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大家风平浪静。
实则内心都是波涛汹涌。
都是人精，谁比谁心机少？
赵律的指尖划过 “响铃箭” 尾端的青铜铃铛，铃舌碰撞发出细碎声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蝙蝠。
他忽然将箭矢掷回木箱，锦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硫磺碎屑：“周堡主倒是深谙‘奇技淫巧’之道。”
周田俯身拾起箭矢，用袖口擦去铃身灰尘：“在北疆，能救命的都是‘巧技’。
大人若觉得这些玩意儿碍眼，刘某自当 ……”
话音未落，兵器库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张猛皱眉掀开铁门缝隙，只见三骑快马冲破暮色，领头骑士胸前的 “急” 字令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堡主！” 骑士滚鞍下马，膝盖砸在青石板上迸出火星，“祁连山隘口急报！北蛮狼首部余孽勾结蜀国细作，正在开凿密道！”
周田瞳孔骤缩，手中箭矢 “咔嗒” 折断：“密道通向何处？”
“直指柳巷堡后山！” 骑士从怀中掏出染血的羊皮地图，展开时露出锯齿状的撕裂边缘，“据斥候探报，他们用的是蜀地‘穿山甲’掘进术，每日可推进三丈！”
赵律闻言上前，目光落在地图上标注的 “青羊岭旧矿” 处，指尖轻轻叩击岩石：“蜀国与北蛮联手？这倒是有趣。”
周田忽然转身，直视他的眼睛：“赵大人可知，蜀国‘穿山甲’术需用大量火油润滑钻头？”
赵律挑眉：“哦？那周堡主的‘胡麻糖工坊’，怕是要派上用场了？”
张猛再也按捺不住，陌刀重重顿地：“姓赵的！少在这儿阴阳怪气！老子早瞧出你不是来查案的，是来探咱们底 ……”
“张猛！” 周田厉声喝止，转头对赵律拱手，“刘某失礼。
眼下军情紧急，还望大人随刘某去议事厅共商对策。”
议事厅内烛火摇曳，刘宇轩抱着账本踉跄闯入，眼下乌青比往日更深：“周大哥，祁连山的铁矿输送线被切断了！还有……” 他压低声音，“孙师傅的窑口今早遭了贼，火油饼少了三筐！”
周田的手指在桌案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忽然瞥见赵律袖中露出的一角文书 …… 那是都察院的密令，封口蜡印隐约可见 “彻查火器” 四字。
“赵大人，” 周田忽然开口，“刘某有一事相求。”
“哦？” 赵律挑眉，“周堡主不是向来‘自力更生’么？”
“刘某想请大人修书一封，” 周田指尖划过地图上的 “飓风城”，“让王文钊立刻押送五千斤精铁、十车火油到祁连山隘口。”
赵律忽然大笑：“周堡主好大的口气！你我素昧平生，本官为何要帮你？”
其实。
周田早就想到这一点。
但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周堡主凭什么认为，本官会为了一个捕风捉影的‘密道’劳心费力？”
周田抬手拨弄桌上的羊皮地图，指尖在 “青羊岭旧矿” 处重重叩击：“就凭蜀国细作上个月在柳巷堡西市买了三百斤烧碱。
赵大人可知，那东西除了制皂，更是‘穿山甲’掘进术的必需品？”
赵律眉梢微动，却仍用茶盖拨弄浮沫：“三百斤烧碱而已，或许是哪家布庄用来漂染布料。”
“漂染布料？” 周田忽然抓起案头的算珠往地上一撒，圆润的木珠在青石砖上滚出凌乱轨迹，“赵大人不妨算算，三百斤烧碱能漂染多少匹布？又够掘进三丈密道用多少？”
张猛见状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跳起：“姓赵的！老子带你去西市问问！卖烧碱的老冯头亲眼看见买主腰牌上刻着‘蜀’字！”
赵律斜睨他一眼，锦袍下摆扫过散落的算珠：“仅凭一块腰牌就断定是蜀国细作？周堡主的‘证据’倒像孩童过家家。”
周田忽然俯身，鼻尖几乎触到对方衣襟上的獬豸刺绣：“那大人敢不敢与刘某打个赌？”
“赌？” 赵律挑眉，“周堡主拿什么做赌注？”
“若刘某能证明密道属实，且在三日内破了这局，” 周田指了指墙上的狼头旗，“大人需亲赴飓风城，替刘某向王文钊讨那五千斤精铁和十车火油。”
“荒唐！” 赵律猛地起身，茶盏倾翻，滚烫的茶水在地图上晕开深褐痕迹，“你当本官是你手下的小吏？说使唤就使唤？”
“那大人怕了？” 周田抄起案头的火油饼抛向空中，铜灯将他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恍若一头蓄势待发的孤狼，“怕自己猜错，怕这密道真的直通柳巷堡，更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