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丝拂槛,天地勃发生意,明昭的身子却每况愈下,如朽木垂败。
这几日她愈发使不上力,白日只能虚弱地靠在窗边美人榻上,手中虚握残卷,面色枯白,闭上眼,任由明媚的阳光洒落,仿佛可以穿透她的肌肤。
林瑾之领着太医院院首赶到柳府见此一幕,脚步微顿,不由屏息。
他微抬手,止住身后太医与侍从的步伐,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唯恐惊醒榻上人。
明昭本就只是闭目养神,此刻被扰了清净,只得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林瑾之站在离明昭几步远的地方,微一俯身行礼:“见过宁安县主。听柳大人说县主的身子越发不爽利,宫里忙遣咱家带太医院院首来为县主诊脉。“
明昭点点头,让春红唤太医进来:“有劳林大人。”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言,除明昭外众人皆紧盯着太医的脸色。
眼见太医眉头越皱越深,林瑾之忍不住问道:“县主情况如何?”
老头没理他,沉默着抬起手又把了一遍脉,终是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明昭这个病人不见郁色,倒是林大人见此有些激动:“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屋外,太医直言道:“县主的状况怕是不妙,这急症实在蹊跷,来势汹汹。臣医术不精,宫中的药材再贵重怕是也吊不了多少时日了。”
冷静自持如林瑾之闻言一时也维持不住神色,一抹红悄悄爬上他的眼眶。深吸一口气,语调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辛苦大人了,小福子,送太医回去罢。”
小福子带着宫中一众人马离开,林瑾之却留了下来。
明昭透过窗看这位掌令站在她院中海棠树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任凭春风吹落海棠丝,落花沾染官帽檐亦无心理睬。
“林瑾之。”
明昭难得直呼他的名讳,他有些无措,转过身面对着她。相识数年,从他做了清明台掌令后,明昭再也没有如此喊过他。
明昭将双臂撑在窗沿,托着脸问道:“太医的话我没听见,但也能猜出一二来,我大抵时日无多了,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林瑾之提气微微启唇,自内心深处冒出一股冲动,想说些什么,却卡在喉舌,化作无言,唯有一双丹凤眼定定地与明昭对视,眉眼间似有千言万语。
春红气喘吁吁地闯进来打破了空气中的凝滞:“不好啦小姐!姑爷同端木公主出府了!”
“知道了,你去干自己的事儿吧。”明昭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事儿了。
“怎么,你如今缠.绵病榻,夫君还与别的女子出游,你不恼?”
在林瑾之面前明昭仍需装作深爱不移,仍是淡然的模样,手里的绣帕却被绞得不成样子:“如何能不气,但我自知无法尽为妻之德,不如成全他人之美。”
“且北霄公主是尊贵人儿,夫君曾说若他愿意娶端木公主,圣上便复他官职,甚至兴许能往上抬一抬。我本是将死之人,若走前还能为夫君仕途尽一份力,也不枉夫妻一场。”
林瑾之自是清楚近日圣上确与大臣商议过此事,柳春拂不知从哪探得的口风,还告诉了明昭。
“你倒是贤良淑德。”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要明昭说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齐君泽是爱发疯的,林瑾之和他在一起待久了也成了个阴晴不定的。
原本还站在树下的人快步走来,强硬地夺过明昭手中的绣帕,舒展开她的手指:“仔细别伤了手。”
明昭垂眼,睫毛颤了颤,缓缓开口:“听闻北霄公主愿以城池陪嫁。明家世代从军,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如今父兄遭逢不幸,我亦时日无多,若能成就两国姻缘,也算不负我明家世代英豪,可慰父母在天之灵。”
虽说“时日无多”并非真言,明昭低落的情绪却做不得假。父兄与边关多少将士守卫一生的疆土被如此离奇迅速地攻破,却又能靠一段婚事挽回半分颓势,说来真是可笑。但这却是眼下最好的解法,毕竟夺嫡之争后,现今朝廷连真正的武将都屈指可数。
林瑾之仍握着她的手,半蹲在明昭面前,迫使她与他平视:“我向你许诺,失地定能收复,且北霄不会再侵扰边关百姓,你不必强迫自己接受柳春拂与端木曦的婚事。只要你说不愿,他们一定成不了婚。”
他的态度令明昭始料未及,接过林瑾之递来的新帕子,装模作样地拭了拭眼角,心中不屑:前朝尚且一片混乱,加上北霄和约压力,等朝廷派兵马去管边关的事都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待林瑾之从柳府回宫,齐君泽忙召他来养心殿。
“怎会如此呢······前几日太医不是还道这急症并非难治之症,那日是哪个太医诊的脉,给朕拿了问罪!”
林瑾之止住马上要去传令的小太监:“今日太医院院首诊脉时也道奇怪,县主的脉象好似心力皆没由来地泄出去,刚发病时很难看出。几日便如此虚弱,不补则日渐消减,大补反而怕身子承受不住,适得其反。如今进退两难,是以太医们皆束手无策。”
齐君泽将笔一摔,踱来踱去,不知如何是好,深深的无力涌上心头。
本以为自己登上高位,能坐拥天下,可以随心所欲。如今不仅没法得明昭青睐,连人也马上香消玉殒,即将散逸于天地,再也握不住。
“今日臣去探望县主时,县主还说······她已知晓北霄公主欲与柳学士结秦晋之好一事,她自知身子江河日下,愿成人之美,解君之忧。”
“明日······召北霄使臣进宫吧。”
“春红,”见日头渐落,不再那么刺人,明昭唤来婢女,“扶我去花园走走。”
天气渐暖,百花盛开,好不热闹。明昭轻抚娇嫩的花瓣,心下感慨,等去了北境,怕是再难见此景了。
耳边忽响起喧闹的动静,明媚的女声甚是勾人。
“小姐,这······”春红也听见了这耳熟的声音,像是正往这边来,有些紧张的想劝自家主子回去。
明昭轻轻拍了拍春红的手背表示无碍,好整以暇地等着那边的人过来。
不多时,一男一女便出现在明昭视线中,他们自然也看见了明昭。
双方同处一条小径,避无可避。
柳春拂尴尬地抽出被端木曦拉着的衣袖,走到明昭身边,撘上她的肩膀:“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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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就要下山了,初春天凉,娘子何不在屋内歇息,小心在外面冻着。"
“无妨。”明昭温柔地笑了笑,巧妙地一扭身远离了柳春拂的双臂。
她走到端木曦跟前,无视端木曦无措的神色:“明昭见过端木公主。”
柳春拂没想到明昭竟识得端木曦,见她不说话,解释道:“还未向公主引荐,这位便是在下的夫人,宁安县主明昭。”
少了帷帽的遮挡,今日端木曦才看清明昭的面容,长相如她想象般是极英气的,可面色比前几日要苍白许多,身形也消瘦不少,好似一步步走向死亡的竹,看似挺立着却日渐枯败。
她神情凝重地回道:“我知道她是你夫人。”说完皱了皱眉补充了一句:“你好好陪夫人,本公主先走了。”
出乎意料,本以为端木曦那日之后反应过来再遇见自己会尖言冷语,不料竟是这般态度,明昭一时也有些不解。
送走端木曦,柳春拂急忙回头向明昭解释,北霄来使极其重要,他肩负朝廷重任招待公主云云,明昭却不甚在意,倒让柳春拂满肚子话语吞了回去,说不出的憋闷。
正好到了用晚膳的点,明昭邀他一同去她院中,他有些受宠若惊。
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明昭院中的饮食也比较清淡。见柳春拂明显吃不惯的样子,明昭暗道这不巧了,正好有些话要说,本来还怕扰人胃口,眼下正是好时机。
拿过帕子轻轻擦了下嘴,明昭放下碗筷,开口道:“与北霄公主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柳春拂一惊,没想到明昭每日足不出户,却连这些都知道了。
“你我才成婚不到半月,现下病榻缠.绵,趁人之危、休妻之事非君子所为,更勿论我对公主并无私情,所谓婚事不过是那公主一厢情愿罢了。再者我们的婚事本就是在下主动求娶、皇家赐婚,想必圣上也不会同意。”
“那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
瞧柳春拂慌张的样子,明昭笑着道:“你也别装什么深情不改的正人君子样了。寒窗苦读数年,你的报恩之情或许是真,但远不及前途重要,几月前若不是给了好处,想必你也不会听从我的安排上门求娶吧。你也不必担忧我把这些事抖落出去,我们本就是各取所需。”
“娶了北霄公主后,你作为与北霄联结的官员会被朝廷放在最重要的位子上,甚至他们可能还盼着你策反公主,剑指北霄。”
“届时你将真正被委以重任,得到你想要的权力和地位,我说的是也不是,柳大人?”
柳春拂听完这一番话,不敢直视明昭的眼睛,只是沉默着。
北霄使团呆在大齐的日子不会短,明昭状况一日比一日不好,他本想拖到之后再做这些打算。一直知道明昭是个聪明的,没想到竟如此犀利。
大抵做被众人吹捧的所谓的“君子”久了,一下子被明昭揭开伪装,柳春拂还有点心虚。
迅速思索情状后他舒了一口气:“县主是聪明人,说这么些话,想要在下做什么呢?”
明昭盯着柳春拂,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引诱公主,使她死心塌地爱上你。待公主嫁来时,务必以城池陪嫁,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