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主附身的东西多半是他的棺木或者陪葬品，指不定被曾顺民扔在了哪里。
尾生打着手电在浓雾中穿梭，能见度很低，只能看清身前一米左右的地方，乌丞叽叽喳喳地抱怨：“刚刚把那脑残带回来好了，我好困，想回去睡觉。”
“你现在就可以睡，”尾生倒觉得他在这也没用，眼见着是被吓傻了，只能拖后腿，“应该不会太远，曾顺民才不会费那功夫。”
脑海里的3D地图中，雾气的范畴大概只有附近几百米左右，慢慢找过去也不费事，尾生就以厕所为圆心向外搜索。
黑夜，浓雾和如影随形的诡异歌声，手电是唯一的光源，尾生犹如手持利剑，劈开阴冷。
阳川这片多雨，前两天才下过一场，落叶混着泥土，脚感十分松软湿滑，雾气最浓郁的位置在一片泥潭里，属实不太好进。
“我的鞋是新买的，一百二十块钱。”尾生凝重地说。
“所以呢？一百二很贵么？”
“所以，你飞进去转一圈，看棺木在不在里面。在的话捞出来。”尾生说完也不等乌丞回答，抓着它的翅膀往里一甩，熟悉地走你——
“嘎！嘎！”乌丞猝不及防被甩出去，气得用鸟语骂人，“龙尾生你大爷！”
但你别说，乌丞在泥潭低空盘旋两圈，还真的有收获。
它扑腾着翅膀，带着捞出来的小小棺木飞回尾生身边，不忘吐槽曾顺民：“这王八蛋也是真不讲究，直接把人家的棺材扔泥坑里了……”
手电光打在上面，在土里泥里泡久了，单薄的棺材板已经变形，封棺钉有些脱落，尾生一起就开了。
之前灌进去不少泥土，都堆在底部，看不出骨头是不是埋在下面了，但怨气属实很足。
造孽啊。
尾生蹲下身伸手进去摸索，翻着白眼在心里第一百次痛骂曾顺民，就不能干点人事么。
泥浆生冷滑腻，贴着肉的触感有点像她同桌的史莱姆，就是不香，带着点草根腐烂的味道。
里面有……两根凝聚着怨气的骨头，但并未附着灵体。
给它找了个干燥平坦的地方暂时放着，尾生继续走，边走边琢磨着以后看几本刑侦方面的书，不同的人死后或许有不同的行为逻辑。
乌丞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无语地拍拍她脑壳：“别想这些有的没的，鬼做事多数时候凭执念，跟他是什么人没关系。”
打个比方说，三岁和三十岁横死同样怨气深重，后者不会因为年龄和阅历而成为理智鬼。
“有道理。嗯……你有没有觉得，歌声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好像是……？”
她越走越远，应该已经听不见他们唱歌才对，可是现在那歌声却在耳边响起，像贴着她后背唱的一样。白毛汗唰得就起来了，尾生猛然回头，花花绿绿的东西穿过她的腿，蹿得比兔子还快。
“就是她！”
尾生把乌丞当武器投掷出去，乌鸦纯黑的翎羽在夜色中划过，精准落在那小鬼身上。
它一边大喊“龙尾生我说了我不帮你”，一边诚实地把鬼困住。
怪不得骨头那么细，原来是个小孩？
“赶紧把她解决了就完活。”
穿大花袄的小姑娘在乌丞的桎梏下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尾生指尖金光悬坠，咧着嘴冲她笑：“你附身的东西呢？”
小姑娘不语，只一味地冲撞，不像是能交流的样子。
尾生索性将人，啊不将鬼放了，她和乌丞悄咪咪地跟在后面。果然不管是人还是鬼，受惊之后第一反应都是寻求安全感。
她兜兜转转，竟然回到尾生放棺材的地方，然而检查之后，棺材和遗骨上仍然没有附着的灵体。
尾生搬走棺木，一铲子下去翻开泥土，老式的生日蜡烛花静静躺在里面，它似乎被遗弃很久，缺了两片花瓣，整体变形严重，花心处凹陷下去，时不时涌起微弱的电流震颤声。
尾生一怔，怪不得大家都说歌声耳熟。她甩甩上面的泥，陈旧的艳粉色啪嗒啪嗒响，夹杂着小女孩尖利诡异的歌声。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唱着唱着就变成委屈的控诉：“为什么抓我为什么抓我！”
她“看见”了她，大花袄的小姑娘浑身被污秽覆盖，手里捧着破破烂烂的电子蜡烛，质问她：“你为什么抓我？”
“不是抓，只是想让你冷静一下，杀那么多人要下地狱的哦。”
“我今天过生日！”小姑娘更委屈了，脸上流下两行血泪，“我只是想让他们陪我玩而已！我有什么错？我不要下地狱啊啊啊啊啊！”
“他们往我家扔脏东西我都没计较，你还这样对我，呜呜……”
可怜的小孩鬼受了天大的委屈，越哭越伤心，开始激动地大声唱歌，浑身上下开始冒血，眼见就有变成厉鬼的可能。
尾生连忙用神力震晕了她，都怪曾顺民。
尾生带着小女孩的灵体回到厕所附近，工人被鬼迷眼，已经不知疲倦地又唱又跳两个多小时，照这样下去，力竭而亡不至于，但消耗的精气神却需要很久才能补回来。
尾生用泥土捏了个人脸大的小蛋糕，把那生日快乐花插上去，摆在众人中间，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
歌声戛然而止，队伍从中间断开，众人牵着手排着队走到蛋糕前。
站在最前面的是经理，他走到蛋糕面前跪下，无神的双眼圆瞪着，嘴巴开开合合：“祝你生日快乐。”
然后他就醒了，呆滞两秒后飞似的冲到尾生身边，吓得整个人都在抖：“龙大师，这这到底怎么了？我刚刚……”
尾生看着后面的人重复经理的动作，声音淡淡的：“你刚刚被鬼迷眼了。你们毁了人家的阴宅，当然要付出代价。”
“知道知道，还好有您在，不然就出人命了。那现在是在给她过生日么？”经理说着打了个寒颤，他觑着尾生的神色。
“对。下跪消解怨气，祝福解除执念。”
“这样就行了么？之后不会再出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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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生摇摇头，经理满口的那就好，边说边往她身边凑。主要他害怕啊！
刚刚就像做梦，半醒不醒的，被人牵着鼻子走，他知道自己不对，但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梦里就是过生日，油腻的塑料盒小蛋糕塞得他想吐，还有长寿面，多得从鼻孔往外繁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尾生坐在上风口的大石头上，队伍有条不紊地前进，醒来的人越多，汇聚在她身上的目光就越多越热切。
没人再怀疑她的能力，劫后余生之后，对尾生只剩下信服和崇拜。
信仰值加一加一加一加一加十加十加十……
不白来！
很快就只剩下曾顺民，王占自告奋勇说去接他，还拒绝了经理指派的人。
然而左等右等不来，经理只好带人去找，结果墨迹半天只接回曾顺民。经理的脸白得像纸，尾生一看就知道坏了。
“怎么了？”
“王占，王占死了。”
“哈？”尾生怀疑自己的耳朵，“死了？怎么死的？尸体呢？”
经理有点哆嗦，他指指曾顺民，这事说来也离谱，他们过去看见一死一伤都吓完了。
“老曾说王占找到他之后威胁他，说是他干的这缺德事被鬼缠上了，非得拿五万块钱，才能给他就解开。不然他死定了。还有，他说是您的意思。”
经理麻溜说了，主要是前情后果大家伙都看着呢，没谁把这句话当真。她要真想要钱，跟经理说不就行了？救这么多人要多少钱都是该的。
“具体咋打起来老曾说不清，反正推搡间吧……老曾给他脑袋开瓢了，尸体就在那边……警察没来我们也不敢动。”
马厩空荡荡，蠢驴在人间。
尾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先让人压着神志不清的曾顺民先给小孩鬼赔罪道歉，把眼前的事了结了再说。
曾顺民三个响头磕下去，周围的浓雾彻底散开，晨光洒进来，天亮了。
乌丞招招手，生日快乐花就飞到尾生手里，经理和工人们经历这一晚上的灵异事都麻了，龙大师做什么都是正常的！那可是龙大师！！
什么你说牛顿？不存在！
不就是隔空取物么！完全符合龙大师第一定律啊！！
而尾生真正的收获是，信仰值上涨到1232！
尾生悄咪咪弯了弯眼睛，立刻被乌丞捕捉到，它嘎嘎乱叫：“你这人好冷血啊，刚死了小弟还笑得出来？”
要是别人尾生肯定笑不出来，但王占，“笑笑应该也没关系。”
恐吓，勒索，三十万就能痛下杀手，王占干的事注定他必然不得善终，或早或晚而已，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乌丞嘟囔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就听他又问：“你要二进宫了？你不害怕么？”
“怎么说话呢，我守法公民我有什么错？”
面对警察，尾生也是一样的说辞：“警察叔叔，我真的是守法公民，王占死的时候我有不在场证明。而且曾顺民不是认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