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黑面
女子的声音略微有些耳熟, 绛蔻疑惑回头,只见对方头发挽起,梳着妇人发型, 面容依旧如初见那般温婉,身姿纤细仿佛柳条, 既有书卷气又带着抹不去的羸弱。
绛蔻慢半拍才认出她是谁, 顿时愕然中带着惊喜:“是你!卖小黄/图的!你还活着?”
由于太过欢喜,绛蔻的话语脱口而出,没有经过仔细斟酌, 成功令女子温和的神色涌现几分尴尬。好在女子能看出,少女纯粹是在为自己的存活而高兴,便笑着解释:“雪门村出事时, 我和阿芙已经回了寻宝村, 因此逃过一劫。后来听闻这件事, 我们也是又惊又怕又唏嘘……村中人老实淳朴,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心狠手辣,对一群讨生活的老百姓痛下杀手。”
时至今日谈及此事, 绛蔻仍然面带沉重。
她点点头,接着安慰眼前人:“幕后黑手确实狠毒, 不过你放心, 她已经死了。”
女子诧异:“死了?是你……?”
绛蔻笑了笑:“不止是我, 还有——”
准备介绍纳兰缘时,绛蔻陡然发现不对。
她怎么如此自然的就用‘陆绛蔻’的身份和人交谈了?要知道,陆绛蔻已经GG, 她现在披的是陆桑衣的马甲, 虽然在纳兰缘面前,她说过对方可以把她当做姐姐的替身, 但她还是更青睐‘姐姐的女人和小姨子’的play,替身这种狗血虐不知道谁的心的play,太俗套了!
她要玩就玩刺激的!
绛蔻想到这茬,赶紧切换人设,柔柔弱弱的笑:“不止是我,还有姐姐和姐姐的朋友,能替雪门村报仇,主要还是多亏了她们。可惜姐姐出了事,不然看到你还活着,她肯定高兴不已。”
女子感到茫然,她分明没见过少女的姐姐,为何对方一副她们很熟的样子?
感到不解的女子开口询问,绛蔻从善如流的解释:“因为与你相识的人本就是我姐姐呀,我和她是双生子,所以姑娘才会将我认作她。”
女子呆住:“那你、你没见过我,怎么会一眼认出我?”
对外人,绛蔻就不好扯什么心灵共感了,她随口瞎编:“啊,这个呀,是因为姐姐对您印象深刻,特意画了你的肖像给我看。”
女子:“……”
虽然她卖画这事确实不太正经,但也不至于把她当个好笑的笑话特意分享给亲妹妹吧!
就在女子无语的功夫里,船上匆匆走来一人,手里拿着厚绒披风,走近厚直接披到女子身上,同时闷声开口:“船上风大,你身子骨弱,怎么不多穿点再出来?”
女子歉意的笑笑,声音变软:“好阿芙,是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下次一定注意。”
秋芙叹气,再大的火气也在这一刻消弭,只能无奈道:“笛儿……”
柳笛儿生怕她又念叨,连忙转移她的注意力,指向歪头吃瓜的绛蔻:“你还记得我们在雪门村集市上遇到的那位姑娘吗?这次正巧撞见她妹妹,难得这么有缘,不如邀请这位……”
绛蔻乖巧:“我叫陆桑衣。”
柳笛儿轻笑:“不如邀请桑衣与我们一同上船吧?”
提及雪门村,秋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天山脚下,那位霸道狠戾不讲理的魔女,虽然对方变相的了却她念念不忘的心愿……但对方羞辱了笛儿,此事她永不忘记!
至于雪门村见过的人……她还以为那些人全都死了。
秋芙多看了绛蔻一眼,鉴于绛蔻容貌极盛,她倒是回忆起了那段接触。知道自家小姐对对方的态度,秋芙也就不再多嘴,不过有一点,她必须问清楚:“陆姑娘是孤身一人?此地渡口临靠魔教,莫非陆姑娘是魔教中人?”
绛蔻闻言,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好家伙,原来武林里的人都知道魔教大本营在这儿?那怎么没人来替天行道?】
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比如他们打不过?】
绛蔻:【魔教教主那个笑面虎,有这么厉害?】
系统:【你试试在魔教里和纳兰缘分开?哦不对,你们确实分开过,然后你的马甲就被嘎了。】
绛蔻:【……】
“我不是一个人。”绛蔻老老实实回答:“我与姐姐的朋友一同过来的,只是她临时有事离开,让我先行一步。至于魔教中人……听闻她们轻功高深,想必不必如我这般,还要靠着上船渡河吧。”
说到后半句,绛蔻装模作样的面露惆怅,苦笑着自嘲,却偏偏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留下充足的余地去让旁人自由脑补遐想。
眼前两个人赫然没她这么多心眼,相当于的定下了她的身份,秋芙还打算再问,只是瞧着柳笛儿心疼的牵着绛蔻的手,开始说起她也不善武功后,秋芙当即闭嘴,将柳笛儿的手牵走:“既然如此,那就进船舱里吧。你的手这么冰,冻着陆姑娘可就不好了,让我帮你捂一会吧。”
后半句显然是秋芙对柳笛儿说的,而柳笛儿也毫无怀疑,只有绛蔻控制不住自己的吐槽欲:【哇,你看到没?这个人的算盘珠子都蹦到我脸上了!】
系统撇嘴:【你别说别人,我看你也不差。】
前面两人亲亲我我,后面两人怼来怼去。
几人进入船舱,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些当地村民,待到中午时分,太阳悬在空中,船夫吆喝一声,终于驶着船离岸。
柳笛儿坐在三人中间,手被秋芙捂住,脸别过来与绛蔻聊天:“……雪门村那事过去不久,就有烽火盟的人路过,他们四处调查时见到秋芙,直言秋芙根骨不错,若是有心可以前往烽火盟学武。”
“正巧我们在天山寻宝时发现一具尸体,那人似乎是被人仇杀,死后身上东西都还在。我们埋了那人,捡走银钱,这才得以千里迢迢的赶路。”柳笛儿看着绛蔻,露出‘我们同病相怜’的表情:“在这江湖里还是得有银钱傍身,若是没钱,当真寸步难行。”
绛蔻深以为然:“柳姐姐所言极是,待我日后有钱了,必然去烽火盟寻你们,将这次的船费还给你。”
柳笛儿失笑:“那倒不必,船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不值一提,倒是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绛蔻不好直言皇宫,便笑道:“我生于江湖,从未见过京都,此次游行,想要先去天子脚下看看。”
柳笛儿先是赞叹的点头,旋即沉吟:“此地距离京都十分遥远,我们恐怕在金陵便要分别,你身上无钱终究不妥,这样吧,我赠你些盘缠。”
眼见绛蔻迟疑,她贴心道:“放心吧,这钱是要你还的,等你来了烽火盟,我和阿芙一定带你好好玩一玩。”
绛蔻顿时被她的体贴感动的一塌糊涂,正想夸夸彩虹屁,余光便见柳笛儿取银子时,袖中坠落一块腰牌,牌上清晰的刻着‘韩’字。
绛蔻弯腰捡起,递给柳笛儿:“柳姐姐,你的东西掉了。”
柳笛儿接过,道了声谢,准备塞回袖中。
倒是绛蔻对‘韩’这个字有些印象,又想到纳兰缘最初于天山杀得韩无忧,不禁嘀咕:“不会这么巧吧……”
“什么?”柳笛儿没听清绛蔻的话,见着绛蔻若有所思的盯着腰牌,便反手递给她:“你想要这个吗?”
绛蔻一愣,连忙摆手:“不不不,这是姐姐的东西,我怎么能要?我只是看着这腰牌想到些事情……姐姐在天山见到的尸体,莫非是个成年男人?”
柳笛儿微微睁大眼:“确实如此,桑衣认识那个人?既如此,这腰牌必须要还给你了,拿走了那人的银钱已是冒犯,这种类似身份证明的东西,我们可不能再昧下。”
柳笛儿十分坚决的把腰牌塞给绛蔻,绛蔻虽没想到这东西能有什么用,但抱着以防万一的念头,她还是收下了:“姐姐误会了,我并不认识那人。”
柳笛儿不以为意:“无妨,此物留在我这里,我还要苦恼如何处置,桑衣能收下,还减轻了姐姐的烦心事。”
绛蔻莞尔。
小船晃晃悠悠,顺水而行,眨眼三天过去。
这三日里,绛蔻独住一间房,晚上开着窗户想要方便纳兰缘来回,结果她被冻感冒了,也没见纳兰缘回来过一次。
生病的人容易心灵脆弱,绛蔻自诩精神良好,也不由产生狐疑:【她是不是骗了我?把我哄上床后就打算一拍两散?】
系统:【……哄上床?】
绛蔻迟钝改口:【说错了,是哄上船。】
系统一脸怀疑。
绛蔻继续碎碎念:【感冒好难受,虽然我觉得我活蹦乱跳的,但……】
她打了个喷嚏,揉揉小鼻子,鼻音因此越发明显:【但是我的身体在拖我后腿。】
系统想了想,提出建议:【要不你运动一下吧?听说运动出汗后,感冒会减轻很多。】
绛蔻不置可否:【在船上能做什么运动?蹦跳过头我都害怕把船蹦出一个大洞,到时候漏水可就完了。】
说到这,她灵光一闪,乐呵呵道:【除非你说的是床上运动。】
系统啐了她一声,刚指责她是个老色批女流氓,两人所住的房间窗户突然被人在外敲响。
绛蔻:【?】
系统:【??】
两人对视一眼,脑海里同时浮现三个字——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平时不回来,一到关键时刻就及时上线吧?
系统憋不住了,嘴角抽搐道:【这就离谱,难道我们是触发了关键词,才把纳兰缘召回来的?】
绛蔻没理它,她已经开开心心的下床,打开窗户迎接纳兰缘了。
第82章 黑面
绛蔻推开用力推开窗户, 便见迎面一阵风涌来,不等她抬手遮掩,纳兰缘忽然轻盈的自上方翻身而下, 单膝微屈、姿态潇洒的半跪在窗沿处。
飘扬的黑色发带与衣袂在空中翻飞,纳兰缘秀美的眉眼仍残留着些许肃杀冷厉, 直到与绛蔻目光对视, 她的神色才缓缓柔和:“这几天委屈你了,船上有没有人欺负你?”
绛蔻呆呆的看她,慢半拍摇头:“没有人欺负我, 相反,我遇到了之前在雪门村见过的……姐姐的朋友,她赠了我不少银钱, 我们此行去皇都, 不用担心路费问题了!”
她说着说着乐呵起来, 还想把柳笛儿塞给自己的腰牌拿给纳兰缘过目,结果她尚未摸袖子,纳兰缘凝望着她的脸, 冷不丁道:“既然没人欺辱你,那你为何眉目不展?眼下也泛着青。”
绛蔻诧异, 没想到她回来的第一件事, 就是这么仔细的观察自己。卡壳几秒, 绛蔻决定实话实话:“因为我很想你。”
纳兰缘紧盯着她的目光一滞。
绛蔻:“没有你陪着我,我晚上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的都在想你现在正在做什么, 有没有受伤, 是不是也在想我……”
纳兰缘冷静的表情顿时维持不住,颇有些狼狈与纠结的生硬开口:“原来如此, 不是有事便好,我这次……”
绛蔻瞧她想转移话题,幽幽的拽住她衣袖,矫揉着无数情绪,又期待又羞涩、又怯懦又盼望的打断她:“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也想我……”
纳兰缘麻了。
她的表情非常明显的从冷静从容变成麻爪,甚至连避开绛蔻的视线都做不到,最后只能滚动喉咙,干巴巴道:“想。”
绛蔻绽开笑颜,亲密的凑近纳兰缘,在纳兰缘微微放大的瞳孔中——吻了吻对方脸颊。
拉开距离后,绛蔻如愿以偿的看到纳兰缘的神色几经变换,像是暗暗松了口气,又像是有些隐晦的不甘。
诶嘿。
真好玩。
绛蔻笑弯了眼,直把纳兰缘笑的阵阵心软,因而压下了各种情绪,衔接起方才未说完的话:“纳兰小先前将雪门村被灭之事盖在我头上,导致此次除了我那些义兄义妹外,还有不少自诩替天行道的武林正道,陆陆续续前来剿灭我。”
“我在出发前已经命人将真相散播出去,但时日尚短,未见成效。”纳兰缘皱眉,显然对这个结果感到不满,可惜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她只能平复心绪,软和眼神对绛蔻道:“所以接下来的几日,我还是要与你保持距离,你对外不要提及我与魔教,安生坐船,等到了金陵,我这边应当也解决的差不多了。”
绛蔻点点头,脸上泛起忧心忡忡:“你将我安置妥当,自己准备的如何?这么多人盯着你,你会不会受伤?”
纳兰缘不易察觉的撇嘴,眼尾眉梢矜持又张扬的上挑,神色没有太多变化,强势的气息却透露出她的笃定与自信:“蚂蚁汇聚的再多,也不过是一脚能踩死的蝼蚁,他们若以为凭着人多就能杀了我……哼,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
绛蔻:“……”
系统:【她好BKing。】
绛蔻发自内心的赞同:【我也觉得。】
系统:【你能不能管管她?】
绛蔻沉思片刻,抬起闪闪发光的双眼,崇拜的看着纳兰缘:“阿缘好厉害,我想努力练功,早日成为阿缘的左臂右膀!”
纳兰缘刚准备笑着鼓励她两句,转瞬间想起对方练的是什么功法——没错,就是她赠送的《合.欢诀》,必须要双人才能修炼的那种。
纳兰缘顿时收回笑容,因为仓促,还差点把自己呛到:“不必如此有上进心,至少我在的时候,你不用出手,安心乘船即可。”
绛蔻眨巴眨巴眼,拖长语调:“可是……看你这么厉害,我好生羡慕。”
纳兰缘果断道:“用不着羡慕,我再厉害,还不是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你?由此看来,武功再高,出路也只是当护花使者。”
绛蔻‘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纳兰缘悄悄吐气,一本正经的点头:“所以你尽管放心的等着我,不用急着练功,功法讲究细水长流,你切不可急功近利,知道吗?”
绛蔻乖乖点头,转脸对系统挑眉:【看,BKing亲口承认自己就是个保镖,我管的好不好?】
系统琢磨:【好是好……但我怎么感觉你就是想和纳兰缘打情骂俏?】
绛蔻面不改色:【不要瞎说,我小心魔会是那种人吗?】
系统无语:【你都叫心魔了,不是那种人还会是哪种人?】
绛蔻深觉系统对自己的误解太深,于是出于同事情谊,将对方踢进小黑.屋里关禁闭。
刚做完缺德事,她就打了个喷嚏。
纳兰缘一怔,蹙眉摸摸她额头:“可是在船上得了风寒?”
绛蔻病归病,皮还是要皮,掐着娇娇软软的嗓音,羞涩道:“或许是思你成疾。”
纳兰缘抿紧唇:“……不要胡说,病了一定要好好休息,我……”
她下意识的想留下照顾绛蔻,然而想到追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那群杀手,不禁感到烦躁。
绛蔻及时拽下她的手,笑道:“别担心,我的风寒不严重,盖几层被子捂一身汗,明日应该就好全了。”
纳兰缘默默听着,最后勉为其难道:“先这样试试,倘若明日没好,我就甩开那些人一段时间,就近绑个大夫过来替你看病。”
绛蔻微妙的感觉自己压力变大。
为了那个不知名的大夫,看来她是不好也得好了。
由于被绛蔻生病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纵使绛蔻还想和纳兰缘交流感情,对方也不愿再听,反而非常坚决的将她赶上床,亲眼监督着她睡着,之后又不知陪到什么时候,方才无声无息的离开。
等绛蔻第二日苏醒,第一句话便是确认自己的身体情况:【小爱同学,检测一下身体状况。】
系统:【……一切正常。】
绛蔻放下心。
伯仁不因她而出事,她可真是由衷欣慰。
“吱——”
轻微而拖长的开窗声蓦然响起,绛蔻撑着床看去,一眼看到背着佩剑、一袭黑衣、表情冰冷肃杀的酷姐进入屋里,手里抓着……几条肥美的鱼。
绛蔻呆住:“这鱼……”
纳兰缘理所当然道:“是给你补身子的。”
绛蔻迟疑:“可我不会做。”
而且她对外的人设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小姐,想也知道不可能亲自抓鱼,不提抓不抓得到,光是她撸起裤腿拿起鱼叉的样子,大概就能给柳笛儿带来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冲击感……
将自己的想法委婉告诉纳兰缘后,纳兰缘毫不在意:“没事,我会做鱼,你等着。”
绛蔻讶异,还没问她要做鱼汤还是烤鱼,便见对方闪身出门。
绛蔻咽回话语,只好老老实实的等开饭。
当她等的昏昏欲睡时,敲门声突兀响起,绛蔻被惊醒:“谁?”
“是我。”柳笛儿在外开口,一如既往的温柔:“我和阿芙准备去问问船夫今日吃什么,桑衣要一起吗?”
绛蔻想睡回笼觉,含糊道:“劳柳姐姐关心,我还想再睡一会,姐姐们先去吃吧。”
柳笛儿没再多劝,又关心了她几句,随后才带着秋芙向船夫的舱房走。
这艘船不算大也不算小,船舱里林林总总好几间单独舱房,而煮菜做饭的小厨房,正靠在船夫的房间边上,不讲究的上船人基本是船夫做什么他们便吃什么,而有其他需求的渡河人,可以适当的塞给船夫少许银钱,自己借用厨房做些自己想吃的菜。
柳笛儿早早起床,带着秋芙过来,便是因为她们在上一次船停岸时,采购了些新鲜菜。倘若今日的食谱不合心意,她们便打算推拒,自己做饭。
走到船夫的舱房附近,她们正闲聊着,蓦然看到空中有雾气飘动。
柳笛儿微微一怔:“船夫今日这么早便开始做饭了?”
秋芙思考:“可能是他醒得早,醒后又睡不着,索性早做餐食早结束。”
柳笛儿莞尔:“既如此,我们直接去小厨房里吧,若是今日又吃鱼,我们便在船夫用完厨房后,接着做我们的餐。”
秋芙嗅着空中飘来的浅淡香气,已经闻到其中的鱼腥味,但看着柳笛儿还有几分期待好奇的模样,她最终没有多说,只点头跟上柳笛儿的步伐。
两人几步走到小厨房前,抬手敲了两下门,门内在某一瞬无比寂静,紧接着似乎又恢复成常态。
柳笛儿毫无所觉,见里面没有回应,便直接推开门道:“打扰了,里面有人吗?”
第83章 黑面
柳笛儿推门而入, 意外发现小厨房的桌上东西零碎,空气里飘着袅袅热气,却没有半个人影。
微凉的风穿过大开的窗户, 秋芙警觉的走到窗边看了看,沉声道:“那人已经从这儿逃走了。”
柳笛儿:“……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逃?”
秋芙揣测:“或许是来人居心不轨。”
柳笛儿不得不指向灶台, 提醒自家夫人:“是对灶台不轨吗?”
秋芙:“……”
是啊。
倘若来人是来做坏事的, 为何要先在小厨房里鼓捣早饭?
一顿不吃不会饿死,反而会因为节外生枝引出意外,就比如现在。
所以……
那人究竟是何目的?
绛蔻在回笼觉中被鱼汤味惊醒, 她揉着眼睛抬头张望,发现纳兰缘不在房间。
不等她询问,系统率先开口:【可能是怕你又要乱她道心, 于是她决定眼不见为净。】
绛蔻气哼哼:【胡说, 一定是老婆舍不得喊醒我。】
她披上外袍下床, 来到桌边坐下,发现乳白鲜香的鱼汤旁边,搁置着一张字条。
字条上的话言简意赅——保护好自己, 勿担心。
绛蔻洋洋得意的挥着纸条给系统看:【你再说一句‘眼不见为净’?】
系统不吭声,坚决不给绛蔻继续秀恩爱的机会。
此后半个月, 绛蔻都没再看到纳兰缘一面, 唯独每日晨起时, 一晚鱼汤雷打不动的出现在她桌上。
起初绛蔻很感动,每次都吃的干干净净。
后来她成功吃吐了。
就在她忍无可忍、觉得必须要给纳兰缘写封信,委婉表达食谱的多样性有多重要时, 船靠岸了。
愉快相处十几天的柳笛儿带着秋芙来找绛蔻, 几人约好了日后在烽火盟重聚。送走两人,绛蔻收拾好东西下船, 尚未来得及惊叹金陵城的繁华与热闹,眼前就跳出几个热情的轿夫:“姑娘一路乘船累了吧?要不要坐轿子?不是咱们自夸,这金陵城虽大,可没有我们不认识的地方,姑娘您说个名,咱们保证一路稳稳当当的给您送过去!”
绛蔻如今已经明白银钱的重要性,加上她更想自己到处逛逛,便拒绝了这些轿夫。
她所在的位置正是金陵城的北门,顺着街道往前走,只见四周人来人往,摆摊的摊贩与游走的货郎比比皆是,绛蔻顺手买了一支鲜红欲滴的糖葫芦,目光在各个店铺中滑动。
待看到一家裁缝店时,她突然想起纳兰缘常年黑衣,还没穿过其他颜色的衣裙。
绛蔻来了兴致,乐颠颠的进店,要定做几套衣裳。
款式没有难倒她,唯独在选择布料的颜色时,她卡壳了。
裁缝店老板娘道:“若是不知哪种上身适合,便选心仪的颜色吧。”
绛蔻不禁沉思。
纳兰缘喜欢什么颜色?
黑色应该是毋庸置疑的,哪怕魔教人要用黑色伪装自己,她也没见纳兰小纳兰蓝纳兰十六她们天天穿黑衣服,而且就连魔教教主,还特么穿着件白衣服到处晃呢!
可要是挑了黑色……她特意给纳兰缘买衣服的初衷不就变了?
仔细想想,纳兰缘应该不止喜欢黑色,毕竟谁也没规定人只能喜欢一种颜色。
想到这,绛蔻恍然回忆起自己似乎就这个问题,询问过纳兰缘的义父。
对方当时似笑非笑的说了浅蓝色。
纳兰缘喜欢浅蓝色吗?
绛蔻记得她的床上纱帐,确实是这个颜色。
……不过对方第一时间否决了义父的回答,并且也和她说过,魔教人从不把自己的真实喜好暴露在外。
绛蔻感觉自己脑子死机了。
她头疼半天,索性闭着眼选了几个自己看得顺眼的颜色,直到最后,才迟疑的补了一句:“……加上浅蓝吧。”
反正她买的多,不缺这一卷布。
定做完衣裳,绛蔻约老板娘商议好取货时间,便继续啃着糖葫芦当街溜子。
她顺着街道一路走到秦淮河,远远便见河上花船摇曳,因着还没到晚上,花船上的灯没点,故而瞧着毫无半点靡靡艳色。
绛蔻蹙眉,止住步伐:【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压迫弱势群体的组织?】
系统:【理解一下,现在是古代。环境造就背景,你要是看不惯就自掏腰包养活这些女子。】
绛蔻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荷包,悻悻的转身:【行吧,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系统向来爱跟她拌嘴,这会倒是没追着她讽刺。
两人回到街上,绛蔻无心再闲逛,瞅准着一家客栈,进去便包了一间上房。
到了午时,她下楼吃饭,刚提起筷子,便听到身旁一桌人闲聊起来:“可不是吗!这事谁听着不惊讶?要不是太震惊,我叔也不会回来说给我听啊。”
“真是羡慕啊!我家那小子怎么就没武学天赋呢?也不求着被烽火盟主一眼相中,能进个武馆镖局,咱家也吃喝不愁了啊。”
“我觉得吧,有天赋只是一方面,你没听他说吗?少盟主是盟主在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好好的亲人村民全都被杀了,就算天赋不行,这也得拼了命的练啊,除非少盟主是个狼心狗肺、根本不想复仇的人。”
“唉,当今武林真是越来越混乱了,也不知道魔教何时才能被根除……”
绛蔻竖着耳朵偷听,轻而易举将他们口中的少盟主与阿牛……不对,现在应该叫季念陶的人对上号。
按照剧情发展,等季念陶登上盟主之位,就是他化身疯狗,满世界找纳兰缘报仇的时刻。
等到了那时,他们应该就会有机会见面解释澄清了吧?
绛蔻琢磨着这件事,筷子无意识的夹起花椒塞入口中。
下一秒,她回归现实,漂亮的五官紧皱,呸呸呸的吐出花椒,连连塞饭。
等她终于缓过气,再抬头,便见纳兰缘不知何时坐到她对面,垂眼盯着花椒,随口道:“你也不能吃花椒?”
绛蔻一愣。
纳兰缘:“倒是和你姐姐一样。”
绛蔻吐口气。
刚刚那一瞬间,她险些以为纳兰缘联想到她上个世界的马甲。
误会解除,绛蔻兴致勃勃的喊来小二,给纳兰缘上了碗筷。
纳兰缘似乎是真的饿了,埋头将桌上的菜吃掉大半。
绛蔻隐晦的看向她的小腹,还没看出个一二,就被面无表情的纳兰缘用筷尾敲头:“别瞎看。”
绛蔻眨眨眼,顺势眼泪汪汪的捂额头。
纳兰缘的气势肉眼可见的弱了:“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绛蔻委委屈屈的呜了声。
纳兰缘长叹气,压低声音:“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等回屋后,随你怎么看。”
第84章 黑面
绛蔻计谋得逞, 忍不住得寸进尺:“只能看吗?”
纳兰缘捏紧筷子,装作没听见,故作镇静的又扒了口饭。如她所料, 追问的少女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在调戏她, 见她不回答便不再重复。
饭后, 两人回到房间,纳兰缘将手塞入怀中,正想掏出什么, 就听绛蔻抢先开口,怕她质疑或不满般的解释道:“我身上银钱不够,只定了一间房, 劳你晚上与我挤挤。”
纳兰缘的手陡然停滞。
她这些日子在外收割来袭者, 别的不多, 就属从死人身上摸来的银钱最多,本想着老老实实将钱放在绛蔻这儿保管,但在听到对方的话后, 她突然有些……不相上交钱了。
可惜她的动作很明显,绛蔻好奇的歪头询问:“你要拿什么出来?”
纳兰缘默了默, 缓缓抓出荷包, 放到桌上。
绛蔻:“……”
她为什么要多嘴!
纳兰缘也跟着安静了会, 才道:“你说路上的钱不够,所以我格外关注了这方面……现在够了吗?”
绛蔻狐狸眼眨了眨,又是心虚又是偷偷挖坑:“不够!嗯……再省省就够了, 比如在外不要定太多房, 一个够我们凑合就行了。”
纳兰缘神色不自然,像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拒绝, 最终她吞回话语,轻声道:“我都听你的。”
绛蔻眉开眼笑。
古怪而暧昧的氛围萦绕不散,纳兰缘克制的动了动喉咙,转移话题:“伏杀一事告一段落,你连着坐船十几日,这几天要不要在城里歇一歇?”
绛蔻小鸡啄米式点头:“我正想和你说,我给你买了几套衣裙,待衣裳做好,我们结伴逛街去吧!”
“衣裙?”纳兰缘略带几分陌生的重复她的话,不明所以:“为何突然想起来给我做衣裳?”
绛蔻故意逗她:“新人新气象,你和姐姐有那么多回忆,我自然也想给你留点什么……”
纳兰缘没料到会是这个原因,犹豫着道:“你不必总与你姐姐比较,我很清楚的知道,你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系统:【不,你不知道。】
绛蔻险些在这么温情的时刻笑出声,努力咬着唇隐忍,忍到双眸泛起水光,乌黑睫毛羽根都濡湿后,才勉强保持住感动的语气:“阿缘……”
她呢喃纳兰缘的名字,无比自然的往纳兰缘怀里靠。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频繁拨弄下限,纳兰缘这次纠结归纠结,居然没再像之前那样铁骨铮铮,而是顺着她的力道,半推半就的将她抱入怀中。
两具娇躯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绛蔻明显的感知到纳兰缘不易察觉的收拢手臂,用力将她紧紧一搂,喟叹般的长吐一口气,旋即微微松手。
纵使这一瞬间的异常转瞬即逝,绛蔻仍然从中意识到——纳兰缘在借着这个小动作,一解多日的相思之苦。
绛蔻忍不住翘起唇角,眼睛也弯弯的闪着光,心中的甜意难得压过本性的恶趣味,令她无比乖顺的和纳兰缘温存了片刻。
缓过最初的贪婪渴望后,纳兰缘低咳着松手,与绛蔻稍稍分开。为了避免绛蔻又用湿漉漉的可怜眼神看她,她询问道:“下午有什么安排?”
绛蔻摇头:“没有安排,只有等你。”
细软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摇晃,有几缕不安分的发丝顺着风向,黏到少女软润的唇上。
纳兰缘目光定格,下意识抬手勾走发丝,掌心垂下时,却没收回来,而是鬼使神差的摩挲着绛蔻温软的脸颊,低哑道:“这么乖?”
绛蔻像小猫咪,顺势蹭蹭她手心,对她露出乖顺的笑。
纳兰缘手掌一颤,径直滑到绛蔻的后颈,稍微用力,便如摁着少女和自己接吻。
就在两人将要唇齿相贴时,纳兰缘的身上蓦然坠下一物,砸在地上发出明显声响。
绛蔻与纳兰缘同时看去,只见熟悉的桃花簪静静躺在地上,石珠尚且完整,木簪断成两断。
纳兰缘的脸色霎时变了,匆匆放开绛蔻,弯腰将木簪拾起。
绛蔻面上忧愁的问:“还能补好吗?”
脑海里则戳系统:【是不是你搞的鬼?】
系统感觉很冤:【我怎么可能不经你允许就动手?明明是你上天都觉得你过分,借物喻人表示了想劈你的冲动!】
绛蔻:【?】
绛蔻危险的眯起眼:【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系统秒速改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时候让纳兰缘给你做个新簪子了。】
绛蔻沉思,意外发现它说的很有道理,当即看向纳兰缘。
纳兰缘的心神都放在木簪上,也不知她脑补了什么,这会攥着簪子的手用力到发白,本就浅淡的唇色更是抿的平直。
听到绛蔻方才的担忧,她心不在焉的回答:“能修好。”
只是断过终究是断过,裂痕弥补的再完美,依旧脆弱不堪。
一如她几经压制的肮脏心思。
哪怕无人知晓,也抹消不掉分毫。
纳兰缘浑身上下笼罩着低迷的情绪,脑海里一阵胡思乱想,甚至怀疑人死后真的有魂魄,而在她与桑衣相处时,绛蔻就一直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殷殷注视着她。
她没分清桑衣的身份,绛蔻不怪她。
她一再竭力与桑衣保持距离,绛蔻很安心。
唯独刚才她陷入了刹那的意乱情迷,绛蔻才彻底对她失望,借以木簪两断之意,喻以决然永别。
纳兰缘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她心慌不已,猛然想到绛蔻与桑衣之间的共感联系,连忙抬头问桑衣:“方才我要吻你时,你可感受到什么?”
绛蔻一愣。
由于她不知道纳兰缘脑补的离奇内容,故而她以为这只是一句单纯的询问。
绛蔻一边在心里嘀咕‘大sai迷,这时候还调戏人’,一边脸红红的在唇上咬出诱人牙印,支支吾吾道:“感受是……我愿意。”
纳兰缘顿了顿:“……然后呢?你有什么感知到你姐姐的想法?”
绛蔻被问懵了,抬眼看向纳兰缘,确认对方表情严肃,没有和她开玩笑后,绛蔻试探的胡扯:“有一点点……”
纳兰缘神色一紧,毫无怀疑:“她是什么想法?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绛蔻隐约弄懂了她的思路,沉吟的功夫里在‘继续刺激纳兰缘’和‘见好就收’间几度徘徊,最终还是出于‘不想玩了想亲密贴贴’的心理,迅速编造出一套话术:“没有,姐姐似乎很释怀,她传来了祝福的情绪,但我当时以为是错觉,就没在意。”
“祝福?”纳兰缘愕然,再顺着这个词看向手中的木簪,她突然对这件事有了新的定义。
第85章 黑面
用不一样的角度看待木簪断裂这件事后, 纳兰缘对绛蔻的态度微妙起来。
她似乎还在对‘陆绛蔻’感到愧疚,但又因为‘陆绛蔻’的释怀与放手而产生感激与侥幸心理,下午, 绛蔻与纳兰缘出门修补簪子时,能明显感知到身边的人心不在焉, 纠结迟疑, 一边摩挲着桃花簪,一边若有似无的想触碰她的手。
这青涩的一面放在纳兰缘身上是件很稀奇的事,因为对方无疑是个果断的肉食者, 盯上了目标就扑过去啃。
也就是面对陆绛蔻与陆桑衣的特殊关系,她才会出现这样复杂纯情又可爱的反应。
——对此,恶劣爱玩的小心魔表示很得意。
将簪子留在铺子里修补, 绛蔻见天色还早, 邀请纳兰缘再四处逛逛, 虽然她已经溜达过一圈,但独自逛街与和纳兰缘一起逛街,终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
后者显然更令绛蔻开心。
走在街上没一会, 绛蔻与纳兰缘手里各多了两串糖葫芦,绛蔻吃的两颊鼓鼓, 十分欢乐, 纳兰缘则盯着自己手里的糖葫芦看了好半晌, 默然道:“我不吃这个。”
绛蔻当然知道,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她才积极给纳兰缘买了一串, 打算等会‘勉为其难’的帮对方解决, 顺理成章的把两串都吃到肚子里——再多就不行了,沈溯光会用吃多了牙疼来毫不留情的制止她。
而在明面上, 小心思比羊毛还多的绛蔻则故作惊讶:“对不起阿缘,我不知道你不爱吃这个……”
纳兰缘没有怀疑绛蔻,反过来安抚她:“我先前从未说过,你不知道不怪你。”
绛蔻顿时露出甜甜蜜蜜的笑。
系统:【……】
看出来了,小心魔是黑芝麻馅。
逛到傍晚,晚霞与夜幕交替,绛蔻提着小兔灯在前面走,纳兰缘在她身后拎着各种糕点,都是路上买的但纳兰缘无感的。
夜色里,街上亮起一盏盏灯,如满天繁星坠入凡间,泛着荧荧之光。
纳兰缘余光瞥到湖边的灯笼是暧昧糜艳的红色,出于欣赏的心理,没想太多的纳兰缘带着绛蔻往那边靠近。待走到附近,听到花舫上流出的娇笑声,纳兰缘再想领着绛蔻离开,却是已经迟了,一位穿着轻薄纱衣、若有若无的露出雪白肌肤的少女,跌跌撞撞的跑出一艘花舫,在无数人的惊叫中,毫不犹豫的跃身跳入湖中。
绛蔻捏着小兔灯的手一紧,下意识就要靠近湖边,然而快走了几步后,她猛地想起自己不会水,连忙转头看向纳兰缘。
纳兰缘已经跟到她身后,表情没太多变化,风轻云淡的瞥着湖水中本能挣扎的少女,完全没有争当四好青年的欲望。
和她一比,生性恶劣的小心魔都成了小天使,慌忙拽着她道:“快救人!”
纳兰缘一顿,迟疑看了看手里易融于水的糕点,又看看绛蔻蹙眉的神情,最终老实闭嘴,足尖一点地面,身影如箭般疾行,转瞬来到湖中。
湖面盈着破碎的粼粼月光,纳兰缘凭借不俗轻功,双手各拎着油纸包,从容行于水面。来到渐渐挣扎不动的少女身边后,她双手未垂,动作不停,于众目睽睽下,一脚踢向少女的肩膀,硬生生将对方踢翻着滚到岸上。
四周嘈杂陡然一静。
围观路人:“?”
绛蔻:“??”
系统:【嚯,今天国足没她我不看。】
绛蔻顾不上跟系统拌嘴,第一反应是仰头看天,想装作自己和纳兰缘不熟。
系统提醒她:【纳兰缘在向你这边走,她想肇事逃逸。】
绛蔻崩不住了,赶紧拎着小兔灯往岸边冲,试图做最后的补救。
等她绕到岸边,落水少女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一位好心的路人大夫给少女把脉,沉吟道:“落水不久,尚无大碍,比起这个,倒是她被踢的肩膀伤的更重……”
绛蔻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想要捂脸。
还在大夫紧接着道:“所幸伤的不重,踏水而行的姑娘许是位武林高手。”
众人松口气,绛蔻也松口气,总算有了脸凑过去细看。
这一看,她霎时大吃一惊,脱口喊道:“桃桃?!”
少女本已陷入晕厥,可在绛蔻喊出这个名字后,她抽搐着身体,竟像是要从无边噩梦中惊醒。
绛蔻匆匆来到她身边,见状一时不敢再喊,只能对大夫道:“劳烦大夫随我来客栈好好看看她,纳——”
绛蔻正准备摇人先把桃桃带走,谁料这时一群人围过来,为首的女子身着与桃桃相似的轻薄红衣,恼怒恨恨道:“这位姑娘,画儿是我红袖坊的人,你这是想带她去哪儿啊?”
绛蔻看她一眼,不欲与她纠缠,直接起身拔高声音:“纳兰缘!”
一道黑影迅速来到绛蔻身边,无声无息只掠过一缕风,似是从绛蔻的语气中察觉不对,她解释道:“我刚才回到原来的位置没瞧见你,不是故意……”
绛蔻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我不是气这个,你先把桃桃带回客栈,有人阻拦就把她们也扔进湖里。”
听到略微有些熟悉的名字,纳兰缘多看了看桃桃,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太乐意触碰陌生人。
无奈绛蔻此时正叉着腰瞪着险些背过气的女人,完全没有‘陆桑衣’平日的柔弱温婉,纳兰缘颇有眼色,默默放弃了在这时继续惹毛绛蔻的打算,将右手上的糕点并入左手,腾出空来扛起桃桃。
女人没想到她们居然如此不识抬举,大怒道:“给我上!”
她带来的打手一拥而上,只是还没碰到绛蔻的衣袖,就被纳兰缘一脚一个踹飞,女人也不例外,被踹入湖里后走了桃桃老路。
绛蔻哼了声,这才与纳兰缘转身回到客栈。
大夫留下了一张药方后很快离开,纳兰缘拿着药方出去买药,绛蔻则留在屋里,一边帮桃桃擦布满虚汗的额头,一边跟系统对话:【什么情况?桃桃居然还活着?可为什么阿牛去了烽火盟,她却出现在花舫?】
系统:【是啊,为什么呢?】
绛蔻被噎的无语,也算是明白系统这个大废物同样不懂。
她没辙,只好用心照顾桃桃,想在对方苏醒后再问。
后半夜里,桃桃吃了纳兰缘煎的药,病的越发严重。
绛蔻几次确认纳兰缘没在药里下毒后,不得不再次找到大夫,大夫费心的施了半夜针灸,终于在第二日天亮时,使浑浑噩噩的桃桃眼皮颤动,茫然睁眸。
第86章 黑面
桃桃的状态很不好, 可以看出她苏醒后,瞳孔还没聚焦,就先惊惶着大叫起来, 双手奋力挥舞面前的空气,并试图抓到什么就往前砸。
绛蔻仓促抱住枕头, 正费心思考该怎么安抚她, 余光忽见纳兰缘蓦然上前,一个手刀成功令好不容易睁眼的桃桃再次昏过去。
绛蔻红唇微张,原本想说的阻止话语卡在喉咙, 被她悻悻咽回去。
“没事吧?”纳兰缘打量绛蔻,大有绛蔻哪里受伤了,她就反手再给桃桃一个大比兜的架势。
绛蔻摇头:“我没事, 枕头软绵绵的也没砸疼我, 倒是她, 精神好像不太稳定?”
纳兰缘:“和我煎的药没关系。”
绛蔻:“……”
她也没往纳兰缘头上扣锅啊。
这波啊,啧啧啧,这波就叫某人急了。
桃桃的昏睡不醒, 令绛蔻酝酿好的询问没有了用武之地,她想起昨晚准备带走桃桃时出现的女人, 对方称呼着桃桃的花名, 应当是对桃桃的事情有所了解。
绛蔻灵光闪动, 唤来纳兰缘,低声嘱咐了几句。
等纳兰缘重新回到客栈时,她手里已经多出一个人, 那女人发髻狼狈, 但好在有绛蔻的提前叮嘱,她神志清醒, 没有被不耐烦的纳兰缘打晕。
来到屋里,纳兰缘手一甩,将女人扔在地上,女人手忙脚乱的爬到角落里,色厉内荏道:“又是你们!你们究竟想做什么?知不知道我们红袖坊的东家是谁!”
绛蔻好奇:“哦?是谁啊?”
女人的眼中闪过快意,恶狠狠道:“聚宝盆!”
绛蔻:“……”
纳兰缘:“……?”
迎着两人的目光,女人的表情逐渐僵硬,随即大怒:“天下金银入宝盆,江南皇商楚之辰!连我们东家的名字都没听过,你们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穷酸人!”
纳兰缘面无表情:“魔教。”
女人倏地噤声,并惊恐看她。
绛蔻想笑又怕破坏气氛,只好轻咳两声:“原来是楚之辰。”
她记得这个名字,在原著剧情里,这位邪魅东家同样是大女主的后宫之一,和小王爷一样……说起来,她之前光顾着斤斤计效女主对小王爷一见钟情的情节,似乎还没细看后面的内容。
绛蔻不由看了眼身侧的纳兰缘,然而看过去后,她意外发现对方也正皱眉看着自己:“怎么了?”
纳兰缘抿唇,似乎在斟酌自己该不该询问,几秒后,她果断开口:“你和楚子……那个聚宝盆,很熟稔?”
绛蔻诧异:“不熟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纳兰缘移开目光:“随便问问,不熟就好。”
她不好意思直言,在陆桑衣之前,陆绛蔻也对什么京城里的小王爷表现的很了解,或许是她小心眼,但这对姐妹关注其他男人的样子,总会让她在第一时间爆发醋意。
纳兰缘的反常没有被绛蔻忽略,她狐疑的多看了故作从容的纳兰缘一眼,暗暗戳向系统:【她这是什么意思?受到剧情的收束,开始关注自己的后宫团了?】
系统:【哇,你酸了。】
绛蔻脸一黑,将嘴贱的系统关进小黑屋,再看向瑟瑟发抖的女人时,她的语气变得不太好:“皇商又怎么了?我们绑的就是皇商的人,打的就是皇商的脸!你今天不把桃桃的事情交代个清楚,就等着你的皇商主子来给你收尸吧!”
绛蔻是在吓唬她,但站在绛蔻身边的纳兰缘却是真切的露出杀意,仿佛只等着绛蔻一声令下,她便毫不犹豫的拔剑杀人。
女人在三教九流里打转,自然不会看错这一点,她吓得灵魂出窍,不等绛蔻再恶狠狠的威胁,先一步倒豆子似的开口:“画儿她……不、桃桃姑娘,她是我们坊主从外面带回来的人,有人说是在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充满晦气,所以不止是我,坊里的人都不待见她……”
女人慌里慌张的说了半天,绛蔻梳理之后,将一切衔接上——雪门村被灭门时,阿牛被父母关进地窖保护,桃桃则被父母压在身下,虽受了濒死的伤,却幸运至极的坚强存活。
而在纳兰缘的属下闻声前往、随后埋葬尸体前,红袖坊的坊主无意路过,发现桃桃气息尚存,姿色不错,便顺手将人捡回了红袖坊。
桃桃在红袖坊痊愈后,三番五次的试图逃走,被坊里人几次教训终于歇了心思,谁料这只是桃桃的权宜之计,一见坊中人放松警惕,她就毫不犹豫的再次往外跑,而这一次,她想的不是逃出生天,是自寻短见。
女人说话时,绛蔻一直在皱眉,等她说完,绛蔻忍不住开口:“同为女子,你何必这般赶尽杀绝的欺辱她?红袖坊少了她就开不下去了?令她做……”
绛蔻对青楼楚馆里的事情不太了解,卡了片刻才想到形容的语言:“做个卖艺不卖身的也能给你们赚钱,何必非要逼死她才罢休?”
她不相信眼前人看不出桃桃的性情,也正因此,她坚信对方就是想要间接杀人。
面对绛蔻的询问,女人在错愕之后,咬牙切齿的恨声道:“来到坊中的女人都要沦落,我凭什么唯独让她干干净净?!”
绛蔻神色微冷。
女人似有所觉的忽然抬眼,又是畅快又是恶意的紧盯绛蔻的脸:“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在这里替她出头?是她幸运吗?不!是你幸运!幸运的有不错的家世,幸运的有个护卫护着你,若是你与她互换身份,你就会成为下一个我!”
绛蔻蹙起眉,刚想斩钉截铁的反驳,余光里光影一闪,再回神,便见纳兰缘剑已出鞘,割断女人几缕青丝后悬在她的脖颈,同时毫不迟疑的笃定开口:“她绝不会成为第二个你。”
女人被吓到尖叫,再不敢放狠话。
绛蔻歪头看纳兰缘,不知道出何心理的询问:“你就这么相信我?说不定我只是看着善良,实则又狠毒又多疑毒辣?”
纳兰缘瞥她,转瞬收回视线,语气依旧坚定:“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绛蔻这回终于感到惊讶,甚至有些不安,她放出小黑屋里的系统,又是发愁又是暗喜还带着点甜蜜的碎碎念:【怎么回事?是我的演技太成功了吗?为什么纳兰缘就差没化身骑士长,把我放在光明神的位置上供奉?】
系统努力了解完前因后果,果断道:【不是你演的太成功。】
绛蔻竖起耳朵:【那是什么?】
系统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她就是个恋爱脑!】
第87章 黑面
绛蔻将系统拍飞:【你的回答太主观了!掺杂了太多个人情绪, 非常没有科学依据。】
系统:【那你给个客观的回答?】
绛蔻厚着脸皮自夸:【果然还是我演技太优秀。】
系统翻白眼:【你说你奶奶个腿。】
两人打着岔的功夫,纳兰缘听到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反手用剑鞘将女人打晕, 利落扔到门外。
等她回来,绛蔻已经做到床边, 声音温柔的问缩在床脚、浑身发抖不敢抬头的桃桃:“你还记得我吗?”
许是对她的声线有印象, 桃桃瑟缩着缓缓抬眼,看清绛蔻漂亮到令人难忘的面容后,她似是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 往前扑着嚎啕大哭:“姐、姐姐!蔻蔻姐姐!娘她……她和阿牛,李叔,沈嫂子……”
桃桃语无伦次的报着许多人的名字, 眼泪顷刻间湿润绛蔻的脖颈, 上气不接下气的哭道:“他们都死了!都被黑衣人杀死了!”
绛蔻赶紧轻抚她后背, 正想绞尽脑汁的安慰她,一旁的纳兰缘突然在此时来到桃桃背后,面对着绛蔻的脸, 冷不丁道:“幕后主使已经被我杀了,但当初动手的那些属下还活着, 你想亲手报仇吗?”
桃桃缩了缩肩膀, 仿佛是纳兰缘曾经给她的疏离感太重, 以至于她听到纳兰缘开口时,远不如面对绛蔻时亲近。
但在听清纳兰缘的话后,她猛地转身, 迫切的在床上爬行两步, 急急道:“想!我想报仇!”
纳兰缘见她和绛蔻终于分开,不动声色松开眉头, 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渴求的桃桃,漫不经心道:“你可要想好,我是魔教中人,只会些魔教功法。你年岁颇大,根骨早已定型,若想在短时间内报仇雪恨,只能……”
——只能练些偏激功法,例如依靠杀人汲取血气加速修炼,例如依靠采阳补阴的功法,再例如……总归不是些正道路子。
纳兰缘不是故意想害桃桃,也不是出于嫉妒心就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只是武林中人都对自己修的功法讳莫如深,生怕被人知晓后勘破弱点与破绽,在对战中被一击即杀。
纳兰缘倒不怕这个,她考虑的是……桃桃是她的什么人吗?凭什么知道她的功法?如果不是看在绛蔻的面子与那一夜借宿的恩情上,她甚至连给予桃桃报仇的机会都不屑给,更遑论对对方掏心掏肺。
但是很显然。
纳兰缘的推荐出师未捷身先死,绛蔻看出她即将说的不是好话,正紧绷着漂亮小脸,严肃的看着她。
纳兰缘被那双似嗔非嗔的狐狸眼盯着,不仅话语卡壳,思绪也断了一拍。
回过神,她张了张口,终是将乱七八糟的推荐咽回肚子里,改口道:“只能练些激进的功法,通过榨取自己的潜力,得以快速提升实力。不过此法与拔苗助长、竭泽而渔无异,你要自己想好。”
桃桃只是个村女,她并不能听懂纳兰缘语调微沉的警告,她只知道:“……雪门村的仇,要雪门村的人来报,我怕我拖太久,会让娘失望。”
纳兰缘挑眉,心中高看她一眼,身体却无比诚实的看向绛蔻。
绛蔻:“看我干……看我做什么呀?”
摸不着头脑的她差点随口暴露本性,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改成温温柔柔的人设。
然而曾亲眼看过绛蔻生气的纳兰缘却已经隐隐知道,少女似乎大概或许好像……没她想象中的那么楚楚可怜。
仔细一想,如果陆桑衣真是怯生生的小白兔,一开始也就不会胆大包天的伪装成陆绛蔻待在她身边,甚至完美拿捏陆绛蔻的小性子。
所以……不能怪桑衣,只怪她自己眼睛没擦亮,没能早早看清桑衣这么可爱的一面。
纳兰缘暗暗想着,顺势配合起绛蔻,装作没听到绛蔻差点说漏嘴:“能教她吗?”
绛蔻默默看纳兰缘:“你都说了要教她功法,现在怎么反过来问我?”
纳兰缘坦然:“我见你对她很关心,怕你不同意。”
一旁的桃桃闻言,紧张恐惧的揪住绛蔻衣袖,眸光里满是哀求。
绛蔻无奈的拍拍她手背:“我确实觉得榨干潜力获得一时武力,对你来说太吃亏了……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
归根结底,绛蔻只是局外人,桃桃才是当事人。
她有什么资格打着‘为你好’的名号,阻止对方做真正想做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你在这好好看功法。”纳兰缘一听绛蔻同意,立马从袖中抽出一卷黄皮书,扔到桃桃的身侧,同时对绛蔻伸出手:“我们去隔壁开间上房,别在这打扰她。”
绛蔻没有怀疑纳兰缘的动机,将手搭上去后叮嘱了桃桃两句,继而与纳兰缘向外走去。
纳兰缘正心情愉悦,没料两人都走到门前,桃桃忽然怯懦的开口:“蔻蔻姐姐,纳兰姐姐,我能问问……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绛蔻:“?”
纳兰缘:“??”
两人回头,愕然发现桃桃空拿一本上流功法,结果十个字里有七个不认识。
绛蔻沉默了,为了不让快急哭出来的桃桃难过,她尴尬的在脑海里开口:【人还是要多读书啊,不然跳崖得到了秘籍,转头发现自己不认识字,那不得气吐血?】
系统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深以为然的点头:【俺也觉得。】
因为这一出意外,纳兰缘与绛蔻离开的想法泡汤,她们留了下来,摊开笔墨纸砚在桌上,开始辛辛苦苦的为桃桃扫盲。
一连在金陵城待了半个月,收到纳兰京绑在鸽子脚上的第三封催促信后,纳兰缘只好收拾着绛蔻定做的衣裳与修好的发簪,继续赶路。
由于她们要做的事极为机密,出事后又顾不上桃桃,故而几人辗转来到江南后,便给桃桃买了个私塾名额,与她分道扬镳。
从江南再出发,自官道一路前行,绛蔻两人终于在两个月后,迈入京都。
此时已是一年春来到的季节,经历过天山与魔教的两人不把空气里残存的丝丝寒意放在心上,自顾自的穿着轻飘飘的衣裙。
而绛蔻也在脑海里开始记录:【第八次了,纳兰缘这是第八次穿这套浅蓝小裙子了。】
八次。
听起来似乎不多,尤其是在两个月内。
但有一点先要弄清楚,这两个月里,她们大多时候都在赶路,纳兰缘不舍得弄坏绛蔻特意为她定做的衣裳,平时仍穿着耐脏的黑衣,只有在进入城镇歇息时,会穿上裙子和绛蔻牵牵手,贴一贴。
这样的次数不多,所以八次最起码占了三分之二,因而绛蔻意识到,纳兰缘真正喜欢的原来就是浅蓝色。
这样一来,问题来了。
——那个狗比义父究竟是真的无比了解纳兰缘,还是纯粹瞎蒙的?
第88章 黑面
京都与金陵城的热闹浑然不同, 虽然都是人来人往,却少了市井乡里的随性,来往交流的行人大多从容有气度, 令绛蔻不由自主的怀疑,往人堆里砸一砖头, 是不是都会砸到皇亲国戚。
强闯皇宫不是件容易事, 夺取仙丹更是难上加上,遑论仙丹本就是王宫布下的一个局,一个针对魔教的陷阱, 在纳兰缘动手之前,必然会先有无数人为她探路,而这也是剧情里, 纳兰缘能抽身离开的一个原因。
绛蔻没有将仙丹的真相告诉纳兰缘, 毕竟她无法解释自己怎么得来的情报, 但为了让纳兰缘长点心,她还是旁敲侧击的将陷阱当做一种可能性,告诉了纳兰缘。
纳兰缘的反应远比她想的冷静:“义父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令死人复活的方法, 纵使他掩饰的隐蔽,也瞒不过有心人。如今武林势大, 侠以武犯禁, 朝廷想借此机会铲除魔教之首的话, 我毫不意外。”
绛蔻惊讶的脱口问道:“那你还听义父的话去偷仙丹?不怕自己陷进去出不来?”
纳兰缘不置可否:“朝廷里没有多少高手,前朝还有个大太监突破到宗师境界,到了如今, 连二流高手都寥寥无几, 想拿下我无异于痴人说梦。”
“况且……”她顿了顿,眼神微微眯起, 让绛蔻瞬间想起前几次,对方话语戛然而止的那几次交谈。
所幸这次,纳兰缘不知是觉得时机已至,再隐瞒也改变不了结局,还是觉得到了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对‘陆桑衣’隐瞒,总之她停顿片刻后,爽快的接着道:“况且我还要感谢朝廷,若是我对义父说有仙丹,义父绝不会信我,反倒是他们布局,我顺势借来利用,才能真正的创造出诛杀义父的机会。”
绛蔻:“?”
绛蔻:“啊?”
等等,纳兰缘不是一直当乖乖女儿的吗?虽然女儿的水份有点大,但怎么突然就进化到要干掉义父的地步了?
绛蔻震惊的看着纳兰缘,或许是不想被她误会,纳兰缘抿着唇,补充道:“虽称纳兰京为义父,但他一向将我们当工具使,且不知为何,他格外针对我……魔教人讲究以杀止杀,他既然先对我动了杀意,我自然要趁早将这个威胁掐死在摇篮里。”
绛蔻愣愣听着。
以她的性格,本该无条件站在纳兰缘身边,但她瞥到纳兰缘身着的浅蓝衣裙,忽然就为纳兰京这个看不懂的人多嘴了一句:“我觉得……他有时候不像是想杀你。”
纳兰缘没因绛蔻的话犹豫纠结,反而很镇静的点头:“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对我很温和,在他没对我暴露杀意前,我以为他就是我亲爹。”
绛蔻‘啊’了声,脑袋抽筋的歪了话题:“你被抛弃的时候是六岁,六岁应该能模糊记住爹娘的脸了吧?”
怎么看纳兰缘的语气,好像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
绛蔻本是随口一问,纳兰缘却因此沉默了。
好半晌,她淡淡开口:“不记得,我已经将幼年的很多事情都忘了,神医给我诊脉时,曾说过这是有人在我五岁就开始下毒,毒素让我记忆混乱的同时,也能让我的的力气更大,根骨更适合练武。”
“我想,大概是我爹娘见我是女子,不符合他们心中的标准,所以才持之以恒的对我投了一年毒,试图把我塑造的更完美。”
纳兰缘扯了扯唇角,略有些讽刺的笑:“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失望了,所以将我随意丢掉,想其他办法去了吧。”
绛蔻已经听呆了。
纳兰缘所说的一切,都是剧情里没有的内容,以至于她根本没办法给予纳兰缘半点帮助,只能笨拙的一把抱住对方的腰:“没事没事,女孩子怎么了,不完美怎么了,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纳兰缘听后安静下来,随即抬手轻摸绛蔻脑袋,低沉的问:“真的?”
绛蔻果断点头:“真的!”
纳兰缘半天不语,再开口时,声音闷闷的:“是你喜欢,还是你扮演的陆绛蔻喜欢?”
绛蔻如被雷劈了大脑,惊悚的抬头看她,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意思?”
难道纳兰缘发现她双开了?
不应该啊!这是古代的武侠世界,纳兰缘哪来这么大脑洞!
在绛蔻紧张兮兮的目光下,纳兰缘低低道:“你刚才焦急的语气,是你姐姐才会说的话,你是怕我不接受你,所以才会下意识的装作她来安慰我吗?”
绛蔻脑袋死机了,一时没听懂。
纳兰缘深深叹气,挺拔笔直如剑鞘的脊背疲惫的微弯,头颅抵在绛蔻脖颈处,张口时,呼吸轻轻的洒到少女肌肤:“我说过,我能分清你和你姐姐,也想分清你和你姐姐。逝者已逝,纵使我无法忘记她,我也不想委屈你……桑衣,你是陆桑衣,哪怕伪装了一段时间的陆绛蔻,你也要知道,你叫陆桑衣。”
纳兰缘难得的絮絮叨叨碎碎念,像是在掏心掏肺的教导着绛蔻。
经过她的解释,绛蔻总算将前因后果理清——前脚刚说完自己演技好,后脚就差点被人把老底掀了,属实让人有点绷不住。
所幸纳兰缘会自己脑补。
绛蔻暗暗松气,努力掐着小嗓子开始演戏:“我知道了,阿缘……我只想让你开心高兴,所以下意识的就……”
她欲言又止,柔弱而娇怯。
纳兰缘似是很吃这一套,当即安抚道:“我知道,我明白,我不会因此怪你,只是希望你能在我面前露出真实的一面。”
绛蔻眨巴眼:“真实的我和姐姐不一样,你这么喜欢姐姐,我怕你会因此不喜欢我。”
纳兰缘毫不犹豫回答:“我喜欢你。”
绛蔻的狐狸眼染上笑意,偏偏语气还怯生生的:“是……姐姐对妹妹的那种喜欢吗?”
纳兰缘喉咙微动,她似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纠结后,彻底想开了:“不是,是我对你姐姐的那种——咳。”
表白总是牵动情绪的时刻,纳兰缘吐露心声到一半,猛地发现这个比喻太禁忌了,连忙改口:“是掺杂着爱慕的喜欢,桑衣,我喜欢你,与你姐姐无关。”
系统憋不住了:【欲盖弥彰,这就是欲盖弥彰,没有你姐姐,你哪来的机会跟她先睡后爱!】
绛蔻将系统摁回去:【别打岔,懂不懂嘴上拼命否认,结果在床上意乱情迷时,脱口一句前任名字的修罗场与刺激感啊。】
系统凝固。
这、这么野和变态的play,它真不懂。
第89章 黑面
纳兰缘是个敢作敢当、果断直球的人, 先前因为‘陆绛蔻’隔在中间,她一时间不能顺势接受‘陆桑衣’,总想着分开冷静冷静。
如今或许是冷静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她毅然的向绛蔻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并且一再强调:“我喜欢你, 与你姐姐无关。”
小心魔故意问:“真的吗?那你是喜欢我更多一点, 还是喜欢姐姐更多一点?”
纳兰缘未曾想到她会问这个致命的问题,表情微微凝滞。
绛蔻低头,努力抿直疯狂上翘的唇角, 语气失落至极:“我明白了……阿缘,我不怪你,毕竟是姐姐先来的……我、我只想加入你们, 不想拆散这个家。”
纳兰缘被她深情款款的话语说的动容, 虽本能里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手却先一步将少女揽入怀里,郑重发誓:“你永远都是我和绛蔻最宠爱的妹妹,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做家人。”
绛蔻乖巧点头。
系统:【……】
真是乱七八糟又狗血的复杂三角形。
窗户纸被戳破后, 纳兰缘对绛蔻的态度总算不再别扭,往日的纠结不复存在, 加上绛蔻先前说的‘茶言茶语’, 以至于在第二天, 纳兰缘就外出买了材料,偷摸着鼓捣起‘绛蔻有,所以桑衣也要有’的第二件定情信物。
绛蔻对此很感动, 并发出评价:【感觉挺谐的, 为什么不直接让我继承上一个?】
系统说冷笑话:【可能是木头不耐腐,纳兰缘觉得不适合当你陆家的传家宝。】
绛蔻无聊的双手托腮, 唉声叹气:【但是很适合搞事情呀~她光顾着做礼物,这几天都没好好陪我玩了。】
系统:【……你、不对,你们两个是不是都忘了,你们不是来度蜜月,是来偷仙丹的。】
绛蔻确实忘了,经系统提醒,她想起重点的同时,回忆起另一件事:【上次看的剧情只看到小王爷登场,剩下的内容是什么?】
系统被她犯懒的模样气乐,又不敢公然反抗小魔王,只能敢怒不敢言的打开剧情,忍气吞声的开口:【……纳兰缘将美貌小王爷抢回魔教,意图收对方入后宫,小王爷抵死不从,本就病弱的身体越发虚弱,几次之后,纳兰缘终于感到腻烦,正要将对方灭口,义父突然传给她一套苗疆秘法,可以借助蛊虫操控人心。】
【得到如此奇功,纳兰缘成功收服尊贵小王爷、满腹诡计的皇商东家、执着向她报仇的武林盟主……】
【与此同时,纳兰缘在仙丹中下的毒生效,魔教教主冰封保存了诸多年的爱人尸身化为腐水,魔教教主因此神志失常、疯疯癫癫,在杀死纳兰缘未果后,他逃入云阶月地,至此再未出现于世间。】
【百年后,后人将云阶月地翻个地朝天,最终在冰池下方发现一个密室,密室里除了一具男子尸骨与他紧紧怀抱着的冰棺外,再无一物。】
系统挑挑拣拣的复述着剧情,求生欲极强的跳过了纳兰缘江山美人皆收的完美结局,所幸绛蔻没注意到这点,反而若有所思道:【原来冰池下面有个密室,难怪……】
难怪她第一次步入云阶月地时,就觉得那里森冷的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原来纳兰京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掩饰自己冰封的爱人。
“铛铛——”
绛蔻正走着神,耳边忽然传来石珠碰撞的清脆声,她的思路瞬间歪了,脑袋抬起来的同时,脸上随之绽开嫣然笑颜:“阿缘,你回来了。”
纳兰缘唇角微翘的嗯了声,浅蓝裙摆限制不了她大步走近绛蔻的步伐,本该淑女温婉的衣装在她利落冷飒的气质下,突显着不一样的女子风情。
随着纳兰缘的靠近,她手中铛铛作响的饰品吸引了绛蔻的注意力。
虽然绛蔻嘴上嚷着她可以继承‘姐姐’的定情信物,但那句话的真实意思,不过是希望纳兰缘赶紧将注意力放回她身上,就像是猫猫摊开肚皮渴求着主人的揉揉一样。
如今纳兰缘给她做了新礼物,最开心的也莫过于她。
“好漂亮的莲花!”绛蔻夸赞的真心实意。
纳兰缘的手非常灵活,这点她早就知道,但看到面前这条用红绳串着的白木莲花,她依旧为其惊艳:“你在花瓣和花蕊尖尖上都涂色了呀?真好看!”
纳兰缘被夸的心情很好,温和解释起自己的创作历程:“同心木通体纯白,虽适合雕琢成与你品性相似的白莲花,却过于寡淡了些,我思考的时候想到你的面容,灵光一闪便在花瓣尖点缀胭脂,做出来的成品,正如你心如琉璃,面带倾城色。”
绛蔻听得一愣一愣,最后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词穷了,她开心又羞涩的扑到纳兰缘身上蹭了蹭,直蹭的小脸绯红,偷摸着啄了对方侧脸一口。
纳兰缘的笑意再也压不住,低头回亲着少女的雪颊,旋即唇瓣顺势移动到对方的耳尖:“要现在戴上吗?”
绛蔻欢欢喜喜的点头,摘下自己腰间的香包。
纳兰缘弯腰,亲手把同心莲花系在心上人身上,殷红的红绳在她指尖缠绕,搭配着她认真的神情,使得纤细脆弱的绳子仿佛成了传说中月老的红绳,一旦牵上,此生不离。
得了新礼物的绛蔻无比高兴,宛如手贱的小猫,有事没事总爱撩拨几下。
纳兰缘纵容又补偿的陪了她好几天,待到暗线传来情报,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她才在这日晚饭时开口:“皇宫里已经布置妥当,我今夜便进宫夺取仙丹,你在客栈里乖乖等我,听到外面传来任何动静都不要出去。”
绛蔻点点头,几秒后不死心的开口:“我真的不能……”
纳兰缘捏捏她脸颊,柔声打断:“我知道你这几日在很努力的练功,也知道你正式迈入二流高手的行列,是我有私心,不想让更多的人发现你这个宝贝,所以听话好不好?”
绛蔻还没说话,系统先被雷的鸡皮疙瘩直冒,大叫道:【别听她的鬼话!她想用甜言蜜语icu你!】
绛蔻无动于衷,甚至对纳兰缘露出甜蜜羞涩的笑:【没有啦,她这个直女怎么会说甜言蜜语呢?这都是真心话啦,只是你这个没恋爱过的小笨蛋不懂啦。】
系统被这对妻妻分别扎心,憋了半天冷冷开口:【她会带小王爷回来。】
绛蔻笑容一收,攥住纳兰缘的衣袖,秒速变成泫然欲泣的表情:“我不听话,阿缘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第90章 黑面
纳兰缘被绛蔻问的怔愣, 想也不想的回答:“当然不会,乖巧听话只是你的性格,不是你的心性, 无论你是什么脾气,你就是你。”
绛蔻被夸的心下美滋滋, 险些破功甜蜜的去抱纳兰缘, 关键时刻,系统的死亡凝视拽回了她没骨气的一面。
垂下眼睫毛,绛蔻试图把脸上的心虚藏起来, 然而落在纳兰缘眼中,则是她轻咬着红唇,仍旧不死心的想追随自己去夜闯皇宫, 只是碍于她一再拒绝, 不敢直言。
纳兰缘感到无奈, 苦恼之余又有些说不清的欣慰。或许是与桑衣的姐姐在一起过,她面对对方时,不自觉的接过了陆绛蔻的职责, 生出呵护妹妹的心理。
而妹妹总是乖乖的,一部分是对方的天性, 一部分又何尝不是在她面前不敢做自己?
如今小女孩终于使了小性子, 是与陆绛蔻闹腾撒娇完全不同的安静反抗, 纳兰缘一方面高兴,一方面不可自拔的心疼怜惜不已。
……皇宫固然危机四伏,但她们魔教也不是吃素的, 江湖上能与她一敌的人不过尔尔, 大不了她到时候放弃仙丹,专心护着桑衣平安, 毕竟桑衣只有一个,义父却能暗杀很多次。
自我说服成功,纳兰缘将重心从‘夺仙丹’变成了‘哄妹妹玩’,为了不让绛蔻察觉,她装作纠结的斟酌许久,才柔声开口:“我答应让衣衣去的话,衣衣能向姐姐保证不乱跑吗?”
系统问号脸:【衣衣是谁?】
绛蔻扑到纳兰缘怀里,声音里的情意甜的拉丝:“嗯,衣衣向阿缘保证,一定寸步不离。”
系统:【……】
纳兰缘弯起唇角,缱绻的亲吻绛蔻的乌发:“乖衣衣。”
系统:【啊!啊啊啊啊!】
受不了了!
这两个狗女女恶熏人!!
夜黑风高。
杀人夜。
白天就被一通乱杀的系统躲在小黑屋里不出来,绛蔻无聊着,又不敢干扰纳兰缘——她们此时已经顺利潜入皇宫,但与剧情里不同的是,纳兰缘没有亲自闯入皇帝的寝宫偷仙丹,而是命几个手下过去,她自己则随意屈膝,坐在高耸宫殿飞翘的檐上,单手搂着绛蔻的小细腰。
就在绛蔻颇为警惕的往下望,生怕两人被巡逻的大内禁军发现时,纳兰缘忽然抬手指向天边明月,问道:“喜欢看月亮吗?”
绛蔻茫然抬头,一时不确定纳兰缘问这个做什么,只能懵懵回答:“喜欢。”
纳兰缘嗯了声,语气里莫名泛起怅惘:“喜欢就好。”
在这个时刻,她不合时宜的想到陆绛蔻,对方也喜欢坐在高处看风景,曾经还央求着她一起看月亮。
可是那天的月亮没在天上,在她怀里。
而她最终没能留住对方。
纳兰缘的一腔愁绪来的突然,罪魁祸首显然无法get,但绛蔻此时也顾不上问她发什么癫,只直勾勾的盯着下方不远处的宫道。
朱红墙壁两侧站着守夜太监,他们提着的宫灯泛着柔和的光,一行身着锦衣的人由远及近的靠近,面容在微光中逐渐清晰。
为首的少年身姿纤细,看起来年纪不大,眉眼生得秀致,乍一看雌雄莫辨。他脸色苍白,瞧着似身体不好,掩唇轻咳时,令没文化的小心魔想到‘灯下看美人’这句话。
【喂。】就在绛蔻紧盯着少年,凭借第六感认出对方就是剧情里的小王爷时,系统迟疑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你再看下去,纳兰缘就要杀人了。】
绛蔻一愣:【什么?】
她没有反应过来,听到后只下意识的扭头,原本在她身侧情绪低落的纳兰缘,不知何时面无表情的定定看着她。
习惯了被驯成忠犬百依百顺的纳兰缘,乍然见对方不笑了,绛蔻竟感到一丝陌生。
小心魔还懵着,纳兰缘已经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下方,宫道上的少年渐渐走入殿内,依稀还能听到几声咳嗽。
纳兰缘抿紧唇,半晌后开口:“他筋脉堵塞,此生注定无法习武,病因自娘胎而起,恐活不过而立之年。”
绛蔻惊讶:“你还会望闻问切?”
纳兰缘打量她,见少女的关注点只在自己身上,缓缓松开眉头:“略知一二。”
绛蔻小心瞅她:“那你觉得,我这身板如何?”
好家伙,剧情里没写女主点亮了医术技能啊,亏她给自己和马甲整了一堆设定,不会早就被纳兰缘看出本质是林黛玉倒拔垂杨柳吧……
“你是天阴之女,自是武功奇才。”纳兰缘没往其他地方想,以为绛蔻是在担心自身天赋,便好生夸了一番,一直到了最后才提及她的身体:“至于你的身子骨,倒是对练武无碍,想来是你生性柔软多思,易被他人之悲事牵动心肠,又或者是慧极必伤……”
系统:【哈哈哈哈哈,你听到没?她为了给你找借口,连慧极必伤都能说出口,哈哈哈烙铁,别太离谱!】
绛蔻前脚刚松气,后脚便被没有眼色的系统气的不轻。恶狠狠将小黑球关到小黑屋后,绛蔻默默制止了纳兰缘继续安慰自己的话——她只有一个老婆,她不想把对方逼到词穷——为了转移话题,绛蔻果断询问:“方才那个少年郎,就是名满京都的小王爷吧?”
纳兰缘本已平和的神色,再次因这句话而眯起眼:“……大概吧。”
绛蔻凑近她,一双狐狸眼像是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养的小肥兔子:“你觉得他好看吗?”
纳兰缘不置可否:“在你面前,不过萤火之光罢了。”
绛蔻不由自主翘起唇角,很快又回神,努力压平:“所以说……你更喜欢我!对吧?”
纳兰缘被她的反应可爱到,失笑:“没有更,我根本没在意旁人,只心悦你。倒是你……”
她微微收敛笑意,不悦的拧着眉头:“你一直盯着那个病秧子做什么?他比我好看?”
绛蔻:“……”
纳兰缘的笑容彻底消失:“他是男人!”
绛蔻弱弱开口:“但他长得雌雄莫辨……当然,我不是觉得你不好看,只是他秀气的有点犯规……”
纳兰缘黑着脸低头,强硬将绛蔻火上浇油的辩解压下去,并对病秧子的警惕升到百分之百。
她的直觉果然没错,无论是陆绛蔻还是陆桑衣,都对那个不男不女的小王爷格外关注!
吃醋中的恋人战斗力极猛,绛蔻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亲的岔气。正当她想抗拒时,不远处的皇帝寝宫蓦然爆发喧哗声。
一片嘈杂里,有人大喊道:“来人!抓到偷盗仙丹者,灭满门!”
第91章 黑面
皇帝寝宫里似乎正有人在交手, 蓬勃的内力对峙着不相上下,随着越来越多的大内禁军出现,纳兰缘的属下们及时发出最后一击, 在海啸般爆发扩散开的绵延内力中迅速逃窜。
绛蔻借机推开扣着她接吻的纳兰缘,弱弱转移话题:“仙丹到手, 我们快走吧。”
纳兰缘意犹未尽:“不看月亮了?”
绛蔻:“……”
底下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还盯着那破月亮干嘛!这人到底是来干正事还是来跟她约会的!
许是绛蔻眼中的震惊太过明显,纳兰缘不由笑了笑,笑完搂紧她的腰, 在即将要带她离开时,下方的大殿里,原本已经进去的小王爷仿佛被惊动, 重新走出门来张望。
纳兰缘动作一顿, 在绛蔻的心生不妙中, 慢条斯理的开口:“月亮不看了,男人也不看吗?”
绛蔻:“……”
她就知道这人要作幺蛾子。
纳兰缘抬手捏少女的脸,语气里已经带着不悦:“懒得理我?”
绛蔻满心的‘是啊是啊’, 面上则又乖巧又羞涩:“阿缘是在吃醋吗?”
纳兰缘手指微停,就在绛蔻以为她会不好意思时, 女人毫不犹豫的点头了:“是, 我不喜欢他。”
纳兰缘另只手指着下方的小王爷, 非常直白的袒露着自己内心:“我希望你的眼里只有我。”
绛蔻:“。”
这不纯纯有病吗?
可惜,酒醉的人总说没醉,有病的人认为自己很正常, 纳兰缘甚至带着理直气壮的问:“可以吗?”
绛蔻语塞:“这不是可以或不可以的问题……”
纳兰缘此时出奇的有耐心:“那是什么问题?”
绛蔻被她平静的外表所迷惑, 一时间真的想好好跟她掰扯清楚,然而就在此时, 系统冷不丁提醒:【我建议你想好再回答,纳兰缘已经在不动声色的运转功法了,我怀疑你一句话没说对,下面那个凑热闹的小王爷就要被迫杀青了。】
绛蔻一口气没提上来,捂着嘴猛咳两声,明明满脑子都是想要反驳的话,却在开口前就哑然。
纳兰缘此时关心的轻抚着她后背,蹙眉的模样完全是温柔大姐姐的风范,但绛蔻很清楚——系统才是对的。
想叭叭叭的绛蔻颓了,她摆摆手,向纳兰缘示意自己没事,继而深吸口气,接回方才的话题,不过这次,她改了口,没再试图解释,而是幽幽的轻愁道:“我能做到的话,阿缘也能做到吗?”
纳兰缘一怔:“什么?”
绛蔻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崇高思想,抬手摸摸纳兰缘的侧脸,语调婉转深情:“阿缘爱我,我自然也爱阿缘。你希望我的眼里只有你,我又何尝不希望阿缘日日夜夜守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去。”
纳兰缘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不以为惧反以为喜,一双狭长眼眸都亮了亮:“你的意思是……待到魔教事了,愿与我归隐山林,一生一世一双人?”
绛蔻眼里明晃晃含着‘爸爸还能怎么办’,漂亮的小脸则不由自主的对纳兰缘绽开笑颜,重重点头:“嗯。”
围观的系统:“……”
它居然有点分不清绛蔻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被纳兰缘带进沟里了。
一场荒谬的危机就这样被绛蔻连消带打的抹除,或许是她许下了承诺,纳兰缘临走时瞥到听到动静、疑惑往这边看的小王爷时,也没再对绛蔻发出类似‘阿里嘎多美羊羊桑’之类的醋话。
绛蔻由此若有所思:【遇到爱吃醋的人,就要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她,解释和逃跑是没有用的,大师,我悟了!】
系统有点害怕,不知道她小脑瓜子里到底悟了什么,正想问个清楚,纳兰缘已经带着绛蔻离开皇宫,来到京都南市的一间屋子外,推门而入。
屋中一片漆黑,纳兰缘却似能夜中视物,精准的将绛蔻放在床上:“饿了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困了就先睡一会,后半夜的京都必然会大乱,到时候可能就睡不着了。”
绛蔻既不困也不饿,只好奇的拽她手,晃啊晃的撒娇:“我想看看仙丹长什么样。”
纳兰缘反过来将她的手攥入掌心,低声道:“临行前,义父派了很多人给我,说是要助我夺丹。”
绛蔻闻弦歌知雅意,恍然之余也小小声的问:“那你还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对仙丹动手脚吗?”
纳兰缘轻笑:“人是义父派来的,效忠谁就说不准了。”
绛蔻脑子死机,半天才理清这复杂纠葛的关系,等她回神后,纳兰缘仿佛知道她还想问什么,解释道:“眼下正是敏/感的时刻,纵使能把仙丹给你玩,我也绝不会给。倘若义父那边……待他秋后算账时,知晓你曾接触过仙丹,便是后患无穷。”
纳兰缘自认能保全自己,也能护住绛蔻平安,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将绛蔻置于险境——她已经失去了陆绛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松开陆桑衣。
“好吧。”在不故意闹腾时,小心魔一向是个好说话的乖宝宝:“那就早点休息吧,天亮后能出城吗?”
纳兰缘摸黑打水,为她简单洗漱后,拥着她上床:“不能,于情于理,皇宫都要封锁城门排查一番,短则一日,长则三日。”
绛蔻将脑袋拱进她怀里:“那这几天我们要做什么?该逛着街早在刚来时就逛完了,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有意思的。”
纳兰缘摩挲着少女柔软的腰肢,前些日子她竭力和绛蔻保持距离,因为心灵始终在被反复折磨,倒不觉得有什么难熬,如今两人和好如初,那点儿瘾忽然悄悄冒头。
想做就做,纳兰缘一个翻身来到绛蔻身上,将被子往上拽,严严实实遮住她们:“既然无聊,不如练功吧。”
绛蔻没反应过来,还在茫然:“练功就练功,你掀我裙子干——呜~”
好吧。
她知道干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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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宵苦短。
三日一晃而过。
到了出京这日,绛蔻头戴纱笠,遮掩着自己脸若桃花,眼含春情的奇怪神情,与纳兰缘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向着城门而去。
纳兰缘亦步亦趋的伴她身侧,搭在她腰上的手时不时替她揉着酸软无力的肤肉,间或从摊贩拿去一两件小物件,询问她的想法。
两人看起来般配而和谐,以至于旁人一个不注意,真把她们当做寻常夫妻。
纳兰缘无疑很喜欢这一点,她的表情柔和而放松,步伐随之缓慢,让装模作样演着戏、暗搓搓打算在城门卫兵的目光下偷渡的绛蔻满头问号。
“喜欢这个吗?”纳兰缘沉浸在秀恩爱的愉悦中,没注意绛蔻眼里的问号,径直拿起一本写满求爱诗词的书给她看。
绛蔻果断摇头。
纳兰缘换了本画册:“这个呢?”
绛蔻搞不懂她在干嘛,还想摇头时,蓦然发现画册的画风好像大概似乎有点眼熟。
她下意识接过来,随手翻开,入目即是打码的涩涩。
绛蔻一惊,赶紧合紧,心虚的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发现社死的一面。
确定没人注意后,她看半天的琢磨:“这画风……我好像在哪见过。”
站她旁边的纳兰缘方才惊鸿一瞥,看到两眼,此时也拧着眉,陷入沉思:“那薄被虽栩栩如生,却无端端让人厌恶……我似乎也曾见过类似的东西。”
两人苦思冥想,想不出来,偷偷摸摸的掏钱将画册买下后,左拐右拐来到巷子里,再次打开。
这次,她们先看到的是画师的名字——笛音伴芙。
绛蔻:“……”坏了,感觉更熟悉了。
纳兰缘:“……”卖弄文采,啧,真是令人越发不喜。
第92章 黑面
绛蔻隐约猜出这位画手太太是谁, 想到柳笛儿温婉的面貌,她不禁惊叹:“真是人不可貌相。”
纳兰缘还没想起自己曾经被‘坑’的经历,但不愉快的心情始终笼罩着她, 令她冷哼:“不过是画来骗钱的东西,我来我也行。”
绛蔻不明觉厉的看她:“你还会画画?”
纳兰缘摇摇头, 又点点头, 不等茫然的绛蔻询问,她便从容解释:“画画而已,有手就行, 我虽从未画过,但我知道我一定能画好你。”
绛蔻愣愣的眨眨眼,旋即脑补出了什么, 脸颊绯红, 心尖都甜滋滋起来:“为何这么说?是因为……”因为纳兰缘早已把她的脸吸烟刻肺了吗?
纳兰缘:“因为我比谁都了解你的身体。”
绛蔻:“……?”
纳兰缘一脸笃定:“绝对比这个遇到不会画的地方、就用水墨花草代替的无良画师更靠谱。”
绛蔻无语:“你在狗叫、咳, 你在骄傲什么。”
纳兰缘也不懂,但她十分、非常、极度厌恶手上的画册,嫌弃的将其卷起扔到角落后, 她重新牵着绛蔻向城门走,同时补充:“我是在实话实说, 当然, 我不会真的把你画出来, 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有资格看你。”
绛蔻语塞:“那我真是谢谢你了啊。”
两人说着话,若无其事的与城门口士兵擦肩而过, 待到走上官道, 早已等候多时的小弟们拽着马过来。
纳兰缘翻身上马,而后弯腰, 单手把绛蔻提溜到自己身前坐稳。她也不急着出发,反而颇有耐心的拢起绛蔻披散着的长发。
绛蔻起初没反应过来,等她回神,她的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恶劣,故意天真不解的问道:“阿缘,你怎么想起来替我拢头发?”
纳兰缘在她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设防的,闻言头也不抬的回答:“之前绛蔻在马上时,总是喜欢抱着我与我说话,她头发与你一样乌黑浓密,风一吹就容易吹到我脸上嘴里,令我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提及那些趣事,纳兰缘的眉眼柔和些许,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怀念的笑意。
绛蔻哦了声:“原来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姐姐教会你一件事,你也就懂了该对后面的人怎么做,真厉害。”
纳兰缘动作一顿,迟疑的看了绛蔻一眼。
绛蔻及时垂下眼帘,并在纳兰缘试探的摸她脸颊时,默默别过脑袋。
纳兰缘的表情顿时绷紧,她知道,她说错话了。
冷着脸挥手将关注这边的小弟们遣到一边,纳兰缘凑近绛蔻,语气在转瞬间变得温柔至极:“衣衣吃醋了?那打阿缘姐姐好不好?阿缘姐姐不怕疼,只怕衣衣不理我……”
她的声音柔和的快拧出水,轻而易举把绛蔻想作想闹的坏心思全部打消,不争气的小心魔晕头转向的软化态度,很快便被抓住机会的纳兰缘亲了又亲,这下她彻底举起白旗,手更是自觉的拢着头发,半点不要纳兰缘操心。
一路快马加鞭、跋山涉水,两人终于回到蓬莱教。
朱红牌匾仍是旧颜色,却又比记忆里更深了些,仿若散发着腐朽老化气息的锈迹。
刚踏入魔教内,一道白影似风卷来,突兀出现在众人面前。
纳兰缘熟练的低头,恭敬道:“义父,十七幸不辱命,成功自皇宫夺得仙丹。”
随着她话语落下,零零散散的小弟们中间,冷不丁多出几道绛蔻一路以来未曾见过的陌生人影,齐齐跪地向纳兰京叩首。
纳兰京的死人脸上这才缓缓露出笑容。
他随意挥手,出现的人影再次无声无息的消失,而纳兰京却是一副半点不着急的模样,慈和的对纳兰缘道:“能顺利夺得此丹,你的功劳最大,为父手中恰巧有一个奇宝,想来想去,还是赠予你最适合。”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不知道是不是绛蔻的错觉,她敏锐的察觉到纳兰京的视线,短暂的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而等她警觉回望时,纳兰京已经转身,笑吟吟道:“跟我来吧……未免奇宝被人泄露,本座只准你一个人来。”
纳兰缘嗯了声,同时捏了捏绛蔻手心。
绛蔻正想闹,被她捏的回神,想起自己现在的人设,只能遗憾放下‘拳打蓬莱教,脚踢纳兰京’的念头,用一双含情狐狸眼,‘担忧’的目送纳兰缘随纳兰京离开。
两个顶头上司一离开,小弟们纷纷四散。
绛蔻抬步打算回纳兰缘的房间里等她,结果在回廊里绕来绕去,绕到纳兰十六的门前。不等她扭头离开,远远的交谈声率先传来。
“他今天又提着花篮子来找你了?他是不是还对你余情未了?!纳兰蓝我告诉你,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命令你这辈子都不准再见纳兰臣!”
“好,我都听师妹的,花篮我已经扔了,师妹不要生气。”
“哼,这还差不多……过来,我要亲亲!”
“嗯?此时还是白日,正是练功的好时候,怎么能——”
纳兰蓝的话未说完,便被暧昧的打断。
片刻后,纳兰十六气喘吁吁之余,还在骂骂咧咧:“练功练功,你天天就知道催人练功!你今晚要是让我主动,我就老老实实陪你练一个月的功!”
纳兰蓝:“好啊。”
纳兰十六明显呆住,片刻后转怒为喜,似乎将纳兰蓝一把扑到了床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
“等等。”关键时刻,纳兰蓝开口:“外面有人。”
纳兰十六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不满的大声道:“听墙角听够了没有?你没有自己的师姐吗!”
绛蔻故作无事发生,吹着口哨遗憾离开瓜地。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正想兴致勃勃跟系统讨论讨论纳兰十六和纳兰蓝,耳边却率先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满含忧郁的碎碎念着:“不知道师姐有没有将花篮送给十六,我叮嘱了师姐很多遍,她应该不会再向上次那样忘了吧……”
绛蔻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纳兰臣,顿生同情:【刚刚纳兰蓝完全没提到他吧?】
系统回忆后,肯定点头:【没有。】
绛蔻:【看来是忘了。】
系统:【是吗?】
它怎么感觉纳兰蓝是刻意不提的……算了,不重要。
绕过纳兰臣,绛蔻总算找到纳兰缘的房间,没等多久,纳兰缘风尘仆仆的回来。
绛蔻高高兴兴迎上去,本打算问她从纳兰京那儿敲诈来什么宝贝,定睛一看后,却被纳兰缘满脸阴沉、神色阴晴不定的模样吓到,一时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
好在纳兰缘很快发现了她的迷茫,当即扯了扯唇角,勉强挤开一个笑:“待到此间事了,你最想去哪儿定居?”
第93章 黑面
绛蔻诧异的抬头:“去哪儿定居?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依着纳兰缘的脸色, 她还以为对方正不开心着,结果开口就是构画未来美好蓝图?
“……没什么,只是想把该做的事情提前准备好, 到了出发的时候就能直接带你走。”纳兰缘低声说着,三言两语将理由带过, 转而又盯着绛蔻的眼睛, 似乎在探寻什么:“你说对吗?”
“嗯……对。”绛蔻迟疑一瞬,紧接着果断点头。虽然她不确定自己这次能不能留在这个世界,但先答应总没错,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然而她回答的这么痛快了,那一刹的踯躅依旧没逃过纳兰缘的眼睛。
纳兰缘的眉头在不知不觉间紧紧皱着,红唇微启, 却又在开口前猛地闭眼, 深吸口气, 陡然抬手扣住绛蔻纤细的脖颈。
绛蔻:“?”
纳兰缘睁眼,神色不定,手指摩挲着绛蔻的肌肤, 好半晌才道:“你应该知道,我曾经想放过你。”
绛蔻被她的话勾起回忆, 想起纳兰缘曾竭力与自己保持距离。
纳兰缘细细凝望绛蔻的面容, 确定她听懂后, 沉沉开口:“那是你唯一能离开的机会。”
绛蔻一边点头,一边一头雾水,她不懂纳兰缘在这发什么疯, 只能见招拆招:“我喜欢阿缘姐姐, 这辈子也不会离开你,就算再给我十次八次的机会, 我的选择依然不会变。”
纳兰缘怔住,钳制着绛蔻脖颈的手明显的颤了颤,一如她不稳的声音:“这可是你说的。”
绛蔻对她绽开嫣然笑容,暗地里琢磨着纳兰京是不是偷偷跟纳兰缘说她坏话了,双手则如美人蛇,甜甜腻腻的缠上纳兰缘的腰:“嗯,是衣衣亲口说的,一辈子也不会变。”
纳兰缘默不作声。
许久,她低头,将脸埋入绛蔻温暖的颈窝,回抱少女。
当天晚上,绛蔻就知道纳兰缘为什么突然发疯了——纳兰京把她马甲的坟头刨了,还命人将马甲的尸体送来,并留下一句话:“蛊虫惑心,惑的可不止是活人心。”
别说纳兰缘脸色难看,绛蔻也蚌埠住了,亏她之前还寻思纳兰缘识时务,没绑回个小王爷给她戴绿帽子,顺带避开了被纳兰京送苗疆秘法的剧情,结果……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看了看依旧崭新的马甲,绛蔻生怕纳兰缘昏了头真做出鬼畜离谱的事情,当即赶走纳兰京的人,转头紧张兮兮抓着纳兰缘不放:“阿缘姐姐,我知道你极爱姐姐,可教主此举明显不怀好意,你要控制住自己,冷静啊!”
纳兰京被她抱着一顿呜呜呜,暴怒的情绪逐渐缓解,她抬手摸摸绛蔻发顶,阴沉的话语犹带残余的戾气:“别怕,我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再去扰你姐姐亲近。倘若蛊虫真能造成死人复活的假象,他就不会将秘法白白交给我,而是自己用了。”
“如今他这般逼迫我、刺激我……”纳兰缘说着说着,当真冷静下来,唇角微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不过是想在最后关头毁了我,届时就算仙丹没用,他也能有个慰藉。”
绛蔻听得怀疑,又觉得她这番话很对,最终被绕晕:“他也太坏了!按照你这番话来看,在不彻底碾死你之前,他似乎能忍住不用仙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纳兰缘眸光转动,定定看绛蔻。
绛蔻与她对视少顷,后知后觉的想起她先前焦躁多疑的态度,恍然睁大眼:“你想将我送走?”
纳兰缘不语,手顺着绛蔻的发顶落到少女的脸颊,开口时,说的却不是计谋规划,而是再一次问:“你不会趁此机会,一走了之的对吧?”
绛蔻顿时哭笑不得,用力抱住她:“不会,当然不会,绝对不会,肯定不会!”
纳兰缘轻轻应了声,等绛蔻想松开她时,她手上使劲,又将少女禁锢在怀里:“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绛蔻体贴的回答:“嗯,你问。”
纳兰缘:“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绛蔻思考两秒:“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会是我老婆。”
纳兰缘默了默:“……是我第二次上天山,去接‘陆绛蔻’那次?”
绛蔻摇摇头:“不是,是你第一次来天山的时候。”
纳兰缘愕然的松手,不解的低头注视绛蔻:“第一次?那时候在天山的分明只有绛蔻,你怎么会——”
问到一半,聪明的她灵光一闪,脱口问道:“是共感?哪怕那时你我未逢一面,你也……”
绛蔻抬起纤纤素手,捂住纳兰缘的唇,顺带丢给她一个含羞带怯的嗔怪眼神:“知道就好,不许说出来。”
纳兰缘耳尖泛红,也难得羞涩。
不过这样一来,知道桑衣远比她想的更在乎这段感情,她的患得患失便在瞬间消弭,一把将少女抱紧。
绛蔻一个没站稳,惊叫一声往后面的床上栽去,纳兰缘连忙扶她,被她连带着拽倒。
马甲此时还躺在床上,与绛蔻一模一样的脸精致而美好,乍一看当真宛若双生花交/缠在一起。
纳兰缘不由喉咙微动。
绛蔻毫无所觉,拍着纳兰缘胳膊将人推开,自己扒拉两下头发,还不忘把身边的马甲也打理一遍。
纳兰缘别过脸,走到窗边吹着冷风,努力把方才升起的荒谬妄念掐死在摇篮里。
她太可耻了。
已经拥有明月,却还渴望太阳。
如此贪得无厌,真的是……
纳兰缘很想痛斥自己,但她脑海里一浮现方才见到的明艳昳丽双生花,意志力就忍不住节节败退。
赶在自己控制不住前,她艰难压下所有妄念,依靠不去想而避开诱惑:“你今晚便走吧,纳兰京忍不了多久的,他一定会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我这边,再去使用仙丹。”
绛蔻点点头,随口问道:“只有我一个人走吗?我要去哪里等你?你什么时候能搞定一切来找我?”
纳兰缘见她字字都是自己,句句想着彼此的未来,一时心软不已,满腔温柔:“去天山等我好不好?我会让纳兰蓝保护你下山,下山后你就回天山茅屋,最多不过一月,我就过去接你。”
绛蔻眨眨眼:“纳兰蓝?她保护我?那……咳,那十六呢?跟我们一起?”
纳兰缘皱眉,显然对纳兰十六感到不满意:“十六顽劣,向来无心练武,让她跟着你们,既容易被义父察觉发现,也会拖后腿,所以此次离开,只有你和纳兰蓝两人。”
第94章 黑面
纳兰缘从容不迫的将一切都布置好, 待到天色稍暗,便披上黑袍,将绛蔻搂入怀里, 无声无息的来到纳兰蓝的后院。
纳兰蓝屋里点着灯,人却已在后院里久候多时, 见到纳兰缘将绛蔻扶稳, 低头恭迎:“见过少主,少夫人。”
纳兰缘没有多说废话,直接道:“她就交给你了。”
纳兰蓝沉声:“少主放心。”
纳兰缘神色不变, 实际上一点也不放心,无奈紧急之间,她找不到更适合更信任的人来送绛蔻离开。为了敲打纳兰蓝, 她在最后意味深长的补充了句:“半月之后, 我会带十六去天山找你们。”
纳兰蓝不知有没有听懂纳兰缘话语里潜在的胁迫, 神色微微柔和的回答:“多谢少主!”
纳兰缘嗯了声,又看了绛蔻几眼,随即终于舍得转身。
她一离开, 纳兰蓝就抬头对绛蔻道:“陆姑娘,我们现在便出发吧。”
绛蔻毫无异议。
有纳兰蓝这个魔教本地人在, 两人避开大路, 选择密道逃出。经过半个时辰的行走, 待到重见天日时,她们已经远离魔教,出现在渡口不远处。
与毫无规划的纳兰缘不同, 纳兰蓝的外出准备十分齐全, 首先拿出几张□□给绛蔻改容换面,其次分给绛蔻一把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还不忘将匕首、暗器塞给绛蔻,叮嘱她抹毒药时不要毒倒自己。
绛蔻不明觉厉,全副武装后突然生出雄心壮志:【武林盟主算什么?我可取而代之!】
系统懒得理膨胀的她。
两人摸着夜色上船,船夫本打算让她们先歇息,等人多再出发。但在纳兰蓝一锭又一锭的银子攻势下,船夫屈服了,大半夜开始加班。
水面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就在绛蔻逐渐放松警惕时,黑暗里猛然射来一箭,直取她项上人头。
关键时刻,纳兰蓝暴起拔剑,将尖锐箭矢击飞,而后一把抓住绛蔻,带着她往船尾跑。
浓重的夜色是最好的保护色,绛蔻这边看不清有多少杀手在靠近,杀手们也失去了她们的动向。
船上一时陷入诡异的平静。
匆匆来到船尾,纳兰蓝在绛蔻吃惊的目光下取出一件衣裙,无论是面料亦或款式都与绛蔻身着的差不多。
将衣裳简单套在外面后,纳兰蓝将自己换下的黑袍披在绛蔻肩上,系紧的同时冷静叮嘱:“陆姑娘莫慌,师父有所预料之事我与少主都提前料想过,有少主在教内牵制周旋,师父绝不可能亲自过来,如此一来,我们只需处理掉这些杀手即刻。”
绛蔻瞬间明悟她的打算,迟疑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也挺能打的……”
说来惭愧,她练功的方式不太上得台面,自然不好意思到处得瑟,而有纳兰缘在,她更没有出手的机会,以至于除了她和纳兰缘外,估计没人还记得她已经步入二流高手的行业……
“陆姑娘放心。”纳兰蓝冷静道:“区区杀手,不足为惧,你只需趁夜游到对岸,在林中等我片刻。”
“哦,好——等等。”绛蔻刚想说自己不会水,纳兰蓝便匆匆来了句:“他们来了!”,继而迅速扭头回船头那边。
绛蔻麻了,在原地踯躅半晌,正心存侥幸的想着能不能就在这躲过去,系统突然提醒她:【有杀手在向这边靠近。】
绛蔻:【QAQ】
系统不解:【你卖什么萌?还不快跳水!】
绛蔻扭扭捏捏:【我怕……】
不等她说完,系统拔高声音,惊奇道:【他们快到船尾了!哇!好大的刀。】
在被砍死和淹死之间,绛蔻终于做出决定,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然而她终究耽误了一会,使得杀手们眼角余光注意到这边,他们也不管跳水的人究竟是谁,只在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跟着扑通入水。
半晌后。
杀手们浑身湿漉漉的站成一个圈,看着圈里已经凉透的尸体面面相觑。
杀手A:“……真不是你们谁暗中动的手?”
杀手们:“不是我,不是我。”
杀手A:“……那还真是自己淹死的?”
无心无情的一群人沉默了。
他们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因为怕死,就选择自杀。
这算什么?
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止杀手们发懵,就连系统也懵逼:【你怎么死的?】
绛蔻委委屈屈:【淹死的啊,我都说了我怕……怕自己不会水,把自己淹死……】
系统回忆两秒,大无语:【我还以为你是害怕游泳呢!】
两人互相推锅,推来推去后杀手们做出决定:“既然人已死,就把尸体带回去吧。”
系统眼皮一跳,赶紧问绛蔻:【现在怎么办?】
绛蔻试探的问:【能不能看广告一键复活?】
系统翻白眼:【可以啊,前提是你先得把这些目击者给杀了,不然你能死而复生这件事算是证据确凿了。】
绛蔻沉吟,而后果断点头:【好,你先把我复活,我趁他们不备直接——】
她的话还未说完,杀手们商议完毕后,猛然一剑刺穿尸体心脏,其余人也不闲着,扭断脖颈的扭断脖颈,攥碎心脏的攥碎心脏,每人都补过刀后,杀手A彻底放心:“看来是真死了。”
系统:【……】
绛蔻:【…………】
【看来在江湖上行走,补刀是基本功。】系统惊叹完,补充道:【被这么杀,‘陆桑衣’这会是彻底没救了,建议你换马甲吧。】
绛蔻泪眼汪汪:【不要,我就要这个马甲。】
她试图靠撒娇卖萌忽悠系统帮自己,杀手们却在这时猛然警觉:“有人杀来了!”
似是为了迅速逃走,杀手放弃了绛蔻的全尸,一剑割下她的头颅,抓着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绛蔻顾不上炸毛,赶紧捏系统:【快帮我把身体收回来!决不能让纳兰蓝知道我死了!】
等到找回脑袋,她还要原地复活的,若是提前‘死亡’,难不成她还能继续编个‘三妹’出来?
骗傻子也不是这么骗的啊!
系统被绛蔻吵得头大,只能听话的将无头尸体收入空间里,下一秒,纳兰蓝满含怒火的身影踏水而来,瞧见地上血迹,当即脸色一变,顺着杀手们逃窜的方向杀去。
绛蔻松口气,松完又紧张的再次捏系统:【快快快,追上去!我要在纳兰蓝抓住杀手,又或是杀手回到魔教前,赶紧把头抢回来!】
系统没辙,一脸绝望的跟上,心里反复碎碎念——它真的是上辈子欠了小心魔的!
第95章 黑面
绛蔻没了身体, 又不愿意直接放弃、重捏新马甲,故而只能靠着系统带自己行动。
小黑球拼了老命的飞,终于追上杀手时, 却晚了一步,与绛蔻眼睁睁看着纳兰京撩起她脑袋上的一缕乌发, 笑容深浓道:“好, 好极了。”
他哈哈大笑,旋即捧着脑袋转身。
在他身后,原本应该是湖面如镜的冰池, 此时悄然分隔两片,让出一条道来。道路中间,冰柱拔地而起, 托着寒意森然、晶莹剔透的冰棺。
眼前的冰棺显然比‘陆绛蔻’使用过的棺材更好, 无论是雕刻的细节亦或是天山冰的森寒程度, 都足以说明制作者十年如一日的用心。
绛蔻被冰棺吸引注意力,禁不住飘过去细看。
棺材里,气质清雅的女子安然熟睡着, 浓密的长发编织成温婉的侧边辫,垂在一侧身前。
而令绛蔻吃惊的, 却是她的面容与纳兰缘极为相似!
不对。
准确来说……应该是纳兰缘继承了她的美貌!
绛蔻在这瞬间恍然明悟, 毕竟以女人与纳兰缘面容的相似程度, 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DNA检测……但越是吃惊,绛蔻也越是不解,因为她清楚的记得纳兰缘曾说过, 她是被父母丢弃的。
可现在再看……这亲爹亲妈不一直陪着她嘛(。)
绛蔻被窥到的一面真相冲击的满头雾水, 另一边的纳兰京已经捧着头来到女人身边,含笑且温柔亲昵的开口:“青萝, 你看,她便是你时时念叨着要趁早打死的女婿。”
“缘儿虽花心滥情了些,前脚爱着姐姐后脚爱上妹妹,但青萝你放心,我不负你的心愿,已经将她们都杀了。”
“女婿们长得都一样,我便没把两个头都带来,只带了妹妹的,你看看怎么样?满意吗?”
纳兰京语调宠溺,听得绛蔻浑身不适,炸毛骂道:【他有病吗?青萝早就死了,还问问问!】
系统冷静思考:【他问完了是不是就会把你的头扔一边?】
绛蔻心头一动,还没来得及生出盼头,两人就见纳兰京自言自语的笑说半天后,反而一掌将马甲脑袋拍成马赛克:“既然你不满意,那为夫就不让女婿在这儿碍你的眼了。”
绛蔻:【……】
系统:【……】
绛蔻盯着西瓜汁,悲愤的开口:【你的嘴是不是开过光?】
系统眼神飘忽,试图通过吹口哨来表示事不关己。
就在此时,云阶月地外蓦然传来嘈杂的动静。
纳兰京低笑一声,伸手隔着冰棺轻抚青萝秀发,语带溺爱道:【缘儿又来看你了,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改不了这古灵精怪的性格。你且安心睡下,待我训诫过缘儿,再回来陪你。】
随着纳兰京犯病的话语,冰柱在机关中缓缓降落,待冰池合二为一重新聚集,游鱼们甩着尾巴四散着游开。
“纳兰京!”一声戾气十足的冷呵在外暴起,赫然是彻底撕开脸皮的纳兰缘,她急怒交加,又带着隐忍多年的不解和深深的屈辱:“魔教弟子无数,你为何唯独痛恨我!”
她是真的不懂。
她一直知道纳兰京视她为眼中钉,纵有温情脉脉的时刻,也不过是在为下一次翻脸时教训的更狠做铺垫。
她以为纳兰京对自己的恨意,只是出于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愚弄的厌恶,而绛蔻,则纯粹是被她牵连,她相信,只要她拿出足够多的诱惑,纳兰京绝对不会像是对待杀父仇人般死盯着绛蔻,即便纳兰京想要给她添堵,派杀手去围杀绛蔻,那些人也不可能是纳兰蓝的对手。
——在今日之前,纳兰缘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事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纳兰京对她放出的消息毫不在意,明明寻找了十几年的复生之法,却在如今这个时刻丝毫不深究仙丹的真实性,毅然将所有杀手都派去围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女。
倘若那人不是绛蔻,纳兰缘都想为纳兰京的疯狂鼓掌。
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恨她!
面对纳兰缘的愤怒,纳兰京不紧不慢的弯腰,借着森寒刺骨的冰池水,细细洗清手指间的殷红血迹,而后负手踏出云阶月地。
系统很好奇这对父女会如何交锋,连忙催促绛蔻:【别看你那破西瓜了,大不了再换个马甲。】
绛蔻愁的不是秽土重生的事,她只是不希望‘陆桑衣’就这样死了,不希望纳兰缘知道这后,误会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无奈脑袋烂成这样,绛蔻再怎么不想也没辙,只能郁闷的跟着系统往外飘,先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云阶月地之外,纳兰京负手站在高处,眼神居高临下,唇角笑意不减。
面对纳兰缘几近失控的愤怒杀意,他笑容越发深:“缘儿,你很痛苦吗?”
纳兰缘眼神冰冷的看他,似乎是在竭力保持冷静,不被纳兰京牵着走。然而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拳头紧攥,怕是早已把自己掌心掐的血肉模糊。
“我知道你很痛苦。”纳兰缘不回答,纳兰京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笑:“因为我曾经也像你一样不可置信、痛不欲生。”
纳兰缘怒极:“冤有头债有主,谁动了你的逆鳞你便是找他报仇!为何盯着我不放!”
纳兰京顿时哈哈大笑:“自然是因为……你就是害死青萝的人啊!”
纳兰缘的表情有一刹那的错愕,很快被她强行压成平静:“纳兰京,你已经彻底疯了。青萝……哼,果然是韩青萝,你守着她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想要复活她,就没有想过她睁眼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手杀死你这个杀了她天月山庄满门的仇人?”
纳兰京的笑容罕见的敛起。
当他面无表情,用着同样冰冷的目光与纳兰缘对视时,绛蔻竟然从他的眉宇间,找到了一丝纳兰缘的影子。
“她不会杀我。”纳兰京缓慢的说着,像是在回答纳兰缘,又像是在告诉自己:“她当初宁可自尽,也不愿意对我出手,便是爱极了我。这么多年过去,往事如烟,她会明白过去的终将过去,唯有向前看才是真谛。”
纳兰缘笑了,被他恶心到笑容都掺杂着掩饰不住的恶意:“你亲自率魔教荡平天月山庄,亲手杀了韩青萝的爹娘,如今却要她向前看?这么恶心的话,你居然还有脸说出来?”
纳兰京没有表情,平静回答:“不然呢?非要像你一样将一切都告诉她,逼她从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一夕间长大?”
纳兰缘不明所以,皱眉道:“你在说什么疯话?这与我有何关系?倒是你,将桑衣还给我!”
纳兰京定定的看她:“怎么会和你没关系呢?纳兰缘,我痛恨你跟着我姓纳兰,旁人都信你我有缘,所以我为你取缘字,实际上我知道,当你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恨不得掐死你这个孽种,你我若真有缘分,那也是上天安排的孽缘。”
纳兰缘抿起唇,脸色有些难看。
她还是不懂纳兰京在说什么,但对方话语间的浓烈恶意,令她不期然的想起幼年早已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人也曾这样爆发出无边恨意。
那是谁?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要恨她?
纳兰缘微微恍惚,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她幼年中过的毒太霸道,既为她培养了绝佳的根骨与练武天赋,也残忍的将她的记忆抹除的一干二净。
就像是有人……不希望她记得过去曾发生的事。
纳兰缘想不出结果,索性将思绪镇压,把话题绕回最初、也是她最在乎的主题:“桑衣在哪?你若是肯放她一命,我便从此以后任你处置。”
纳兰京纵使不想搭理她,闻言仍禁不住一个挑眉。
杀手只带回了陆桑衣的头颅,想来尸体是随意放在原处,是人都知道,尸首分离必死无疑,纳兰缘却像是毫不知情,还以为陆桑衣仍活着……真是奇怪。
纳兰京审视着纳兰缘的脸色,半晌后,他重新笑起来:“纳兰缘,你很爱她吗?”
纳兰缘不明白他又犯什么病,偏偏为了绛蔻,她还是不得不冷笑回答:“不过是占有欲罢了。”
纳兰京点点头:“看来是真的爱。”
纳兰缘烦躁的拧起眉。
纳兰京笑吟吟的欣赏着她的神色,刻意拖长着语调,慢悠悠道:“只可惜……她不爱你。”
纳兰缘冷哼,正打算反驳,忽然又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在感情方面的她赫然还是太嫩了,纳兰京只瞥一眼,便将她潜藏在心底的恐惧不安了解个十成十,当下笑的越发慈和:“前几日,我赠你苗疆秘法时便与你说过,世人心易变。她现在爱你,不代表明日爱你,她明日爱你,不代表以后还爱你,若是有想留住的人,便不要吝啬手段,果断将人绑在身边才是道理,纵使你们一日争吵,日日争吵,年年争吵,但总归她还在你身边,还与你朝夕相伴,与你一生一世,执手偕老。”
“但是啊……很可惜,你没有听进去。”纳兰京慈祥又怜悯的俯视纳兰缘,像是早已过河的人,同情着过不了河的人:“现在她走了。她感到害怕,她对你的爱没有对自己的爱多,身处魔教就要时刻面临厮杀鲜血,这对一个柔弱的少女而言太沉重,所以她求我放她离开,求我告诉你,不要再去破坏她平静安宁的生活。”
【……】
如果不是‘陆桑衣’的无头尸体还在系统的空间里,绛蔻自己差点都要信了纳兰京的鬼话。
她在这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系统则注意到更细节的东西,弱弱提醒她:【那个……纳兰缘好像要把牙咬碎了。】
绛蔻一激灵,低头看去,只见纳兰缘气到关头,竟然不怒反笑,笑的像纳兰京一样:“是吗……是吗。”
纳兰京微微蹙眉。
他不喜欢纳兰缘,更不喜欢对方流露出和自己相似的地方,当下变本加厉,仗着死人不会解释,越发大力的抹黑起来:“你不信?莫非你当真以为你们情比金坚?据我了解,若不是为了陆绛蔻身死之事,你们根本不会有相识的那一日吧?如今已经成功替姐姐报仇,陆桑衣想回家过安稳的生活,想找一良人成亲生子,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哦对,说起这个,她还托我与你说一句,她很喜欢孩子,尤其是自己的孩子。”
纳兰缘的脸色彻底变了。
从前她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也觉得她与桑衣刚复合便谈这些未免为时尚早,如此被纳兰京恶劣的撕破伪装,她才几乎窒息的明白,她不是没有去想,而是不敢去想。
她可以不要孩子,她可以守着桑衣过一辈子,可陆桑衣呢?
但凡陆桑衣有一瞬的犹豫,纳兰缘都会感到恐慌与惧意。
不仅是惧怕陆桑衣多年后会后悔、会恨她,纳兰缘更怕的是自己——她怕她会走上与纳兰京一模一样的路,只为了一己之欲,就抹杀陆桑衣的想法。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却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深吸口气,纳兰缘试图冷静下来。
可她已经泛红的眼底,掐烂的掌心,无一不在说明她距离发疯仅一步之遥。
眼看着纳兰京这个拱火乐子人还在恶意满满的想开口,绛蔻忍无可忍,大怒道:【系统!】
系统被吓一跳:【啊?】
绛蔻:【开号!】
系统:【嗯?现在吗?好吧,等一下啊,首先是选名字……】
绛蔻急的火急火燎:【随机随机!名字长相性格身份全给我随机!我只要一个现在就能出场的马甲!】
系统被她催的头大,只能顺着她的意秒速随了个马甲,刚开口说‘搞定’,绛蔻便一头钻进衣服里,睁眼就从身后掏出‘陆桑衣’无头尸体,同时愤怒的控诉纳兰京:“阿巴阿巴!”
空气骤然安静。
纳兰京的话被打断,几欲发疯的纳兰缘迟钝的被吸引注意力。
所有人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袭黑衣的无名杀手面前,正躺着一具少女尸身,而她自己则睁大着眼,满脸惊悚与惊恐。
由于她的表情太懵逼,纳兰京居然没在第一时间往她有嫌疑这方面想,只惊疑不定的眯着眼:“这尸体……是凭空出现的?”
绛蔻:“啊……巴。”
小心魔已经开始感觉不对了,方才的怒火滔天仿佛被一桶水浇灭,连点火星子都不剩。
这会的她满脑子都是狠揉小黑球,面上却怂怂的收敛气势,试图装成弱小可怜又路过的无名杀手,先保住三号马甲的狗命。
纳兰京打量着‘陆桑衣’的尸体,越看越遗憾的发现,这居然是真货。
都说眼见为实,如今‘陆桑衣’明明白白死在纳兰缘面前,那他刚才的话,赫然将成废话。
纳兰京暗暗觉得纳兰缘好运,心中恨意则如面上笑意绽开翻涌,他宛如无事发生般看向纳兰缘,笑道:“真是奇怪啊,好好的尸体怎么会突然出现?莫不是陆姑娘在逃回家的路上,倒霉的被人……十七,你有在听为父说话吗?”
死死盯着低头杀手的纳兰缘有些恍惚:“……什么?”
纳兰京笑容维持不住,看看她,又看看快把脑袋埋进地里的杀手,表情逐渐扭曲。
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滥情薄幸到极点的色魔女儿!
陆绛蔻死后不久,纳兰缘看上陆桑衣,他还能认为是移情,毕竟那对姐妹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现在呢?
陆桑衣一死,纳兰缘的情深似海也立马跟着死了吗?!所以才能无缝衔接的立马看上下一个?!
第96章 黑面
纳兰京的死鱼眼极具压迫力, 纳兰缘似有所觉的拧眉看去,旋即面露嫌恶。
纳兰京险些被她逗乐,笑呵呵的故意问:“缘儿莫非是看上这小哑巴了?虽说本座不在意, 可陆姑娘在这尸骨未寒,你就移情别恋, 是不是过于薄情了些?”
被他的话提醒, 纳兰缘终于从强烈的既视感与直觉中惊醒,豁然扭头盯着凉透的马甲尸体,目眦欲裂道:“纳兰京!”
怒吼出声之际, 纳兰缘已然拔剑,剑尖如破天之光,令笑吟吟的纳兰京瞬间变了脸色, 连忙抬手阻挡。
他们在顷刻间连过几招, 明明是比世间人更亲密的关系, 此时却又杀的比谁都狠。
趁他们不注意,角落里的小杀手默不作声的挪动脚步……挪动脚步……一直挪到无人注意的地方,她才裂开的在脑海里询问:【三号马甲为什么是哑巴?!】
系统很慌很心虚, 努力撑着气势理所当然的回答:【这当然要问你自己!】
绛蔻:【?】
系统:【要不是你催着我随机,好好选的话, 能设定出这么一个哑巴角色吗?要不是你的手气太非, 咱们又能随机到哑巴吗?所以你说!怪谁!】
绛蔻沉默了, 片刻后,委屈巴巴的开口:【……怪我。】
系统在暗地里擦擦汗,面上缓和语气:【你知道就好, 没事, 我不嫌弃你脸黑,你也别嫌弃马甲是哑巴, 再怎么说你也成功戳破了纳兰京的一腔鬼话,这不比让纳兰缘误会更好?】
话虽如此,可绛蔻还没玩够小姨子的戏码,这会难免郁闷:【那我接下来还怎么和纳兰缘相认呀?】
系统乐观道:【实在认不了就不认了呗,反正剧情都快走完了,和乱七八糟不知跑到哪去的感情线相比,这个世界的事业线相当□□和顽强,一直撑到了现在,那你也能在剧情结束后,继续在这个世界多待一段时间了。】
绛蔻无语反问:【我为什么要呆在小世界?】
系统一愣:【呃,为了纳兰缘……好吧。】
它反应过来了。
小心魔根本没有事业心,对任务完全无所谓,就是为了老婆才老实做任务,如今没办法跟纳兰缘相认,她才不管自己还能不能继续留在这个世界。
系统感觉不妙,生怕小心魔摆烂的现在就要离开,连忙绞尽脑汁的怂恿:【你怎么这么笨啊!】
绛蔻:【?】
绛蔻:【你再说一遍?】
系统轻咳:【我是说,你干嘛非要和纳兰缘相认?继续勾引她、让她一边对陆家姐妹产生负罪感,一边为你这个小哑巴神魂颠倒,那不是更有意思?】
绛蔻鼓起脸:【我一个哑巴,怎么让人神魂颠倒?】
系统丢出一句哲学的话:【如果爱要用语言表达,那哑巴怎么相爱?】
绛蔻深以为然:【是啊?怎么相爱?】
系统:【……】
它是在引导!不是在让她反问!
系统深吸口气,灵机一动:【唉,我也不知道,看来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连你都没有自信抓住沈溯光的心,咱们还是早点去下一个世界吧,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随出什么瘸子结巴的人设,不然沈溯光可不管你的灵魂是不是小心魔,直接就将你pass了。】
它每说一句,小心魔的眉头便皱一分,等它说完,绛蔻直接瞪它一眼:【激将法是吧?故意阴阳怪气是吧?找死是吧?】
系统装死:【啊?什么?我听不见,现在就脱离小世界吗?】
绛蔻气呼呼的咬着唇,在系统的一再询问后不耐烦道:【不脱离!哑巴就哑巴!】
她还就不信自己撬不动自己的墙角!
系统见她改变主意,暗喜后不忘提醒:【对了,你现在的人设是缄默高冷。】
绛蔻:【?】
哑巴撩人本来就很难了,现在还要她装高冷?
系统弱弱提醒:【这是你手黑随……】
绛蔻气道:【不用你一直提醒!我知道!】
系统乖巧闭嘴。
默念着自己的人设,绛蔻后知后觉的问:【那我现在的脸呢?长什么样?】
系统:【有鼻子有眼睛。】
绛蔻:【你再皮?】
系统咳咳:【我是说还挺好看的,虽然没你本体那么美艳,但很有小龙女那种清冷缥缈的仙气。】
绛蔻顿时心痒痒,想回去美美的照镜子。
她看向纳兰缘那边,发现那对父女还在互相重拳出击,当即转身试图离开。
然而她刚走出两步,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她面前。
那人身着与她同款式的黑衣,面带半脸面具,露出苍白的下巴,沉声道:“无心,你要去哪。”
绛蔻:“……?”
绛蔻:【救救救救我,无心是谁?】
系统:【三号马甲随出来的名字。】
绛蔻:【那他呢?他是谁?】
系统:【杀手头头,马甲的老大,无情。】
绛蔻:【马甲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的背景。】
系统:【这就要怪某个手黑脸黑的小心魔了。】
绛蔻在脑海里呜咽一声,面上默默看着无情,试图通过‘高冷’的人设来糊弄过去。
所幸她成功了,无情对她的冷漠寡语毫不意外,同样用冷冰冰的态度开口:“少主刚刚在看你,在教主没有发话前,你不能走。”
绛蔻动了动唇,刚想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另一边对打的两人终于分出结果,纳兰缘以一招之差赢了纳兰京,正想痛下杀手时,和绛蔻对峙的无情蓦然闪现,来到‘陆桑衣’的尸体边,一把将尸体拎起。
纳兰缘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怒声道:“不准碰她!”
趁她分神,纳兰京迅速后退至安全距离,反手用手背擦去唇边鲜血,笑道:“没听到少主的话吗?”
无情利落的应是,转而将尸体直接塞入绛蔻手中。
迎着纳兰缘移过来的沉沉目光,绛蔻:“……”
注视着眼前的杀手少女,纳兰缘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方才被触碰禁/脔的滔天怒火随着陆桑衣被转手而消弭的不见踪影,这种奇怪的反应令纳兰缘自己也不理解。
她只知道……眼前的少女垂眼时,睫毛好似染着霜雪的冰蝶,一颤,便可撩人心弦。
纳兰缘不自觉的走神片刻,等她回神,脸色瞬间阴晴不定。
她本该对自己反常的反应感到惊惧,本该对面前这个诡异邪性的少女提起十二万分的防备,可是……她脱口却是一句:“你过来。”
绛蔻一愣,疑惑的掀起睫毛看她。
纳兰缘心绪翻涌,竭力将视线移开,放到绛蔻抱着的尸体上,好半晌道:“你过来……把她还给我。”
第97章 黑面
绛蔻心中恍然。
原来是希望她把马甲还回去。
吓她一跳, 她还以为纳兰缘要她过去,是想给她个抱抱。
离谱又清奇的想法令绛蔻自己都感到好笑,抿着唇压住笑意, 她弯腰抱起马甲,抬步往纳兰缘的方向走。
系统:【诶诶诶, 你先在是纳兰京的属下, 怎么能这么听纳兰缘的话!你ooc了知道吗!】
绛蔻当没听见。
ooc又能怎么样?她就是看纳兰京不顺眼——就在绛蔻气呼呼这么想的时候,剑鸣如乍起惊雷,自她身后暴起, 转瞬间直逼她的后心,欲把她和马甲做成一串糖葫芦。
纳兰缘是第一个察觉的,然而她离无情太远, 中间甚至还隔着绛蔻本人, 纵使变了脸色, 毅然掷出从不离身半步的长剑去阻挡,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绛蔻——一个驴打滚,险而又险的躲过致命危机。
虽然姿势过于蠢萌……但纳兰缘仍是狠狠松口气, 一踏地面飞速掠过去,抓住扔在空中的长剑, 含怒将一击不成还想动手的无情打飞吐血, 继而扭头回到绛蔻身边, 心跳飞快的问:“没事吧?”
绛蔻坚强着维持人设冷着仙女脸,把被自己压成肉饼的马甲扯到纳兰缘面前,一手指着尸体, 一边摇头, 示意马甲没事。
纳兰缘慢半拍的低下头:“哦……没事就好。”
看了尸体片刻,她终究没忍住再次开口:“你也没……”
憋了半天的话没问出口, 纳兰京便悠悠然的鼓掌:“亏本座方才还真当尸体是凭空出现的,现在看你们当着尸骨未寒的陆姑娘的面便开始打情骂俏,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你们精心策划好的。纳兰缘,本座真的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无心的?是还在和两位陆姑娘情意绵绵时?还是更早之前?”
他审视着纳兰缘的神情,意外的发现对方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忌惮,反而眼含迷茫,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纳兰京心中冷笑,瞥着一旁装都不装开始卖主子的无心,故意问纳兰缘:“你对每个女人都爱的情深不悔,让我真的很疑惑,你最喜欢的究竟是谁?是愿意孤身陪你赴魔教的陆绛蔻,还是与你日久生情的陆桑衣,又或是在我身边埋伏多年,只为你一句话而毫不犹豫背叛的无心?”
“亦或者……”纳兰京分明是在与纳兰缘说话,可他偏要意味深长的看向绛蔻:“你谁也不爱,所有女人都是你登上教主之位的垫脚石?”
纳兰缘不说话。
旁人都以为她是被说中心事因而不语,唯有纳兰缘自己心里清楚,她哪里是不愿意回答?明明是懵了!
她根本听不懂纳兰京在说什么!
谁是她的心中最爱?
废话!当然每个都是!
她又不是一次性谈了好几个!她和每个人相恋时,都只爱对方!
至于为什么桑衣一死,她对对方的感情便在顷刻间化为青烟……当然是因为她不爱女干尸!
纳兰缘想着想着,成功说服了自己。
她冷冷看向纳兰京:“自称义父,你便真以为自己是我爹?我的事,何须向你解释!”
纳兰京的眉头动了动,笑容也缓缓消失。
谁也不知道他在这一刻想了什么,绛蔻等人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开口:“本座改变主意了……你年纪尚轻,不知天高地厚,任性、薄情、寡义,见一个爱一个……”
纳兰缘无法忍受他污蔑自己,尤其还是当着无心——怀里的陆桑衣的面污蔑她,怒极打断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纳兰京定定看她,唇角微扬,似笑非笑:“为父想说,咱们一家人,还是要整整齐齐才好。虽然见一个杀一个着实辛苦,但没关系……本座有的是耐心!”
在他尾音落下的瞬间,他与无情同时出手,一前一后杀向纳兰缘与绛蔻。
单单一个纳兰京,纳兰缘压根不怕,可无情对绛蔻的杀意,牵制了她的大半心神,令她一时间无法击退纳兰京,反而被对方牵制的无法抽身。
她心中暗恼,正欲不顾一切的先护着无心离开,谁料面对无情的杀招,无心在度过最初的狼狈后,有模有样的挡了下来,而她那一招一式……赫然与纳兰缘相差无几!
纳兰缘看的怔神,纳兰京也冷哼一声:“本座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手把手教的她武功,纳兰缘,你倒是瞒的够厉害,本座现在只好奇,你与无心缠缠绵绵时,陆家两位姑娘,知道你背着她们在外面另有他欢吗?”
纳兰缘:“……”
不,陆绛蔻与陆桑衣不知道,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教过别人武功好吗!
除了她放在心上的陆家姐妹,又有什么人配她特意抽出空,细致的亲手指导?
没有!
这么多年,就只有陆家姐妹两人而已!
想到这,愤慨的纳兰缘脑海里隐约冒出一个离奇而荒谬的联想,不等她细思,同为高手的纳兰京陡然抓住机会,裹挟着浓重杀意,趁她不备时一掌拍向她的心口,出手即时毫不留情的一式杀招。
纳兰缘何等敏锐,紧急关头避开身体,没让他一招落实。
然而高手对战中,一丝分神都足以身死百次,她躲开了一击毙命的杀招,却紧接着被纳兰京乘胜追击,一掌打碎肩骨,倒飞着后退数米,最终单膝跪地,噗的喷出一地猩红。
另一边的绛蔻正有模有样的与无情对杀着,余光被这边动静吸引后,顿时小宇宙爆发击退无情,迅速来到纳兰缘身侧,架着她就溜了溜了。
无情抬步欲追,纳兰京及时抬手,运着内力调理伤处的同时,哼笑着慢慢道:“让她们走。”
他了解纳兰缘,并且自认为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她。
且不说陆桑衣的尸体还在这里,便是以他对对方的恶意,就足够小心眼的纳兰缘回来报复他千百次。
而且……杀人要诛心。
他没见过变心比变脸还快的人,纵使纳兰缘几次三番被小哑巴吸引,她仍觉的这可能是纳兰缘贪花好色罢了。只有给两人创造培养感情的独处机会,他才会相信纳兰缘会真的爱上小哑巴。
而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吝于赠予。
爱的越深时死别才越痛,纳兰京已经欣赏过两回,原本他已经感到腻了,但现在,他决定再欣赏一次。
这一次过后,他就没心思再看纳兰缘又双叒爱上谁了。
因为他要带着不听话的女儿和女婿……们,彻底与青萝团聚。
第98章 黑面
绛蔻在蓬莱教里生活了这么久, 已经对教内各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带着纳兰缘趁夜跑路,因为前不久刚在水里受过埋伏, 所以她这次机灵的换了个方向,选择往雪山深处跑。
然而跑到差不多时, 自信满满的她被自己的大聪明弄傻眼了, 呆若木鸡的问:【雪山里又冷又荒芜又找不到任何东西,我为什么要带着伤患跑到这里来?】
系统鼓掌,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 它的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儿:【问的好呀,我也想知道。】
绛蔻麻了,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努力找到一处山洞口, 搀扶着纳兰缘进入其中。
纳兰缘一直沉默不语, 靠墙坐下后有意无意的看了绛蔻一眼,只是绛蔻正垂着乌黑细密的睫毛,在心里苦大仇深的想着该去哪弄药物给纳兰缘疗伤。
好在此事不用她费心, 纳兰缘缓了片刻,便默默打坐, 于天亮时分痊愈七成, 只余受伤的肩膀仍需好好疗养。
她打坐前, 绛蔻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她,等纳兰缘结束循环周天的内力、睁开眼时,便发现眼前这位杀手, 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 如冰雕雪琢的天山美人,透着不属于红尘人间的世外空灵。
纳兰缘微微恍惚, 就这么看着杀手入了神。
绛蔻回视她的目光,迟疑少顷,无声的开口吐出唇语。
纳兰缘下意识一字一句的辨认:“你……瞅……啥?”
纳兰缘:“?”
她几乎怀疑自己读错了,愕然的看向面前少女:“你刚刚想说的是这个吗?”
绛蔻听着系统叽里咕噜的‘人设人设’,淡定的摇头。
纳兰缘莫名松口气。
她就说以无心冷冷清清的脸,怎么可能问出一口北方大碴子味的话。
果然是她的伤势没好全,影响到脑子了。
在雪山待着不是长久之计,虽然纳兰缘自信纳兰京此时也不好过、不知正躲在哪里疗伤,但她与对方不同,纳兰京身为魔教教主,有的是手下循着踪迹追杀她们,而她与无心只有两人,且无心立场模糊,只能算半个自己人……想到这里,纳兰缘忽然抬头。
绛蔻迎着她紧盯的目光,差点疑惑歪头,好在系统的话不全是打了水漂,绛蔻止住了下意识的动作,只用不咸不淡的眼神回视,示意纳兰缘有话就说。
纳兰缘微一犹豫,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何要背叛义父,选择帮我?还有你的武功……”
绛蔻听得心头一跳,逐渐心虚,怎么也没想到纳兰缘敏锐的发现了她那么多破绽,还这么迫不及待的发问,没给她跟系统商量商量的机会。
眼见着纳兰缘一副不得到目的不罢休的模样,绛蔻沉默几秒,陡然灵机一动,张口就来。
纳兰缘先是懵住,紧接着连忙一边看绛蔻巴拉巴拉的口型,一边满头大汗道:“等、等等……”
她读不过来!
然而绛蔻冷酷的熟视无睹,自顾自‘讲’完解释的话后,高冷的闭嘴看着她。
纳兰缘:“?”
她再次恍惚:“说、说完了?”
绛蔻给她一个‘知道就好’的眼神,并且继续维持着冰山美人脸,实际上,她已经在脑海里嘻嘻嘻笑开了,一再夸自己原来是个欧洲人,哑巴怎么了?就是要哑巴才能蒙混过关!
系统敷衍的‘是是是’,再看纳兰缘呆滞的神情,不禁又一次同情被小心魔玩坏的她。
之后纳兰缘不死心,试图让绛蔻语速慢一点重复刚才的话,绛蔻秉持人设冷冷看她,成功令纳兰缘将脸埋进掌心里,长吐一口气主动败退:“算了。”
算了。
既然无心不愿意说,她又何必死揪着不放。
来日方长,她会用自己的眼睛,慢慢寻找答案。
最关键的问题被跳过,纳兰缘将话题绕回最初:“我们得离开雪山。”
绛蔻点点头,指向她肩膀的伤口,意思是出去后要立即解决她的伤势。
纳兰缘行走江湖多年,压根没把这点伤放在心上,而无心作为杀手,理应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眼见着冷冰冰的美人对自己的一点小伤这么上心,纳兰缘本不该多嘴,却仍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在心疼我?”
绛蔻思考两秒,淡淡移开脸。
纳兰缘:“……”
你是哑巴,不是聋子,不要在不想回答时装听不见。
纳兰缘在感情里向来被动,无论是与陆绛蔻还是陆桑衣相处时,都是被两个妹妹缠着粘着,如今猝不及防的遇到冷若冰霜的少女,她竟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山洞里陷入默然的气氛,纳兰缘语塞片刻,想到刚刚从脑海里闪过的陆桑衣,不由干巴巴开口:“等伤势好全,我要回来把桑衣带走,你……”
她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踯躅道:“你要和我一起吗?”
绛蔻点点头。
纳兰缘精神一振,顺势问道:“为什么?你认识桑衣?”
难道无心背叛纳兰京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与陆桑衣早已相识?
纳兰缘暗自揣测之际,余光瞥见绛蔻微启红唇……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绛蔻:“阿巴巴叭叭叭吧吧吧。”
纳兰缘:“……”
她突然想跟小杀手打个商量。
下次不想说话,可以不理她。
被少女顶着一本正经的脸噎住,她甚至开始怀疑对方连‘哑巴’都是装出来的……不,她不能因为怀疑人生就这么诋毁对方。
纳兰缘默默调理自己,很快恢复平静,放弃了试探绛蔻口风、从而得出真相的想法,低沉道:“待我伤势恢复,届时我正面迎敌,你潜入魔教夺带走桑衣,你我里应外合,如何?”
绛蔻自无不可,不过这次,她点头之余,奇怪的看了纳兰缘一眼。
纳兰缘第一时间抬眼:“怎么了?”
绛蔻想了想,张口。
纳兰缘眼皮一跳,几乎快条件反射的以为绛蔻又在拿自己寻开心,好在这次绛蔻语速很慢,跟着少女的口型,纳兰缘慢慢读道:“你一直在说‘把桑衣带回来、带走桑衣’,仿佛她还活着,你是不是忘了,陆桑衣已经……”
绛蔻轻描淡写的吐出了那个字,纳兰缘却仿佛失了力气,无论如何也复述不出口,只剩音湮灭在唇齿间,留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幸运(亦或不幸)的是,这不是纳兰缘第一次痛失所爱,所以短暂的寂静后,纳兰缘颤抖着声音开口:“她还活着。她在我的记忆里,永远鲜活明媚的活着。”
第99章 黑面
纳兰缘笃定‘陆桑衣’仍活着, 可她满脸心如死灰的模样,赫然是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与美好妄想罢了。
绛蔻在旁听得心生不忍,颇有些罪恶感的忧伤发问:【我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了?】
本名为‘恶毒搞事系统’的系统闻言诧异:【有吗?】
绛蔻:【没有吗?】
恶毒系统:【没有!】
只忏悔三秒钟的小心魔顺水推舟:【好吧, 那就没有。】
两个黑芝麻馅的汤圆达成共识。
而另一边,纳兰缘郁郁寡欢片刻, 逐渐从二度丧妻的打击中走出,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此时的她目标很明确:“桑衣与绛蔻都还留在魔教里,我必须要回去接走她们, 义父老谋深算,迟早会想到这一出,为了不让他有充足的时间设下天罗地网, 我们避开在前面埋伏的教众, 继续深入雪山, 横穿雪岭,自后方离开魔教。”
绛蔻只知道从前面渡河能离开魔教,还从没走过后面, 听后不由感到好奇,张口询问:[雪岭后面是哪儿?]
纳兰缘神情凝重, 沉声道:“是烽火盟……的分部。”
绛蔻:“?!”
纳兰缘深吸口气, 纵然自己满脸忌惮, 仍然优先安慰起绛蔻:“莫怕,烽火盟分部乃多年前设立,至今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有从那边离开……”
“——魔教才会对我们的突袭一无所知!”
此时此刻, 间隔绵延雪岭的烽火盟分部,历经家破人亡、从而迅速从少年成长为青年的男人, 正眼神冰冷的遥遥望着远处的蓬莱教。
而他身侧,站着一个女子,相貌清秀,身着青裙,裙摆袖摆处绣着精致的柳叶。面对男子阴沉沉的野心话语,她严肃道:“剿灭魔教,秋芙义不容辞!只是少盟主,此行既然为暗中突击,那便不宜出动过多人马,以免惊动魔教教众!”
烽火盟少盟主思索几秒,开口道:“你说得对。既如此,就这样安排……”
与少盟主商议许久,秋芙神色平静的自屋内退出,一直走到自己所住的地方,她方流露出懊恼的神情,推门闷闷开口:“小姐,秋芙做错事了。”
屋里,柳笛儿正坐在桌边,一手掩唇轻咳,一手执着毛笔作画。
秋芙突然进屋,她顿时面颊绯红,忙不迭的将画纸揉烂,故作从容的问:“哦?什么错事?”
秋芙心闷着,没留意她的紧张,靠近后愧疚道:“少盟主此行出发前,我原因为当真是寻常的观赏山水、巡视旧部,谁料来到这雪岭分部,少盟主突然就要原地驻扎,策划突袭魔教……况且雪山气候森寒,还勾动了你的体虚旧疾,两者相加,越发让我后悔当初不该带小姐过来的。”
柳笛儿温柔的轻抚她的脸:“阿芙,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发生什么我都不怕。”
秋芙神情动容,禁不住低头凑近柳笛儿,同时爱恋的唤道:“笛儿,我……”
“叩叩叩!”
敲门声猛然打断屋内的气氛,来人在外冷沉道:“少盟主有请!”
秋芙:“……”
她后悔了。
她当初就不该来烽火盟,不来烽火盟就不会因为潜心练功入了毫无根基的少盟主的眼,不入少盟主的眼她就不会想带笛儿出来玩都要蹭公事,不蹭公事她也就不用硬着头皮带人突袭了!
秋芙满肚子牢骚,最终恋恋不舍的与柳笛儿告别,沉着一张死人脸再去见少盟主。
一直待到夜幕降临,她披上白袍,率领着十几人,无声无息的向着雪山深处前进。
与此同时。
绛蔻见天色终于晚了,起身来到纳兰缘身边,试图搀扶她。
纳兰缘在她靠近后才回神,一边心惊自己怎么会如此没有防备,一边开始迟疑……她伤在肩膀,其实不需要人搀扶……
几秒后。
两人贴贴着离开山洞。
纳兰缘心情复杂,忍不住通过说话来转移自己的胡思乱想:“无心是义父为你取的代号,你的真名是什么?”
绛蔻一愣:【对啊,三号的真名是什么?】
系统默默放出三号马甲的面板,并且提前弱弱道:【看完不许凶我。】
[姓名:无心(韩茶)]
[性别:女(女)]
[身份:天月山庄遗孤、魔教教主私卫。]
[性格:高冷。]
[buff:环幽(记忆大幅受损,每隔一年尽数忘却前尘,同时根骨受毒素刺激而加强,在习武上事半功倍。)]
绛蔻愕然的看完,整个人呆住。
系统生怕她炸毛,连忙道:【这事真不怪我!是你自己手黑抽出来的设定!】
绛蔻:【……这么害怕干嘛,我又没说要怪你。】
系统:【呵呵。】
别以为它没看到小心魔鼓起脸,下一秒就要跟它算账的架势。
很显然,绛蔻也知道自己的坏脾气,为了不让系统回过神怼她,她赶紧询问:【拿到这张身份卡,那我不就和纳兰缘一家都是仇人了?】
天月山庄是被纳兰京剿灭的,纳兰缘又被韩无忧下过毒,她们之间不说不死不休,那也绝对是彼此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且……
绛蔻:【这个环幽是什么鬼东西?描述的内容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她苦苦思索,始终没有想到,直到眼角余光看到与她贴贴的纳兰缘,她才在脑海里灵光一闪:【对了!是纳兰缘!她说过她从小被下毒,对以前的事情忘了大半……难道是纳兰京给她下的毒!?】
绛蔻有些无法相信,毕竟她现在已经知道,纳兰缘不是纳兰京的义女,而是对方亲生的孩子!
什么样的父亲,会对自己唯一的女儿下毒?
绛蔻觉得此事另有蹊跷,但她紧跟着想起,虽然韩青萝是纳兰京爱到无法自拔的女人,但韩青萝的一家都被纳兰京亲自杀了,从这个角度出发,他对纳兰缘下毒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踏麻的,所以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病?
绛蔻想着想着,看着纳兰缘的眼神逐渐同情。
多可怜一个崽,摊上这样的爹,一生就这么毁了。
“……”纳兰缘的睫毛动了动。
身为武林高手,她对虚无缥缈的杀意都能捕捉,更别提绛蔻那快要黏在她脸上的视线。
对方突然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她,难道是发现她根本就不需要人搀扶、还装模作样的倚靠着对方了?
纳兰缘莫名一阵脸热,正想抿着唇与少女分开时,前方不远处,陡然响起有人脚踩积雪的声音!
第100章 黑面
寂静雪夜里骤然响起的踏雪声, 令纳兰缘在瞬息间摒弃一切杂乱思绪。她手掌轻轻按住绛蔻的肩膀,一双狭长眼眸在夜色里泛着冷静与寒意,使绛蔻不合时宜的想到孤狼。
脚步声还在继续向她们靠近, 纵使那些人武功不俗,已经接近于无声, 但在纳兰缘的感知中, 依然清晰而鲜明。
她缓缓抽回放在绛蔻肩上的胳膊,另一只手悄然握住腰间剑柄,在晶莹雪花打着旋的飘落之际, 她的长剑倒映着月华,眨眼间杀入敌群。
“有杀气!”秋芙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攻击,立即拔高声音低呵道:“杀!”
双方战到一起。
明明人数悬殊, 纳兰缘孤身敌众, 并且旧伤未愈, 可战果却呈一面倒的架势,数十人的围攻没有拿下纳兰缘,反被纳兰缘挨个打倒。
在纳兰缘想到先杀首领再审问对方部下时, 一直在边缘ob的绛蔻终于认出秋芙。她与柳笛儿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对那位卖黄//图的姐姐印象深刻好感不俗, 眼见着对方的侍女出现在这里, 她顾不上去思考缘由, 连忙开口制止:“啊啊!”
啊完她才猛地醒悟。
淦,她现在是哑巴!
幸运的是,虽然纳兰缘大半心神都放在对敌上, 但仍有一部分心思始终关注着绛蔻这边。
听到小哑巴开口, 她动作微顿,最终没再坚持杀人, 而是匆匆几下将秋芙打倒,迅速回身回到绛蔻身侧,低声问道:“怎么了?”
绛蔻指指秋芙:[我认识她。]
纳兰缘嗯了声:“在哪认识的?怎么认识的?”
绛蔻一呆。
正常人不是该问秋芙是谁吗?为什么纳兰缘的关注点牢牢锁在她身上?
很显然,纳兰缘也察觉到这点,及时改口:“我没有其他意思……她是谁?”
绛蔻迟疑。
她本想直接将自己与柳笛儿相识的前因后果说出来,但是被纳兰缘这么刨根究底的一问,她陡然想起与柳笛儿相识的是‘陆绛蔻’和‘陆桑衣’,无论如何也跟她‘无心’扯不上关系。
绛蔻暗中擦汗,到了这时候倒是想起自己的人设,冷着一张仙女脸,言简意赅道:[故人侍女。]
纳兰缘蹙眉:“故人?哪位故人?”
能被纳兰京收做私卫的杀手,理应没有亲缘纠葛才是,无心是怎么在纳兰京的眼皮子底下,认识一位故人的?
纳兰缘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潜意识里避开了‘妒忌’这个可能性,用了其他借口当遮羞面具。
而绛蔻的回答简单粗暴——她清清冷冷的别开脸,俨然是不打算惯着纳兰缘查户口的毛病。
纳兰缘:“……”
有点生气。
她一声不吭的回头,将秋芙又揍了一顿,发现绛蔻不自觉的观察这边,她面无表情的加重手中力道,同时随口扯着理由:“说不说?你说不说?”
秋芙被她打的苦不堪言,终于忍不住悲愤大吼:“你倒是问啊!你连问都不问,就让我说,我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也就是这么一吼,令纳兰缘停了手,秋芙这才从接连不断的意外中缓过神,定睛看清纳兰缘的面容。
见到这张噩梦般的脸,秋芙瞳孔紧缩,失声道:“妖女,是你!”
纳兰缘皱眉,低头仔细看她片刻:“……你谁?”
秋芙涨红了脸,满心的耻辱让她梦回当初、因为弱小而眼睁睁看着小姐(的画作)被欺辱的痛楚。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往日,成长了的秋芙已经不再喜怒形于色,她几番努力压下了报仇雪恨的想法,神情恢复平静:“我们曾在天山寻宝村见过一面。”
提及天山,纳兰缘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陆绛蔻的脸,紧接着才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面容模糊不清的画师和她的路人侍女。
想到那个无良画师,纳兰缘的眼神再次危险:“那个画师在哪?”
秋芙神色一紧,身体绷成拉满弦的弓,仿佛下一秒就要露出尖锐獠牙:“你找她做什么?!”
纳兰缘冷笑:“自然是跟她算账!我好心留她一命,她却画些糊弄人的玩意来敷衍我,真当我纳兰缘是软柿子?”
秋芙大怒:“你别血口喷人污蔑我家小姐!小姐她为了替你作画,都——”
说到这,秋芙突兀醒悟,脸颊在莹莹雪地里红的分外明显。
纳兰缘不明所以,毫无欣赏女子害羞模样的细腻心思,反而一脸嫌恶:“你做出这么恶心的表情做什么?”
秋芙的脸色由红转黑,咬牙切齿的瞪了纳兰缘一会,猛然扭过头,赫然是再也不想搭理她的意思。
纳兰缘冷笑,丝毫不慌,提剑就在秋芙肩上戳了一窟窿:“既然你不愿意招出那个画师,那便由你代她领罚!”
秋芙死死咬着嘴巴,一句不发。
她心里想着被妥善安置的柳笛儿,竟也不觉得伤口有多痛。
纳兰缘接连戳了秋芙几个洞,因为她手速太快,绛蔻硬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纳兰缘感到烦腻的再次目露杀意时,绛蔻一个激灵惊醒,疾走几步抓住纳兰缘的手。
纳兰缘身体一僵,回过头时眼中残余着茫然与错愕。
她居然对无心的靠近毫无防备……
鬼使神差间,纳兰缘的脑海里跳出两句毫不相干的话。
[故人侍女。]
“我们曾在天山寻宝村见过一面。”
……是巧合吗?
还是她终于在接连打击中疯了?
竟然会觉得……
纳兰缘恍惚着无法回神,目光虽注视着无心红唇微张的说着话,却没办法去解读。
直到少女蹙眉,她的脑子里仿佛划过一道闪电,将她迅速惊醒——太像了。
明明眉眼性格都截然不同,可少女那一蹙眉的情态,恰如撩拨她心池春水的花瓣。
纳兰缘凝望绛蔻的眼神逐渐深邃,然而绛蔻不会读眼神扇形图,只能摸不着头脑的不解回视她,理直气壮的问:[你瞅啥?]
这回纳兰缘看的真切,对方就是这么说的。
她默了默:“你说……”
少女面色不改的开口:[我说你没事吧?]
纳兰缘:“……没事。”
绛蔻点点头,指向秋芙:[这群人深夜来袭,定然有所图谋,我认为她活着对我们来说更有价值。]
纳兰缘没注意她在说什么,就呆呆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小嘴叭叭叭,等她说完矜持的看自己时,纳兰缘不禁脱口道:“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
绛蔻:[?]
在绛蔻‘你踏嘛到底在想什么’的眼神中,纳兰缘战术轻咳,将纷杂混乱的各种猜想稍稍搁置,垂眼看向鲜血浸透纯白雪地的秋芙,若有所思道:“你说得对……或许留着她,我会得到更多的线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