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二合一)我死了?而且……
能看见。
看到粘连在到处或在空中飘浮不定的咒力残秽、看到形形色色的行人、看到潜伏在人群中的咒术师与诅咒,以及几只跟老鼠似的躲在暗处的家伙。
是诅咒师么……像白痴一样。
面对伺机而动的杀意也能做到面不改色,才觉醒生得术式不久就已能运用自如,这就是诞生于五条家的“神子”。
六岁的五条悟门前的几颗乳牙在不久前刚顺利完成更替,崭新的恒牙则按部就班地值守在各自的岗位上,与此同时,他还被侍女告知——恒牙若是再因为吃下大量的甜食而长蛀虫,那坏掉的牙齿可是会一直疼下去的!不会再有第二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
闻言,正补充糖分的五条悟停下动作,他看着眼前还没有吃完的切块蛋糕,又不吭声地抬头瞅了瞅五条忍,两秒后,小孩垂下眼睛继续埋头享用。
无法手动关停的六眼在日复一日中会一直保持着匀速的状态,消耗他体内的能量。先是会蛮不讲理地尽然损耗掉他的咒力,然后再是支持他身体活动的那部分基础能量——糖类、脂肪和蛋白质,最后被燃烧的就是生命力。
头疼和流鼻血都是被司空见惯的副作用表现。
而为了尽可能地填补被六眼损耗的能量,以此降低被投射到他身体上的各种不适感,吃甜食补充糖分就是最平铺直叙的办法。
久而久之,五条悟也喜欢上了甜甜的味道,他发现当自己吃下去这些食物后,停留在味蕾上的滋滋甜意会安抚工作过度的大脑的嘶鸣,同时还会刺激他的脑回路更加轻松和活跃。
甜食,好!
不让我吃,不好!
五条忍看着嘴角都沾上了奶油的五条悟,他神情淡淡的什么话也没说,可连眨了两下的眼睫毛仿佛在表达拒绝。
正当她在心中模拟要怎么与其协商时,软乎乎的腮帮还一鼓一鼓的五条悟忽然说:“没关系的。”
五条忍:“嗯?”
五条悟:“……因为觉醒了无下限的缘故,所以从今往后都不用担心这点了,不会再长蛀牙的。”
无下限术式能实现收敛的无穷级数的无下限化“悖论”,做到干涉原子等级的物质、支配空间。简而言之,就是在某块被认定的空间内达成——他物与术式者之间的距离无止尽且无限地缩小,但永远无法碰触。*
所以就在刚刚,五条悟借此想到了解决困境的办法。
用无下限将牙齿保护起来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永远保持住它们最健康的状态。
术式的扩张倒也不是很难。
五条悟边品味着蛋糕,边慢悠悠地在心里想着。
这件事发生在他觉醒生得术式的第二天,神子靠自己领悟到了术式的特性并成功完成对其的初步运用。
五条悟感觉自己的嘴角上似乎有粘着东西,于是伸出舌尖舔过去,等甜甜糯糯的奶油粒儿随之进入到口腔中再被唾液融化时,他看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五条忍,问道:“……怎么了?”这个方法行不通?
震惊又高兴到险些失声的五条忍回过神,她坐立不安地跪坐在原地,口中发出局促的声音,颤抖地说:“悟少爷……您觉醒生得术式了?!”
这可是被五条家上上下下所期待的大事件啊!
五条悟含住奶油,点点头。
“是什么时候?”——五条才人发问道。这是个由五条忍询问过的问题,此时又被五条家的家主重复了一遍。
五条悟也像告知五条忍时一般,如实地说道:“昨天。”
他眨起扑闪扑闪的眼睛,继续说:“当时有只蚊子围着我绕来绕去,但就是落不到我的身上,然后我意识到自己觉醒无下限术式了。”
以后再也不会被蚊子咬到了。
再也不会长蛀牙了。
无下限,好!
但一直使用术式的话,会加剧头疼的症状,现在的他还无法维持无下限术式太久。
无下限,不好!
……
听到此处,芽生笑得快要就地打滚了。
她将沾满薯片上芝士粉末的手指牢牢握在拳头里,用两只实心拳头抵住笑地酸疼的肚子,喉咙间不断溢出止不住的笑腔,“……哈、哈哈怎么会有这么有意思的想法,用无下限来防蚊虫叮咬,小悟你是天才吧。”
被亲昵地喊出名字的五条悟一怔,嘴唇翕动,但最后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欲言又止地把蓬松的小脑袋扭到一边。
来见一见禅院芽生——觉醒十种影法术的术师,这其实是壹原侑子小姐给出的提议。
但现在的五条悟还不想就这样轻易地告诉禅院芽生。
侑子小姐其实每隔一年左右就会来到五条家,为他用属于魔女的“魔力”创造能够隔绝部分咒力残秽的眼罩。对方说因为他还小,实力也弱,所以仍需要她为眼罩做些额外的buff加持,再等几年,大概到他十岁以后吧,就没必要这么麻烦了。
侑子小姐和忍说他在小时候见到过禅院芽生一次,但他没有那时的记忆,前两者口中“你/您似乎很喜欢芽生/少主呢”的言论也让五条悟感到匪夷所思。
喜欢?
是在吃到甜食后就会产生的那种心情吗?
五条悟凝神
观察着芽生,想做点类似于思考的行为,但他又发现自己也不清楚该继续往下思索些什么……
她是有点不一样啦。
“喏。”
芽生把还剩下小半袋的薯片递上去,顺便还在小家伙的眼前抖了抖塑料包装袋,制造出能够吸引五条悟注意力的沙拉沙拉响动。
但是!
以过去禅院直哉这笨小子初尝垃圾食品的糗事做鉴戒,芽生认为还是有必要特别叮嘱地,“最多只能吃这些,我得对得起才人老爹对我的信任。”
其实主要是怕五条悟回家后也在半夜肠胃不适,千万不要再拉肚子了,也别让五条才人误以为她给这孩子投了毒。尽管她欺骗过警察叔叔、还搞虚假的身份信息买马券参与赌马,但还是位相当正直、和善的现代青少年的!
五条悟:?
五条悟问道:“家主他对你做什么了?”
芽生用小拇指抠了抠头皮,在纠结该怎么和他解释。
嗯……
直接说有前车之鉴的话,那也太对不起我们直哉了,这样的黑历史还是就此拷留在少数人的记忆中吧;或者说五条才人对她不错?当初既把她的好大哥(自称)特级咒灵胀相送上门来了,事后还又特别体面地赠送给了她一副特级咒具“游云”——禅院正弦在黑市里查过市价,是不低于五亿日元的传家宝!怎么算这其中的便宜她都没少占。
但不管怎么说都好麻烦啊。
思来想去,芽生决定直接糊弄过去得了,便说:“倒没什么。哎呀,我的意思是垃圾食品这玩应儿不能一次吃太多,否则你的肠胃受不住。”
五条悟:“……”
五条悟用手捧起簌簌作响的袋子,低下下巴,在与脖子相贴后挤出了一小层软绵绵的婴儿肥脂肪肉,而他对着所剩无几的薯片踌躇了片刻。
然后他仰起头,不服又认真地说:“我没有那么弱。”
说完五条悟就摆出要做给芽生见证此话真实性的架势,抓出两片挂满芝士粉的薯片吃了起来。
五条悟嘴唇上沾了点奶酪色的粉末,吃东西时的动作有条不紊且相当斯文,就是忙于进食的两腮鼓鼓的,活似只小仓鼠。
哼哼,没体验过通宵拉肚子经历的无知小孩,等脱水到头晕无力的时候有你哭的。就单说堂堂天予咒缚的胃可都不是铁打的,甚尔在被饿了几顿后胃部也会刺疼到痉挛。
心想着,芽生却没有说,她可不想激发起五条悟的叛逆与好胜心。
芽生摊了摊手,没有纵容对方,“这是两回事。”
五条悟:“……”哼。
十种影法术,不好!
禅院芽生,坏!
……
哄孩子真累。
尤其是那个被哄的孩子还是五条悟。
人小鬼大的五条悟虽被养在五条家致使他不问世事,但他又明显比其他同龄人要精明和难糊弄,尤其是他现在还对芽生屋里的零食和游戏机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等五条才人身边的侍从来接人时,五条悟甚至大有种“你们直接离开吧,别再打扰我研究这个东西。我今天就要住在这里了,拜拜”的架势,吓得芽生赶紧从其的背后突袭——雷厉风行地伸出双手并穿过五条悟的腋下,就这么把小孩给腾空架了起来。
五条悟:……?
他在半空中反应了一秒,无声地盯着自己晃荡在半空中的双脚,然后转动脑袋朝斜后方的芽生看去。
“你干什么?”
想让你乖乖回家啊!姐姐我可是还有作业没来得写的国中生!——芽生在心里呐喊。
然后她就凭借记忆中往常甚尔把直哉扔出家门的一连贯动作,有模有样地也要把怀里的五条悟抛给站在门口的五条家侍从,嘿呦——!芽生带着犹如棉花似的、轻飘飘的五条悟兜了一圈蓄力,刚要准备借着惯性丢出去时,却发现愣在原地的侍从本人简直不要怕的太明显。
大惊失色和手足无措是此时最适合形容这位侍从的词语了。
原来这个趣味活动少了每一环都不行啊。
敢随手丢出禅院直哉的甚尔,心大又憧憬甚尔本人、甚至已经习惯被扔来扔去的直哉,以及能嬉皮笑脸地接住直哉牌小皮球的禅院正雪……唉,这么有意思的小游戏竟然少了其中的某一位都能玩不成。
没办法,芽生只好靠自己把五条悟自娱自乐地往正上方的高空中抛了一下。
随即,她便在五条家侍从“天塌下来了”的表情中扬声喊道。
“飞高高咯!”
随即再借助咒力的加持,稳稳地把就着重力掉下来的小蒲公英接住。
五条悟:“……?”
五条悟:“!”
芽生看着臂弯里还有些懵懵的五条悟,呲牙笑道:“好玩不?”
额前的一绺头发都被风给吹了上去的五条悟迟疑地点了点头……肯定又用力地点了点头……绽放开了见到芽生后的首张笑颜。
“好玩。”
“再来一次!”
五条悟朝芽生伸出了手。
这个姿势仿佛一下子将芽生带回到了五年前——彼时彼刻的五条悟还紧闭着羸弱萎靡的眼睛,微微翘起的睫毛上浸润着湿漉漉的泪花,但他朝气地回应了她的声音。
哈哈和当时也没差嘛,还是那个比天使还要可爱的小悟。
但是该回家咯~
芽生把没有玩尽兴的五条悟放到地上,用手揉了揉他软趴趴的白毛,然后将小拇指伸到撅嘴撅得正高的小孩面前。
说道:“来,咱们来约定——等下次再见面时,我陪你继续玩。”
“为什么要等到下次?”
“嘛~”
“你连借口都已经懒得找了。”
“但我更不该随便找借口骗你吧,咱们诚信约定。”
这句话中似乎有哪个关键词成功触发了五条悟的雷达,让他软了软态度。
用撅嘴表达自己不满的五条悟看着这跟微微弯曲的小拇指,狐疑地用眼中天空的颜色将弯腰含笑的芽生装进去,而后闷闷地追问道:“……真的还会有下次?”
“当然。”
五条悟仍然不相信,他悻悻地说:“家里……的很多人都和我约定过,但谁也没有再来找过我。”
“我是不一样的,”芽生信誓旦旦地说,同时出手引领五条悟将自己的小拇指与她相钩,郑重其事地让其去看他们的拉钩许诺仪式,讲解道,“侑子小姐说过,小拇指的意义是最特别的,这是代表人与人之间约定的手指……所以我和你现在已经完成约定仪式了,这件事双方都不可以反悔,小悟会遵守约定再来找我玩吗?”但下次最好赶在节假日!学生在学校上了一天学以后可是很累的!!
五条悟:“……会的啦。”
芽生……
好?
“那我们下次见。”
话音落下,芽生笑呵呵地在他额前翘起的那绺头发下,弹了个脆响的脑瓜崩。
捂住要害的五条悟受惊似的瞪圆了猫眼。
芽生,坏!!!!!-
身心都精疲力竭的芽生倒头就是个睡,而且还睡得相当安详。
没有做这个预知梦就更好了。
……
什么意思啊!
真就非要这样随机触发重要角色和剧情的么!
芽生头疼地看着满地狼藉,以及浑身挂彩倒在残垣断壁中的五条悟,鲜红炽热的血液将他纯净的白发渗透。
还有一大堆蝇头不厌其烦地滞留在他尸体的周围,弱小卑劣的低级咒灵化身成了来自地狱的恶虫,用它们浑浊的躯体与咒力玷污着陨落坠地的神之子。
为什么,
为什么站在瘫倒于血泊中的五条悟旁边的人会是甚尔?!!
被他握在手中的胁差太刀是天逆鉾吧,还有猩红的鲜血从十手状的刀刃上不断滴下……
只见甚尔轻松地挥手甩了甩天逆鉾,如棘刺般飞溅开来的血水就这样被甩在五条悟的脸庞,而疑似是凶手的甚尔则轻描淡写地将这柄特级咒具收进了盘踞在他身上的丑宝口中。 !?
该死的,这玩应儿确实可以穿透无下限术式的“停止之力”。
甚尔是芽生再熟悉不过的人,尤其这家伙长大成人后的模样早就出现过她梦里八百次有余了。唯有他,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认错。何况还有刚被两人捡到的丑宝作为佐证。
芽生挣扎似的捂住眼睛,百思不解——
不是,为什么啊?
我……
我得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还没等芽生放下眼前的手掌再做观察,周边的景色就又在一片刺啦刺啦地雪花闪动中发生了改变。
听觉是最先察觉到自身所处的环境有所改动的。
因为芽生听到了一阵惊起耳鸣的轰然爆炸声,紧随其后的是由一股极其强悍的咒力所搅动起的烈风,暴躁怒号的风势从芽生的身上呼啸而过,同时席卷起她的长发狰狞地朝风的方向翻飞。
芽生眯起眼,在金光璀璨的夕阳中,她看到了伤势已经全然恢复的五条悟,还有站在已经成长为少年的五条悟的对面,断掉了一只手、身体也被捅出个硕大的窟窿的黑发男人。
那是……
甚尔?
芽生怔在原地,僵住的身体被硬控地不能动弹,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东西,连平日里最是闪亮的双眸在此刻也已变得暗淡无光,她失神地呢喃道:“……甚尔?”
“甚尔——!!!!!”
于黑暗中,芽生心悸地喊叫道,惊醒后的她立即从床上坐起身,暴汗渗透了身上的睡衣,而她也正如缺水将死的鱼般惊慌失措。
她为了平复惊心动魄的心律而开始用力地深呼吸,张开因不安而轻颤的嘴唇,大口大口地喘息帮助已经缺氧到麻木的大脑传送氧气。
汗水止不住地从头上跌落。
“……呼——”
“呼——呼——”
出现在梦里的,是多少年后的小悟和甚尔?
他们俩到底是为什么……
那双无可比拟的眼睛有足够的特别,我不可能认错……但甚尔和小悟无冤无仇,怎么会跑过去仇杀对方?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冷静,好好想一想,有什么原因会诱发甚尔去找小悟的麻烦,还不惜送上性命也要杀死小悟的。
……
…………
这次的预知梦里前前后后都没有出现过我的身影。
是我死了?
而且我的死还跟小悟有关……
……难道我和他真的展开御前试合了?
然后是我输了?!!
但小悟真的有将我打败且能够全身而退的办法吗?论咒力和对术式的使用他都不如我,何况我还有魔虚罗在……这不仅需要他掌握反转术式,而且还必须是想到了战胜魔虚罗的方法——话说御前试合这种历史遗留问题真的还有必要再进行一次吗?还非得拼命?!
那群脑袋里塞满了狗屎的混蛋老畜牲们肯定逃不了干系,啧。
假设在未来确实有御前试合,而我也与小悟大打出手。
……
但我怎么可能会落败啊!
这根本就说不通。
是那时甚尔没有在场?所以我受束缚的影响不能全力召唤出魔虚罗……?
听起来还是像鬼扯出来的。
怎么想都不可能!
以甚尔的性子,哪怕是双腿被废,爬也会爬到过去的!!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我想不明白啊…………
这个该死的预知梦!
靠!!
……
啪——
“甚尔!”
就着夜色,芽生凌然地推开了甚尔卧室的房门,并大声呼唤着此人的名字。
在看到甚尔打着哈气,却又自觉地坐起身子并等待接收她的后续指令时,芽生暗松了口气,还好……
下一刻,芽生整个人就冲着少年猛扑过去,等有血有肉还手脚齐全的人被隔着薄被压在她的身下后,芽生双手撑在早就因眼前的事态发展而彻底懵逼的甚尔肩头,与隐约若现的绿眸对视,观看其愕然且震惊的瞳孔。
芽生:“今天不去上学了,跟我去东京找侑子小姐!”
甚尔:“……哈?”
他抓了抓头发,怀疑是自己听错了。随后他一边撑起身子与坐在他大腿上的芽生拉开距离,一边拧头看向窗外的月色。
“……你抽什么风?”
第42章 第42章“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芽生不对劲。
何止是不对劲,分明是有大问题了,和程序出现错误的机器人没差别。
此时她正骑身跪坐在甚尔的腿上,双臂一前一后揽住后者的脖颈与肩膀,又歪头将右边的半张脸都紧紧地贴附住她眼前的心口处。
嘴上还念念有词着,“甚尔你的心跳好快。”
不快就怪了!
多次尝试将这人从自己的身上拉下去却皆然无果,甚尔无奈地只好选择放弃,暂且依顺这位半夜突然犯病并开始折腾他的家伙的心意,与其维持此刻的姿势。
但他的身体仍然是僵硬不堪的,心律也如芽生所言是躁动难安的,不是……他好歹是个会出现正常需求现象的少年,总不能伪造个年纪变小两岁还真就能让生理结构也跟着回档吧。
喜欢的人倒在怀里还非要贴的这么近,除非他现在身体是凉的,否则怎么可能没点反应。
甚尔:……
现在这样,倒还不如直接凉透算了。
正当甚尔腹诽时,芽生忽然动弹了两下,毛茸茸的脑袋顺着甚尔的锁骨往上蹭了蹭,随即将鼻翼停在当前的位置,甚尔能感受到喷吐在他颈项间的呼吸,一下接着一下地加重了些。
然后听到芽生小声地说:“……有烟的味道。”
甚尔:?
都过去半宿了还能闻到味?
他出手小心翼翼地捧住芽生的左右肩头,深吸口气,在调整好腔调后黑线地说道:“先声明——是正雪过来发牢骚时抽的烟,我对那东西没瘾,应该只是不小心染上了。还有,你这是大半夜睡不着所以突发奇想过来查岗的?”
“我想来就来,需要理由吗?!”
芽生说话时的鼻音稍重,听上去仿佛是出现了不悦且低迷的情绪。
甚尔:……
行,这个家都是你的,你说的算。
他避开锋芒,退而求其次地一转话锋问道:“那你刚才说的去东京见侑子,是她联系你了?”
“……有点事想问问她。”
被问到去见侑子的原因后,芽生倏然联想到了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上一秒才刚受到些许安抚的虚弱精神便又慌乱和紧张起来。
她连忙用上些力道,像攥住救命稻草般攀附起身前甚尔温热的躯体,还将鼻尖往这人的怀里拱,熟悉的气味也能让她心安。
咚、咚、咚——
是来自甚尔的心跳声。
芽生伸出指尖,戳住对方疑似快要跃然跳出胸膛的心脏。
“甚尔。”
“……说,我在听。”
甚尔勉强将声音挤出了喉咙,低头与毫无自知之明的芽生对视。
在黯淡的昏暗中,就见其湿漉漉的眸子里露出了惴惴不安的神情,这样的眼神实在少见,很难让人与芽生联想到一起,而少女所使用的口吻也似是在试探地说——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没错吧。”
不要死……
也不可以离开我。
甚尔愣住,翕动唇齿,在不经意间用舌尖磋磨起牙冠。
嘶……
舌头突然疼了一下。
这一丝丝的痛觉牵动起他慢了半拍的意识,此刻,他大概是能猜到为什么会觉得芽生不对劲了。
手也大胆地来到芽生的后背,轻轻地……
该拍?还是抚摸?
……算了,他丫的凭感觉吧。
甚尔啐道,直截了当地给怀中惶惶的小狗顺起毛,等掌心摸到一片潮乎乎的睡衣布料后,他心猜估计是早先被汗水给浸湿了。
这是看到什么了啊,能被吓得这么魂不守舍。
甚尔尽量以轻松调侃状的语气说:“怎么,做噩梦了?”
芽生抿抿嘴,没挑明预
知梦的内容,反而就着甚尔递来的台阶说道:“……梦到我的存款全都打水漂了,一干二净地很彻底,然后我再也没有钱给你当报酬了。”
她说的煞有介事,相当真实,“我不是富婆了,养不起你了。”
甚尔:“……”
“……咳,我是不是该表个态,再把事情说清楚些——那个酬金真的不重要。”
甚至得说早该被抛在脑后的。
“不行,当初定下束缚时说好了。”
“那就再重新立个新的。”
甚尔认真地说:“别忘了你还有没和我打过招呼就自顾自立下的那条束缚,我现在的要求对比你做的事不过分吧。”
“怎么能趁机翻旧账!”
“我当时也没说认同你的做法。”
芽生:“?”
芽生睁大眼睛,一副“看错你了”的表情,开始挣扎,“臭小子,竟敢趁人之危!”
坏猫!
甚尔稳坐如山用手揽住芽生的后腰,咧嘴坏笑道:“让我先想想这次用什么充当筹码好。”
“?!!!!!!!!”
大坏猫!!-
天空越来越明亮,单轨电车外的空气清澄,远远能看到没有被雾霭遮挡的富士山。
当电车路过一片河滩与河堤时,从车窗对面照耀过来的光线忽然消失,但很快,熠熠生辉的阳光就又在车外晃荡晃荡的声响中,重新照到了甚尔与芽生的身上。
芽生眯起干涩的眼睛,不好受地低下头。
当她要伸手遮在眼前时,已有人先一步从座位上站起身,然后挡在她的面前。
一大块阴影倾泻而下,刚好将芽生完全地覆盖在里面。
芽生颤了颤眼睫毛,抬头与甚尔对视。
在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睛后,她赌气地说:“不是要和我解除束缚么,那这是在干什么啊。”
甚尔:……?
他单手扶住头顶的手柄,随便一靠,另一只手则直愣愣地冲芽生的额头戳了过去。
“大小姐,你也太双标了吧。”
陪人翘课外出,同时还要接受数落的甚尔哭笑不得地说,“你能拿性命开玩笑,怎么轮到我这里就不被允许了。”
芽生扭过头,不再看他,眼中倒映出车厢内其他乘客的身影。
发现已经有人在偷偷打探自己和甚尔。
想想也是。
长得乍眼就算了,说出话的内容也奇奇怪怪地像是在拍电视剧,再继续说下去,可就要引得旁人左顾右盼地寻找起拍摄用的摄像头了。
唉,快让我见到侑子小姐。
然后赶紧让伟大的魔女以解我的燃眉之急吧!
芽生倾斜视线,这次她毫不闪躲地与甚尔面面相觑,在紧盯眼中这个正为自己遮光挡阳的少年时,她坚定地想道——
我不想失去甚尔。
所以……
一定要找到避开那个未来的办法。
第43章 第43章“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
东京。
壹原侑子的愿望屋存在于既在这里、又不在这里的地方。*
能看见并走进去的,只有需要到店中实现愿望的人,而没有这份需求的人无法发现愿望屋。
大原美代子是隐约能看到妖怪与诅咒的普通人,因缘巧合下和壹原侑子成了打花牌、搓麻将兼喝清酒的好友。偶尔,年幼时的芽生在放学后过来,就会看见醉醺醺的两个人东倒西歪睡在院子里的缘侧上,于是她还要捏住鼻子给俩酒鬼轮流盖毯子。
再说芽生之所以会被美代子带到愿望屋。
其实是因为那个——
因为美代子对芽生从小便实行的放养式教育方法,就是及时将她变成别人的麻烦。
于是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壹原侑子的麻烦,侑子也如法炮制地成了能够制裁她的麻烦。但总归芽生被扔到愿望屋打工帮忙后,会有点小包袱,指在面对上门的客人时会老实很多——她有自发地营业出乖孩子的假象。
仅针对这点而言,美代子还是很欣慰的。
至于芽生能够看到愿望屋的原因……
侑子大笑说:“因为美代子喝掉了仓库里很多值钱的好酒,所以我只好破例让小芽生在这里打工为她还债啦。”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哎呀呀,交易面前可是不分感情好坏的。”
“可恶的魔女!”
……
芽生推开眼前建筑的大门,忽然好奇地与身旁的甚尔说道:“……所以甚尔为什么也能看到愿望屋?”
甚尔有什么需要被实现的愿望吗?
解除“天予咒缚”?成为拥有咒力的咒术师?
——应该不是这个,甚尔现在对这个的接受度挺好的,还乐享其成地琢磨怎么发挥“透明人”的优势呢。顶多算小时候曾有过的执念?而且其中更多的占比还是对同族的怨恨,我倒不觉得甚尔有很想成为传统意义上的咒术师。
而且在我看来,与其说天予咒缚是残缺的,还不如说是咒术界是排外与畸形的……而能发声掌控局势倾向的人又恰恰是狭隘的,他们的眼中容不下甚尔这样的“异类”……
那……
靠赌博赚大钱?
——可难道坐等天上掉馅饼的小概率事件,能比得过跟我混?所以比起说是为了躺着挣钱,甚尔的种种行径更准确地形容该是“重在参与”。
芽生歪了歪脑袋,心想眼前这家伙的欲望还真是少的过分。
【“我赌那蠢货是个零蛋,赌注的话,就说好明年再一起来这里吧。”】
【“没有落实到具体某件事上的‘一起’,还不够。”】
脑海中忽然回想起,盛夏的花火大会时甚尔所说过的话。
嘛嘛,
我肯定是会遵守诺言的。——芽生老神在在地抱臂点头,对自己相当的有信心。
但这是凭我就可以为甚尔完成的,肯定达不到需要来到愿望屋的程度。伟大的芽生大人向来说到做到,何况我也想和甚尔一直做朋友和家人,我们的感情和诉求是双向的啊,这有什么难的。
难道说……?
灵光一现的芽生一愣,顷刻间也停下来了脚下的动作,站在原地拉住甚尔闲放在裤线旁的手,等后者露出困惑的眼神时,芽生匆匆地问道:“难道说甚尔想离开禅院家?” !
因为厌恶这个烂到透的家族所以想离开?
之前我怎么没想到过这点?!完全能说的过去啊!
可我不能走……
所以受到和我束缚的制约就导致甚尔他不能如愿地离开?
瞬间脑补完的芽生震撼地捂住嘴。
甚尔:“?”
甚尔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眼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随即与不停闪烁瞳孔的芽生对视。
他说道:“就因为你变成穷光蛋?我再烂也不至于目的性这么强吧。”
“……真没这个打算?”
她是在患得患失?
甚尔不解。
这种时候其实根本谈不上——会不会因为对方有很好地重视着自己而感到高兴。在这之前有更至关紧要的感情需要被表达,萦绕在甚尔心头的首要大事由此发生了改变。
甚尔侧过身体,与仍在轻轻牵住他的芽生面对面而站,然后拉开其遮挡在唇前的另一只手,于是两人的十指在此刻相握。
“没有。”
甚尔目视着芽生的双眼,在稍作停顿后,他无比诚恳地启齿说道,“让我再回答一万遍也是这个答案——没有。”
“那……如果我们之间不再存在任何的束缚呢?”
甚尔深吸口气,没有对芽生的纠缠不休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与反感,他只是站在自己的心上并认真地说:“都
不会。”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你。”
芽生怔怔地看着他,没由来地感到心头一紧。
正当她要开口再将对话进行下去时,耳边忽然传来了阵抑制不住的轻笑声。她下意识地闭上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是侑子。
她正欲盖弥彰地用刀扇挡住脸前,仅露出双弯弯的眉眼。
在意识到自己被发现时,侑子打趣道:“呵呵呵真是没想到会撞上告白现场~”
全露和多露也从侑子的背后冒出,双手举过头顶欢呼。
齐齐跟着复读:“告白!告白!”
甚尔:……
尽管这并不是在倾诉那方面的心意,但当壹原侑子调侃的论调脱口而出后,对于甚尔而言的性质就也和被当场揭穿没差了。
甚尔毫不掩饰地皱起眉,与侑子揶揄看戏的眼睛对上。
……还是老样子,他不能提前感知到对方的气息。
“侑子小姐!”
芽生见到此行的目标人物后,立刻从甚尔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精神一振地直接朝侑子跑过去,同时喊道:“我有事情想问您!”
“正巧我也需要你帮忙。”
“咦?这又是您提前算计好的吗?!”
“等会儿就知道了。”
侑子自然地揽住芽生的肩膀,在与她一同往愿望屋中移动时,魔女还不忘回头看了看甚尔,而那充满坏笑的眼神似是在说“看来还需要继续努力呢~”。
嘁。
这个魔女。
秒懂的甚尔暗自咋舌,然后一脸不爽地迈开步伐跟上。
……
“哦~所以你过来是想问我怎么改变未来?”
芽生飞快地扫了眼甚尔的背影,充当清理工的后者正埋头帮侑子打扫着愿望屋,身后还跟有凑热闹的全露和多露,而两个非人侍童你唱我和道“这里不干净!”、“还有这里还有这里”、“把书也搬出来吧”、“搬书搬书搬书”……
甚尔则不耐烦地回道:“别过来碍事。”
全露/多露:“哇,生气啦——!”
芽生移开视线,点点头。
“原来是和这位有关,”手持烟斗的侑子吹出一口白烟,含笑道,“关于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很早前就说过么——注意你们相遇的时间。答案全在那里面。”
相遇的时间?
等、等等……
那才是出了大问题吧!!!
芽生烦躁又郁闷地将头发抓得凌乱,伴着背景音全露和多露的大笑声,踌躇不前地说道:“说到这个,我和甚尔其实是在夜间见面的,在夜里撞见‘蜘蛛’不是意味着不详么……可是这几年我也没发现我们在一起时有哪里反常,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
侑子:“哈哈夜里,你是这么想的?”
“……嗯?”
“不,没什么。”
侑子放下夹在指尖的烟斗,用染上烟草味的颀长手指抵住芽生的下巴尖,垂眸且笑意满满道:“你在梦中所看到的全部,其实都是来自‘多重世界’的海市蜃楼。”
芽生顺着她指尖的力道而向上扬起头颅,眼前这双艳红如彼岸花的眸子在引领她,引领她接纳下这个突然出现的新名词的含义。
芽生喃喃道:“多重世界?”
“没错,嘛……当作是除了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外,还存在许许多多的其他异世界就好。也许这其中的某个世界也生活着师走芽生与禅院甚尔这两个人,但他们的经历却是与你们完全相悖的。这下懂了吧,你看到的一直都是个别多重世界中属于你们两个的一小段人生剪影。”
“……不是预知梦吗?”
侑子笑了笑,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指,重新吞云吐雾道:“你的魔力可达不到做预知梦的门槛,不过若是真想在未来发生什么的话……”
说到此处,她突然暧昧地欲言又止起来。
芽生:“才不要!”
这个当机立断的反应逗笑了侑子,坏心眼的魔女满意地抚手拍了拍少女的头发,顺便帮她给方才折腾到一团糟的长发理了理。
“好啦,”魔女拍了拍手,将合掌相对的双手置于脸庞,轻快地开嗓,“小芽生你过来的目的也算完成了,那现在该准备付给我报酬了。”
芽生:?
芽生“啊”了一声,“甚尔不正在帮您做大扫除吗?”
“那是甚尔君要付出的代价,你要为我做的事情另有其他。”
“……好吧,所以我要做什么?”
“替我去取酒。”
“?”
侑子不知是从哪里掏出了一盏形似挂金灯的橙黄色器具,高高用手捧在她绮丽的面容左近,在芽生的疑惑中,复述道:“你和甚尔君,一起去参加今年的百鬼夜行吧。”
“然后用这个‘鬼灯’,替我将甘露带回来。”
第44章 第44章“要永远注视着我哦。”……
下午四点时。
芽生和甚尔将要离开壹原侑子的愿望屋,前往妖怪们一年一度的“百鬼夜行”活动。
临走前,侑子还放声嘱咐道:“别忘记两个人时刻都要拿着鬼灯哦,只有持有鬼灯的人才能看到和参加百鬼夜行——”
芽生站在玄关处换鞋,拉长说话的尾音敷衍道:“嗨~”
侑子拖着裙摆铺在地上的露肩长裙,单手叉腰站在玄关外的台阶上,眼神从芽生正低垂的头顶梭巡到一言不发的甚尔脸上,莞尔道:“要像——新娘和新郎结婚时,一起牵手去切蛋糕的样子哦~”
“嗨嗨——”
“我事先通知为你们带路的朋友已经等在外面了,路上小心。”
芽生:嗯?
为我们带路的朋友?
闻言,芽生立刻提起了几分精神,猛地抬头追问是她认识的人吗?但侑子没有立即给出答案,是以她只好怀着满腔的好奇,与甚尔走出了愿望屋的大门。
“阿助?!”
当看到熟悉的狐狸妖怪时,芽生欣喜地喊道他的名字。
只见小狐狸正手提着同款挂金灯样的鬼灯,软塌塌的尾巴垂在身后,低眸站立在人类社会的街道中,路过的普通人们无法看到他。
而阿助在听到芽生的声音后,立刻朝上竖起的耳朵先是抖了抖,随即也腼腆又高兴地和多日未见的两人打起招呼。
“好久不见了,芽生姐姐,还有大哥哥。”
芽生抱腿蹲下身子,与阿助平视,“原来侑子小姐口中‘带路的朋友’说的是阿助。”
“嗯……”
阿助害羞地躲开对视,双手将鬼灯捧在身前,小声地解释道:“因为爸爸还有关东煮摊子上的工作要忙,而且我也已经长大了,今年就想试着替爸爸来参加百鬼夜行,还有……能跟芽生姐姐和大哥哥一起我也很开心,所以我会努力带好路的!”
“好哦,那今天就拜托阿助了。”
“嗯!包在我身上!”
芽生撑膝站起身,期间还出手揉了揉小狐狸毛绒绒的脑袋。
鼓舞完阿助,芽生噙着笑,折返头颈的方位朝身旁拎着鬼灯短柄的甚尔看去。
此时。
京都府的晚风徐徐而至,风中携带着余晖溶于渐浓夜色后的凉爽,清新的空气中混杂着甘甜的草香,以及鬼灯自动点亮后的独特气味。
途中她看到那盏鬼灯燃起了红彤彤的灯芯,但并不灼热,而其的光亮在渐渐昏暗下来的世界中变得越发明显。以鬼灯为中心而面向四周扩散的温暖光圈,已经将持有者——甚尔的绿眸染上点点荧火似的彩片,似是被镀了层金属色泽。
见状,芽生期待的情绪突然亦如焰火般高涨。
于是她对甚尔探出右手,并且将手心坦然地向上。
歪头说道:“还是老样子——闭上眼,牵住我的手。”
牵住手,并由她来领路。正如他们初次出门,一起去寻找狐狸关东煮时一样。
甚尔听她所言,毫不犹豫地递来携带着鬼灯的那只手,在双眼阖上的瞬间,他也完成了将五指与手中的灯柄一同奉上的行为。
嘴上不闲着地开玩笑说道:“那这次就也靠你了。”
芽生拉住对方,清风穿过了他们相贴的指尖与掌心,她感受到来自甚尔的体温,餍足地微微眯起眼睛。
悄无声息地在心中想——
只管跟随我就好。
今后都由我来为甚尔实现愿望,也由我
来引领你。
所以……-
铛——
再睁开眼时,甚尔的视野尽然被奇奇怪怪的妖怪们给占据了,所有现身在此处的妖怪们都各自拥有着一盏通明的鬼灯,而当无数似朝阳般的鬼灯汇聚成弯弯延延的队伍后,眼前昏暗的妖怪世界便早已被照亮至如同白昼,流光溢彩。
最遥远的尽头处,伫立着一株巨大无比的植物,生长并绽放在枝头的繁花泛出纯真的光,在真夜中尽显极妍。
“喂喂,你们有些眼生啊,是初次来参加百鬼夜行的新人吗?”
“赶快来跟上队伍,别被落下咯!”
有三两位热情的妖怪发现了他们迟迟没有后续的行动,所以在路过他们的面前时高声招呼了起来。
听到友好的提醒时,甚尔先是诧异地一愣,然后匆匆侧头顺着自己半抬起的手臂,举目看向同样因眼前景象而感到惊讶的芽生。
这时阿助指向前进中的长长队列,说道:“我们跟上去就可以了。”
“看样子流程是这样的没错,”
芽生点头应道,又与甚尔冲着那边似乎是没有尽头的长队方向摆了摆下颚,说,“跟侑子小姐说的一样呢,在咱们接触到鬼灯后就不会被妖怪们察觉到人类的身份了。那快走吧,赶紧过去。”
甚尔:“嗯。”
两人和小狐狸妖怪就如此非常顺利地混了进去。
不过最近大部分时间都活跃在人类社会当中的两人,都已习惯了他们格外拔尖的身高。往常他俩一直都是同学里鹤立鸡群的存在,但此刻走在满是妖怪的队列中时,竟然还能有被对比成小矮人的机会。
芽生仰头观察前前后后的“参天大树”们,悄声感慨道:“而且这里完全没有诅咒的气息了,是都被阻隔在外了么。”
甚尔摇晃两下与她交握在一起的手,示意起被他们拿在手中的鬼灯,“不是说,没有这个就没办法参加。”
说到这个,芽生服气道:
“……侑子小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会使唤人手。”
“昨晚做的梦有顺利解决吗?”
“大概是……解决了。”
“怎么?有变故?”
在听到芽生语焉不详的语气后,甚尔关切地看过来,与她所接触的指尖也受到这份情绪的牵连而用力地握了握。
“不是,是梦中的——”你。
芽生一顿,意识到自己在精神放松后险些大意地说漏嘴。
在半夜从梦中惊醒时,她的第一直觉就是想要瞒住那个“未来”。不能告诉甚尔,也不能告诉五条悟……在没搞清楚十几年后的他俩是由于什么原因而不择手段地搏命前,芽生不愿意因为这么一场脱离了前因后果的梦境,就过早地干涉双方、甚至是说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她做不到因此而轻易地改变对五条悟的态度,比起梦境里令人匪夷所思到怀疑人生的事态走向,芽生会绝对性地坚持当下的本心。
至少昨天所接触到的幼崽五条悟,在芽生心中仍然是位让她乐于继续交好的邻家弟弟。
但……
这事放在甚尔的身上可就说不准了。
尤其若是她说出猜想——怀疑双方的矛盾点在于“她”的死亡。
甚尔这家伙对五条悟的敌视与杀意肯定会成倍数地被放大并具象化的,他会偏执地做出与芽生不同的选择,比如——
在此刻就当机立断地杀到五条家,趁早铲除异己,排除一切会威胁她性命的可能性。
这不就……
得不偿失了么。
而且没准真的会把梦中的闹剧提前十几年落实了啊。
所以肯定是不能说的!
芽生心虚地叫停了脑袋里的想法。
连忙改口道:“因为……现实中的‘不会’是一回事,但在不可控的梦里再经历一次是另一回事。”
她扭过头目视前方,缓步行进在满是魑魅魍魉与盈盈鬼灯的漫漫长队,忽然感觉从她身上流经而过的时间在此时也被拉的狭长和无边无尽,如虚无缥缈的梦境一般。
……就算如侑子小姐所言,我梦到的都是来自“多重世界”中的海市蜃楼,是与真正努力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我们毫不相干的故事。
但是……
但这并不代表,我能就此放平心态地接受“你”死在我的眼前。
你不可以死。
我也不允许你阖上眼睛。
所以,
甚尔你要……
芽生就着彼时彼刻包围在两人身前身后的千万盏灯火,趁甚尔还没有来得及接话时,就先一步掌握主权地挑起了其他的话题。
一字一顿地说道:“要永远注视着我哦。”
“好。”
第45章 第45章这个动作对人做太有误导……
“欸,甚尔你的身上怎么有股酒的味道啊?偷偷喝酒了么——”
少女微醺的眼神中泛起浅金色的涟漪,满脸酡红,往日盛气凌人的神色变得旖旎,而在她意识迟缓的状态下就连骨头也是软烂成泥的,于是干脆说一不二地直接倒在了甚尔的身旁,脑袋则霸道地靠在他的手臂上借力做支撑点。
胡言乱语的芽生勾起食指,将指尖轻轻抓痒在甚尔光洁的下巴上,口中还时不时发出一二挑逗小猫的“嘬嘬嘬”拟声。
等等……
这个动作对人做太有误导性了。
甚尔黑线地拿开她四处捣乱的手,欲言又止地看向与月饮酒的壹原侑子。
“她原来可没表现出有这么差的酒量。”
这都是老生常谈的事。
在咒术师的往来中,十有八九都会对未成年群体的饮酒或抽烟行为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芽生和甚尔这两个不良惯犯,当然也——早就不安生地品尝过除了初诣甜酒外的其他酒精饮料,但当时的芽生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醉意,还吐吐舌头表示自己喝不惯,没有冰镇可乐好喝。
他受“天予咒缚”的影响,身体会自然对酒精免疫,再高浓度、数量再多的酒都无法灌倒他,像是麻痹神经或刺激情绪这些效果都无法起效,酒对他而言和白水、饮料一样,顶多也就是能分出个好喝或不好喝。
所以甚尔对喝酒的态度和芽生差不多,也不怎么感冒。
甚尔低头闻了闻甘露的味道,酒精的味道并不浓,更多的是种说不清楚的果香气。
……度数应该不浓才是。
所以人是怎么醉倒的?
侑子笑笑:“呵呵呵多难得能看到如此可爱的小芽生呀,甚尔君可要学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来小芽生,吃块点心,啊——”
“……啊——!”
怀里的重量与温度倏然消失,下一刻,甚尔便看到芽生已然被侑子夹在手中的点心给钓走了,少女也乖顺地窝倒在了魔女的腰间。
他嘴硬道:“不用你说,而且这是两回事。比起其他的,咳……我更担心她的身体。”
侑子并不在意甚尔高不成低不就的态度与措辞,她含笑又给自己倒了杯清透香甜的甘露,举起陶瓷酒杯置于脸旁,随性道:“毕竟百鬼夜行的甘露是比任何的美酒都要美味的酒呢~所以或许也会比寻常的酒更容易喝醉吧。”
“……是这样吗?”
甚尔迟疑地说道,出声的同时他似是要寻找答案地低下了头,与芽生迷离飘忽的眼睛对视,只见她在看到他后立即目不转睛地两眼发光,如寻找到了心头好猎物的最佳猎手,而后高举起双臂,大声喊道:“甚尔!”
甚尔:“?”
抿嘴正喝着杯中甘露的甚尔不明所以然,但他立即停下了动作。
等咽下甘露后,甚尔点头道:“我在。”
芽生
在得到回应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也在越发的灿烂,她用炯炯似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甚尔,并理所当然地说:“我的猫!”
甚尔:“……?”
……这又是在搞哪出?!
猫……
为什么会说我是你的猫?
你不是最喜欢这些生物吗?
这些会仰仗浑然天成的外表,并借助撒娇和卖萌的手段,以此博取人类关心的生物?
是我像它们一样无害到可以得到来自你的怜爱;
还是说你对我的感情也……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其中的甘露早已所剩无几,甚尔扫了眼从杯壁内滑落的晶莹水珠,随后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重新朝他扑来的芽生,在后者新一轮的“嘬嘬嘬”声中百思不得其解地自问道:“……我也喝醉了?”
一旁的侑子托脸回答道:“你没有喝醉哦。”
“那……”甚尔与芽生对视,并从其漂亮美艳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难掩喜悦的面孔,他无法遏制地做出吞咽喉咙的微动作,嘴唇翕动三番后,试探地询问道,“这算是在说……”
二选一?
或者两者兼具?
碍于他的深度纠结,这次芽生没有得偿所愿地收到及时的回应。
于是芽生蹙眉打断他的话,趾高气昂道:
“我的!”
她用力地指向甚尔的脸。
以强势且不容抗拒的绝对口吻,宣布出了这份所属权。
……
“她之所以会变得不胜酒力,是因为在不知不觉中她提高了对术式输出的咒力精细度,而酒精会干扰到她对咒力的控制,所以意识才会变得迟钝。”侑子将食指贴在脸侧,为甚尔解释道,“这孩子变得更厉害了呢,那她所付出的辛苦……甚尔君肯定都有看在眼底吧。”
甚尔背着酣醉的芽生,全然放空了大脑的后者在此时变得无比老实,安安静静地侧躺在他的后背与肩头上,不知是在发呆想着什么。
而甚尔正背对着她在玄关处穿鞋,当听到侑子的话时,他用脚掌踩进平底鞋的动作戛然而止,转头道:“我是离她最近、陪她最久的那个人。”
所以我当然知道的最清楚。
【“……所以甚尔为什么也能看到愿望屋?”】
甚尔一愣,沉思起脑海中蓦然回想到的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他疑忌地凝视住眼前这位无所不知的魔女小姐,问道:“我能看到并且进来这家店,是和芽生有关?”
“这可不好说呢……”
侑子不置可否,“不过,当你认为自己有必须被实现的愿望时,记得来做客哦。”
“看在甚尔君帮我打扫过这么多次卫生的情分上,我会从轻考虑你要付出的代价的。”
甚尔:“……”
嘁,顾左右而言他的家伙。
甚尔面不改色地扭开了脑袋,利落地穿好鞋子,推开大门。
“走了。”
“路上小心,还有可不要趁醉乱来哦~”
甚尔:“……!?”
他的神情空白了一瞬间,随后脚下也接连打滑出两个踉跄,他连忙稳住身形,回头喊道——
“喂,不会有那种事发生的!”
“啊哈哈哈哈害羞了——”
“害羞了!”
“甚尔害羞了!”
-
十月。
青砖灰瓦叠嶂的禅院家,被银杏叶装裹成了铺天盖地的金黄色。
正巧有一阵清凉透顶的秋风吹过,伴随着沙沙作响的树叶摩擦声,空中纷纷扬扬地出现了随风飞起的银杏叶。
“那你是逃训了?”
“……我回来以后就会补上!”
今天是芽生姐要出门做特训的日子,他不想错过……而且已经提前蹲点在这里很久了!
“欸,等等。我可没有训斥责怪你的意思,”芽生站在机动车前,双手随意地抱在一起,低下头颅与直哉对视,“不过如果你执意要和我们出门,现在就用我的手机给正雪打电话,告诉他你的决定。”
“什么?”
始料未及的直哉瞪圆眼睛,随后打着商量的语气说,“那假如他……要求我回去怎么办?”
“我还以为你会耍脾气咬死就要跟我出门呢,和正雪的关系也变得更要好了。”芽生掏出手机,调侃的同时也拨打了存在联系人列表中正雪的号码,“正雪不会拦着你的,但你突然跑出来还没有后续行踪的话,他会担心你,再往大了说没准还会惊扰到家里的很多人。”
“——所以请假是有必要的。”
直哉边不情愿地接过手机,边小声说道:“……才没有变得有多要好。就是觉得大叔教东西的也还算勉勉强强,他比武场里很多‘炳’的成员都……”厉害。
“哦呦,怎么听到有人在夸我!”
直哉:????!
禅院正雪轻佻又贱贱的声音突然出现,惹得直哉惊恐地险些丢开手机。
“……啊,原来小少爷是去找芽生了啊,还说你今天怎么迟迟未来。”禅院正雪看不到直哉在这一瞬间崩坏的表情,还继续乐呵呵地说,“没想到小少爷对我的评价还蛮高的,看来你也是在心里悄悄认可了我做咒术老师的超高水——!”
面红耳赤的直哉抢话道:“我在芽生姐这,不去武场了!”
嘟——!
通话被他挂断了。
第46章 第46章结、结婚?!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禅院直哉半坐在机车座位的最前端,安全头盔的下颌带勒出了他脸颊两侧的软肉,乘着温凉的秋风,他扭头在一众山峦与波光粼粼的湖水间看向后视镜——
从闪烁出朝阳光芒的镜面上,可以看到的是。
小黄鸭款式的儿童头盔被牢固地绑在狐狸眼男孩的头上,而坐在中间负责驾驶机动车并将前者护在怀里的人是芽生,压轴在最后面的则是禅院甚尔。
禅院芽生的长发已然高高地梳在脑后,英气利落的马尾辫再由她头上的护目镜绑带所束缚,只剩下部分发尾在随风摇曳,也许有时不时地扫到后置位上的甚尔脸上吧。
也不清楚甚尔哥现在是怎样的心情?——直哉心里有鬼地偷偷瞧了眼后视镜中的甚尔,可无奈这面小镜子所能看见的终究有限,他挤眉弄眼地换着角度使劲看也看不到后者五官的全貌。
期间,还被芽生按头就范,警告道:“别这么大幅度地东张西望。”
那副护目镜能遮住少女三分之一面孔,被架在挺拔的山根与鼻翼间,直哉能隐约在烟灰色的镜片下看到那双神采飞扬的双眼,以及芽生因兴致高昂而上扬的唇角。
是过分明艳,又极具禅院芽生个性的美丽。
直哉老实地收回到处乱窜的目光,目视前方宽阔的高架桥大道。
风吹开直哉额前的碎发,他聚精会神地看向斜对面不远处的群山,以及道路上和他们擦肩而过的车辆,引擎的震响卷动起拂过耳尖的风声,呼呼——
而直哉在心中费解地琢磨着——
所以现在要去哪?
还有说好的术式特训呢?
……
不过排除想亲眼目睹芽生的特训现场外,禅院直哉非要死乞白赖在今天缠上来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
其中的缘由要说回到昨晚。
当时直哉正在帮禅院美佑筛选相机里的照片。
“小樽的树叶已经都变红了吗?”
“是啊,北海道的气温会比京都低很多。这张是在支笏湖的步道上拍的,你看——周围山上全是已经变成金黄和红色的枫树……对了,直毘人大人。”
禅院美佑移开美艳动人的双眼,朝盘坐在侧缘喝酒的禅院直毘人分享道:“我在北海道那边遇到了一个叫‘阿伊努咒术连’的咒术师联合,您有听说过吗?”
“哦,那个不入流的咒术师联合啊,”禅院直毘人放下酒壶,“他们找你的麻烦了?”
“倒是没有,对方应该是将我当作了自由术师,所以我们只是随便地聊了聊当地有哪些值得一逛的景区和特色店……那个,‘不入流’是指?”
直哉看了眼禅院美佑,又跟其一同认真且好奇地看向正忙于打酒嗝禅院直毘人。
酒蒙子擦掉挂在嘴边的酒水,并没有立刻解释其中的缘由,而是先饶有兴趣地与直哉挑起话题,“对于‘天元’的存在,你现在了解多少?”
直哉:“……”
喂……
这是什么想一出是一出的考考你环节?
我还以为只有那些没有眼力见的族中长老难辞其咎,没想到连老爸喝上头了后也这样。直哉压下想翻白眼的冲动,凭着装在记忆中的知识,拧巴地回答道:“天元是已经存在于世至少千年的不死术师,同时是国内主要结界的中枢,在这份力量的加持
下,境内封印或对抗诅咒的‘结界术’的强度会得到大幅提高。”
“还算合格,”直毘人点了点头,手指捻动他嘴唇上的一撇胡子,酒气冲天地在那边侃侃而谈道,“然而天元的结界因过往历史的缘故,并没有覆盖北海道的全部区域,所以那边的术师们以此为由,标榜自身是脱离天元的——”
嘀嘀嘀——
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直毘人的话,一家三人面面相觑,然后在三秒钟的沉寂过后纷纷指认是来自直毘人的手机。
直毘人发牢骚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的,才偷会儿懒就会被马上找到。”
“你不是说自己是在休假期么?”
“哈——我什么时候说的?……嗝。”
直哉:“……”臭老头。
禅院直毘人看了眼来电号码的备注名,不紧不慢地与妻儿挥挥手,摆出了一副将要有正事谈的架子。
但他没有起身离开,依旧沉沉地坐在原位,还不忘举起酒壶仰头喝上两大口,之后又爽快地发出“噗啊——”的畅然感叹。而此时,直哉的心神也还没来得及从其没有说完的话中抽出来,于是抖抖耳朵,继续倾听直毘人那边的动静。
“……哦?是芽生找过你了?”
“问我的态度?这时候可没必要把事情摘得太细,唉,恭平老弟你就是这点不好,总是这么瞻前顾后……啊哈哈哈哈我打马虎眼?她既然也问过你的意思,那我一个单纯只负责出钱的冤大头又有什么好糊弄你的……不,走的都是个人账户,和禅院家这边无关。”
“……这不重要……直哉?想知道他怎么做那也该等到十几年后吧老弟,毕竟那东西是要搞在非术师的社会中,未成年的小鬼很难说啊。”
我?
是和芽生姐有关的事?
直哉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后,全身上下的注意力便全被飞快地吸引走了,连方才直毘人只说到一半的“天元结界”和那个什么“阿伊努咒术连”都无瑕再顾及三分,旋转于满脑袋里的内容就只剩下——有什么是需要遵循非术师社会的规则,必须等我成年后才能再议的?
芽生姐、我、成年……老爸负责出钱……
难道说,是——
结、结婚?!
我和芽生姐结婚?!!
哈? ???!!!!!!!!!
直毘人你这个混账老爸是喝酒喝到酒精中毒、脑袋短路了吗?!!!
别拿我去作死!!-
我是为了阻止灾祸的发生而来的。
头顶小黄鸭头盔的直哉,如此正义凛然地想着。
“甚尔哥!”
“芽生姐!大哥!”
“卧槽,今天骑车的人是大小姐么!!”
当禅院直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忽然从路边传来三两成群的呼喊声。
直哉看着人来人往的街边小巷,这才发现他们一行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骑行到了市区中。他匆匆回过神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是一长排在人力车上搭建而起的屋台,日式的和纸灯笼与门帘装饰在其上,此外还有正目瞪口呆观望他们的一群黄毛和飞机头。
呲——!
反应迅速地芽生立刻手动刹车,还在众目睽睽下表演了个精彩的漂移。
酷炫的机车完美停靠在迎面而来的一群人的正前面,只见芽生单腿撑地将机车稳住,利落地抬手拉高挡在眼前的护目镜。
在露出姣好的眉眼后,她高兴地回道:“哦!是你们啊!”
对面瞬间纷纷被惊艳地愣在原地,心口宛如遭到桃心箭的贯穿。
“不好!我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律了!”
“我好像也是。”
“……这就是美颜暴击么。”
“可恶啊,让人最在意的难道不是——怎么能这么帅的,大姐头简直帅到让我感到自愧不如。”
勾手搭在芽生肩头的甚尔仍坐在座位上没有动,他面目不善地出声道:
“喂,你们几个臭小子。”
“是,大哥!”
几人下意识地双臂下垂到裤线,定立站好。
等他们再看向甚尔时,就又在面面相觑后变得嬉皮笑脸起来。
看了看以一种憋屈的姿势——将那双螳螂腿极力地向后曲折在机车两侧踏板的甚尔,又看了看与身后两位少年少女的画风非常违和的小黄鸭头盔,三人中恐怕只有被夹在中间的芽生是真正由内而外的自然。
其中有的人定力不太好,很快就喷笑道:“噗……不是,大哥你们今天是来的哪出?”
“就是啊,虽然芽生姐的车技一看就好到没话说,但、但你们这个姿势的滑稽程度,说实话也挺……让人赞不绝口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说这个小弟弟是哪位啊,哎呦,这双绿眼睛长得和甚尔哥还有几分神似,该不会是你们的弟弟吧?”
“弟弟要喝弹珠汽水吗?”
“那边的章鱼烧铺子是我老爹开的哦,要不要来三份尝尝!”
被陌生人围住的直哉表情不耐,可还没等他出口说什么,身后的芽生当即向前贴了过来,隔着连帽衫的布料,直哉能感受到对方温暖的掌心搭在自己的肩上。
芽生笑盈盈地说:“是啊,这是我弟弟,可爱不。”
一群不良们当机立断地响应道:
“可爱可爱。”
“就说嘛,一看就是你们家的弟弟,多标志!”
“话说大哥和芽生姐这是要去哪玩啊,带上我们呗,我们几个正无所事事呢。”
“对啊,本来说是要去健哥的店里打电动,结果他非说店里最近闹鬼,不让我们去。”
“闹鬼?”
芽生推着直哉的后背跳下车,然后和甚尔一前一后地踩到平地上。她在用脚掌打开脚撑的同时,顺手接过了一位飞机头递来的章鱼烧。
随后,与同样享有一份新鲜出炉的章鱼烧的甚尔对视了一眼。
诅咒?
甚尔耸肩,打趣地表示——
也没准是他们又凑在一起半夜看恐怖片了,然后看到电视就会联想有贞子从里面爬出来。
哈哈那也有可能。
芽生被逗笑地眨眨眼,捡起纸盒里的两根木签夹在指尖,戳住直冒热气和香味的食物,放在唇边缓缓地吹气,在等待章鱼烧变凉的功夫中,她问向几个少年,“有说是什么情况吗?”
“说在店里通宵后的客人都会发烧来着,而且他自己也持续低烧好几天了,吃完两板复方药也没见效。”
“哦~这样啊。”
最近非术师社会的经济环境不景气,但像电玩店、钢珠游戏厅或红灯区这种地方的客人反而在增多。因为只需要坐在这里,就能够从极短的时间内刺激出成比放大的快[fpb]感,即时排解、掩盖郁结或满足短暂的心理需求,跟借酒消愁的原理差不多吧,所以来客不乏有很多颓丧的失业人士。
急速膨胀和萎缩的情绪都容易产生出诅咒。
看来这次似乎不是看恐怖片的后遗症了。
甚尔吞咽下一口面粉糊糊裹章鱼肉,“记得告诉阿健,以后每天早晚给店里做通风,最短不能低于两个小时。”
这是从根源减少诅咒生长的一种物理手段,非常的朴实无华,缺点是成效甚微,也远不如直接在门店前后贴上几张咒符管用。不过积少成多,总归是能延长再生出诅咒的周期。
“……啊?哦,我记住了。”
芽生问道:“那阿健他只说不让你们过去玩,没有说要怎么处理吗?”
“说了说了,啊……其实倒不如说是恰好被我们几个看到了。”
“当时店里有两个年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男生,对吧?”其中一人在征询过一圈肯定的答复后,便开始与芽生比划道,“他们穿着从来没见过的学校制服,这里,胸口附近的位置有金色的纽扣。”
“阿健说那两个男生是过去解决问题的,还说我们明天就可以过去了。”
“……芽生
姐,你说健哥他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我看都是换季病毒在作祟,分明是泼两桶消毒水就能搞定的问题。这样吧,咱们现在就抄家伙去把那两个混蛋rrrrr骗子揍一顿。”
听上去应该是京都府咒术高专的学生……
被当成是神棍了哈哈哈。
芽生憋住笑,摆摆手,“我大概认识那两个人,也算是……有帮我家驱过邪。”
只能尽量帮他们蒙混过去了。
另一边,
被各种垃圾食品怼到脸上的直哉:“……”
直哉鼓住腮帮,呼呼地喘气吃着章鱼烧,抗拒地说道:“我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明明章鱼烧都吃了!”
“弟弟看来你有点口是心非的属性在。”
“难道是怕生?”
直哉:……噫。
他肉眼可见地不喜欢出现在对话中的部分形容词,还露出了相当嫌弃的表情。
小爷我今天出门可是为了维护家庭的内部和谐,其他族人喜欢怎么作妖犯蠢就随他们好了,但我跟芽生姐和甚尔哥之间不能生有间隙,现在哪有时间继续——
直哉没再理会不良群体们,他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朝芽生那边喊道:“芽生姐,我们该走了!”
“好!”
立即应下的芽生拍拍面前东城秀树的肩膀,委以重任地说道:“阿健那边你还是帮我留意一下后续吧,情况没有改善的话就及时联系我。嗯……还有,附近如果有类似的怪事再发生也记得发邮件给我。”
“哦好,交给我吧芽生姐。”
秀树郑重其事地点头,不过他马上无措地挠了挠被卷烫过的黄毛,踌躇地问道:“……其实我也有些担心健哥,所以想问问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之前大哥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现在把前后两件事联想到一块,突然觉得很不安。”
芽生:“……”
她看向甚尔,眼尾一挑,在问——还有这回事?
甚尔也没想到办事最靠谱、跟他们认识最久的秀树这么敏感,转而反问芽生该怎么糊弄过去,还是——让非术师知道诅咒的存在?
不不不,不能这么急。
对未知生物的恐惧情绪会因此萌发诅咒的。
芽生微不可见地摇摇头,就在秀树懊悔问出这个问题时,她用力地又拍了两下少年的肩头,面色深沉,仿佛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后者一般。
见状,秀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芽生将语气压低,慢慢说道:“既然秀树你已经出现疑虑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甚尔:?
甚尔一愣,诧异地看向故作玄虚的芽生。
不是说不告诉秀树的吗?
秀树闭上双眼,用力地深呼吸点头,“芽生姐,请告诉我吧!”
“我做好接受一切的准备了!”
“我敬佩你的勇气,秀树。”
芽生说,“其实……我们家就是平安时期阴阳师的后裔。”倒也没错,现代的术师世家就是古时阴阳师的流派分支。
“……唉?”
“阴阳师是指?”
“好啦,我就直说了——放在现在就和神社里的神官和巫女一样,进行祓禊仪式,以此消除人们心中的不祥,顺便挣钱供奉神明。”
挣钱……
秀树在这瞬间感觉自己全都理明白了。
原来在众多行业纷纷宣布破产的大环境下,连豪门挣钱都在变得不容易啊。
他的目光从惴惴不安秒变到犀利,语气诚恳道:“我明白了!作为我们甚尔集团的一份子,我也会坚守起自己的职责——从今日开始时刻留意东山区的异样消息!”
壮大甚尔集团刻不容缓!
第47章 第47章如今的她早已超越山巅。……
“刚才见到的那些人都是你们的朋友?”
“是哦。”
“……好弱。”
走在树林间往山上爬的芽生一顿,随即俯首与走在身旁的禅院直哉对视。
几秒后,她忽然抬头,望向被树枝繁叶撑开的蓝天,出口的语调如游荡在其中的纤云般,慢悠悠地说:“嘛,确实很弱,他们都是我和甚尔的手下败将。”
禅院直哉先是自傲地一笑,毫不掩饰地露出“我的看法得到认可了”的表情,然后又马上端正小脸认真地说:“所以你和他们做……朋友,也与孰强孰弱无关,是这样吧。”
“嗯哼哼。”
芽生轻哼着揽住男孩的肩膀,顺着山路往前走。
一步一步踩在由走在前方的甚尔留下的脚印,入秋后的天气已然转凉,林中的空气很清透和新鲜,偶尔有鸟雀的声音伴随着风与林叶的摩擦声出现。芽生心想,最近确实是个适合登山的好时候。
“直哉,你知道我最喜欢在什么时候强调自己很强吗?”
直哉闷头思索了几秒,结果发现记忆里似乎都是别人在对芽生的实力夸夸其谈,可她本人却很少提及这些,他想了想,最后说出自己的猜测,“需要的时候?”
是啊,可想而知当然是在需要的时候啊。没有目的在前的话,又怎么会凭空出现为达成目的而索要付诸的行为?
他说了句废话。
但好在芽生并没有表示对此回答的不满意。
“所以这只是一种方便沟通的手段,是既直白、又简单的手段。”芽生说道,“尤其是现在的咒术界,很多人的脑袋不怎么灵光还比较笨,而为了照顾他们过分感人的智商,我们只能借助这种方式与他们交流。”
“没错。”
直哉煞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他眼前浮现出几张熟悉的人脸,完全能与芽生的形容一一对得上号。
芽生:“我不否认禅院家是个恃强凌弱的地方,不然当初的我也不会下定决心想要变得更强。但一个人的强大与否,绝不是通过捧高踩低表现出来的——当你企图靠羞辱、贬低他人的‘弱小’以证明自身时,这只能说明你的能力还远远不够。”
“那要怎么做?”
“比如……将自己想象成眼前的树,这些树不会压榨活动在地面上的生物所需要的空间,但当你仰视时依旧会情不自禁地感慨它们的茁壮。学着去沐浴四季的风和阳光雨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向上生长,然后按照你打算成为的样子,慢慢长大吧。”
禅院直哉跟随芽生的话慢慢抬头,眼神路过铿锵飒飒的树冠,明亮的光穿透了半黄半绿的枫叶,显得人与天空和太阳之间的距离是那么那么的遥远。
又是如此的……局促。
直哉亮了亮受到光照的绿眸,此时他的眼中宛如蕴含了未尽夏天的最后一道绿色。
他突然折返视线回过头,与芽生说道:“我也想到非术师的学校读书。”
“嗯?”
这句话是出乎芽生预料的,她错愕地发出了声气音,而后问:“连咒术高专都打算跳过了吗?”
虽然禅院家在咒术方面的教育水平很高,长年累积下来的经验也足够丰富,按理来说并不需要送家族成员到咒术高专读书,但在非术师学校与咒高间做抉择的话,想来更多的术师世家还是会优先选择到后者就读。
因为积累咒术师外出执行任务的经验是一回事,而扩宽业界内的人脉也是会被考虑到的另一方面。毕竟也不是所有术师世家,都拥有能等同于御三家的各方面的资源。
当然御三家的子弟们基本不会考虑到咒术高专上学的。
以芽生为例,她觉得那地方和蹲在禅院家没有差别。
本质还是在研究术式和祓除诅咒,多烦呐。何况咒高的学生人数实在太少了,普通学校里的大型活动——学园祭、体育祭、社团活动和修学旅游等都通通举办不起来,与她所向往的青春校园生活是完全相违的。
简而言之,就是很无聊。
至于直哉这样的嫡流,在传统老一辈的眼里就更没有必要了。
他一不需要拓宽除禅院家以外的人际关系,二不需要靠咒高委派给学生们的任务以达到丰富祓除诅咒的阅历。
但能让直哉说一不二地跳过咒高,并突然扬言要到普通学校读书……
芽生沉下心神,想仔细地听一听直哉是怎么想的。
“咒高?那里也许是其他术师的选择,但不是我的。”
直哉用双手抱住后脑勺,恣意妄为地回道:“我也不想循规蹈矩在家主的安排下生活。假若真的要我跟谅那家伙走上相同的道路——吊儿郎当地窝在家里混日子。还倒不如干脆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躲到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然后自尽算了。”
芽生:“……”
真是立犀利于不败之上的一张嘴啊。
有够毒舌的。
这话要是让禅院谅本人听到,恐怕能臊的那烂人当场气急败坏地红温抓狂。
芽生轻轻“咳”了一声,脚下踏过簌簌作响的落叶。
闲聊间,山顶的位置早已变得近在咫尺,而已经先一步登顶的甚尔在此时正站在上面抱臂等着他们,高大的黑发少年沐浴在日光中,发丝边缘有隐隐透出烂漫的金芒。
曾几何时,
出现于谈论中被比作的“斜坡”也正如她脚下的道路般,在缓缓变得越发平坦。
也不再唯有禅院芽生一人孤身穿过那条漫长又狭隘的连廊,她在禅院家中的处境早已不再伶仃和步履维艰。而前方同样是通往无尽光影的一条路,但此时有人正在那里耐心地等着她,而身边或看不见的身后亦有亲朋好友们的支持和陪伴。
芽生忽然笑了。
在踏上山巅的那一瞬间,阳光全然地照在了她鲜明艳丽的面孔上。
她揶揄地揉起直哉的脑袋,把小孩折腾的东摇西晃。
摸着掌心下柔顺蓬松的短发,芽生扬起了笑容,“不过等直哉上学的那时候,或许情况早就变得不可同日而语了。”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高昂头颅,追随着她的笑颜,问:“为什么?”
芽生:“你知道我们今天是出来干什么的吗?”
直哉:“……不是特训吗?”
芽生故弄玄虚地与他勾勾手指,然后遥遥地伸手指向对面的另一座海拔更高一些的山头,示意直哉看过去。
“几分钟后,那座山就会被夷为平地。等再过五、六年,在那里则会出现一幢高耸入云的大厦,它会与近畿的JR线连通,成为一家企业的总部。”
直哉:“……?”
企业?
这是突然给我干哪来了?
芽生看着懵懵的直哉,往下说:“正弦打算在十年或十五年内,将这附近开发成东山区新的商业街。而我打算和西宫校长合作开办的一贯制中学也会建在这里,学校里面会包含普通科和特别科,在特别科读书的学生当然就是咒术师啦~”
“禅院家的人可以来当老师,年龄合适的人嘛,也能考进来做学生。以亲身经历而言,我认为到学校里体验青春是值得一试的,咒术师看似自由,可以无视法律、游走在社会伦理的潜规则之外,但我们在成为咒术师之前,首先都是人,人是会感到孤独和痛苦的生物,所以在相互敌视与抱团取暖间,我希望更多的人可以有条件去选择后者,有条件获得帮助,而不是一味地被推着坠落深渊。”
“——所以,我要借这家企业,在全国境内建立更多类似的一贯制学校。咒高只有京都和东京两所,数量太少了。而且当下的咒术界内部还有很多的问题,光靠我们这些所谓的界内人士的努力是无法做到的,我需要非术师社会的帮助,那就先从学校开始吧。”
直哉被其所言的内容震撼地哑然失声,他呆呆地盯着芽生自信且温柔的神情过了良久,徐徐在脑海中消化掉芽生的话。
他很早以前就有认知到芽生特立独行的思想和行为,可以列举的例子多如九牛一毛。但那些往事,随便挑出一件都不足以让他惊讶地张不开口。
但这次,他确实说不出话来。
我姐的野心原来有这么大的吗?!
……以我的成长速度,真的能在未来追上她?
“唔,不过能还算顺利地来到铲山这一步,还要多亏直毘人。”芽生将食指曲在下巴处,回忆起前段日子与直毘人的往来交涉,“直毘人不仅自己出手阔绰,连讹……咳,连劝说长老们出资时也相当用心。”
“老爸?”
啊……
那这么说,老爸和恭平叔的那通电话不是在聊婚事,而是要不要掏钱帮芽生姐开公司?!
所以是我误会了!!!
“呃……”
直哉悻悻地低下头,但同时心里悬着的那块该死的大石头也终于能释然地轻松落地了。
他今天可是怕甚尔怕的要死,生怕被对方发现这事后这人直接冲回禅院家和那些老头子拼个鱼死网破……虽然直哉相信以如今甚尔的实力,基本在禅院家已经没得怕的了,但重点在于,他不想因此而破坏和对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关系。
还好……
还好!还好!还好!!!!
直哉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然后问道:“现在要做什么?”
他的话音才落。
那边从不知何时起开始与人通话的甚尔正巧也挂断了电话,并朝芽生与直哉的方向走来,少年在半空中随手挥了挥被捏在手里的手机,散漫地说道:“聊完了?正好那边说已经确定山里没有人类活动,可以动手了。”
“收到~”
动手?
直哉拧头看向芽生,还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做。——那座山的体积,可不是随便吹吹牛说消失就能凭空消失的。
芽生回眸与直哉困惑的表情对视,笑吟吟地说:“先降下‘帐’吧,毕竟会闹出的动静小不了,光靠撒谎说周边发生了地震也不太科学和现实。”
她说完,立刻双指竖起在唇前,做出准备施展结界术的手势,并振振有词地低语道:“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随着芽生清晰地念出布置“帐”祝词的短短几秒内,他们与对面那座高山之间就都已然被黑色的屏障所包裹,在这之中所发生的一切,都不会被“帐”外的普通人听到和看到,是咒术师祓除诅咒时所常用到的手段,没有术式的辅助监督和窗口在学习后也都能做到。
万事俱备后。
芽生自然地站在失去光照的“帐”内,护目镜与她浓密的黑发仿佛都已融于昏暗当中,而就在这时,少女忽然一甩马尾辫回眸,与目不转睛地直哉绘声绘色道:“有关我的术式开发其实已经滞涩很久了,领域展开什么的啊——根本就是毫无头绪!”
直哉:?
直哉不明所以然地眨了眨眼睛。
“……所以我只好更换努力的赛道继续探索,比如‘术式顺转’和‘术式反转’。正雪肯定和你讲过这些吧——用生得术式强化过的负能量释放出来,所得到的就是术式顺转,反之,将逆转过后的正向咒力注入术式后,就是术式反转。”
“想完成术式顺转很容易,而得力于我式神圆鹿的‘反转术式’,我在如何将咒力转化为正向能量的方面还是蛮擅长的,于是在术式反转的钻研上我也没有多绕什么弯路。”
“影子的特性是‘吞噬’,所以这就是通过‘十种影法术’所释放出的术式顺转的力量,那么——直哉,你觉得反过来后,术式反转的表现会是什么呢?”
芽生早已目视前方,昂首阔步地看向正对面耸入云间的高山。
她不畏惧山,
因为如今的她早已超越山巅。
在漆黑黯淡的帐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刺眼的放射状白光,惊得直哉眯起双眼,他张开五指挡在眼前,在模糊大亮的视野中观察起那道正无声地凝聚在芽生指尖的庞大能量。
“是……释放和反弹。”
“答对了。”
“特别奖励你见识下我练成的新招式——”
术式反转——
皓。
“轰
——!!!!”
足以吞没一切的霹雳白光,在宛如电光一闪的顷刻间,就已将其所覆盖的整座山塔都化作为不复存在的虚无。
半空中,只剩正冉冉随风而去的硝烟和尘土在飘走游荡。
在直哉目怔口呆的片刻功夫里,帐也消散了。
第一缕从正上方钻入帐中的光芒,笔直地照在了芽生带在脑门前的护目镜上,她眺望眼前已经被夷为平地的景象,满意地晃了下头。
而落在镜片上的那一点亮光,便随之闪烁出犹如钻石般耀眼的璀璨-
十一月的京都府,
伴着潮湿清冽的阵阵秋雨,与赭尽的落叶,来了。
——家长会。
当芽生从班导的口中听到这个词汇时,她当机立断地与坐在邻桌的甚尔传起纸条,而碍于当时还是上课时间,所以他俩的小动作尚且有所收敛。
【我上次请家长来学校还是在国小一年级……】
【打架?】
【你怎么猜到的o_O?】
【凭感觉吧。所以这次你要联系谁来】
【不是我,是你和我要找谁来开家长会!】
这句话才匆匆写好,下课铃声就如约而至地响了起来,伴随着班导的一句“大家别忘记回家以后通知家长,方便能提前安排好时间”,班内便立即进入到了课间的闲聊模式。
芽生干脆放下笔和纸条,朝右手边转过身,翘着二郎腿与自觉看过来的甚尔说道:“找个能一起给你和我开家长会的人。”
比如大原美代子。
两人一对视,就心知彼此在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同一个人了。
芽生摩挲下巴,同时换了另一条腿高高翘起,“不过这么难得的机会,真不想白白浪费掉啊。”
甚尔挑眉,听着她话里话外的不怀好意,马上猜道:“你要找禅院虻矢?”
“嘿嘿。”
“……”
甚尔看着坏笑的芽生,追问道:“确定能说服他过来?”
芽生打出个响指,底气十足地说:“有的是办法!”
说完,她便止不住地发出笑声,俨然是对结果十拿九稳了,并且还非常期待禅院虻矢身为家长来到学校后的场景。
“等着看吧。”
第48章 第48章真装!
“老夫堂堂一家之主!你让我——”
“啊——是嘛是嘛,既然虻矢你不想参加我们的家长会,那我联系美代子好了。”
“…………”
“不过也是,美代子在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想必老师也想和更靠得住的家长沟通吧。”
“……滚回来。”
嘻嘻。
激将法百试不厌。
返身将要离开的芽生咧开嘴,与站在门口等她的甚尔抖了下眉峰。
咳……!她在转头准备和禅院虻矢重新对上视线前,趁自己还在对方视野盲区,赶紧换下嬉皮笑脸的神情,端正五官,一本正经极了。
芽生假模假样地眨眨眼睛,面露困惑道:“怎么啦?”
禅院虻矢:……
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这混蛋孩子竟然还在用这套登不上台面的花招,看看——藏不住笑的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
管用不就行了!
被眼前的老家伙看穿自己的小把戏也不是头一回了,但芽生可不尴尬。她会每次都用这招折腾、算计禅院虻矢,还不就是因为清楚对方死要面子,而且还最见不得被人比下去,所以哪怕知道她在耍心眼也会上钩。
禅院虻矢:“……咳,老夫怎么记得你说过‘攀比是扼杀积极性的罪魁祸首’这句话。”
那怎么到他这,整天就都要被比来比去的?
今天是大原美代子,明天就能是壹原侑子、五条才人、禅院竣胜、禅院新……会和他比的人永远也说不完。
芽生装蒜地耸肩,“老爷子你可是堂堂一家之主,不做个优秀的好榜样那可怎么让人信服。何况树大招风,你得坚持做得尽善尽美才能不让人挑出错啊。”
她清了清嗓,然后掐着喉咙又无比真诚地说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勉励你,为了禅院家好嘛~”
类似的话她从小到大可听的太多了,从禅院家的长老们到曾经惯爱围在她身边转的部分女眷们,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因此当下出口的油腔滑调也是学得有模有样,但又……阴阳怪气了不少。
禅院虻矢:“……”
禅院虻矢:有够恶心的一番话。
白发苍苍的老头无语凝噎地坐在家主之位上,而当他深感恶寒时——
“嗤。”
甚尔先笑出声了。
……
家长会对芽生而言其实同样陌生。
“老爷子会受到批评吗?”
“……你这是在期待,还是担心他?”
“我是在确认自己平日里树立在老师们眼中的优等生形象。”
“比如上次因为投篮太用力,飞出去的篮球正好把好端端走在路上的年级主任的腰给撞碎了。”
“!!!?嘘——”芽生忽然竖起手指在嘴前,压低嗓音道,“把他扶起来的同时我就用反转术式进行治疗了,最后主任他顶多也就是感觉有些疼。”
甚尔如数家珍道:“那……学园祭时参演的节目引起了大轰动,把露天舞台外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最后村上(班主任)不得不找到广播室开麦指挥疏通人流。”
“这不是说明我们的节目足够精彩嘛,欸,本人太有魅力了也没办法。”
“好~好~我们大小姐确实是当之无愧的优等生。”
“就是说——”
本学年的校内大型活动——学园祭和运动会已经纷纷落幕,学生们该玩闹的也玩闹过了,而眼见日期正逐渐地挨近期末,这个节点最是需要收心静气着手学习成绩的时候,是以校方亦如往年般通知各年级准备召开家长会,以此来给这帮整天在学校里上蹿下跳的学生们打上一针镇定剂。
就普通人而言,家长会的存在或许与社会常识脱不了太大干系。
但巧的是,
来自禅院家的咒术师们,最稀缺的恰恰就是这份常识。
“芽生桑你就放心吧,村上老师可巴不得班里的大家都以你为榜样呢,说不定会上还要请你的家长当众聊一聊有关教育的经验……不过,禅院君可要小心咯。”
前桌北条花自然地加入对话,同时顺手戳了两下摊在芽生桌面上的成绩单,引导两人一起看向位列末尾端的名字。
禅院甚尔排在倒数后十位。
除了国语和数学外,其他就是一连串的以“2”或“3”做开头的分数。
当事人完全没当回事地打了个哈气,摆出“这成绩有什么问题”的坦然态度,他撩起眼皮露出平静的绿眸,与正齐齐看着他的两个女生对视。
北条花一呆,连忙讪讪地躲开这道目光,逃似的转头看向坐在她身后的师走芽生。
“没关系,我家大人不在意这些细节。”芽生用指肚捻住成绩单的一角,也不甚在意,反而她此时已对北条花所言的其他内容深感兴趣,兴致饶饶地亮起双眼,满是期许地问道,“还有让家长当众发言的环节?”
北条花:“……会的吧。”
“啊,真想知道老爷子会怎么说。他会碍于面子然后夸奖我吗,还是说会厚着脸皮当众开始吹牛皮——高谈阔论自己是如何成为教育家的?”
翘着身下凳子腿晃来晃去的甚尔突然站起来,百无聊赖地开玩笑道:“然后再因为禅院甚尔的糟糕成绩受到点名批评,啧啧,这位年事已高的家长啊……”
芽生跟着想象出——
禅院虻矢前脚刚得得瑟瑟扬起的鼻子还来得及降下,后脚就要懵逼地被二度点名的滑稽画面,立刻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着好损!”
甚尔吐槽道:“损不过你出阴招找他来开家长会。”
如果是大原美代子过来担任他俩的家长。
那甚尔在得知成绩不合格的学生可能被单拎出来被着重点名时,还是会隐隐感到慌张的。虽然芽生对他在前者面前装乖的行为很是嗤之以鼻,但芽生本人其实也和他半斤八两……他俩谁也别说谁。
甚尔在芽生面前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包袱感,但每当见到大原美代子的笑容时、当听到其温柔的声音时,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装一装,比如会卸掉满口的胡说八道与脏话,穿上衣柜中最为得体大方的衣服,甚至巴不得连打哈气和放屁都要躲起来偷偷进行,然后在拘谨中将自己有意而为之地打扮成所谓的“好孩子”模样。
他有些庆幸这次过来的人是禅院虻矢。
尽管他们都姓禅院,是真正有着来自同一脉血缘的亲人。
但芽生说的对——
由自己的意愿所后天选择的家人,并不需要用血缘的纽带来维系,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关爱和思念对方,然后由此成为驻扎在彼此心中的那份柔软与力量。
甚尔松了松握在身边的拳头,面不改色地继续说:“走吧,到校门口接人去,那老东西八成会眼花地找不到路。”
“也是,他好像只认识校长室。”
芽生附和道,便也跟上甚尔的动作站起身,并肩慢悠悠地走出教室。
落座在附近的同学们目送着两人离开,等芽生摆荡的发尾也消失在视野中后,一群人忽然像是被点燃了无穷无尽的八卦火苗,精神抖擞地扎堆议论起来——
“师走的家长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组长老大吧。”
“——年轻时为了抢夺组织内部的权力,在浴血奋战中厮杀,于是导致右眼上留着道狭长又恐怖的伤疤,视力还因此受到影响,所以只能睁开半只眼看人……啊,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还会用刀剁手指?然后浑身都布满了与组织相关的刺青。”
“一般的校园活动大人物哪会特意抽出时间来参加啊,应该是派信得过的手下来吧。比如禅院的父母?他这么年轻就当大小姐的保镖,肯定从小就在组织里长大的。”
“照你这么说,极道组织还讲究继承制了。”
“……师走不就是么?”
“也对哦。”
被讨论的内容所吸引而来的同学越来越多,围在靠窗后排区域的阵仗也越来越大。
甚尔的前桌突然举手叫停:
“等下,师走是极道少主的言论到底从哪传出来的?”
七嘴八舌的同学们的讨论戛然而止,面面相觑。
“你们想啊——禅院的气场明显更像是极道组织的继承人啊!”
“……可是他经常对师走喊‘大小姐’,转学前也总是有人看到他等在校门口接师走放学,怎么看师走都更像是他的上级吧。”
“都是小情侣的情趣罢了。”
“……”
某位同学突然一语道破天机,而在短暂的失声沉寂过后,教室内所有参与讨论的人都宛如突发恶疾,纷纷爆发出如洪水般湍急汹涌的尖叫。
“不得了!!!!!”
今天也有挖出好吃的糖,
幸福到流出眼眶的泪水都是甜津津的呢。
……
对此事无从得知的两位当事人,正站在校门口的一角等禅院虻矢。
却没想到迎面撞上了一位臀部线条格外饱满的男人。
“芽生?甚尔?”
甚尔瘫着脸在双手插兜,痞痞地问:“你谁啊?”
“!?”
禅院正雪克制住嗓门,却刹不住脚下笔直冲向甚尔的步伐,一时间,打上鞋油的锃亮皮鞋尖都顶到了甚尔的球鞋前端,而精英扮相的他也不落下风地亮出深沉的嗓音,摆出年长者的架子挑刺道:“你小子才上学几天,这就得近视眼了?”
甚尔后撤半步,蹙眉嫌弃道:“你离我远点,身上的香水味太呛了。”
正雪:?
正雪一惊,直接原形毕露。
他顾不得在和甚尔幼稚地继续较真,赶紧抬起佩戴镶钻手表的手腕,凑到鼻尖使劲地嗅了嗅,随后疑神疑鬼地问向芽生:“有吗?我自己闻着味道不浓啊。”
芽生止不住笑地摇头。
少女站在两人对面,憋笑道:“你来给雀开家长会的?”
头抹发胶,身着西装皮鞋,还喷上了男士香水的禅院正雪点头表示确是如此,他长臂一钩就揽住了身旁的甚尔,又开始哥俩好地对着后者呲牙咧嘴。
另一只手撬起夹在西装外套下的花藤真丝领带,臭屁道:“怎么样?撑场面够不够?”
甚尔嘴角噙着笑,锐评:“别把你这些蠢得要死的表情露出来就还能骗骗人吧。”
“嘁,”
正雪松开放在甚尔肩头的手臂,整理了两下因他起起伏伏的大动作而泛出褶皱的西装面料,解释道,“本来说是拜托老哥过来的,结果他最近捣鼓的那什么破网站出了点岔子,说是人实在走不开,所以就给我打电话了。咳——不过这都是小问题,有我这么英姿飒爽、风流倜傥的兄长出面,雀的家长会从我踏进校门的那刻起就已经十拿九稳了。”
他举止轻浮地调整了下襟口处领带的位置,但脸上的神情可没有话中那般信誓旦旦,探究的眼神巡戈于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与家长们之间。
而后正雪悄悄问道:“……所以家长会都要干嘛啊?”
“我来之前还上网做了点功课,似乎只要坐在安排好的座位上听老师讲话就行?”
芽生寻思着这人往日里的不正经,煞有其事地嘱咐道:“……还有记得千万不要睡着。”
打呼噜被听到可就尴尬了。
“放心吧,出门前为了给脸消肿我还特意喝了两大杯冰美式,绝对能做到全程保持清醒。那除此之外呢,就没有了其他要注意的了吗?”
芽生想了想禅院雀名列前茅的考试分数……在社团活动中也表现得很活跃,最近还在准备全国中学生的英语比赛……和班里的同学相处的也很好……
真好啊,小雀!
宽慰的芽生蓦地感到心窝一酸,她拍拍正雪堆满腱子肉的手臂,揶揄道:“我们小雀可是实实在在的优等生,等着被老师表扬吧你就。”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妹妹。”
说着,禅院正雪就已然挺直了后腰板,他一边从袖口中摘出滑进去的手表链条,努力维护给自己打造好的完美形象;一边自信十足地甩动被发胶定格在一侧的刘海造型。
真装!
芽生也要忍不住鄙夷他了。
第49章 第49章直哉少爷和六眼打起来了……
“唔……”
芽生拉长上肢,像抽条的树枝般伸了个懒腰。
“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
身后突然传来属于禅院虻矢的沧桑嗓音,闻声的芽生有条不紊地收回她修长的双臂,回头涎皮赖脸地接话茬道:“就是我的样子呀~师走芽生的样子~”
禅院虻矢:“大庭广众之下,半点礼数都——”
芽生:“你好慢啊,差点就要迟到了!”
芽生两眼一睁,以“魔法打败魔法”的插科打诨简直是信手拈来。
禅院虻矢:?
被打断施法的禅院虻矢默默看了两眼才数落完他的芽生,年岁已步入六十门槛的老头腰杆挺拔,但昔日精明的鹰眼中早已混淆了一层淡淡的灰色,自然下折的眼角处布满蛛网似的皱纹,不过他始终保持着最体面的姿态,哪怕看不上今日召开在非术师间的场合,也依旧将自己打扮得不逊于过往所参加的任何一场重要会面。
而随性站在他面前的禅院芽生……
禅院虻矢瞥
了眼甚尔,突然闷头自己对自己吹鼻子瞪眼地“哼”了一声。
算了。
“你们俩不待在教室学习,怎么站在这里?”
“等你呀。”
芽生走到他身侧,开始给老头带路,“难不成你还想找西宫校长过来给你带路吗?”
提到西宫贵生这位昔日同僚,禅院虻矢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即酸溜溜地说道:“你们现在倒是关系好。”
好到干脆越过禅院家,直接在私下合作了。
芽生看着与自己并肩齐高的禅院虻矢,又看看对后者说出的话都选择性接收的甚尔,而甚尔现在的眼珠上撇,其余的下三白在阳光中润出了淡淡的粉红,明显是在走神想其他的事情。
“……”芽生这才意识到禅院虻矢闹脾气的根结所在。
说白了就是发现禅院家没有他早年想的那么厉害。
然后这份不愿被他承认的事实,此时此刻,在人满为患的校园中正毫不留情面地对他贴脸开大。
现在不仅是方便的出行方式(电车/铁路)这一块需要与非术师的企业开展合作,还有医疗卫生、金融投资和对族中建筑的维修等等方面,无法与现代社会脱离、决裂的憋屈感迫使他一次又一次地正视现况——禅院家就是有数也数不清的缺点存在。
而且自小就接受禅院式教育的子弟(甚尔)在成绩上折现出的科目偏差,也打击到了他的自尊心,现代教育中不可或缺的文理科和各类综合科目在禅院家的学堂里可是见不到的,他引以为傲的教育体系在此对比下日益分崩离析。
至于甚尔幼时到底有在学堂上学到多少东西,又真的在学堂里读过多久的书,究竟能否成为禅院式教育下的代表性人物,禅院虻矢都自动忽视了。
估计在他的心里,早年都无法和“禅院者”划上等号的禅院甚尔,如今都早已成了本家中的佼佼者,可他殊不知那些真正烂在禅院家的蛆虫实则大有人在。
——血缘与天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芽生对此无法感同身受。
就像当年禅院虻矢对她为甚尔打抱不平的行为不屑一顾一样。
她也不想去安慰禅院虻矢。
不是报复,
而是——
有些根深蒂固的存在如果不将其血淋淋地彻底撕开,那蜗居在其中的人所能看到的世界就永远只有他们心甘情愿想看的那一小部分。
芽生站在教学楼的门前,当左脚刚刚踩在台阶上的时候,忽然对闷声不说话半晌的家主说道:“让治长老的年纪也不小了吧。”
禅院虻矢:“……”
沉默良久后,禅院虻矢幽幽叹了口气,在禅院芽生的面前他总是时不时地会自问——当年把这孩子迎纳回禅院家的决定是否正确。
不可否认他近几年对其所展现出来的天资与能力都是越发满意的,且下分给其的权力也在逐年增加,但……
禅院虻矢:“现在就急着赶尽杀绝了?”
说到底禅院让治也是他的亲信。
芽生三两步跨上台阶,背手在身后回过头,又忽然像是晚辈对长辈撒娇般的笑起来。
“我和你都只是想让禅院家变得更好不是吗?”
这就够了。
见他不再吭声,芽生决定借着手中的杆子趁机赶紧往上再爬几步,于是又说道:“新叔的儿子是叫……游作来着吧。还有一位来自美佑那边的亲族,听说是在今年刚考上阪大的修士,叫禅院悠佳。”
“……想怎么安排就随你吧。”
“那——”
禅院虻矢:“!?”
禅院虻矢的动作一顿,气急败坏地险些要出手揍她,但碍于场合,他只能脸红脖子粗地低声骂道:“还有?!!!今天许你破格胡来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别给老夫蹬鼻子上脸!”
“不是啦。”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芽生直呼冤枉。
女生钩住甚尔的臂肘让其帮忙分担火力输出,自己则躲在甚尔的身后,顺便在禅院虻矢看不到的地方——甚尔背在后腰上的手心里打暗号。
等禅院虻矢的情绪发泄完以后她才露出头,俏皮地眨眨眼睛说:“我和甚尔有点事。”
“所以?”
“您老等会儿负责开家长会,我俩就先回家了。”
“……你的意思是要把老夫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
“怎么会呢,”芽生睁大眼睛,词正理直地抬手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说道,“正雪现在就在楼上给雀开家长会呢,你俩一起搭伴回家不就好了。”
“……”
这个不肖子孙!!!!!-
芽生在回家的途中接到来自禅院正弦的电话。
“事情已经解决了,并且查到是以这方面作为经济来源的诅咒师做的。”
“诅咒师?”
“更准确地说是收了诅咒师的钱,给他们打工的普通人。”
“能找到具体的信息吗?”
“……您是想?”
“当然是花钱把人挖过来啊!”
芽生举着手机说道:“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技术专家呢,这人主动送上门能让他拍拍屁股跑掉?”
正弦:“行。”
两人又借机聊了几句,直到芽生被甚尔按住肩膀坐到电车内的空位置上面。
芽生用制服的西式外套挡住握住手机的手掌,与座位间制造出视野盲区,随后顺其自然地将手机丢进了用术式扩张而划拉开的影子里。
她扫了眼车厢内,抬头和甚尔摊手道:“看来没有咱们担心的必要了,还是直接回家吗?”
或是随便找个站台下车,在外面逛会儿、吃点东西再回去。
甚尔望向窗外,此时电车正好行驶在架起的跨河大桥上,水波粼粼的河面泛着光,“最近不是落下了几个想看的动画么,回去吧。”
“哦~也是,初号机啊。”
芽生想起近期广受热议的作品,虽然没有同步追更,但她在上网浏览论坛时也看过不少与猜测剧情走向的相关帖子。正巧这时坐在芽生身侧的乘客站起身准备下车,芽生的视线便由高到低地追随一屁股坐到自己旁边的甚尔。
她用手挡住嘴,凑近对方的耳朵,窃窃私语道:“你说咒灵有可能既拥有智慧,还能伪装成人类的吗?”
“……胀相?”
“不不不,不一样。应该是感觉吧,能被普通人看到,而且散发出的气息会更像术师。我觉得胀相口中的那个缝合线,或许就是靠这种方法将自己隐藏起来了。”
甚尔听着她不切实际的猜想,仰头用后脑勺抵住身后面的车窗,说:“我怀疑你是在变相地对我剧透。”
才刚提起“初号机”,下一刻就能联想到什么变人变鬼的猜测了,甚尔说不准有没有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诅咒存在,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两者间必然存在关联。
“哎呀,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芽生撩起耳边的头发别到耳根后,笑道,“我其实也没看后面的剧情啊,是论坛上面的猜测唔——!?”
甚尔出手利落地用掌心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竖起食指,迅速地立在他薄唇那一角的瘢痕前,而后与少女上一秒时还充满笑意的双眸拉近距离,口中发出声低低沉沉的气音。
“嘘。”
嘴唇被甚尔的手掌紧紧控制住的芽生干瞪眼,用小狗似的眼神凶巴巴地控诉起这人。
——可恶,不是你上次提前告诉我作案凶手是谁的时候了?!
——暴君!!!
……
走出电车后,发生在两人间的
便是——你踩我的影子!我就要争着跑到你的前面去踩你的影子!的幼稚回合制打闹。
直到芽生率先踩着小碎步迈进禅院家的正门。
她咧着笑,刚要返身挑衅落在后面的甚尔,忽然就耳尖地听到了从武家屋敷样式的建筑物深处中传来的一声声起伏连绵的惊呼。
好像隐约听到了有“直哉”的名字出现,还有……“打架”?
芽生舔了下嘴唇,秉着吃瓜的心态,凝神仔细地竖起耳朵去听其中的内容。
那声音似乎是在说——
“直哉少爷和六眼打起来了!” ?
等下,
谁和谁打起来了?
第50章 第50章“……那你更喜欢悟君还……
“……反正我本来也不会去咒术高专上学。”
禅院直哉坐在餐桌前,眼神在发出滋滋声响的烤盘与禅院直毘人的酒盏间来回梭巡,口中说的正是前阵子与芽生登山时所产生的“心得体会”。
他想趁着后者难得躺在家里的空隙,把这事所清楚。
“难得。”
禅院直毘人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用两指捻了捻他唇上不受拘束的一撇胡子。
“没想到芽生在这方面还真挺有一套。”
他时不时把禅院直哉丢给对方,原本仅仅是不希望自己的傻大儿被族中不怀好意的家伙当枪使,而且还能顺便跟家主继承人捞捞关系,这样直哉靠着自身的相传术式与他仅存在于术式方面的聪颖,总能有机会成为继他之后的下任“炳”组织首领。
至于能把险些长歪的蠢孩子掰正回来多少,直毘人也没抱有多大期望。
毕竟咒术师嘛。
稀奇古怪什么样的性格都有,在禅院直哉彻底长废前,他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而对于直毘人将话题转移的行为,直哉露出不爽的表情,不过下意识地动作却是——先规整地放下卡在手中的筷子在身前的饭碗上,然后才说道:“我们现在在谈的是我的事吧。”
“哦?”
被顶撞的直毘人还挺意外。
长子在他的印象里可一直只是个被娇宠到无法无天的臭小鬼,哪想这才跟在芽生那波人的屁股后没多久,倒确实学会了点怎么不被人牵着鼻子走,以及动脑筋。
此时漫上他心头的新鲜感更胜,于是不恼反笑道:“看看,还没说两句就急了——小鬼就是小鬼啊,耐不住性子。”
说完他还要故意做鬼脸给直哉看。
直哉:?!
臭老头!!!!
禅院家传统的“父慈子孝”相处模式,十年如一日没有改变。
不过已经乐于当甩手掌柜的禅院直毘人还是给了直哉准话,他一边和儿子抢着烤好的鲜牛肉,一边往嘴里灌酒并狭促道:“那——可不要拖后腿啊~”
如棕熊般的父亲大笑地拍了拍儿子的后背。
直哉被其浑然不知吝啬力道的动作推出个踉跄,他差点就一头栽进了还正在蹦着油星子的炙热烤盘。
连忙用核心力量控制身体的直哉紧急刹车在烤盘前。
该死,差点就毁容了!!——身为隐性颜控的直哉在心中咆哮。
换做平时直哉肯定要拍桌而起和为老不尊的直毘人大战三百回合,但现在他连香气扑鼻直勾的人流口水的烤肉都无暇顾及了。
“用不着你说!”
直哉板住脸反驳道,不过心思已然唰——地飞了出去,喜笑颜开的男孩当即手撑木桌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准备跑到芽生的住所——等人回来后的第一时间他就要告诉对方这个消息!
而就如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般的非常“禅院”化。
禅院直哉靠咒力助跑起跳、翻墙跳进芽生庭院的麻利小动作也非常的“禅院”。
以言传身教的甚尔、正雪等年长者们为榜样——这个家除了普通人禅院雀会走正门,其他包括芽生本人在外,都喜欢走捷径抄近路。
直哉便也如此继续贯彻着禅院家的人注定不走寻常路的基操。
但今天,当他踩在双脚上的木屐才点到地面时。
忽然传来了道稚嫩又没有起伏的声音。
“禅院家的小偷真是胆大包天,连下任家主的庭院都敢肆意胡闯。”
直哉:?
小偷在哪?
谁啊,竟然敢闯我姐的住所!
那声音听着清亮却嘟囔嘟囔似乎在吃东西,受此影响而变得有些口齿不清,含糊地继续说道:“说的就是你,吊梢眼。”
“投射咒法?你的术式和那个八字胡大叔一样啊,不过你看起来怪蠢的……你们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直哉:???!!!
说了半天原来小偷竟是我自己?!
还有说谁蠢呢!
我可是在将来会超越臭老爸的禅院第三强者!
“你是谁?!”直哉扬声道。
“又为什么在芽生姐这里!”
“才不要告诉你。”
对方说的毫无感情,且相当的斩钉截铁,但却又让直哉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察觉到了一丝微微的……刁钻促搯?
站在庭院中的直哉目眦欲裂,他握紧拳头快步走上侧缘,用力拉开半掩着的幛子们。
旋即,一个看起来年龄与他相差无几的白发男孩正坐在其中。
还手持一袋虾条,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播放出五光十色画面的电视机屏幕。
男孩似是蓝宝石般的眼睛转了过来。
一顿一挫道:“小——偷——”
直哉:!
声音才落,直哉紧握的拳头随之便在下一瞬朝对方粉装玉琢的脸蛋狠狠地挥了过去——看招!小爷揍人揍的就是脸!!-
废了老大劲才分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小孩。
闻声赶来的伦子和五条忍擦拭起浮在额头鬓角上的虚汗,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们看向已经由禅院甚尔轻松制裁住的炸毛小猫和跳脚狐狸,各自的脸上倒是都没挂什么彩,只是穿在身上的羽织都显得凌乱不堪,此时俩小孩儿一个被用手掌顶住了脑门,一个更是干脆被拔地而起,夹在了腋下。
甚尔摇了摇头,评价道:“你们在给对方挠痒痒?”
“才没有!快放我下来甚尔哥!”
“……你有认知障碍?”
“……唔。”
甚尔沉默着斜眼向下看,与五条悟对视两息后,他忽然扯动嘴角笑了笑,而且笑的像个能够毁天灭地的邪恶反派。
于是下一秒,
甚尔就在五条忍充满担忧和吃惊的尖叫背景音中,以在场的几人都无法做出及时反应的速度,直接将不驯的神子也抗到了他肱二头肌发达的肩上。
五条悟:?
五条悟对此发出了一声愕然的闷哼。
甚尔悠哉悠哉地说道:“行,正好用你俩给我新到手的咒具开开刃。”
这还是芽生以“庆祝你的考试成绩有所进步”为由头,再靠禅院家的人脉而顺藤摸瓜找到的名匠打造的。富婆也是出手阔绰,眼都不眨就点头花大价钱打造了这对儿打刀和胁差。
最近还正值诅咒的活动低谷期,又可能临近年底而诅咒师们也有年休假期?反正觊觎芽生的悬赏金而选择铤而走险的傻瓜诅咒师也少了很多。
缺少会送上门练手的家伙,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没将这两把刀摸顺手。
一言以蔽之,
就是甚尔认为自己该活动活动手脚了。 ? ???!!!
拿两个才觉醒生得术式不久的年轻术师当磨刀石?
究竟是什么屑人,能轻飘飘地说出如此丧尽天良且泯灭人性的话!
连五条悟被保护起来的三观也被刷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甚尔哥要杀了我啊芽生姐救命!”
“啊啊啊芽生少主快救救悟少爷!!”
“……芽生大人请不要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了。”
“喂,放开我!”
已经倒在榻榻米上爆笑的另一个屑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最终,
笑累了的芽生为直哉和五条悟所挑选的决一胜负的方式是——
大乱斗!
五条悟/直哉:……
“胜之不武!”
“欺负人!”
又赢下一局的芽生:“哪有啊,我可是凭实力赢的。”
三局跌宕起伏的双人组队PK模式,让人来不及屏气凝神就飞快地落下了帷幕,至于所谓的“跌宕起伏”……那是指芽生和甚尔为了选各自心仪的角色而互掐的过程罢了,和身为他俩敌对方的五条悟与直哉根本没关系。
两个学龄前儿童连过于复杂的字词都认不全,还得时不时宣布先暂停对战并扭头求助身旁的芽生——此处解释角色技能的段落是什么意思?
教准国小生(单论年纪而言)认字的芽生也不忘夸夸自己。
“我真是天才!”
自己玩开心的同时,也没耽误她带孩子。
等这俩小鬼到点“放学”回家被问起在这里干了什么后,只要说出掌握到哪些新单词就完全不妨碍她交差。
如果能顺便在各自的监护人那里帮她刷一刷好感度,就简直再好不过了。
下次朝直毘人要钱就还能更狮子大开口(不要脸)些。
至于五条家……
嘛,总之先继续保持如此的友邻关系就可以啦。
她最近并没有薅五条家羊毛的需求。
芽生的坏主意噗噗地往外冒,而她也笑着压弯了明艳动人的眉眼。
而殊不知自己被打算盘打得叮当响的五条家下一任家主本人……
五条悟怀疑猫生地低头研究如何也不听他使唤的手柄,心道肯定都是自己对这东西的不熟悉所导致的,并立刻回眸对站在身后的五条忍说自己也要一台一模一样的。
直哉见缝插针道:“不是吧不是吧,悟君你的家里连台游戏机也没有吗!所以你来禅院家就是为了蹭游戏机和零食的,对吧。”
“……也没见你玩的有多厉害,可见笨蛋就算花再多的时间和努力也还是笨蛋。”
“喂!我觉醒生得术式的时间可比你早的多,论熟练度肯定比你强!”
“结果不也还是打不过那边的那个大猩猩(指甚尔)。”
“这、这不一样!”
芽生瘫倒在沙发上,吃着垃圾食品,揶揄道:“哦呦,果然还是同龄人更有的话聊,感情真好啊~”
“才没有!”×2
……
临走前,输到一脸愤愤不平的五条悟才想起跟芽生表明来意。
他在和直哉你怼我一句、我回嘴你一句的争吵中,消耗了不少的精力,再加上平日里也甚少这么专注在电子产品前转动脑子,因此他现在整个人都变得蔫蔫的。
小孩打了个哈气,困倦地半眯起双眼。
然后把手中的东西露给芽生看,是部崭新的智能手机。
他说:“上次回去以后我就让忍去买了,但是不知道你的号码,这次告诉我吧。”
芽生当然马上就从影子中把自己的手机翻出来了。
一分钟后。
五条悟低头定睛看着已经顺利显示在手机屏幕上的【芽生】与一串号码数字,心满意足地抿了抿嘴。
而后他矜持地收起手机,和芽生几人道别。
此时天色渐黑,黄透了的银杏叶随风跌落在禅院家的各个角落。
这边的芽生则开始与甚尔和伦子聊起晚上要吃什么。
伦子:“直毘人大人那边送来了一份新鲜的牛肉。”
芽生眼睛发光,“我要吃寿喜烧!”
甚尔则说:“没意见。”
“直哉要留在这边吃晚饭吗?”
当芽生转头与臭着张小脸的直哉对视上时,她愣了一下,转而问道:“怎么啦这是,不喜欢吃寿喜烧?还是不喜欢吃牛肉?”
直哉:“……没有。”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芽生,倩俊的狐狸眼中出现了藏不住的失落与不甘心。
甚尔可见不惯他这副样子,直言道:“有屁快放。”
犹豫中的直哉完全没注意到棕熊二号——甚尔有站在自己的身后,然后就被同样不知收敛力道的堂哥一巴掌拍在了后背上。
直哉差点一个跟头趴到地上,魂儿都要从身体里脱壳而出了。
“……”
直哉捂住脸,闷闷地与芽生说道:“芽生姐,你是不是更喜欢悟君?”
芽生:“没有啊。”
“……那你更喜欢悟君还是更喜欢我?”
“那这个答案很明显呀,就是需要做出这个选择的我本人嘛~”
“好狡猾!这是作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