想说的话有好多好多,可是这一切都在感受到彼此的体温里,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林冕顾忌着林梅的心情,她不会回原来的家,只能去涂茵的学校,可她是蹲不到的涂茵。
唯一能蹲到的只能是晚自习下课后,但那时候涂成林会来接涂茵,林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涂成林,她只是坐在车里,趁着月色与灯光,看着涂茵的一举一动,看她神色如常,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林冕也不想影响涂茵,林梅说了,涂茵现在很关键,她要考一个好大学,不能被影响了。
可当林冕卡着消息在高考前三天放假时来学校想给涂茵打气时,明明涂茵看到她了,为什么转身就离开了呢?
林冕想不明白,她不再抱有希望,可现在涂茵的出现又像是在告诉她,那一切都是假的。
“姐姐你为什么当时看到我了却不理我呢?”
啊?涂茵懵了。
见涂茵一脸问号,林冕撇嘴:“你们高考前三天不是放假吗,那天我来找你,你明明看到我了,为什么转身就走呢?”
涂茵仔细回想,然后激动拍了下大腿:“我的天,我以为那天是我太想你产生的幻觉呢,没想到是真的。对不起果儿,姐姐让你失望了呜呜呜。”
随着涂茵的哭声,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林冕好高兴,她没有被姐姐抛下,她们的感情还是那样好。
“以后有什么事不要闷在心里,会闷出病的。你要相信,姐姐会一直爱你的,你要多相信我一点,好吗?”
林冕用力点头,她都为自己的误会感到不好意思了。
“如果不出意外,姐姐以后会到北城读书,没有谁可以分开我们的,姐姐永远是你的依靠。”
没人知道涂茵原来的志愿是什么,也没人知道涂茵为了新志愿付出的努力。
两天就用完的笔芯,累成小山的卷子,关得很晚开得很早的台灯……都见证了涂茵的努力和不易,她总梦想着要靠林冕再近一点。
她们是姐妹,她也想成为妹妹心中可以依靠的大人。
知道涂茵会去北城读书这个消息,林冕高兴地跳起来,她的眼里闪烁着流动的星星。
“姐姐你太棒了!”
看着姐妹俩又哭又笑的,苏鹤怕她们情绪太激动伤身,连忙扯开话题,要去吃饭。
林冕拍着胸脯自豪道:“我现在攒了很多钱,我请你们吃。”
“那就拜托我们果儿了。”
说是这样说,最后是苏鹤去结账的。
“你这次拿第一我还没给你准备礼物呢,这个就当哥哥送你的礼物,好不好?”
林冕看了他一眼,拉着姐姐问:“你们只是朋友吗?”
这小孩,鬼精鬼精的,不过本来就是朋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看涂茵大方点头,林冕才甜甜笑着道谢,不然她说什么也要把钱给苏鹤的。
但快乐总是短暂的,林冕还得去徐明那儿。
林冕先让陈晓秋送她们回去以后再去的徐明家。
此时徐明家也很热闹,徐明接了好多电话,所有人都在夸他培养出一个好学生。
徐明也是兴奋的,只是这电话一多了,他心里也是悲伤的,这小孩现在定段了,也不会接着下了,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遗憾啊。
王择弋也在,他没忘记和舅舅的赌约。
他输了,不止是赌约。
他没做到的事,林冕做到了,国内围棋定段棋手年龄记录的刷新,也终于敲醒他,让他明白了徐明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女孩。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这样的天赋。
王择弋轻笑,他心里在意得要死。
看到王择弋,林冕想起来徐明对她说过的话了,她不是个扭捏的。
王择弋既然为她而来,她愿意停下脚步和他下一场,知道彼此的差距。
林冕也想看看,她拒绝的那条路,究竟是什么样的,她希望王择弋能给她答案,一个彼此都满意的答案。
这次是王择弋执白,林冕也不客气,将黑子下在星位,天元开局有点太合王择弋胃口了,林冕没想让王择弋舒服的。
一来一往间,白子抢先在右上角夹击黑子,他们之间的火药味渐浓,叫一旁观看的徐明也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这两小孩齐声叫他安静。
按下计时器的动作快到留下残影,互相都在较劲,他们影响了彼此,两个人眼里的火光都在熊熊燃烧着。
不一会儿,笑容出现在了王择弋脸上,虽然弧度不明显,可也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反观林冕,完全没有留意王择弋。
风扇在头顶呼呼吹着,她的卷发虽然被绑起来了,但碎发在风的带动下飘了起来,可她丝毫未在意。
她的眼里,只能看见棋盘上的黑子与白子。
林冕放弃了纠缠,反手将黑子下在了右下角,将角围起来。
才没出现多久的弧度被迅速拉平,王择弋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有什么超出他预想的事发生了。
在林冕的紧逼下,王择弋选择弃子取势,林冕吃净两子,实地获利。
但王择弋也不是吃白饭的,他借势筑起,瞄向中腹。
主动权一直在交换,没人想成为落败的那一个。
下得汗水直流,双方都有些累时,此时黑棋实地领先,白棋全局厚薄相间,胜负尚早。
真是旗鼓相当啊,徐明舍不得眨眼睛。
这新脑子就是好用,他都快跟不上两个人的节奏了,他们就跟不需要思考一样,按计时器的动作也狠,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多大的仇呢。
竞技比赛,不想赢的人是走不到金字塔顶端的,少年人,有这样强的竞争心态才好嘛,看起来才有生命力。
抿了一口水,王择弋的白子强硬扳杀,黑子不甘示弱,陷阱是不易察觉的,恍惚间就会踩进泥潭,万劫不复。
在小心翼翼间,王择弋还是中招了,黑棋反杀白棋三子,逼得王择弋只能弃子转战。
当他急得快上火时,她却开始气定神闲,与刚刚那个杀红眼的女孩形成鲜明对比。
因为林冕知道,王择弋快没招了,他的白棋势快败了,不再需要两个人一起急了。
计时器被按下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刺耳,不停催促着王择弋,他拿棋的那只手越来越不稳了。
应该……应该继续下在这里的!
王择弋手指微颤,他在为自己感到羞愧,被一个刚定段的棋手逼到这一步,是他的无能。
一时间,王择弋忍不住怀疑起自己,他真的是职业棋手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节节败退呢!
他的手抖得厉害,厉害到林冕第一次从棋局里抽身,望向王择弋。
他看起来不太对。
林冕抓住王择弋的手:“先暂停比赛吧,你看起来不太对,很难受吗?”
这时,林冕的计时器还在计时,但她没有去管,只是认真看着王择弋,看他是否需要帮助。
无论如何,在林冕看来,人的健康远比这局棋重要。
可王择弋看起来是不情愿的,或者说是羞恼的。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王择弋知道自己没什么事,是他在害怕。
他害怕着林冕,害怕着这个比他小了五岁的小女孩。
哈哈哈……说出去多招人笑啊,他居然对这样小的女孩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我没事,只是天气太热了而已。”
王择弋抓住那只轻颤的手,不能认输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林冕放下手,他那只手即便被自己另一只手抓着,却还是没有怎么减弱颤抖的频率。
林冕轻轻叹气,王择弋不愿放弃,林冕尊重他
她很快落子,按下计时器。
王择弋用那只没有颤抖的手拾起白子,缓缓扣下。
只要还有力气,王择弋就不愿下棋桌。
林冕观察着王择弋,她按计时器的动作比之前缓和了很多,即便白棋的势又重燃,她也没有着急,她在等待王择弋。
王择弋看着眼前局势渐渐变好,信心大增,那只颤抖的手终于消停了。
那是心理影响下产生的行为,他是健康的。
确定了这一点的林冕,也不再担心了。
黑子又卷土重来,步步紧逼白子,白子只能不停让步。
终于,黑子活角,确立了胜势。
好精彩!
徐明为她们鼓掌,看到这一幕,他对林冕的选择更可惜了。
可是林冕不是他可以操纵的木偶,也正是因为她是一个有思想的、自由的人,她才能带来这样精彩的棋局。
徐明安慰自己,既要看到好的一面,也要看到差的一面。
纵使今天的林冕放弃了继续走下去,可她的存在也鼓舞了很多人。
刚刚除了祝贺的电话,也有想要为自己孩子报名的电话。
她让别人看到了更多的可能。
意识到自己输了的王择弋,面无表情盯着棋盘。
“啪嗒”
是泪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王择弋还是那副表情,如果不是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只怕以为他没有什么情绪流出。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怔怔地看着棋盘,眼神却没有聚焦。
林冕走过去,伸出手指抹去了王择弋的泪水。
他的眼神开始聚焦。
她看起来还是那样小、那样弱,可她偏偏并不弱,她是打败他的赢家。
见王择弋无声哭得更凶,林冕没招了。
她转身从包里翻出纸巾递到王择弋的手上。
“别哭了,今天就我们三个人在场,我不说出去,老师也不说出来,没人会知道的。”
他在她眼里就那么输不起吗?
王择弋更郁闷了。
“说出去也没关系,不是我太弱了,是你太强了,林冕。”
这个曾经被他轻视的对手,给予了他成长的痛苦,却又包容了他嫉妒的泪水。
“输给你,一点都不亏。”
王择弋拿起纸巾擦泪,他不想这幅难堪的样子被林冕记住。
“要赢你,可太难了,王择弋。我希望未来有一天,听到别人介绍你说这是最年轻的九段棋手时,我能跟别人说,我赢过他。”
王择弋眸光微闪,她连安慰人都奇奇怪怪的,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奇怪又厉害。
王择弋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擤擤鼻子,“嗯,以后你可要跟别人介绍说,你不止是下赢了未来的九段棋手,还和他是好朋友。”
“对吧,我们现在是朋友吧?”
对上那双带有希冀的双眼,恍惚间,又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林冕捏紧手指,“先收拾吧,等会老师可要生气了。”
王择弋以为林冕是同意了,他也不说什么了,乖乖收拾棋局。
等王择弋走后,徐明才问林冕:“就这样放弃,不会遗憾吗?”
“老师,这样的问题您已经问过了,”林冕的眼神停在面前的茶杯,“就不要再问了吧。”
“那我该说什么,后会有期吗?”
林冕笑了,“或许吧。”
看着林冕走进轿车里,徐明轻轻呼出一口气。
后会有期。
第28章
怀着澎湃的心情, 或者说是有点迫不及待了。
金子萱看着贴在告示栏上的成绩榜,北诗中学的惯例就是成绩一出来先把成绩贴在告示栏上,连未参与改卷的老师都是和学生同时知道的。
金子萱是小升初满分进的北诗中学, 但她不是特招学生,她父母怕金子萱成为特招学生会被其他学生欺负, 宁愿多花钱。
而北诗中学的学费并不容小觑, 但同样它的奖学金也高得离谱。
即便只是普通的月考, 年级前十也是有奖金能拿的。
金子萱也想给父母减轻压力,可北诗中学并不是一所普通的中学, 卧虎臧龙的学生大有人在。
从小就很优秀的金子萱也不想自己来到这里以后就丧失了作为尖子生的优越感。
她一直都是金字塔尖尖的女生,怎么能容忍自己拿不到第一。
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
金子萱不认为自己换了个环境她就会从此淹没于人群了。
她当然有自信先从红榜看起,而且还是自上而下地看。
嗯, 第一名对应的是……林冕?
金子萱愣住。
她是知道这个人的。
这个人来得很晚,开学都一周了她才来的。
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及肩的短发被她扎成一个小揪, 又因为是卷发的原因, 头发松散又蓬松,看起来跟没睡醒一样。
这样的女孩走在路上金子萱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可是她居然才8岁!
什么概念?这个班原先年龄最小的也才12岁。
尤其是金子萱现在待的地方是北诗中学的重点班。
她的存在属实让金子萱紧张过的。
可是一切在发现林冕和钟玉琪玩得很好,一起上学、放学以后,金子萱才收回了注视的目光。
北诗中学有成绩优异但家庭贫困而免了学费的特招生, 自然也有出很高的择校费进来的学生,钟玉琪就是这样的存在。
而在这一届, 北诗中学在初一只设立了一个重点班,班里的人员混杂,基本都是成绩很好的尖子生,但也有钟玉琪这样很有钱的学生, 靠着“钞能力”进的这个班。
这是很明显就能看出来的,成绩好的学生都是一开始就定下来的,在开学那天他们就划到了这个班,而那些靠关系、金钱进来的学生都是后来进来的。
林冕的年龄让金子萱忘记了这个大家都认定的规则,但林冕和钟玉琪玩得好这件事才让金子萱想起她是开学一周后才来的。
可能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吧,不管小孩听不听得懂,就是想让小孩早早毕业,然后出国镀金,回来再继承家业。
多无聊,一辈子都只能在妈妈爸爸的羽翼下,不能挣脱他们独立生活。
金子萱轻蔑一笑后,把林冕当作了空气,不再在意这个小个子女孩。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金子萱猛地闭上眼又睁开,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她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导致的错觉吧!
可是,怎么还是林冕的名字高高挂在最顶上呢?
金子萱抓紧蓝白相间的格子裙,被妈妈熨烫得很整齐的裙子因此留下了深深的折痕。
她是怎么做到的?她不是靠关系进来的吗?
心烦意乱的金子萱继续看下去,终于在第七名的位置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已经够让她难堪的,更叫她难堪的是她头顶上的名字——钟玉琪。
两个在她眼里是关系户的学生,却都考得比她好。
“这不公平!”
金子萱差点以为自己把心声说出来了,她诧异地望向说这话的人。
是施陆逸,这次月考的第二名。
早在进这个班之前,金子萱就知道施陆逸了。
他们是一个小学的,外貌好看的人,在小学就会很出名了,更何况施陆逸还是一个学习很好的帅哥。
在金子萱埋头学习的时候,女生们讨论着施陆逸的帅气,这还不能叫她注意。
升旗仪式上的各类表扬里,施陆逸的名字总在其中,这才引起了金子萱的注意。
她总是下意识和施陆逸进行比较,终于在一次次努力里,她在小升初考试里拿到了满分,和施陆逸一样的分。
好像这时候她才变成可以谈起施陆逸的女生,从她嘴里说出的话不再会被人说她是在羡慕嫉妒施陆逸。
也因为同分,让金子萱明白,努力了可能还是不如施陆逸聪明,但至少她可以做到和他同分。
她想要正大光明提起他,以竞争者的态度,让施陆逸正视她,有一个女孩能够做到和他同样的结果。
金子萱以为这样她就可以和施陆逸成为朋友,毕竟他们可是来自同一个小学啊,而且还是唯二考到满分的学生。
这让她自信上前和施陆逸打招呼,可换来的却是对方迷茫的眼神,和一句“金子萱?谁啊?你吗?哦,你好你好。”
就这样一句话,让金子萱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她?
金子萱气急,将施陆逸的名字在本子上写了一次又一次,做到不会的题时她要写,没背下书时她要写,喝水呛到她也要写。
只要遇到倒霉事,金子萱都会写,她把他当作眼中钉,只想考过这个人,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在他面前说:“施陆逸?啊,不太认识啊,考得比我差的人我都记不住名字的。”
她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施陆逸体会到她当时难堪的心情。
抱着这样的心情,金子萱看到施陆逸居然先一步说出不公平时,她心里一下就不难过了。
她装作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说道:“你不会是这次考了第二名就说不公平吧,考不过就考不过,可不要怪在别人身上。”
这是在火上浇油。
本来就生气的施陆逸一听这话,也不继续站着了,转身往教学楼走。
金子萱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做得好,金子萱!
她敢说,施陆逸现在绝对会去找老师的。
毕竟施陆逸在小学出名的原因除了那张脸,还有他那爱告状的性格。
好好一张脸,怎么就长了张嘴啊。
这也是小女生们只会在背后讨论他,不会找他交朋友的原因,要是被他告诉老师请家长了怎么办,他还不值得她们冒这样的风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施陆逸去找老师反映,真存在问题,那林冕和钟玉琪取消成绩,金子萱也乐得看这一出,毕竟每一个名次可对应了不同的奖金。
要是没有问题,成绩不变金子萱也喜欢,丢脸的人变成了施陆逸,嫉妒别人的人是施陆逸,这也很好嘛。
正如金子萱所料,施陆逸去找了班主任。
陈欣头疼地看着眼前这个让老师又喜欢又烦的学生。
是,钟玉琪和林冕都是走关系进来的学生,但不代表人家就没实力啊。
想到林冕和钟玉琪的履历,陈欣就是做梦都会笑的程度,还暗自想怎么她们家长要让孩子靠关系进来呢?这成绩去哪里都很受欢迎的,要是关系户都是这种水平的,让陈欣教一个班的关系户她都可以的。
不过这也是因为两个学生都是苏城户口,而北城的户口可不是那么好得到的,即便买了房也不能立刻落户。
所以钟玉兰也不想等,直接花钱来解决,两个小孩也没占别人的名额,都是开学以后再来的。
不过等上高中的时候就容易多了,那时候两个小孩都落户北城了,自然也不用走其他路子上学了。
知道内幕的陈欣在看到成绩后高兴得很,人家这适应得也很好嘛,第一、第六的成绩足够打消别人的猜忌嘛。
当时那么想的她,看到“伸冤”的施陆逸,也才发现自己想太少了,还有施陆逸这样的学生存在。
她们的成绩不足以打消别人的猜忌,反倒刺激别人怀疑考试的公平性。
这很棘手啊。
陈欣也不可能为了满足施陆逸的要求所有人重新考试或者叫林冕和钟玉琪重新考一次。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这是怀疑你们的分数来路不正嘛。
可施陆逸也是一副得不到解决方案就不走的样子。
男孩啊,就是麻烦。
陈欣只能说:“这只是第一次考试嘛,你看下次考试会怎样呢?你不信这个成绩的话,你就拿些难题去问人家,不就知道了吗?不要无故怀疑别人,这可不是一个好学生该做的。”
施陆逸铩羽而归,但他也没打算放弃,班主任说的这个方法就很好嘛。
他要看看林冕这个人到底是哪路子出来的。
施陆逸对考得比自己低的钟玉琪完全不在意,他的眼里只有考得比他高的人,要是考得比他低的人用了作弊手段他也不在意的,还会觉得对方挺聪明。钟玉琪只是他顺带提的,显得他没有那么强的嫉妒心。
所以施陆逸盯的人只有林冕。
当他回到教室,这个女孩已经在座位上坐着了。
周围人即便震惊她的成绩,倒也没有贸然上来打招呼,毕竟之前的冷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可以这样对待别人,但却不能接受别人这样对待自己。
他们怕自己上前找林冕说话,会被对方无视,这时候才能理解到对方的心情。
可林冕也是不孤独的。
钟玉琪喜滋滋回到教室,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林冕身边。
“小冕,我这次第六,还行,但离你还差几名,下次我得考得更好一点,离你更近一点。”
“卷子发下来后我给你看看哪些是薄弱项。”
林冕不会觉得花时间给同级人补习有什么关系,她愿意花时间在朋友身上。
“噢冕冕最好了。”
钟玉琪恨不得将整个人都挂在林冕身上,她双手抱住林冕的头,用自己的头不停蹭着林冕。
这人搞得挺像那样的。
施陆逸暗自排腹,他对林冕有了更多认识。
如果林冕的成绩是真的,那他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想着去帮钟玉琪呢?
她们的差距并不大,她就不怕给钟玉琪查缺补漏后自己的成绩不如钟玉琪吗?
施陆逸是不会和对手做朋友的,正如金子萱来找他时他会装糊涂。同学校还同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金子萱。
但他不要和金子萱做朋友,成为朋友后,她就会知道他的弱点,也会从他身上学到学习方法,如果成绩超过他,那会是施陆逸最不想看到的。
他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和妈妈交待,从未下过第一名的他,怎么到初中就不行了。
施陆逸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林冕这样的人,会去帮助朋友。
他想,或许只是林冕不知道,等钟玉琪考得比她高时她就会知道后悔了。
随着各科老师不断点名林冕起来回答问题,施陆逸已经知道林冕的成绩不是假的了。
一些老师问的题,他都要想一下,需要在草稿上验算一下,而林冕却可以脱口而出正确答案。
这不更说明他不如林冕吗?
捏紧手指,放开,又捏紧。
像是蚂蚁在啃食着他的心脏,施陆逸的心越发不甘。
他不想屈于人下。
林冕肯定有比他更好的学习方法,他要卧薪尝胆,去和林冕做朋友,学习她,然后再超过她!
说干就干,下课后,施陆逸扭扭捏捏走到林冕面前。
“林冕你好,我是施陆逸,你知道我吧?”
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别扭的男生,林冕愣住。
施陆逸?谁啊?
“你是?”
有什么比你在意的人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更折辱人的呢?
施陆逸怀疑林冕和他是一样的,是想对下位者羞辱,因为他这样做过,所以他认为林冕也会这样做。
可是在那副无度数的镜片下,他能看到了那双棕褐色眼睛里表露的情绪,是真的在疑惑。
如果这都是表演,那林冕的演技未必太好了吧。
不知不觉间,施陆逸在林冕面前就短了一节,他相信了林冕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你不看成绩排名的吗?我就是这次的第二名,施陆逸。我想和你做朋友,你的朋友很少,我的朋友也很少,我们成为朋友的话,我们都会多了一个朋友,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林冕挑眉,“不怎么样。好了你可以回到座位了,施陆逸同学。”
“嘭”
施陆逸羞得整个人都红了起来,从露在外面的脸到耳朵到脖颈,全是一片红晕,整个人跟快熟了一样。
一直用余光看这边的金子萱努力压制自己的手,她都想给林冕拍掌了。
哈哈哈,施陆逸你也有今天啊!
她当时的难堪、羞怒终于在不久后的今天,让施陆逸也体会了一遍。
但想到这种感受不是她给施陆逸,而是另外一个人给予施陆逸的,金子萱又笑不出来了。
看着僵硬坐回去的施陆逸,金子萱有了新的主意。
她拿出妈妈放在她书包里的奶糖,再拿出本子和卷子,上去请教林冕。
“hello,林冕同学。这道题我不会做,我看到你的数学是满分,我想趁着老师还没上课之前弄懂,我怕老师提问。”
林冕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还有5分钟,来得及。
她接过金子萱的本子,在上面演算给金子萱看。
她的语速很快,思路清晰,虽然这个题已经做过了,但每一步的答案她都是脱口而出,并不需要再演算。
是记下了每一步的答案,还是在靠脑子现场计算的?
金子萱不知道。
但这不妨碍她在弄懂后把奶糖递给林冕:“谢谢你呀,我叫金子萱,这是谢礼,可不要拒绝了哦,不然我下一次可不好意思来问你了。”
林冕没有拒绝,她收下糖,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放到金子萱手心里。
“礼尚往来。”
卡着上课铃,金子萱迷迷糊糊回到位置上。
趁着老师还没来,她把脸埋在抽屉,不想让人看到自己通红的脸。
她好帅啊,为什么有人的举止、说话都这么帅的。
讲题的时候也是,超有魅力。
那副自信却包容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依靠。
这个人怎么这样叫人在意啊?
放学回家路上,钟玉琪伸出胳膊肘碰了碰林冕的胳膊肘,她好奇问道:“今天怎么这两个人都来找你啊,这些人这么在乎成绩的吗?成绩一出来就来找你。”
林冕扶住快掉下的镜框,“啊,谁知道啊,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看着林冕脸上那副有点大的眼镜,钟玉琪问她:“我之前还以为你近视了,可听林姨说你压根没近视啊,你咋还要带这种有镜片的眼镜啊?”
“你不觉得我带上眼镜后看起来不像八岁的年龄了吗?”
“是有点,你原来是想变大人啊,不过看起来很酷哦。”
钟玉琪向林冕竖起大拇指,她真觉得这样的林冕看起来很酷,有一种她说不上来的感觉。
林冕笑了,没再说什么。
她现在对于长大没有那么多期待了,哪里还会为了装成熟戴眼镜呢?
她只是不想让别人轻易从她眼里读到情绪,眼镜的存在,让别人只有近距离下才能看清她眼神,这才是她想戴眼镜的真正原因。
第29章
“呀, 林冕你别看她。”
金子萱伸手抓住林冕的胳膊,将往草地方向看过去的林冕往回拉。
可林冕的眼睛忍不住转向那个女生。
她太漂亮了。
流畅的脸型,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下是挺翘的琼鼻, 就连嘴巴也是,既不过分薄也不显厚, 十分漂亮。
是个一眼看过去就会被她吸引的女生。
“哎呀, 你还看!”
金子萱有点生气了, 好不容易抓住钟玉琪不在的机会,她约了林冕出来买文具, 没想到林冕的注意力被别人轻而易举吸引了。
成为林冕的朋友,是金子萱今年最开心的事儿, 可林冕总是没有她对她那样上心。
“有什么不能看的吗?那么多人都在看呢。”
为漂亮的人停下脚步,在自然界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吧, 林冕不懂金子萱在大惊小怪什么,明明时间也很充裕,又不是没时间买文具。
北诗中学的初一和初二都是没有晚自习的, 所以林冕才会同意和金子萱出来买文具, 为此她还麻烦陈晓秋先在车里等她。
“那个女生啊,她是……总之风评不太好,没有女生愿意接近她的。”
嗯?
林冕来了兴趣,她不觉得自己的风评会好。现在的她不易接近, 虽然考得好但有点过于冷漠了,还是大家不喜欢的“关系户”, 这种程度金子萱都想和她做朋友,那那个女生到底做了什么,让金子萱如此排斥她呢?
“她为什么风评不好呢?”
谨慎往周围看了几眼,金子萱拉住林冕走到角落后才开口说道:“她们都说她可骚了, 说话嗲嗲的,还勾引了好多男生,这样的女生,我们还是不要靠近才对。”
林冕几乎惊住了,什么叫“骚”啊?这个女生才多大,就要被这样说,还“勾引”?
她实在不能理解。
“你有看到她勾引谁吗?或者说她们为什么说她骚呢?”
“倒是没有看见,可所有人都这样说啊,这证明她就是这样的人嘛。你不要靠近她,我怕你会被其他人说。”
林冕叹气,她今天逛不下去了,她没想到金子萱是这样一个人。
“所有人都这么说就一定对吗?一些理论都在不断被证明是错误的,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很强大的苏国,不也解体了吗?这个女生才多大,为什么要凭借这些所谓的传言被所有人看不起呢?她才多大,就被被这么难听的词来形容,这是什么道理!”
看着一向淡定沉稳的林冕开始发火,金子萱有点害怕,又有点因为林冕关心别人而难过。
“可大家都这样说,你难道有什么方法能让大家不这样说吗?嘴长在别人身上,我难道能控制别人不说这种话吗!”
“那你就先控制自己别说这样的话吧!”
林冕冷冷撇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转身往回走,只留下金子萱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
看着被甩开的手,金子萱好久都没能回神。
她是做错了吗?
可是人不应该随大流吗?这样受到的伤害才会最小啊。
站在人数最多的人群,即便不发声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可站在人数最少的人群,即便发声也是无济于事的。
金子萱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保护自己的。
她小学的时候因为成绩好,加上在外人眼里她是清高的,她受到了排挤,在老师面前正常回答问题也成为了别人口中的“装”、“马屁精”。
金子萱不想被人这样说,不想被人无视,所以她选择了委屈自己。
别人说什么,即便心里不赞同,她也不会反对,甚至明面上是赞同的。
就像对吴冰夏那样,她选择明哲保身的同时,也要拉住林冕明哲保身。
她对于林冕的照顾是真的,对吴冰夏的嫌弃也是真的。
金子萱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认为对的事,在林冕这儿却过不过去。
另一边,林冕走到吴冰夏身边,她一个人坐在草地上,眼神却是空洞的,仿佛谁都看不上,又仿佛谁都可以进入她的眼里。
这样漂亮的眼睛,明明应该更有神一点才对。
林冕坐到吴冰夏身边。
“你好,我是林冕,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可以吗?”
那双眼睛总算是有了神采,可却没什么动作。
“你应该远离我的,尤其是你这样普通的女孩,别被我害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慵懒,可说的内容却一点也不让人感到轻松。
“害我?怎么害?”
“你不会想知道的,我看你也是北诗中学的,以后看见我不要过来,对你比较好。”
吴冰夏站起来,拍了拍格子裙上的草屑,径直离开了,就好像林冕的到来打扰了她。
林冕没有追上去,她只是觉得吴冰夏说的话有部分是对的。
她不该在还没了解吴冰夏前接近她,她只是在知道她的遭遇后想要靠近她,可这样的靠近是会给吴冰夏带来困扰的。
她决定从今天开始了解吴冰夏,让她知道她不止是嘴上说说而已。
从车内后视镜看到林冕兴致勃勃的表情,陈晓秋有些好奇。
平时的林冕总是冷着一张脸,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小孩。
过于早熟让陈晓秋这个爱逗小孩的也不敢逗她。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啊,小冕你看起来特别开心。”
“有么?”
林冕不由摸上自己的脸,她真的看起来很开心吗?
“的确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多有意思啊?”
“让我又多了解了世界一面的有意思吧。”
后面陈晓秋还想再问,林冕都打哈哈糊弄过去了。
林冕的世界,以前是非黑即白的。
可在父母离婚后,她却觉得这个世界不是她眼中那么简单,那么容易。
她发现人是复杂的,她们构造了世界,也被世界影响。
她了解的世界不止是林梅告诉她的那么简单。
林冕对长大不再抱有很大期待,但她对这个世界却有了更深程度想要破解的欲望。
人类创造出来的题有什么意思的,这种只要学习就能解决的事,林冕不认为这是最有意思的。
最有意思的,不一直都是复杂的人吗?
即便在今天,林冕也会梦到秦峪岷和李其鸣,偶尔还有陈柏轩入梦。
他们都在控诉,控诉她一声不吭就走的行为。
可林冕不会被这样的梦困扰住的。
她只想做解决问题的英雄,而不是被同情、可怜的对象。
林冕不能接受被人拯救,所以她选择了逃。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解决不了的问题,林冕不想再经历一次。
她要更了解这个世界,然后成为英雄。
她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而不是只能逃避的、懦弱的虫子。
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林冕取下眼镜,她决定接受这个挑战。
第二天上学时,金子萱惴惴不安来找林冕道歉:“对不起小冕,我不该这么说的,我意识到我的错了,请原谅我吧,我以后都会改的。”
或许金子萱不知道吧,她的眼神真的很好懂。
她只是想要挽回林冕这个朋友而已,并不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林冕的选择是——
“昨天我也有点着急,说的话也不对。小萱你能再跟我说说那个女生的情况吗?”
看着面色和煦的林冕,金子萱松了一口气,把她知道的全都跟林冕说了。
钟玉琪也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但她也不在乎,林冕会有些事瞒着她,但后面都会跟她说的。
钟玉琪有这个自信,她现在了解林冕的一切,她是林冕最好的朋友,有些话林冕不能跟别人说的,但都可以跟她说。
所以钟玉琪愿意等林冕想说的时候当一个优秀的倾听者。
金子萱的话,也是有艺术加工的成分,林冕明白不能全然信。
但也有好的,就像此刻她站在吴冰夏的班级外面等她。
收拾好东□□自走出教室门的吴冰夏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林冕吓一跳。
“你怎么在这啊?”
“很意外吗?昨天不就跟姐姐说了吗,很想知道姐姐的名字嘛,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吴冰夏无语,都知道她的班级了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可不信。
吴冰夏没好气地说:“吴冰夏、吴冰夏,记住了没?”
“记住了,很好听的名字呢。既有冬天又有夏天,很美呢。”
吴冰夏抿嘴,她拉住书包背带,一言不发往前走。
走到转角,她额头青筋直跳。
“你是没完没了了吗?怎么还跟着我走?”
林冕摆手,“我也要回家啊,不应该从这里走吗?”
什么啊,搞得像自己自作多情一样。
吴冰夏捂住脸,大步往前走,走着走着,她又跑起来。
好一会儿,吴冰夏才转头看,见身后空无一人,她才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失落感弥漫在她心间。
不是想和她交朋友吗?
怎么就被她冷脸吓住了呢?
可是,如果不吓走林冕,吴冰夏怕林冕受到伤害。
她咬住下唇,连自己咬出血都没注意到。
“呀,你嘴巴怎么流血了啊?”
吴冰夏几乎吓呆,她伸出手指颤颤巍巍指着林冕:“你是鬼还是人啊?”
林冕有些好笑地拉过吴冰夏的手指指向影子,“我有影子啊,我是人。”
“那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啊?你难道……是捉僵尸的道长吗?”
受到香江文化的影响,看僵尸片的青少年可不少,吴冰夏这是联想到了电影片段。
林冕指了指左边的通道,“这里还有路啊,而且这条路更近。不是吧,这么久了你都不知道吗?”
吴冰夏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我这不是没人和我说过嘛……哎呀,你这小矮人跑得还挺快,就是怪吓人的。”
“小矮人”林冕看着眼前这个比她高出不少的女孩,好吧,她说小矮人也不算什么问题。
“我们一起走吧,既然没有人跟你说过,那我就和你走一遍吧,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次吴冰夏没有拒绝了。
第30章
“这家奶茶好甜啊, 不知道放了多少糖。”
林冕忍不住侧身跟吴冰夏吐糟。
“这种两块一杯的奶茶,放这么多糖也挺好呀,我很喜欢吃甜的。”
吴冰夏倒有其他想法, 这种喝起来全是香精的东西,倒给了她美好的回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奶茶过分的甜腻才喜欢的, 还是因为林冕在身边才喜欢的。
吴冰夏的余光里全是林冕。
在她允许林冕的靠近后, 她们渐渐熟起来, 吴冰夏也就知道林冕是那个“林冕”了。
她在学习上不太行,进北诗是家里出钱进的, 所以吴冰夏也不关心成绩,直到耳边经常听到讨论成绩的人提到林冕, 吴冰夏才知道林冕的成绩那么好。
成绩好,就代表她是个聪明人。
吴冰夏不再害怕伤害到林冕, 她觉得这么聪明的人,比一般人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更何况她觉得现在她是安全的。
而且这样的人, 还想和她成为朋友, 这让吴冰夏心里美得很。
在熟悉以后,吴冰夏小心翼翼提出想和林冕一起逛街,而林冕却说:“那就和我一起去我姐姐那里玩怎么样?”
吴冰夏是有距离感的,她从不和林冕其他朋友产生交集, 她甚至有点畏惧林冕的朋友看到她后想到她那些“过往”跟林冕说,那她还能和林冕继续做朋友吗?
她总是认为这一段友情会很短, 就像之前那样。
她像一个从别人那里偷走弥足珍贵的宝物的小偷,小心翼翼守护着,也做好了随时会失去的准备。
她只是想这个时间能够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而林冕提出的见姐姐,这却更能给吴冰夏安全感。
林冕以前一直生活在苏城, 她姐姐也是,她们都不知道她的事,而且是林冕的家人诶,这让吴冰夏开始期待起来。
不过涂茵的学校有些远,林冕先带着她去买奶茶,这是上次她来看姐姐时发现的小摊。
这算得上一个稀奇玩意,林冕想和吴冰夏分享。
“你姐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
开始接触吴冰夏的时候,林冕还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说吴冰夏“嗲嗲”的,她明明说话语调是往下走的,那算得上“嗲嗲的”呢?
可被吴冰夏当作朋友后,她会靠近她,说话也是,总是往上扬的,听起来和撒娇一样。
吴冰夏只是一个对朋友很依靠、很真诚的女孩嘛。
不过也可能是她受到伤害后开始抑制自己的性格,只有在可以信赖的人面前才会将本来的性格展露出来。
这一点和姐姐也挺像的,只不过姐姐是对陌生人礼貌对熟人不客气而已。
想到这,林冕笑了。
“她和你有点像。”
和她有点像?
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柔单纯的大美女,吴冰夏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这也不像啊。
是指性格吗?
可对方大大方方的,一点也不局促,也不是吧。
又是林冕在逗她!
要不是涂茵在场,吴冰夏真想捏一把林冕的脸颊。
在涂茵的带领下她们到了一个很大的地下室。
这里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女生,像一个女生之间的派对。
林冕也是第一次来这儿,她眼神忍不住向别人看去,尤其是其中一个女生,她身上挂的银链可多了,看起来特别酷。
涂茵到那个林冕最在意的女生面前停住。
“小林,这是我妹妹,林冕。这是她的朋友吴冰夏。”
那个看起来特别不好招惹的女生在涂茵面前柔和了她的气场,淡化了她身上那种生人勿进的气质。
她的笑看起来健气又开朗。
“哟,跟我一个姓啊,说不定以前一个祖宗呢。”
涂茵无语,林佳奈就是这样,特别喜欢嘴上跑火车。
“她苏城的,你北城的,你要多能扯才能一个祖宗啊?”
林佳奈也不反驳,她笑着捏了捏林冕的脸颊:“五百年前的事谁说得清呢,是吧,小妹妹?”
在涂茵旁边,林冕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冷漠了,就像她还是涂勉那时候一样,可爱又直接,她轻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见她这样,林佳奈反倒更喜欢了。
“你妹妹很合我眼缘,等会我给她来一首特别的。”
说着说着林佳奈想到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她同样伸手揉了揉吴冰夏的头:“等会好好看姐姐的表演哦,希望能听到你的尖叫声。”
吴冰夏红了脸,她从没有遇到过这么酷的女生。
林佳奈转身跳到舞台上,拿起放在一旁的贝斯。
她走到麦克风前,
“嗡”
拨开弦的声音,让整个场地安静下来。
“接下来,《夏日》送给大家。”
掌声雷动,四周灯光也暗淡下来,只剩舞台上的灯光打在她们身上。
在不断闪动的灯光下,林冕环视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饱含期待的脸,以及隐隐约约的兴奋映在她们脸上,就连在人多时会装作不好接近的吴冰夏也是一脸的期待。
涂茵拉紧林冕的手,“接下来就好好享受吧。”
舞台上,先是鼓手用鼓槌敲了几下,紧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鼓点。
然后吉他手、键盘手加入。
林佳奈一副悠闲的样子,远离贝斯的那只手打着拍子。
突然她弓起身,快速拨片,让贝斯的声音变得更响亮。
她不断炫技,带动底下的人跟着欢呼。
她身上的链子也在激烈的动作下不断摇晃,在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你的所有谎言在夏日下无处可躲”
她的音色不像刚刚和林冕说话那样,变得嘶哑又难掩其生机勃勃。
跟着这个节奏,林冕也跟着摇起来,她的头轻晃,似乎往日里所有的烦恼都跟着烟消云散。
她看着台上耀眼的林佳奈,看着台上的键盘手、吉他手,还有阴影处的鼓手,上一秒还是重重敲下的鼓点,下一秒就被贝斯急促的弦音掩盖。
每个人都是那么独一无二,又都是那么耀眼。
随着整首歌的高潮部分落下,林冕也跟着她们一起唱起副歌,她仿佛也跟着置身在舞台上。
一首歌结束,林佳奈重重拨弦,“接下来,让我为大家介绍乐队成员。”
每一个被林佳奈叫到的队员,会来一段个人show,观众们也不吝啬为每个人鼓掌喝彩。
明明周围环境是那样吵闹,林冕却能听到自己和吴冰夏“砰砰”跳着的心跳声。
她转头看向那个蹦起来跳的女孩,不再是那副恨着这个世界的模样,而是忘却所有的快乐。
音乐真的能敲响一个人的心灵之门啊。
“接下来,让我们为新朋友林冕带来一首《新气象》。”
林冕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什么,为她吗?
来不及多想,台上响起了轻快的节奏,像是轻快的小溪流进了人们心间。
吴冰夏拉着林冕轻轻摇动,突然,林佳奈在唱到:“她是一个特别的女孩”时指向林冕。
一瞬间,林冕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所有人的视线中心,林佳奈对着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林冕不自主上前,被林佳奈拉到台上。
这时候来到副歌部分,林佳奈把麦克风递到林冕嘴边,林冕也不扭捏,直接唱出来。
林冕的音色出乎意料的好听,林佳奈挑眉,她直接把麦克风放到林冕的手里,然后站在一边拿着贝斯跟着节奏做配角。
此刻,舞台上的主角变成了林冕。
她踩在舞台边缘,靠近观众,弓着身子,没拿麦克风的手举过头顶,轻轻晃着。
台下的观众也跟着响应她,举起手轻轻挥舞。
林冕一点也不像突然被拉上台的人,她不仅不怯场,还有了自己的台风,在唱歌时也不忘和台下的人互动,就像是她天生该站在舞台上一样。
她好耀眼啊。
吴冰夏微微张着嘴巴,一瞬间她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
这样的人是她的朋友。
这个认知让吴冰夏有些惶恐,她真的有能力抓住这段友情吗?
人们总认为吴冰夏可以得到一切东西,只有她知道,这是假的,是他人一厢情愿的认知。
就像此刻看着舞台上的女孩,吴冰夏没有把握能留住她的朋友。
手臂被碰了一下,吴冰夏回神,是涂茵。
她笑着说:“她是不是很好啊?”
吴冰夏坚定地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也很好啊?”
吴冰夏迟疑了,她缓缓摇头。
涂茵牵住她的手,“你也很好,她是不会和不好的人玩一起的,自信点啊。”
吴冰夏愣住,涂茵对林冕的无条件信任也会延伸到她这儿,林冕有一个很好的姐姐啊。
她转头看向舞台,刚好到这首歌的高潮部分,林冕把麦克风还给林佳奈,林接奈接过麦克风在手上转了几圈,顺利卡上拍。
林冕往台下跳时,没想到一双双手接住了她,她轻盈落在了地面上,那副银框眼镜不知道落在哪里了。
她也不在意,与她们一个个击掌。
她今天像是释放了天性一样,是吴冰夏没见过的林冕
演出结束后,涂茵带着两小孩到后台去找林佳奈。
没等涂茵说话,林佳奈走过来揉了揉林冕的脑袋。
“你这小孩还蛮适合舞台的,以后有兴趣搞乐队吗?”
林冕往吴冰夏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吴冰夏一脸期待的样子,她有了新的想法。
金子萱曾经说,她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闭嘴,的确她没有那个能力,人心是不可控的。
可是她会让所有人看到与传闻中不一样的吴冰夏,一个真正的吴冰夏。
用音乐的力量,让吴冰夏重新拾回自信,不再独行。
林冕搂住林佳奈的脖子,给了林佳奈一个拥抱。
“谢谢姐姐,今天的演出特别酷,我也要搞一个像你这样酷的乐队。”
“哇哦,”林佳奈轻呼,没想到这小孩还真的给她回应,也是,哪有小孩被递麦克风以后还能这么自然接过来唱的。
她微耸背,直视林冕的眼睛:“比我有志气,我都是高中以后才开始玩的,你现在就决定了,很有魄力嘛,那你的乐队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当然了,我的乐队会很厉害的,对吧,冰夏?”
她?
吴冰夏用手指向自己,不是在说林冕嘛,怎么她要被扯进去啊。
收到对方鼓励的眼神,吴冰夏放下手,“嗯,一定会的,你可是林冕啊。”
回到家后,想到分开时林冕那道眼神,吴冰夏整个人埋在床上,她蹬了几下腿,把脸埋得更深了。
什么呀,搞得像是会邀请她一起玩一样,让她无端生出期待。
好狡猾,林冕,真的好狡猾啊。
她原先想的,即便有一天林冕离开她,那也没关系,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了。
可现在,她容忍不了林冕会离开她的事了。
她看向她时专注的目光,对她永远包容的态度,就连靠近她也是,主动但有距离,不会让她难受。
这样的林冕让她怎么舍得放弃啊。
可恶,怎么林冕比她还小啊,她好想叫她姐姐,在林冕身边她真的好快乐。
这样想着的吴冰夏抱着期待睡着了,等上学了她一定要问清楚林冕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真到上学的时候,吴冰夏又惆怅了,她在校门口不断徘徊,林冕一向卡着点到学校的,她想在这里假装巧合,然后顺利问出林冕的想法。
可是该怎么说呢?
她会不会觉得她自作多情呢?
陷入焦虑的吴冰夏低着头猜想着林冕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直到一声口哨声,让她僵在原地。
这是……
她抬起头,果然看见那个男的,王逊。
一下,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袭来。
他是怎么知道她现在在北诗上学的?
看着一脸不耐烦的王逊,吴冰夏想转身跑进学校,可余光里,她看到了正在走过来准备和她打招呼的林冕。
怎么这么不巧!不行,她不能给林冕招来麻烦。
吴冰夏冷着脸没有理会林冕,径直走到王逊那儿。
看着面前这个明明只是初中生却漂亮得不行的女生,王逊笑了。
他牵住吴冰夏的手,不管女生僵直的身体往无人角落里拉去。
“怎么,看到我不高兴?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知道你在哪里,我可激动坏了。知道你不想被同学看到,所以把你拉倒这儿,怎么样,哥好吧?”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吴冰夏一脸倔强地看着她的噩梦。
她眼里的恨意要是能化为刀子,只怕王逊要被插上上千刀了。
她的眼泪,却是他的战利品、
王逊用力捏着吴冰夏的脸,妄图亲下去。
“嘭”
一个易拉罐阻止了王逊的恶行,带了很大劲儿的易拉罐把王逊的脸打偏过去,连带着王逊的手也松开了。
趁着王逊受伤,林冕拉起吴冰夏的手就跑。
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吴冰夏错愕地看着那只牵住她的手。
明明是比她小很多的手,却是她见过的最让她安心的手。
终于跑进校门,确保王逊进不来后,林冕才松开吴冰夏的手。
“你没事吧?”
她一边喘着气,一边用关心的眼神看向吴冰夏。
新买的黑色眼镜也在奔跑中掉落,格子裙也变得皱巴巴。
吴冰夏没看过这么狼狈的林冕。
她想要张嘴说让林冕不要管她,明明她就说过不要靠近她的,明明……
吴冰夏舍不得推开林冕,但她也不想林冕跟着她进入噩梦深渊。
吴冰夏轻轻推开林冕,“你别管我了,我会想办法让那个男的不找你麻烦的,以后别来找我了。”
“少说话了,跟我走。”
这一走,林冕才发现吴冰夏走起来一拐一拐的。
她羞红了脸,“刚刚扭到脚了。”
林冕叹气,她拉着吴冰夏坐到台阶上。
“我先去跟你老师和我老师说一声,你在这儿等我,我等会带你去校医务室。”
看着即便狼狈也好像在闪闪发光的背影,吴冰夏攥紧了手,她可以等到她吗?
她还会再回来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