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拙劣借口
几秒的对视,孟慈先调整好状态,颔首示意,季曲跟着点了点头。
孟慈去取药,季曲则找大夫有些话聊,两个人擦肩而过。
那边吕薇按照方子抓好药,又细细安顿给孟慈各类注意事项,一直到结尾时,季曲才又出现。
吕薇见状,便住了嘴,和孟慈留了联系方式后回到屋子里抓药。
季曲看了眼孟慈手里的药包,很沉,孟慈拎着袋子的右手手腕有些吃力到发白。
伸手接过,孟慈原本还在推脱,但是季曲的手毫不见外地碰到了孟慈的手,她便触电一般地先松开手。
季曲看着孟慈抽走的手腕,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息,才抬头说:“走吧,送你回去,这边不好叫车。”
孟慈的车还留在医院的停车场,季曲要位置时她自然地报上医院的位置,季曲也没再多问,踩着油门离开。
两个人在车上没什么交流,中药味逐渐散了满车,孟慈压了点窗户,让新鲜空气流进来。
越往市中心越堵,赶上了晚高峰,一直到天黑两人还堵在路上,前段的车流没什么要通的痕迹。
季曲拿下鼻梁上的眼睛,捏了捏鼻根处,提出建议:“要不然先吃个饭?”
孟慈摇头:“你可以在前面把我放下,我坐地铁回去。”
“何必和我这么生分,吃个饭而已。”
“我还不饿。”孟慈回头去够放在后座上的中药。
手刚探出去一段,就被季曲握住手腕,他的体温要比自己高些,孟慈挣开。
季曲的手停在原地,然后握成拳,收回自己身边,“我连着熬了几天,实在没精神再开车。”
听到这儿,孟慈侧过头看季曲的脸,眉眼间是有几分疲倦。
但是对于季曲来说,为了一个案子熬个几天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似乎是知道孟慈在想什么,季曲的视线从前方收回,落在孟慈不信任的双眼,笑着说他也是奔三的人了,身体当然比不了之前。
这也算不上什么满分的借口。
季曲无奈地说:“要不然你开?”
孟慈认车,考驾照时要用平常练习用的教练车,后来也是只开一辆,这也是为什么她始终留着第一辆车的理由。
不是念旧,而是不习惯。
前方的车流挤牙膏似的挪了几米,季曲没再等孟慈的回答,利落地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圈。
路越开越熟悉,一直到目的地,孟慈才知道季曲要去哪吃饭。
季曲打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反观孟慈一动不动地坐在副驾驶。
季曲转头:“怎么不下车?”
孟慈看着地下停车场:“你家什么时候变饭店了?”
“刚刚离我家最近,饭在来的路上。”季曲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倒衬得孟慈小题大做一样。
“季曲你……”
还没等孟慈说完,季曲就已经下车绕到孟慈那边,打开车门,一副“请君入瓮”的模样。
“我叫车。”孟慈低头按着手机屏幕操作,还没等定位到所在地就被季曲把手机抽走。
季曲扯了扯脖间的领带,给自己散了几分正经,“走吧,吃完叫司机送你。”
手机被人拿着离开,孟慈愈发烦躁,对着季曲所在的方向说:“我觉得我们没必要一起吃饭了吧?季总?”
季曲离开的脚步停了一下,然后转身,手里握着孟慈的手机磨挲,似乎在思考什么。
孟慈快步走到季曲面前要拿回自己的手机。
还没等碰到一个边,季曲就把拿着手机的手举过头顶,很明显是孟慈探不到的高度。
“你这样有意思吗?”孟慈皱眉质问。
季曲低头看着孟慈,看着她因为气愤而微微发红的耳畔,轻笑一下:“有啊,可太有意思了。”
孟慈不解:“你很闲吗?和我在这儿闹什么?”
季曲点头:“很闲,所以想找你吃个饭,不赏脸就算了。”
然后季曲带着孟慈的手机上了电梯,冲十几米开外的孟慈摇摇手机:“你也可以不要,一部手机而已,你应该买的起。”
与此同时,手机的屏幕亮了,季曲打眼一看,是丁昊的来电,不爽的心情到达顶峰,“有你电话,接吗?”
手机铃声回荡在空荡的停车场,一声声地响,像是催人一般。
孟慈最终是在季曲家的书房回的丁昊电话,季曲留在客厅没跟进来。
孟慈压了压心里的火气,才回拨过去。
丁昊几乎是秒接。
孟慈调整好语气:“什么事?”
“没什么,我今天应该不会加很久的班,要不要看个电影?”
“看电影?”孟慈不知道为什么丁昊突然要看电影。
丁昊在那边回答:“我们的合作方送了不少电影票,快过期了,我想着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可以看一场。”
孟慈没什么精神欣赏艺术:“算了吧,你和你的朋友们去就好了。”
可能是察觉到孟慈口气不太对,丁昊又是一通嘘寒问暖,孟慈通通说没事,只是有些累,想早点休息。
丁昊又安顿几句,才挂了电话。
孟慈从书房出来,餐桌上已经摆满晚餐,季曲正坐在餐椅上舀汤。
看到孟慈出来,季曲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让她过来吃饭。
孟慈顿了顿,实在搞不清季曲的意思,她觉得自己分手时说的再清楚不过,没什么纠缠的必要。
刚刚落座,孟慈的面前就被放了一碗汤。
季曲又用公筷给孟慈挑鱼肉:“绿豆百合,降降火气。”
孟慈没动筷,她打算把话说完就走,“季曲。”
“嗯?”季曲把鲜嫩的鱼肉放到孟慈面前的碗里,然后才抬起眼。
孟慈定了定,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是因为我们彼此不合适。”
季曲点头,把筷子放到一旁,双手交握放在身前,让孟慈继续。
“这段关系里,我确实得到很多,但是我当时离开后也在尽量弥补,你送我的全部首饰包包、钻石金条,我全部邮寄到你家,至于公司,我卖完股份后也给你的账户打了一笔钱,算是你这么多年对我的投资,所以在物质方面,我应该不欠你什么。”
孟慈说完这一段,停了一会儿等季曲的回应。
季曲点头:“没错。”
孟慈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
“至于感情方面,当然无法用任何可以计价计量的方式来衡量,你当然付出很多,但是我也投入不少……所以,我没法还给你什么等价物。”
“当然。”季曲再次赞同。
孟慈抿了抿嘴,她说得有些嘴干,“所以,我们应该已经算两清了,你也没必要再和我一起,按理说,我们俩生活在两个圈子,所以以后应该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如果有,我也会尽量回避,我们就不要互相打扰了,你说呢?”
今晚点的是孟慈之前还算喜欢的京味私房,但是孟慈连看都没看,一坐下来就开始和季曲掰扯两清不两清的问题……季曲看着满桌珍馐,也没了胃口。
孟慈说完自己想说的,迟迟等不来季曲的回答,便把他的沉默当做默认,准备起身离开。
餐厅的灯束投在餐桌中央,温柔的光芒笼罩在两人身上,随着孟慈的退出,沐浴灯光的只剩季曲一个人。
“我能问一句吗?”季曲在孟慈手握上门把的同时,终于出声。
孟慈被叫住,落在门把上的手没松,微微侧身,“你问。”
季曲声线微凉:“你要结婚了?”
这个问题在安娜婚礼上已经出现过一次,孟慈并不觉得自己的婚姻问题需要昭告天下,更没必要和季曲交代。
这是个孟慈不想回答的问题。
季曲又说:“我就这一个问题,麻烦你给我个回答。”
隔着空气,孟慈感受到季曲沉重的眼神压在自己身上,迟疑的同时,季曲已经从餐桌上起身走到自己对面。
“你要结婚吗?”
“在考虑。”孟慈没把话说死,“我确实在考虑,我也不小了。”
不过短短数日,孟慈的答案就已经有了转变,季曲开始疑惑那位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让孟慈转了性子。
高高悬在心头的问题有了答案,落地时砸了个窟窿,引得沙土俱下,季曲心里有些闷。
“你……”季曲刚想再开口,突然被手机铃声打断,是季荣宝打来的。
这个点,季荣宝应该在医院。
季曲接起电话,季荣宝的声音清楚地传过来,连带着一丝恐惧。
“季曲,老爷子进急救了……”
一旁的孟慈也听到了,季亮鸿生病的消息传了很久,但是始终没人知道真假,这下,孟慈倒成了知晓消息的“自己人”。
挂断电话,季曲换了鞋就要离开,孟慈看他状态不太对,毕竟差点穿了两支不同鞋子的人,应该算不上清醒。
孟慈和季曲一起等电梯,听到季曲的呼吸有些急。
“司机到了吗?我送你过去吧。”孟慈想着毕竟不是仇人,便多问了一嘴。
季曲摇头:“司机送你,我叫了车。”
“没必要的,我自己能走。”孟慈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开口,“或者司机先送你再送我?这样行吗?”
季曲可能是真的累了,懒得纠结这些,说了声好。
在去医院的路上,车内始终沉默。
还剩一个路口的时候,司机停在路边接上了孙谦。
他看到车内还坐着孟慈的那刻眼里多了些震惊,不过明显现在不是好奇这些的时候。
孙谦从副驾驶回头,说医院门口已经堆了不少媒体,需要从地下进,季曲点头,眼神始终落在窗外。
观察了下季曲的状态,孙谦看着季曲有些发白的唇色,从包里掏了一瓶救心丸出来,问:“季总,您要不要先含几颗?”
季曲接受了这个提议,从小瓶子里倒了三五粒出来,压在舌下含着。
借着这番动作,孟慈才看到季曲的鬓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打湿了,连带着他身上的白衬衣,都有些洇得变深几分颜色。
到了地方,孙谦和司机先下车,在一旁等待季曲。
季曲理了理呼吸:“一会儿让司机送你回家。”
可能是还没调整好,季曲放在膝盖上交握的双手有些抖,在炎热的夏夜,像是在打冷战。
孟慈没见过季曲这个样子,嗅着空气里的药味,不知道是季曲唇间的,还是自己下午配好的那一大包。
坐在车上目送着季曲离开,司机这才又回到车上,问孟慈的家在哪儿。
孟慈报了位置,还没等司机驶出停车场,孟慈就收到孙谦的信息。
【孟总,您能不能先别离开,季老爷子不太好,我这边有些分不开身,季总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我怕我顾不过来。】
身体不好找大夫去医院,留自己能有什么用,孟慈对孙谦的借口不太受用。
司机突然开口:“孙秘书的药落在车上了。”
孟慈倾身去看,黄色的小瓷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座位上。
“您要是不着急,我给孙秘书送一下?”
一瓶药而已,医院最多的就是药,孙谦的后手也有些拙劣。
一直到拐出医院遇到红灯停下,后座的孟慈才开口:“回去吧。”
司机立马调转方向,朝刚刚的方向驶回。
孟慈握着手机给孙谦回信,说自己暂时先在楼下等着,那边极快地回了句谢谢。
月光落在马路上,亮到能照清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想到急救中的季老爷子,想到面色铁青的季曲,想到弥留的孟擎……
孟慈望着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叹了一口气。
第52章 第52章外人
季亮鸿从急救室推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季家的人站满走廊。
医生简单说明了季亮鸿的身体情况。
有人追问季亮鸿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医生沉默一会儿后给季荣涛递了个眼神,季荣涛便拉着人去了办公室,让季曲处理现场。
其他人想跟,碍于季曲的冰冷眼神而收住脚步。
季曲站在人群中发话:“大家都守了一晚,回去休息休息换身衣服再来,另外……都管好自己家的人。”
季亮鸿住院的事被瞒地密不透风,只有亲近的几支知道。
季芷是个聪明人,率先接过话茬:“那我们就先走了,表哥有什么事你随时打电话。”
季曲点点头,在手术室门口等季亮鸿出来。
诺大的走廊只剩下季曲和华婉两人,孙谦被支去打发媒体,季荣宝已经回病房收拾等着接人。
医院禁烟,季曲咬着烟草的滤嘴过瘾。
期间接了季澈和李港的电话,季澈在外出差,打了报告也要一周后等到接替才能回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护士出来说十分钟后季亮鸿就会被推出来。
季曲从冰冷的椅子上站起来,看着紧闭的感应门等
人。
华婉看着季曲对待护士的态度都要比自己温柔几分,不免心生埋怨。
看着有些疲惫的儿子,却也没忍心再怪,只是担心地开口:“一会儿你也先回家吧,这有我和你姑姑守着,出不了什么问题。”
季曲没说话,视线依旧停留在紧闭的门上。
华婉继续说:“集团那边,你爸也能上上手,别把压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妈担心你吃不消。”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很重,空调温度也低,季曲鼻间有些不适,回头看了华婉一眼,看着一贯端庄华沃的人竟也生了不少白发。
“知道了。”季曲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华婉身上,凌晨时分,多少有些凉气。
些许的温暖让华婉以为儿子终于和自己过了那件事的气,脸上不由自主地溢出几分笑意,“我让阿姨给你熬点粥?回去就能喝。”
“不用了,我回我自己那。”季曲又站回原位,连眼神都不屑于分出一些。
华婉脸上刚刚扬起的笑意又被冻结。
季亮鸿被推出来时还在昏睡着,脸色又苍白几分,季曲定神看了看,便和一众医护把人送回病房。
季荣宝看到人后不免又掉了些眼泪,季曲揽着她的肩膀试图安慰,不过几分钟,季荣涛便回来了。
病房里只剩下自己家的人,季荣涛脸上的悲伤再无掩饰,他走到床边拉着季亮鸿的手止不住地叹气,大家自然就都明白了。
等到天光大亮,季芷问过季曲的许可才赶过来帮忙,季亮鸿带着华婉回家休息然后要去趟公司。
季曲被勒令回家休息一天,毕竟他刚从国外谈完生意回来,还没等回家放好行李就去给季亮鸿取药,一直到现在,早就该撑不住。
季荣宝已经在隔壁的休息室睡下,季曲离开时又安顿给季芷有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自己才走。
季曲的司机被安顿去接请来的专家团队。
孟慈自己在车上,期间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被季芷敲了敲车窗才醒来。
季芷弯下腰和孟慈打招呼,孟慈笑了下,开门下车。
“孟小姐,好久不见。”季芷退后一步,看着衣衫有些打褶的孟慈问她是不是在车子上等了一晚上。
孟慈点点头,无法解释自己作为朋友的出格行径,其实好像她也没等多久。
季芷勾起嘴角:“我上去换季曲哥下来,麻烦你再等一会儿。”
孟慈:“好。”
季芷临走时还顺手给孟慈递了个保温袋,说里面有些早点,要让季曲多少吃一些再吃药。
季曲之前也没什么严重的疾病需要早晚吃药,看着孟慈有些迷茫的眼,季芷解释了一番。
“前年开始季曲哥的身体就出了些问题,总是心脏不太舒服,有一次在办公室晕倒了,醒来之后大夫就让静养一段时间,但是季曲哥不遵医嘱,再加上他和他妈妈的关系也不太好,身边也没人照顾,孙谦一个人也没法周全全部,时间一长,就变成这样了。”
孟慈看着季芷,问:“你们家有心脏病病史吗?”
季芷摇头:“大夫说是后天的,工作压力、生活压力,或者是严重的情绪刺激……”
季芷举了些例子,但是也没说清楚具体的病因。
孟慈想到了季曲早前含着的药丸:“很严重吗?”
“还好。”季芷笑笑,“还能控制,季曲哥有分寸,他总不能抛下我们这一大家子倒下,这一辈都靠季曲哥和季澈哥撑着,我们这些小的还不成气候。”
季芷也全然不把孟慈当外人,什么话都说,简单交谈几句,季芷说自己得先上去了,便先离开。
没好奇孟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季芷仿佛真的把自己当成来帮忙的自己人。
孟慈看着季芷进了门,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上面爬了一层鸡皮疙瘩。
果然没等一会儿,季曲就出来了。
孟慈隔着车玻璃看到季曲走到一旁的垃圾桶前点了根烟,手拢着火苗,袅袅烟雾盘旋在他身旁,像风雨欲来的灰色气旋。
抽完一根,季曲站在原地左右抻了抻脖子,连衬衣上的褶皱都带着动了几分,简单活动了下身子,季曲才踩着步子往车跟前走。
离得近了,孟慈才看清季曲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
季曲直接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根本没察觉后座上还有人,还是孟慈弄了点声响出来,季曲才在后视镜里和孟慈的视线对撞。
辨认几秒,季曲皱眉回头:“司机没送你回家?”
孟慈说自己没那么累,她拿起一旁的早点,“季芷刚刚给的,让你吃点再吃药。”
孟慈的脸色也算不上太好,季曲当然不信孟慈的说法。
只可能是孙谦编了些什么把人留了下来,孟慈刚好有些拉不下面子罢了。
接过保温袋放在一边,季曲先送孟慈回家。
孟慈看着满眼红血丝的季曲不免怀疑道:“你能开车吗?要不要等司机?”
季曲在导航里看着孟慈家的地址,是新的,“没事,我就算了,总不能把你的命也不当回事。”
季曲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孟慈没立马下车。
她在想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思来想去一路,孟慈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能说的。
季曲看出孟慈的纠结,好心放人,“走吧,我一会儿还有事。”
孟慈自然听懂这是逐客,顺从地下了车。
季曲利落地踩动油门离开,孟慈看着离去的车子消失在道路尽头,才转身走进小区。
又过了几天,安娜约孟慈吃饭,理由是要和赵一辰离婚,事态严重到孟慈没法拒绝说不。
到饭店后,服务员带着孟慈七拐八拐地找到一个小包厢,本来还奇怪怎么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结果进门的一瞬间就看到邓姚也在,孟慈自然就明白了。
邓姚看到孟慈进来的同时就像看到救世主一样:“祖宗你可来了,我一会儿还有活动,她死活不让我走。”
安娜已经喝得有些高,抱着邓姚的一只胳膊不在意道:“一个破活动,推了!”
“老板娘,你说话算数吗?”邓姚看着安娜问。
“当然。”安娜拍拍胸脯,“有事就来找我。”
邓姚听到这儿顺势把手里的包扔到角落,拿起一支空酒杯倒了半满,和安娜说臣遵命。
孟慈在两人对面落座,给自己倒了杯果茶。
邓姚看了眼孟慈:“你就喝这?”
孟慈点头:“一会儿送你们回家。”
桌上的热菜几乎都没动,倒是酒下的飞快。
安娜又抱着孟慈讲了一遍赵一辰的恶劣事迹,叫嚷着天一亮就要去办离婚。
孟慈细细地听下来,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无非是两人生气吵架拌嘴,赵一辰赔罪的礼物买的晚了些,哄人没哄到安娜心坎上。
“他那么大个公司,又没有兄弟姐妹帮衬,自然忙一点。”孟慈站在中立角度帮赵一辰说了几句话。
邓姚也帮腔:“就是,我老板又不是出去花天酒地,是给你挣钱去了,白花花的银子哎,你要不要?”
安娜撇撇嘴:“呦,又不是李港没赶上你生日的时候了,那他不也是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停运,你不也闹着和人家分手。”
“废话,他那是给自己挣钱耽误了我的生日。”邓姚面不改色,“又不是我让他去那么远谈项目的。”
安娜不甘示弱:“废话,不然你养他?”
邓姚喝了口酒,辣到舌头发麻,“怎么?我养不起?老娘现在挣得虽然赶不上他,但是养个他没什么问题的吧。”
“呦呦呦,真是大女人有本事。”
“那可不,今非昔比懂吗?”
孟慈看着两个人斗嘴不免好笑,在两人休息的间隙才插了一句,“麻烦把两位的住址告诉我,不然一会儿代驾可不知道往哪送你们。”
邓姚指着安娜:“她老公一会儿来接她,我助理一会儿过来。”
安娜从沙发上爬起来
:“你家那个呢?”
邓姚拿出手机给孟慈翻助理的电话号码,“打这个就行。”
孟慈用自己的手机保存号码。
“哎,问你呢。”安娜伸手扒拉邓姚,没品住力度把人手里的手机给拍掉地了。
邓姚啧一声:“你是牛托生吗?这么大劲,李港谈合同去了。”
两个醉鬼争着要爬到桌子底下捡手机,孟慈怕两人又磕着碰着,便说自己来。
又喝了一会儿,安娜直接醉得要入睡,这个局才算结束了,等着各家的人把这两位接走,孟慈才能放心离开。
邓姚的助理先到,把人搬上车后和孟慈打了招呼便飞快地离开。
赵一辰后脚也到了,把安娜放在后座上才从车里出来和安娜打招呼。
赵一辰冲孟慈道谢:“辛苦了陪她闹到这么晚。”
孟慈把安娜的包递给赵一辰:“没事,她就是想让你多陪陪她。”
赵一辰点头:“我知道,但是最近确实忙不开。”
后座的安娜开始不安分地翻腾,赵一辰见状便也收了话口,和孟慈说下次再聊便上了车。
孟慈也找到自己的车子启动,到家已经凌晨,孟慈洗漱完坐在厨房热药喝,一天三次,孟慈总是会忘记。
砂锅里的漆黑药水咕咚咕咚地冒着小泡,药味开始弥漫,苦涩的味道通过鼻腔深入到心肺。
孟慈一口气喝到碗底,没忍住干呕几下,从冰箱里取了块巧克力含着,含到一半,发现内里是酒心的,又跑到洗漱间把酒吐出来,重新漱了口。
躺在床上,孟慈打开软件刷了刷新闻,又过了半个小时,困意终于上涌,就在关手机的前一秒,通知栏突然推送了一条最新消息。
孟慈从床上坐起来,点开看了几条,大多使用了病危的字眼,还有的媒体已经拍到了季亮鸿所住医院的照片,连串的豪车驶进去,下来的人大多满脸严肃。
其间,还有一张照片,出现了季曲模糊的脸。
目光停留在通身漆黑的季曲身上,过了很久,孟慈活动了下因为保持同一个动作而酸胀的脖颈。
孟慈从床头扯了只枕头抱在怀里,可能是有些紧张,舌根出有些泛出苦味。
孟慈取了床头的杯子,含了一小口冰凉的水在嘴里。
还没等苦意散尽,赵一辰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孟慈接起来,是安娜的声音。
安娜的声音很急:“慈慈啊,你知道季老爷子的事吗?怎么突然就病危?”
孟慈反应过来季亮鸿的病情应该还没泄露,自己上次要不是在季曲家碰巧听到季荣宝的电话,应该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外人”。
但是赵一辰比较和季曲沾了些亲,竟然也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刚刚看到新闻才知道。”孟慈斟酌着回话。
安娜说:“我们现在正往过赶呢,邓姚说李港也不知道,怎么瞒的这么严?”
孟慈搪塞道:“可能不方便对外说吧。”
“那我们又不是外人。”安娜有些气,再加上酒还没醒,只是止不住地埋怨,“怎么把我们当外人啊……算了慈慈我们现在去医院看看,你先休息吧。”
“好。”
孟慈挂了电话,看到邓姚发来的消息,和安娜一样,询问自己知不知情。
按照回复安娜的套路回复了邓姚,然后退出聊天界面,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扔回床头,孟慈再次躺下。
这晚睡得不太踏实,在新闻里看到的季曲,反复出现在眼前。
第53章 第53章“怎么还来招惹我?”……
怀抱着说不出的忐忑不安,孟慈也准备正式开工。
公司地点在市中心,高耸的写字楼几乎要贯穿天空,前一周都以熟悉适应为主,还不用跟什么案子。
再加上是外企,工作氛围也轻松自在。
孟慈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方萤还在下班后来过一趟。
方萤送了盆发财树给孟慈,放在办公桌旁,说这是最好的位置。
“多谢,走吧,请你吃饭。”孟慈给树浇了圈水,又调节好室内温度,才叫方萤一起离开。
方萤帮孟慈关上窗户,说:“不吃了,还要回公司。”
孟慈看了眼腕表:“七点了,加班?”
“最近特殊时期。”方萤拿好自己的包对上孟慈有些不解的眼。
“你不知道?”方萤有些惊讶,“季家的事。”
孟慈按灭办公室的灯:“知道。”
方萤挽着孟慈的胳膊,说:“那不就得了,公司还有几个项目和季家有关系。”
“怎么?季家还能因为这件事倒了不成?”孟慈有些无语。
方萤摇头:“季家当然不会倒,但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孟慈对于方萤的风险防范意识有些不认可,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公司现在不姓孟了。
看出来孟慈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方萤无奈道:“你现在不在公司,季总根本不会给我们面子,我们活得战战兢兢很累的好吧。”
孟慈笑笑:“至于吗?”
方萤狠狠点头:“你太小看自己。”
方萤离开后,孟慈接到了丁昊的电话,邀请自己去吃夜宵。
其实这段时间孟慈有意识地减少了自己和丁昊的接触,在外界都认为自己要和丁昊结婚后,孟慈还真的把丁昊放在另一半的位置上考量了很久。
她确实需要步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就算是为了裴沛。
但是莫名的,孟慈觉得丁昊和这个位置不太匹配,作为要和自己度过下半生的法定伴侣,好像有些偏差。
偏偏丁昊也有往下发展的意思,孟慈自己耽误自己无所谓,总不能拖着人家不放,这一点在某次吃饭时“偶遇”丁昊的父母后更加坚定。
孟慈打算今晚就和丁昊说清楚,至于他想等待或者换乘,都是他的课题。
距离丁昊过来还有一些时间,孟慈找了处街边的长椅坐着等待。
夏季的夜晚,总是热闹喧嚣的。
孟慈看着面前不时走过的人群,听着他们闲话家常,终于从连日来的焦虑中暂时逃出一会儿。
马路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车,打着双闪,在狭窄的马路上有些碍事,后方的车开始按喇叭,不一会儿便引来交警。
交警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玻璃在几秒后下摇,露出季曲的脸。
即使隔着马路,孟慈也能看到季曲的脸色苍白,不知道交警和他说了些什么,季曲又把车窗摇上。
交警拿着对讲机说了些什么,然后便一直站在季曲车子的旁边。
过了一会儿,跑过来一位交警,手里拿着塑料袋,又敲开车窗递给季曲。
孟慈在袋身上看到药房的广告。
季曲又心脏不舒服了。
夏夜的风柔柔的,却带了些燥,像是绒毛吸进肺里,让孟慈坐不住,沉不下。
“需要帮忙吗?”孟慈回神时,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地走到季曲车前。
她更清楚地看到季曲正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缓劲,眼下的乌青十分明显。
交警看到她,问:“你们认识?”
孟慈点头:“嗯,我们是朋友。”
交警继续说:“你朋友心脏不太舒服,我们给他拿了些急救的药,最好送去医院看看。”
孟慈点头:“麻烦您了。”
季曲可能是缓过劲儿来,终于睁开眼,满眼的红血丝让他更显病态。
孟慈降低身子,与季曲对视,“我送你去医院?或者回家?”
季曲这段时间几乎住在医院,刚刚从季亮鸿那边出来时就有些不舒服,等到呼吸困难时才发现手边没有救急的药,只能暂时停在路边缓缓,刚好交警帮忙,含了药之后不适感已经去了五六分。
再睁眼时,没成想看到孟慈。
交警看两人真的认识,便催促道:“那你们赶紧走吧,车子停在这儿也影响交通。”
季曲被孟慈赶到副驾驶,看着孟慈调整了一番座椅,直到整个后背几乎直立后才启动车子。
“你开得了吗?”季曲看着
认真到失去表情的孟慈不由问了一句。
孟慈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你放心,我慢慢开。”
期间丁昊打来电话,孟慈甚至无法分心去接,只能拜托季曲打开免提。
丁昊声线温润:“我到了,你在哪?”
孟慈这边精神高度紧张,说话也绷着,“我临时有点事,刚刚给你发了信息,可能你开车没看到。”
那边安静几秒,应该是丁昊在查看手机。
“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前面很堵。”丁昊把手机放回耳边,“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好意思啊害你白跑一趟,我下次请你吃饭。”
丁昊笑笑:“没事的,只是最近忙,好久没见你,我爸妈走之前还说下次再来北城要请你吃饭。”
上次在饭店“偶遇”后,孟慈给丁昊的父母那边送了些伴手礼品。
孟慈有些分不出神:“叔叔阿姨太客气了,我在开车,不和你说了。”
丁昊也没多说:“那你小心驾驶,我之后再联系你。”
通话挂断,刚好遇到红灯,孟慈松了口气,本想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却刚好对上季曲冰冷的眼。
“耽误你吃饭了,不好意思。”
“没事。”
季曲看起来也并不是真的抱歉,因为他说完后便靠回椅背,孟慈观察着他的呼吸,看起来比刚刚好了不少。
车子停到季曲家楼下,孟慈问季曲他自己能不能上去,季曲点头,又掏出手机准备叫司机过来送孟慈回去。
孟慈已经解开安全带,说自己叫个车就可以,季曲也没力气阻拦,只是让孟慈到家之后说一声。
孟慈点头:“那我先走了。”
孟慈离开后,季曲又在车子里休息了一会儿,四肢逐渐恢复力气才下车,但是还没走一步,眼前又有些闪白,季曲只能伸出手扶着车顶继续缓。
心跳声咚咚,仿佛要冲破身体冲出来,音量大到让季曲一时间失去了听觉。
一直忍到这一波难受劲儿过去,季曲才慢慢睁开眼,地面上出现一双黑色高跟鞋,抬头往上看,看到原本已经离开的人去而复返,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脸色也不太好。
孟慈的眉头皱得很深,声音却很轻,“去医院吗?”
季曲看了孟慈一会儿,然后才开口:“家里有药。”
“你刚刚不是已经吃过药了?”
“家里的是特地配的。”
看出季曲的坚持,孟慈也没再劝,只是陪着季曲站着,任由头顶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长。
“你回去吧。”季曲可能是休息好了,说完这句便绕开孟慈走向电梯。
人家都要结婚了,父母也见过了,自己没必要再来掺和。
擦身而过的时候,季曲在孟慈身上闻到淡淡的草药味。
他上次问过大夫,孟慈又开始脱发,和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不知道又碰到什么难题,不知道这次丁昊能不能把人照顾好。
这么想着,季曲咬着自己的舌尖,以此保证自己的脚步没那么虚浮,离开的背影能一如既往的稳妥。
眼看着就要到电梯口,左脚却不听话地踩空一下,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一身闷响。
还没等疼劲缓过去,季曲就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人扶住了。
孟慈的发丝飘起几根刮过季曲的脸颊,甜腻的桂花夹杂着苦涩的草药,他这次闻得更清楚。
孟慈抓住季曲的胳膊没再松开:“我只是帮朋友而已,你用不着客气。”
比起不久前的造访,孟慈发现季曲的房子更冷清了点,把季曲扶到沙发上坐着,又按照季曲的话找到药拿给季曲。
他倒了两颗出来直接吞服,连水都没用。
药丸不算小,但是季曲咽下去之后神色都没什么变化,而是向后靠在沙发里闭上了眼。
孟慈看了眼季曲,起身去厨房找水。
诺大的厨房里只有冰箱还在运行,孟慈拿了瓶水出来试了试温度,冷得人起鸡皮疙瘩。
这样不行,按照之前的记忆在橱柜里找到了热水壶。
孟慈打开两瓶水倒进去加热,一番折腾下来,季曲已经睡着了,也有可能没有睡着,因为季曲的睫毛始终在颤,可能是还在难受。
多要强的人才会和自己的身体做对抗。
孟慈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不小心发出一声响,她连忙抬头去看,还好季曲没什么反应。
从网上查了些心脏病的急救方法,大多药不对症。
倒是有一条,说要让病患保持呼吸通畅,孟慈看着季曲窝在沙发里,衬衣领紧紧锢在脖子上,喉结也被束缚。
想了想,孟慈选择上手解开两颗衣扣。
季曲的呼吸不算均匀,一下深一下浅,孟慈的指腹不小心划过季曲脖间的皮肤,倒是把人弄醒了。
季曲的眼皮还是十分沉重,只睁开一半,他虚虚地看着离自己很近的孟慈,迟缓地眨了眨眼,然后很轻地说了一句,“怎么又要回来?”
孟慈被问地一怔,简简单单几个字,她当然知道更深层的含义。
明明已经什么都不要地狠心离开,没问季曲的意见,没给季曲机会,头也不回地离开,怎么还又兜了一大圈回来了呢?
季曲拿起捂在心脏上的右手,轻轻抚上孟慈的侧脸,他没力气,有些抖。
“慈慈,你都要结婚了,怎么还来招惹我?”季曲的眼皮合了一下又打开。
孟慈眼看着季曲把手收回去,又捂上自己的心脏处,弄皱了那一片布料。
她起身时,久蹲的小腿有些麻,撑着茶几,孟慈才站稳。
把药放在季曲手边,确保他需要的时候能拿到,药粒碰撞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孟慈还没来得及抽手,就被季曲握住,连同药瓶一起。
“你现在又在做给谁看呢?”季曲闭着眼,“丁昊知道了不会难过吗?毕竟父母都见过了。”
不知道要抓住哪个线头才能才绕成一团的毛线球解开,孟慈沉默了一小会儿。
沉默让季曲产生误解,他以为孟慈对他心软。
因为他的病痛也好,因为他的家人也好。
持续不断的疼痛带来眩晕,季曲试探着问:“所以你要回我身边吗?慈慈……”
孟慈的嘴张了张,吐出冰冷的文字:“不好意思啊,让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帮忙而己,撇开感情不说,是个人应该都会帮忙。”
大门落了锁,季曲缓缓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露出一丝苦笑。
孟慈不会缺人爱的,她离开自己未尝不是好事,毕竟有了足够的金银傍身,也见过不少世面,她总归不会过得多差,要是真的遇人不淑,自己再悄悄帮衬一把不就好了,又不是护不住。
至于她要结婚这个事,季曲也不是没有预料,但是结婚对象却让季曲有些顶不住,但凡换成别人,随便的一个陌生人,季曲都不至于这么难受。
偏偏是丁昊,偏偏是孟慈的初恋对象,偏偏孟慈是真的爱过他。
孟慈会不会真的再次爱上他?对他笑,在他酒醉时接他回家?
季曲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那杯水,热气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杯壁上的雾气也变得透明。
“啪”的一声,季曲手心的瓷瓶瓶身多了道裂缝。
第54章 第54章一个似有若无的拥抱……
孟慈第二天起来约了丁昊午餐,一方面是为昨晚的爽约道歉,另一方面则是和丁昊说清楚她的态度。
午饭约在丁昊公司楼下的西餐厅。
孟慈握着凉爽的果汁等待,却不想丁昊还带着其他客人。
赵一辰落座的时候丝毫不客气,拿起菜单点了不少菜品,说自己刚好和丁昊谈合同,来蹭口饭吃。
丁昊一脸抱歉,孟慈说没事,反正也不是外人。
赵一辰饭前去了洗手间,餐桌上只剩下孟慈和丁昊两人。
丁昊这才解释:“我一说是你在楼下,他非要一起,说是一顿工作餐罢了,我也没好推辞。”
孟慈给丁昊倒了杯柠檬水:“没事,多一个人热闹。”
丁昊道
谢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才问:“昨天的事处理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话说到这儿,孟慈才又回忆起自己的来意。
看着对面一脸关切的丁昊,孟慈决定快刀斩乱麻。
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轻轻开口:“丁昊,我最近发现,我好像…没那么想结婚了。”
简简单单的答案,把丁昊打得有些懵,他以为是自己的父母给了孟慈压力。
丁昊越过餐桌握住孟慈的手,还没等开口就被孟慈挣脱。
“是不是最近哪里不舒服?还是我做的哪里不好?孟慈我…”
“不是的。”孟慈把手收回身前,抱歉道:“是我的问题,我答应我妈答应的太仓促,其实我根本没做好准备,和你没什么关系。”
看到丁昊不解的神色,孟慈又补充道:“你很好,丁昊,你一直都很好,是我的问题,而且…我确实对你的感情有了变化,和大学时期相比,变了不少。”
丁昊皱眉思考,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自己刚和父母说完马上就要把人拿下,怎么突然出了问题。
孟慈不管丁昊的纠结,笑笑说:“你愿意的话我们之后继续做朋友,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反正这里这么大,也很难再碰到。”
没察觉到餐桌上的沉重,服务生推着餐车开始上菜,色香味俱全的法餐摆了一桌。
孟慈贴心地把鹅肝放到丁昊面前,又挑了些芦笋拨到丁昊的餐盘里。
丁昊看着面前的恬静贴心的孟慈,不想放手,“孟慈我”
“孟慈赶紧跟我走!”
赵一辰突然从洗手间冲出来,拉着孟慈的手腕就要离开。
孟慈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拉着站起身,赵一辰一把抄起孟慈的包带着人离开,留下蒙在鼓里的丁昊和满满一桌菜。
季曲晕倒了,在季老爷子床前。
孟慈到病房后看到的是躺在病床上的季曲,他正抱着电脑处理工作,要不是他身上的病号服和惨白的脸色,孟慈还以为赵一辰在骗人。
赵一辰着急地冲到季曲床前,上下左右地看,问季曲伤到哪里了。
季曲的眼神从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就停在孟慈身上,一点都没分给赵一辰。
“你把人家叫过来干嘛”季曲拧眉看向赵一辰,口气不太好,像是怪他拉了不相关的人过来一样。
赵一辰哪还顾得上这些,他早就拉着孙谦问季曲的身体情况。
孙谦报了一大堆医学名词,七七八八地总结下来就是疲劳过度,心脏压力太大,需要静养。
病房不算宽敞,孟慈站在离病床三两步的地方,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
“你们去找大夫问问我还要吊几瓶水。”季曲一边打字一边说。
赵一辰刚想说这不是按个铃的事,手还没伸出去就被孙谦拉着出了门。
孙谦自诩对季曲有几分了解:“午餐一会儿会有人送来,去找完医生后我会带着赵总去外面吃。”
季曲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看孙谦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
孙谦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分秒间,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还有心电图的滴滴声。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有了一次长对视。
孟慈眨眨眼,先挪开视线,说:“赵一辰估计是接到电话有些慌,所以把我也带上了。”
季曲合上电脑:“嗯,你们怎么在一起?”
犹豫了一下,孟慈说:“我和丁昊吃饭,他们正好在一起。”
原本还有些歉意的季曲在听到丁昊名字的同时又想起来面前得孟慈是要结婚的人,他不该再起什么歹心。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又开始抽抽着疼,季曲下意识地伸手捂住,额间又渗出冷汗。
孟慈看到这一幕,上前几步,问季曲要不要叫医生。
绞痛来的突然又猛烈,季曲一时间无法开口,他怕张嘴的同时只能发出因疼痛而产生的闷哼。
得不到回应,反而看到季曲越来越低的头颅,孟慈伸手就要按铃,手指刚刚触到床头的铃时,突然被季曲捉住。
季曲还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左手的输液管因为他发力的动作有些血液回流。
孟慈低头,鼻尖擦过季曲头顶的发丝,硬得刮人。
季曲忍过劲开口:“麻烦帮我把床放平,我躺一会儿就好。”
手腕还被季曲握着,孟慈回神挣开,说了好。
季曲躺平后就闭眼休息,午间的阳光打进来,温暖和煦,他眼下的黑青又重了些。
看着病床上的人这么难受,孟慈也没敢走,只是给孙谦发了消息,然后便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等待。
等了一会儿,孙谦没来,季荣宝倒是小声地开门进来,看到季曲床边的人是孟慈后,有些惊讶。
孟慈起身把凳子让出来,和季荣宝点头问好。
季荣宝把孟慈按回凳子,自己坐到季曲的床边,摸了摸季曲放在被子外的双手,又摸了摸季曲有些瘦的过度的脸。
心疼得要溢出来。
“他已经熬了很久了,早就该好好睡一觉,但是我们劝不动他。”季荣宝声音低低的,只有孟慈能听到。
孟慈没回答,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荣宝握着季曲的左手,试图把冰凉的液体捂热,“他妈想来看他,他也不让,也就我能过来看看。”
“不让?”孟慈捕捉到季荣宝想让她捕捉的字眼。
“他和他妈闹崩了。”季荣宝回头看着孟慈,“你离开那年。”
“是因为我”
“和你没关系。”知道孟慈会问什么,季荣宝打断孟慈,“你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或者说一大半,他不像季澈的性子,能接受家里的安排,循规蹈矩的生活。”
季荣宝说着说着突然分出一只手拍了拍孟慈:“对了,替我们家给你道个歉,我嫂子有些强势,说话可能不太好听,对你造成了伤害。”
思绪被牵引会那场午后的谈话,孟慈眨眨眼,“没事的,她说的都是实话。”
“谁想听她说实话。”季荣宝撇了撇嘴,“我嫂嫂有些一板一眼,活得也规矩,所以总想让季曲也按着模子活。”
孟慈笑笑:“都是为了季曲好。”
季荣宝顿了顿,才继续说:“不过最近几年季曲和她闹翻之后,她也在慢慢改了不少,上次给季曲挑相亲对象,她竟然说让季曲自己选。”
季荣宝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季曲这些年的难处,孟慈就默默地听着,直到有人送了饭来,季荣宝才说自己还要去看老爷子,这边就让孟慈先帮忙照看。
季曲还没醒,孟慈让人把饭先放在一旁,又让护士换了马上见底的输液瓶。
坐回原处后,才发现季曲手上的输液管有些折得厉害,便上手调整,期间碰到季曲的手背,是有些凉,怪不得季荣宝一直握着。
正在想要不要灌个暖水袋给季曲垫着,季曲的手突然动了下,刚把孟慈的手握住。
和有些潮湿的手心相贴,孟慈先是一怔,抬眼看还在沉睡的人,观察了一会儿,孟慈把这归结为无意识寻找热源的动作。
想了想,孟慈用另一只手覆在季曲的手背上,轻轻地贴着,隔着薄薄的皮肤,试图让失衡的温度回到正常。
太阳从东到西,季曲在阳光消失在房间的那一刻醒来,房间里没开灯,一切都灰得发暗。
视线从天花板缓缓往回收,左手被孟慈的双手握着,她此刻正趴在病床的一个边角,压着自己的胳膊。
季曲在昏暗的光线里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一直到房间彻底黑下来,直到看不清孟慈的脸,才动了动左手。
孟慈被弄醒,她感受到季曲的左手在动。
头顶的灯被点亮,孟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去洗漱间简单整理了下,再出来时季曲已经换上了一身便服。
孟慈走到季曲跟前,问:“你要出去?”
季曲点点头。
“那要不然你先吃点东西?”孟慈想到
季曲还未进食,指了指茶几上的保温饭盒。
季曲看着脸上红印未消的孟慈,心口不一地问了句:“你有空吗?”
“我吗?”孟慈指指自己。
“嗯,帮我开个车。”季曲伸手拨正孟慈睡歪的衣领。
孟慈看着季曲,想了几秒,说:“好。”
怕季曲空着肚子难受,孟慈还是在开往目的地之前去便利店买了些速食,季曲坐在副驾驶上挑了半天,最终选了块巧克力塞到嘴里。
季曲先让孟慈开车回了趟家,让孟慈坐在沙发上稍等一会儿,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季曲便擦着头发从卧室走出来。
“走吧。”季曲把毛巾随手扔到脏衣娄,就要离开。
孟慈说:“头发还没干。”
季曲不在意道:“没事,夏天天气好,风一吹就干了。”
季曲已经站在玄关处,看着孟慈等她起身。
孟慈如季曲的愿,从沙发上站起来,只不过转身走到了卧室,按照季曲的习惯,找到吹风机,返回客厅找到插销插好,指了指面前的位置,让季曲过来。
季曲看着孟慈这一通忙碌,只是笑笑:“真不用,来不及了。”
“来得及。”孟慈坚持己见,“你不就是要去庙里,我知道路的,不会迟。”
毕竟已经季亮鸿走到药石无用的情况,剩下只有求神拜佛。
孟慈原本不知道季曲的目的地,但是他这么着急回家洗澡,又换了身正式的衣服,身上还有淡淡的线香味道,孟慈自然就懂了。
见季曲还固执地站在原地,孟慈想到医嘱的严重程度再次开口:“你最好过来,十分钟就能吹干,不然我就叫你姑姑来抓你,医院明明不让你离开的。”
回顾以往,吹头发的工作都是季曲的,没想到分手后反倒有了变化。
季曲坐在沙发上面朝落地窗,看外面的霓虹灯,璀璨光斑穿过玻璃落在他的脸上,孟慈的手指在自己的发间穿梭,温柔轻软。
吹风机发出的噪音萦绕在两人身边,因此两人都用不着说话。
听着嗡嗡的风扇声,季曲慢慢阖上了眼。
都用不着十分钟,孟慈感受到潮湿的发恢复干爽,按了开关,盯着季曲的后脑勺说可以了。
季曲没动,依旧挺直背脊坐着。
孟慈稍微放大音量,用手推推季曲的肩膀,“季曲,可以走了。”
“不走就好了。”季曲的声音很轻。
轻到孟慈只听到一个尾巴,她追问:“什么?”
季曲没再说话,而是把孟慈的手拉到自己的面前,绕着自己,略微一歪头,把自己塞到孟慈细细的臂弯里。
孟慈看着对面的落地窗,影影绰绰地映着两人。
好像一个拥抱。
一位病人,一位悲伤的人,想要一个似有若无的拥抱而已。
第55章 第55章不要再见面了吧
天蒙蒙亮时,孟慈开车带着季曲抵达山脚。
比起春节时来的那一次,满山白霜已经被绿影替代,浓处似乎要绿到腐烂。
季曲让孟慈先上去等着,住持等人已经在寺庙入口。
孟慈说用不着,她拿着水和急救药品,跟在季曲身后。
见状,季曲也没拦着,只说晨间山路湿滑,让孟慈小心脚下。
把身上的手机钱包等物通通交给孟慈保管,季曲便从第一阶石阶开始,三跪九叩地往上爬。
小师傅们每日都会打扫山路,因此石阶上只铺满一层薄薄露水,季曲爬了不到一半,膝盖处的裤子已经全湿了,手心里也满是脏污。
孟慈在季曲身后三五米处跟着,一言不发。
爬到一半,天空也变得更透白。
季曲出了汗,顺着耳后落尽衣领,他丝毫不在意,依旧跪叩着往上爬,只不过起身的动作逐渐变慢。
孟慈几番想开口喊人歇息一下,但是话到嘴边又立马收回,不是她该参与的事情。
行至末尾,一抬头就能撇到寺庙入口,季曲的呼吸声十分明显,像是跑了马拉松,气喘吁吁。
一直到磕完最后一阶,季曲起身时一个晃神,又硬生生地跪在地上,孟慈连忙追了几步,扶住季曲的胳膊,却没站稳一起被带倒蹲坐在地上。
早就等候着的师傅们见状也纷纷赶过来把两个人扶起来。
孟慈这才看清季曲的脸色,额头上的污渍根本掩不住下面的红肿,嘴唇也苍白得毫无血色。
就算这样,季曲也在第一时间问孟慈有没有磕到哪里。
孟慈摇摇头,问:“要不要含些药丸。”
季曲点头说好,一伸手,手上全是泥土湿漉,孟慈看了一眼,把药丸倒在自己的手心,数清个数,用指头捻着放到季曲嘴边。
季曲在孟慈的脸上看看,说了谢谢,然后张嘴把药含在舌下。
小师傅带着季曲去简单清洗了污渍,然后便带着人去大厅诵经。
孟慈和季曲说自己去别处待一会儿着等他,季曲点点头,安顿小师傅带着孟慈去之前的院子。
孟慈看着季曲消失在厚重的木门之后,在金碧辉煌的佛身前坚定地跪下,而后才离开。
依旧是之前的院落,孟慈坐在石凳上,抬头看着满树红绸,似乎比之前那次更多了些。
孟慈的目光在其间翻寻,密密麻麻的,穿不到顶端,自然找不到自己的那支。
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孟慈低头翻找,是季曲的手机,来电人是孙谦。
这么早,怕不是有什么大事,孟慈想了想,按了接听键。
显然,孙谦对接电话的人是孟慈没什么意外,只留下一句让季曲尽快回电便挂了电话。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季曲才从大殿出来,坐在孟慈旁边的石凳上,膝盖处的布料还是比周围的要更深一些。
“孙谦给你打了电话,让你尽快回电。”孟慈看着季曲又取了些药丸含着,面色倒是比刚刚好看不少。
季曲点点头,用热茶润了润嗓子,才拿起手机回电。
期间一直是孙谦在说话,季曲只说了好,就挂了电话。
孟慈看了眼没标注任何信息的药瓶,不知道季曲吃的这么频繁是否可以。
还没等孟慈说话,季曲便先开口,“一会儿让司机送你回去吧,陪我跑了这么久,再开车我也不放心。”
孟慈握着自己的茶杯,视线落在浅色的茶水上,说了好。
季曲看着孟慈,眼神变得软如春水。
因为自己的仓促行程,孟慈的眼下也多了些乌青。
把刚刚求的平安符拿出来,递在孟慈手边,孟慈这才抬眼看向季曲,看着他更加锋利的下颌线。
“平安符,带着吧。”季曲手心朝上,向孟慈伸了伸。
上次来这儿,季曲也给了自己一串珠子,只不过最后的下场是分崩离析。
孟慈抿唇笑笑:“不用了。”
“我特地给你求的,不会有别人再和你要走了。”季曲的手碰到孟慈,“拿着吧,毕竟我不想再来这么一次。”
孟慈看到季曲额头正中间的红肿,有的地方还渗了些细密的血丝。
她喉咙里有些闷:“我怎么能和你爷爷比。”
即使身体已经处在极度的疲惫状态,但是季曲还是因为孟慈的话心痛了一下。
收回在空中滞留的手,季曲抽走孟慈握着的茶杯,略带强势地把平安符塞进去,又用自己的两只手握着孟慈的双手,死死地把平安符按在孟慈手心。
孟慈先是一愣,而后就发现自己的手被握地死紧,动都动不了。
季曲不再微笑,终于换上和他面色一样的破败神情,“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可能是怕孟慈不信,季曲又补充一遍:“真的,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可能你不知道。”
“最近几次,我不该由着他们把你带到我面前的,对不起啊,可能破坏你安稳的生活了。”季曲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如释重负地说着。
“你现在的公司很好,你们的老板我也认识,以后如果有需要的话尽管开口,联系孙谦也可以,工作以外的事也可以。”
“不过丁总年轻,潜力无限,大概是不需要你来出头,他应该都能为你解决。”
上次分手时没安顿的话,现在倒是如豆子洒落一样颗颗粒粒地倾泻出来。
“他的公司……很有发展潜力,李港在那边,我已经和他提过,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后你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这点你可以放心。”
“我替我妈和你道个歉,对不起慈慈。”
说这句的时候,季曲抬眼看着孟慈,即使他没得到孟慈回看。
季曲看着孟慈微微颤抖的睫毛,继续说:“她太心急,我也没保护好你,把你又扔在她面前,第二次。”
一道晨风吹过,吹得孟慈眼眶发酸。
季曲伸手触碰孟慈的脸,用拇指揩掉顺着眼尾滑落的泪水。
“她是我妈,生我养我,我没法怪她,只能替她道歉。”
“你是我爱的人,我却没护住你,还和你发脾气,是我对不起你。”
季曲的手心很烫,孟慈甚至感觉到自己的侧脸仿佛在被火烧。
其实季曲还有没说完的,他想告诉孟慈,婚姻并不是什么美好如梦寐的东西,反而易碎如琉璃。
相濡以沫的季荣涛和华婉也曾因为第三者而闹得不可开交,青梅竹马的季澈和薄盈姗因为长久的分居两地也曾冷战数年。
……
但是,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孟慈的人生课题。
季曲心疼地,不舍地,抚摸着孟慈的脸,回想起第一次见面,孟慈那么美丽,甚至经过这么久,她依旧美丽。
用指腹触过孟慈的眉,滑过孟慈的眼,沿着高挺的鼻梁,落在殷红的唇上。
季曲没忍住,往前靠了靠。
头顶的红绸迎风招展,遮住阳光,给两人留下晨曦中的阴影。
孟慈在季曲近在咫尺时,慢慢地动了动嘴。
“季曲,对我来说,谈爱不爱的,谈怪不怪的,好像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我不会再因为爱一个人就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因为受到了伤害就对于同样的问题避之不及。”
“这是我想给你的回答,我为什么离开。”孟慈看着季曲的喉结不停滑动,他似乎十分紧张,“至于结婚……”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是真的打算结婚,也真的把丁昊当作结婚对象来考虑,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会把你也放在那个位置上考虑,因为你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合适当我丈夫的人。”
孟慈的话如同晨间露曦般冰凉,直直地滴在季曲的心间,如寒雪刺骨。
“但是我承认,我没法看到你生病难受而置身事外,但那是我自己要处理的问题,比如该怎么让自己不再看你,该怎么让自己的生活和你做分离,该怎么彻底把你放下。”孟慈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季曲,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吧,今天就当作是我最后一次出于朋友的立场,帮助你。”
太阳的光落在两人之间,又被阻挡,像是最深最陡的天堑,横亘在两人面前。
季曲缓缓地坐正身子,看着孟慈,看着她瞳孔里的释然与脸色难看的自己。
满殿神佛前,满树红绸下,是不能说假话的。
太好了,孟慈终于不再对他慈悲。
真的太好了-
自从那天后,不过一周,孟慈便收到了季亮鸿快要离世的消息。
赵一辰和安娜几乎眼也不闭地在医院守着,李港也每天都要过去探望,只有季曲,他好像那早从山上下来后便出差了。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公司给孟慈派了个案子,不算难,练手用。
一日拜访完客户后,离晚饭还早,孟慈便就近找了家咖啡厅坐着整理刚刚客户提的新要求。
还没等咖啡上桌,孟慈的朋友圈就被清一色的求助信息刷屏,大抵意思都是问有没有人在展览馆附近。
孟慈看了眼街对面的建筑,好巧。
给安娜发去信息,还没等两秒就收到回电。
但是对面的人不是安娜,是季荣涛。
孟慈在季曲的手机里听到过几次季荣涛的声音,自然知道对面是谁,季荣涛更知道孟慈这个人。
季荣涛声线沉稳:“孟慈,你在展览馆附近吗?”
孟慈说:“嗯,就在我对面。”
“太好了。”季荣涛似乎松了一口气,“能不能麻烦你去取一些东西送到医院来,我们现在都在医院抽不开身,我一会儿给你一个电话,你开车了吗?”
“开了。”孟慈已经开始整理桌面上的东西。
“那就好,你把车牌号发过来,我找人给你开权限,麻烦你闯几个红灯……”
带着手提包赶到医院时,安娜和赵一辰在停车场等着,安娜拉着孟慈往楼里冲,让赵一辰去停车。
电梯运行的速度不会因为人的心情而变快。
安娜急得在一旁跺脚,反倒是衬得孟慈极度稳重。
电梯门打开,安娜拉着孟慈往病房跑。
季亮鸿的病房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只不过分为里间和外间。
安娜带着孟慈穿过外间,停在里间的门口,敲敲门,是华婉开的。
她看了孟慈一眼,把孟慈手里的包接了进去。
事情到这儿,安娜才安心地出了口气。
孟慈一路赶着过来,闯了几个红灯,后知后觉地有些抖。
安娜拉着孟慈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刚坐下就有人送了一杯水,孟慈抬头道谢,是季芷。
季芷把温水递给两人:“喝口水缓缓。”
安娜接过喝了几口,才小声给孟慈解释:“老爷子想看看他之前捐出去的奖章,展览馆刚好闭馆,没人能送,只能咱们去取,偏偏我们还都走不开。”
季芷坐在孟慈旁边,给她递了张纸巾,“擦擦汗吧,麻烦你了。”
孟慈喘匀气息,道谢接过,说了声没事,然后才有空余打量在场众人,大多穿着深色衣服,面色沉重。
赵一辰停好车上来,刚想和孟慈寒暄几句,就听到里间突然传出一丝尖锐的哭声。
缠绵病榻大半年。
季亮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于是,哭声断断续续地溢了满室。
孟慈自觉自己不该在场,和安娜打了个招呼便轻手轻脚地出了病房。
在离开的路上,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孙谦。
孙谦有些意外:“孟总?您怎么在这儿?”
孟慈回答:“下午在展览馆附近办事,顺路送了下东西。”
孙谦刚从机场过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展览馆几个字,便猜出来应该是老爷子想自己年轻时的那些事了。
“麻烦您跑这一趟了。”孙谦冲孟慈点点头。
孟慈说不是什么大事,然后指了指孙谦脖间的暗红色领带,“这个……”
顺着孟慈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孙谦连忙取了领带,“对对对,我刚下飞机,没注意到这些,谢谢。”
孟慈:“那你快过去吧,一大家子人呢。”
孙谦连忙说好,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孟慈又喊住自己。
“您还有什么事?”孙谦回头看到孟慈站在原地。
孟慈从包里拿出季曲上次拉下的药瓶:“上次他落在我这儿了,你带上吧。”
孙谦看了眼,摆摆手,“不用了孟总,季总还在出差,而且他身上备着药呢。”
“还在出差?”
“那边离不开人。”孙谦的手
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一眼,按着原方向离开,“咱们之后联系。”
孟慈拿着药瓶停在原地。
季曲没回来?什么工作重要到让季曲不回来送季亮鸿最后一程?刚刚安娜还说季澈也特地请了一周的假。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快快快就在前面!”
“这可是独家!”
安全出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上来一堆人,跑着挤着往孙谦离开的方向冲,其中一个撞到孟慈,把孟慈手里的药瓶撞掉在地。
不过谁还顾得上这些。
李港带着赵一辰等人出来拦人,后到的安保人员也一窝蜂地冲上去,一时间不算宽敞的走廊被挤得水泄不通。
“季亮鸿去世了吗?是病逝还是其他原因?”
“季亮鸿死后集团的股份怎么分配?”
“季曲怎么没回来?听说公司前两年的建设项目偷梁换柱,砸死不少人,他是去处理这件事吗?”
“有人举报集团的飞地项目是走了关系私下投标的,是季澈暗地走漏消息了吗?”
尖锐的问题充斥在耳间,孟慈站在喧闹之外,看着碎了一地的药瓶,黑色药丸四溅。
所以,季曲。
也走到这一天了吗?
第56章 第56章如果你再出事
季亮鸿去世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北城。
长到不见底荣誉,排列出季亮鸿的戎马一生。
出殡那天,孟慈在公司楼上见到了车队,她站在窗前,目送车队远走。
听说季亮鸿葬在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是一早就选好的价值连城的地方。
公司的总经理Asher从法国回来不久,见到这个阵仗不免惊讶。
“季家影响力这么大?”Asher在午餐间隙提起。
旁边的同事一副震惊模样:“您不知道?”
Asher一脸无辜:“我刚回国。”
同事们来了兴致,这些世家大族的八卦辛秘最是下饭,于是,一连串的故事传到孟慈耳朵里,包括季家二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和自己母亲决裂的故事。
听到这儿,孟慈正在喝水,不可避免地被呛了一下。
同事们看过来,给她递了纸巾。
Asher有些不信:“这些事都是真假掺半,季曲我见过一次,看着就不是什么专一的人。”
同事一瞪眼:“这可是真的,我同学就在他们公司,还见过他女朋友呢。”
“怎么样?很漂亮吗?”
“说比大明星都好看,但是听说性格不太好,总是冷冰冰的。”
Asher说:“有照片吗?”
“没有,他们老板宝贝得紧,什么照片和信息都没露出来,只听说好像给了个公司,但是具体是哪家也没提过。”
Asher挑眉:“那是有点宝贝了,我可没少见送包送表的男人,送钱送公司还保护成这样的真是少见。”
孟慈坐在一旁听着,一方面奇怪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么细,一方面又觉得好笑。
原来在外人的角度,季曲这么“宝贝”自己。
拿着自己的餐盒,孟慈说自己吃好了先离开,下午还有客户要拜访,总经理摆摆手,说结束的晚就直接回家好了,不用再跑回公司。
孟慈说好,和众人再见。
孟慈离开后,八卦继续。
同事想了想又说:“那可不,听我同学说要不是婆婆不同意,估计两个人都要结婚了,他们老板专门拍了枚千万的钻戒。”
Asher一想:“哪年的事啊?”
“我算算。”同事心里默念,几秒钟后,“前年吧,前年春天。”
Asher一拍桌子:“我就是那年见到的他!老板和他是同学,拍卖会上带着我过去打了个招呼,我记得他把压轴的钻石拍走了,老板问他是不是好事将近,他说还在努力,还打听了有没有切割钻石的师傅能介绍给他。”
“那不就对上了?”同事感叹道,“现实真是和小说一样啊,这种时候了还有封建婚姻。”
Asher笑笑:“大户人家就是这样的,挑剔的不行,恨不得找个仙女当儿媳妇。”
同事撇撇嘴:“什么样是仙女啊?好看还心地善良?那我看孟慈刚好符合。”
“快得了。”Asher用餐纸擦了擦嘴,“孟慈可看不上这些,她一看就是那种谁都不爱的性子,懒得参与这些俗套的故事。”
其他人见状也开始收拾碗筷,午饭结束,八卦也告一段落,这些俗套故事,自然又被抛在角落。
过了几天,孟慈在开会时接到了孙谦的电话,孙谦没什么事一般不会联系自己,和总经理比了个手势,孟慈走到会议室外接电话。
“喂?”
“孟总,您方便说话吗?”
孟慈走到茶水间反手关上门:“嗯。”
孙谦说:“是这样的,最近有些棘手的事,石骏廷您记得吗?”
孟慈思考一下,脑海中出现一张脸,“记得。”
“他最近在搞事,不过都被我们处理了,但是我们发现他又有些不安生,我们怕他找到您那边。”
“他在北城吗?”
孙谦说对,然后又问:“丁总最近出差结束了吗?”
孟慈反问:“丁昊?”
“对。”
不知道这和丁昊有什么关系,但是上次午餐之后,丁昊又找过孟慈一次,孟慈便彻底说自己和丁昊应该是没有后续发展的可能性,自那以后两人间的联系便少了下去。
孟慈实话实说:“不太清楚,我和他最近没什么联系,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孙谦明显的卡顿一下:“您和丁总没什么联系?”
孟慈说对。
过了几秒,孙谦才再次开口:“是这样的,要是丁总也不在您身边,我们给您请了位保镖,平常就跟着您上下班,费用什么的都不用您操心。”
“给我请保镖?”孟慈觉得有些荒唐,“你的意思是石骏廷会来找我?还会对我的人身安全产生威胁?”
孙谦说:“我们只是有备无患,您放心,我们找的保镖是专业的,不会对您的生活产生困扰,而且……要是丁总后期回来了,保镖或许就也不需要了。”
结束了通话后,孟慈还是处在混乱状态,石骏廷还能真的对自己产生什么伤害?孟慈觉得这实在小题大做。
但是保镖已经在公司前台报道,孟慈过去看了一眼,几乎不用什么思考,就把保镖辞退了,虽然她并不是发工资的那位。
自己的公司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写字楼群,上下班都是开车,小区也算得上高档,物业和安保二十四小时服务,最不济自己减少夜间外出的频次就好,实在没必要带着一个一米九的“墙”在外面招摇。
解决完保镖,又给孙谦发去自己不需要的短信,孟慈回到会议室继续开会。
晚上大家一起加了个小班,离开时已经快九点,外面夜色发深。
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总经理送没有车的小朋友们回家,孟慈则是单独离开。
声控灯只照亮自己负责的范围,孟慈沿着车位号找自己的座驾,早上来的有些迟,随意找了个车位把车塞进去,导致孟慈忘了自己的车停在哪里,只能一边按车钥匙一边找。
车子应该离电梯口不远,因为孟慈记得自己没走几步就找到了电梯。
正当孟慈左右张望时,身后原本已经暗了的灯突然又亮了起来,孟慈回头,空无一人。
估计是自己刚刚走路的声音太大。
孟慈转过头,继续找车,突然,孟慈听到了除自己之外的第二个脚步声,就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脚步不自觉地放慢,孟慈走到一个转角,屏息转头,依旧空无一人。
但是明明听到声音,孟慈不由得想到孙谦提到的石骏廷,心猛然揪起。
与此同时,不远处突然传出一声猫叫,小小的,弱弱的,孟慈等了一会,看到一只小花猫慢慢地走出来,冲着孟慈喵了一声,然后又自顾自地离开了。
孟慈霎时间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怪自己神经太过紧绷,刚想转身继续找车,声控灯就灭了。
刚想用高跟鞋跺下地面,孟慈就感觉到自己的身后突然好像多了些什么,然后,头顶上吹来一股热气,是人的呼吸。
几乎是瞬间,孟慈就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全部立了起来,惊恐的尖叫声从嗓子眼
间冲出来,还没等几秒,嘴就被捂住。
孟慈被扳着肩膀原地转了个圈,声控灯因为她刚刚的尖叫再次点亮,孟慈回头,对上了季曲的脸。
他眼眶很红,却盛着细微的笑,“是我,怎么,害怕了?”
刚刚离开的人听到孟慈的惊呼,纷纷跑过来,嘴里还在喊孟慈的名字,却没想到过来后看到愣在原地的孟慈和一身黑衣的季曲。
还是Asher先认出人,他试探着叫了一句:“季总?”
季曲点头,意是默认。
孟慈被季曲吓得有些狠,还有些回不过神,季曲见状先揽着孟慈的肩膀带人离开,走时不忘和孟慈的同事们道别。
Asher目送着季曲开车离开:“季曲和孟慈认识?”
上次八卦的同事也站在旁边:“什么情况啊?孟慈不是有男朋友?”
“分手了吧,好久没见到他来找孟慈姐了。”前台的小姑娘回忆道。
“新谈的?”总经理猜测道。
同事否认了这个可能:“季曲前段时候不一直在外地,看新闻是今天凌晨回来的,给他们家老爷子过头七。”
前台小姑娘突然想到之前的八卦:“孟慈姐该不会是你之前说的,季曲的女朋友吧?”
同事怔了一瞬,然后嘴突然张的像是能塞一个鸡蛋进去,“啊啊啊!不是吧?我在正主面前八卦人家了?你们谁还记得我说没说人家坏话啊?!”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无端的沉默-
孟慈一直到车子驶出地下车库,身上的毛意才彻底缓解,季曲还时不时地摸摸孟慈的耳廓,像是小孩子受到惊吓后的补救措施。
季曲察觉到孟慈回过神,说:“如果换成别人,你敢想后果吗?”
孟慈挥开季曲还放在自己耳边的手:“没有那么多假设。”
季曲也没反驳:“丁昊回来我就让保镖离开。”
孟慈把手里捏着的车钥匙放回包里,说:“他今晚回来。”
“那怎么没来接你?”
“刚下飞机,有些累。”孟慈面不改色地胡诌。
季曲也没拆穿,有一句没一句的把话题往丁昊身上带,孟慈也就七七八八地糊弄着。
到了孟慈家,季曲非要送人上楼。
上了楼,自然又要进家坐一坐。
于是,季曲就在孟慈家拥有了一杯热水。
孟慈随手抓了只抱枕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季曲握着水杯,问:“丁昊不在吗?”
孟慈摆弄着抱枕的流穗:“嗯。”
“那我进来方便吗?”
“方便的。”
“这么不介意?”
孟慈有些烦了:“你老提他干嘛?”
对上季曲含笑的眼,孟慈瞬间就明白了他一定已经打听清楚,现在就是跑来故意逗自己开心。
孟慈察觉到这些,坐直身子,毫不客气地说自己要睡觉了,请季曲离开,明明那早在山上已经说得清楚明白。
季曲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保镖还是需要的,明天就过来,等到石骏廷的事结束,再给你撤掉。”
“我不需要。”孟慈已经站起来往门口走,“季总,慢走不送。”
季曲也不恼,又慢慢地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才往门口走。
只不过他又压着孟慈放在门把上的手,把门关住了。
“事关你的安全,没得商量,或者我换成女保镖,你会不会方便些?”
“我说了不需要。”孟慈语气有些重,“你不是说应该不会有再需要我来出头的事?”
季曲压着孟慈的手,连同门把一起握住,“我那时以为你还和丁昊一起。”
“哪又怎样?”
季曲叹了口气:“我争不过他。”
孟慈没见过季曲认输:“你还有怕输的时候?”
“嗯。”季曲低着头看着孟慈,“毕竟你是真的喜欢过他,甚至是的爱过他。”
“你和我谈第二次的时候,还是选择分手,但是你和他谈第二次的时候,却打算和他结婚。”
季曲用空余的手,摆正孟慈歪了的项链,“我以为你真的非他不可。”
玄关处摆着孟慈喜欢的丹桂香薰,平常闻着甜美,此刻却有些苦涩。
孟慈想,这应该就是销售介绍的特殊之处,微量的杏仁味道,在孟慈鼻尖萦绕。
点到为止,季曲用力带着孟慈的手下压,门锁应声打开。
季曲说:“那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孟慈想到自己白天也打听了些石骏廷的消息,毕竟要不是自己当时给了石骏廷机会,他也不至于走到这步,听说他的公司破产,他也背负了千万债款。
人在极端环境下,自然会生出些更极端的心思。
想到这儿,孟慈的脸色也变得不算好看。
季曲怕孟慈多想,笑了笑,补救道:“石骏廷之前得罪了几家老人,他作为新公司吃了那么多红利,大多是在别人的地盘抢来的,墙倒众人推,我只是其中的一位。”
但却是力量最大的那位。
季曲明明在笑,但是眼眶却红地可怕,在孟慈的良久注视下,他终于再笑不出来,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他才自言自语般地说:“所以你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你要好好的……”
如果你再出事,我是真的撑不住了。
季曲这么想着,却没说。
他扯着嘴角试图露出微笑让孟慈安心,努力半晌,却发现原来真的有自己做不到的事。
第57章 第57章绑架
那晚之后,孟慈接受了季曲聘请的保镖,每日和她一起出行,石骏廷没有出现,日子过得安稳。
季曲依旧在外奔波,除了按时回来给老爷子烧纸之外,所有的时间都在出差。
一般孟慈会在晚餐时间见到季曲,一周一次。
有的时候季曲来不及换清晨的衣服,身上还会有火味。
有的时候季曲会洗漱干净再来,等孟慈下班后一起去吃一顿晚饭,然后带着他的行李箱继续出发。
一直到入了秋,孟慈才发现自己和季曲的联系仿佛又回到之前那样。
每日的聊天框里总会出现些新内容,有时候是季曲问孟慈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时间则是让孟慈多加衣。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比起生离死别,柴米油盐的缺失才会提醒人们又过了一段日子。
比如孟慈,她晚上做饭时忽然发现家里的酱油吃完了,偏偏菜已经下了锅,没办法,孟慈只能简单吃了些。
晚饭后,孟慈抱着消食的心理,打算去一趟小区附近的超市,补充下快要见底的材料,也买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工作日晚上的超市没什么客流量。
孟慈推着车在货架中来回挑选,酱油买了最常吃的那款,起身时又看到新上市的花生酱。
孟慈拿起来看看热量,不出意外的高,但是配料表却很干净。
犹豫再三,孟慈还是把花生酱放回原位,孟慈马上也是二十代中后段的年纪,经不起这么胡吃海塞。
推着车又往前走了一段,水果区的鲜橙摆了满墙。
孟慈抽了袋子挑了几只,走到称重处打了价签,孟慈拿着橙子回去找自己的车,却不在原位。
正怀疑是不是被别人推走了,孟慈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季曲站在自己的身后。
季曲拿过孟慈手里的橙子放进车里,才抬眼说:“怎么自己出来了?”
孟慈算了算日子,还没到时间,季曲怎么提前回来了。
“家里酱油吃完了,临时决定出来买。”
季曲扫了眼购物车里的物品:“买这么多自己拎的动?”
“可以留下信息让物业的工作人员帮我送。”孟慈又拿了一盒荔枝放到车里,“这家超市和小区的物业公司有合作。”
说完,孟慈又拿出手机给季曲展示了物业发的代金券。
季曲没再说什么,而是安静地跟在孟慈身后,直到购物车装满购物结束。
孟慈在自助结账机扫码,问:“你开车了吗?”
季曲挑眉:“怎么?不是物业能送?”
“这不是有你,干嘛浪费资源。”孟慈自然地把装满的购物袋递给季曲,自己两手空空的出了门。
回家的路上季曲说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完饭,孟慈想了想,说完给季曲下一碗面吃,又合计了下家里的蔬菜,还没到家就已经规划好回家后的流程。
进了家后,季曲把购物袋放到餐厅,孟慈就让他
去沙发上休息等着吃饭。
季曲再三确认不用自己帮忙后,才走出厨房。
孟慈家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季曲刚好能看到孟慈的背影。
她把长发低低地扎在脑后,换了身浅杏色的家居服,时不时地还会用手背蹭一下被碎发刮痒鼻尖。
这么看着看着,季曲在菜刀落在案板上的声音中睡了过去。
孟慈切了点牛肉,又煎了一颗鸡蛋,汤底是用之前煮的高汤。
在加辣椒时,孟慈突然犯了难,她似乎不太清楚季曲最近是否能吃刺激性食物。
前几周的晚饭,大多是按照自己的口味来的,季曲吃的不算多。
想了想,孟慈还是打算出去问一下季曲本人。
“季……曲。”
孟慈一出厨房就看到季曲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靠着一只抱枕,连鼻梁上的眼镜都没来得及摘。
自己在厨房这么大的动静都能睡着,季曲应该是真的很累了。
关掉客厅的灯,只留了一盏光线柔和的落地灯。
孟慈轻手轻脚地走到季曲面前,取了件毛毯盖在季曲身上,又小心翼翼地摘掉了季曲鼻梁上的眼镜。
途中季曲只是微皱了下眉,然后便再次陷入沉睡。
想来季曲这段时间也没休息好,饭什么时候吃都可以,反正自己随时可以热。
这么想着,孟慈干脆把厨房的灯也关掉了,从茶几上拿了本没看完的书,孟慈坐在离落地灯最近的那个沙发上继续阅读。
看着看着,自己竟也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二,孟慈转头看了一眼季曲,他还在睡着,呼吸绵长而平静。
但是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等睡醒了一定腰酸背痛。
家里还有间次卧,本来是给裴沛准备的,但是裴沛一直没光临,里面的床品都是新的,刚好给季曲用。
孟慈活动了下自己睡软的筋骨,慢慢走到季曲面前,拍了拍季曲的手,“醒醒,去床上睡吧。”
季曲没动,孟慈又叫了一次,季曲这才有了反应。
他半睁开眼,似乎是辨认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然后才看向孟慈。
“要先吃饭吗?”孟慈看了眼季曲消瘦的下颌线,“还是直接睡觉?次卧里的床品都是……”
孟慈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曲长臂一扯拉进了怀里,一个踉跄,孟慈的膝盖磕到了季曲的腹部,“嘭”的一声,在凌晨有些震耳。
“季曲,我磕到你了。”孟慈的下巴刚好卡在季曲的颈窝,上半身被季曲按地无法动弹。
季曲拍拍孟慈的后背,说没事。
可能是因为刚睡醒,季曲的体温有些高,孟慈与季曲皮肤相贴的地方,似乎在被火烤。
这段时间里,孟慈多多少少听说了季曲遇到的困难,也不是孟慈故意打听。
一方面是季家势力太大,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另一方面是朋友同事也在时不时地给孟慈宣传。
自从季曲每周一天固定来接孟慈下班后,同事们的八卦之心烧的更加烈。
Asher也私下问过孟慈,她和季曲什么关系。
孟慈迟疑,良久才给出一个朋友的答案。
对于两人之间的牵绊纠缠,以及藕断丝连的情感状态,孟慈只能用“朋友”一词来笼统盖过。
昏黄灯光下,孟慈伸手摸了摸对面人的眉眼。
季曲闭上眼任孟慈做什么,等到孟慈的指尖划过下巴后,季曲才睁开眼。
他的嗓音还有些刚睡醒的沙哑:“怎么样?我是不老了。”
没由来的一句惹得孟慈笑了一下:“谁说的?”
“三十了。”季曲有些疲惫地说,“季澈家那个小姑娘说我长白头发了。”
听到这儿,孟慈伸手去扒拉季曲的发顶,季曲也配合地低下头。
“没有吧,小朋友看错了可能。”孟慈双手捧着季曲的脸认真道。
季曲弯了弯嘴角:“那就好。”
孟慈看着季曲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没忍住打趣道:“季曲也怕老?”
“当然怕了。”季曲摸着孟慈垂下来的发尾,“你还这么年轻,我就老了。”
“那怎么办?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就比我大五岁。”
孟慈空出一只手在季曲面前晃晃,五根葱白的手指晃的季曲有些心口发闷。
忽视季曲眼底的失落,孟慈又开口:“我认识你的时候也才二十出头,现在不也要奔三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季曲看着在昏暗的客厅里巧笑倩兮的孟慈,突然生出一种恐惧的空落。
摆摆头让离奇的想法离开大脑,季曲抬眼看着孟慈说自己饿了,不知道还有没有面吃。
孟慈说当然,然后没忘了问季曲要不要吃辣椒,得到不需要的答案后立马从季曲的腿上跳下去跑到了厨房。
十几分钟后,香气飘了出来,孟慈的声音跟着传出来,“季曲,帮我拿一下碗。”
“来了。”
季曲回来之后,保镖也随之撤走,因为接送孟慈上下班的活被季曲一力揽下。
在风雨无阻地坚持了两个月以后,孟慈终于没忍住问季曲是不是公司破产了,还是季曲得了什么病。
结果自然是被季曲弹了一下额头。
声音大到一起下来的同事都回过头,只见到孟慈埋在季曲怀里,季曲笑着和大家摆了摆手,是没事的意思。
一直到家里,孟慈的额头都是红的,因此她一句话都没和季曲说。
“谁让你咒我。”季曲煮了个鸡蛋剥了壳给孟慈揉,“我明天要出趟门,差不多走两天。”
一直到鸡蛋凉下来,孟慈都没给季曲一个正眼。
季曲把订好的餐加热好放在餐桌上,又绕到孟慈身前,把孟慈拿反的书抽走,看了孟慈一会儿。
“好啦,别生气了,下次我轻点。”
“饭都热好了,记得趁热吃,有你喜欢的烧腊和生灼菜心。”
“这两天自己开车小心点,迟到也没事,你那点工资几近于无。”
季曲细细叨叨地安顿了一番,这才放心离开,他走的时候还把门口的垃圾顺手拎走扔掉。
孟慈站在阳台上看着季曲慢悠悠地扔了垃圾,又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后没第一时间坐上去,反而抬头望了一眼。
孟慈连忙后撤一步,消失在窗户上。
数了几秒,再往下看的时候,车子已经消失了。
还没等孟慈有什么情绪,季曲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孟慈特地停了一会儿才接。
“干嘛?”孟慈的语气干巴巴的,有些凶。
季曲看着木地板,笑了笑,“赶紧吃饭,别在阳台晃悠了。”
“我什么时候在阳台了?我一直在沙发上坐着看书呢。”孟慈回了一句。
季曲也没再拆台,依旧笑眯眯的,“我直接去机场了,落地要凌晨,你晚上早点休息,我到了给你发信息。”
“别给我发信息,吵醒我怎么办?”
“吵醒你我就再哄你睡觉。”
“你还有那本事?”
季曲贫了几句,孟慈的语气也逐渐软了下来。
其实她的气早就消了,尤其是看到季曲顺手拿走垃圾的时候,孟慈想的是季曲什么时候才回来。
于是,孟慈就这么问了出来,“你出差多久?”
“两天差不多。”季曲想了想,“我尽早。”
“哦。”孟慈拨了拨碗里的米饭,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失了胃口。
“你只需要上两天班,吃一顿日料,吃一顿川菜,有时间的话还可以看一部电影,我就回去了。”
“嗯。”
季曲察觉到孟慈的低气压,但也没法折返,虽然他
也万般不情愿。
孟慈把手机关锁扔在一旁,看着凉透了的烧腊,有些可惜。
季曲出差的目的地在李港的地盘,一落地就被李港拐去了饭店,邓姚和沈棠溪也在,没有外人。
地道的糖醋口,季曲近几年少吃油腻调料味重的,为了保护身体。
李港特地多点了些清爽的时蔬。
饭局上,邓姚和沈棠溪聊起最近新出的一支包,配货千万都拿不到。
李港听到挑了挑眉:“这么难买?”
“听说是限量版,全球就十支。”邓姚找到照片给李港看。
李港说这也一般啊。
沈棠溪夹了块糖醋排骨:“你们男人又不懂这些。”
“我是不懂,但是我付得起帐。”李港摆出自己的歪理。
“我们自己也买得起好吗?”沈棠溪撇了李港一眼,“季总不买一支送人?”
季曲被点到名,也只是淡淡地说:“不用了,她不喜欢这些。”
“没有女人不喜欢包包。”沈棠溪说完还看了看邓姚,得到了邓姚的点头附和。
邓姚为了保持身材只点了碗蔬菜汤喝,她一边晾一边说:“孟慈怎么没一起来?”
季曲吃了些蔬菜,自觉已经三五分饱,便放下了筷子,“她要上班。”
“她那个班能挣多少钱啊?”沈棠溪对于季曲和孟慈的发展进度感到不快,“你赶紧把人娶回来做太太,然后把她送来上海找我玩。”
“找你玩?”季曲想了想刚刚送沈棠溪来饭店的那位小模特,“算了吧,你别带坏她。”
邓姚在旁边笑,李港也跟着附和,说沈棠溪上个月领着的还是另一位呢,换的太快。
沈棠溪摆摆头发:“老娘这是及时行乐,不然老了再出来玩吗?”
季曲笑笑没说话,夜宵持续的时间不算长,毕竟第二天还有正事,不过两点众人就散了场。
等到季曲办好入住,已经快凌晨三点。
看了眼没有回复的聊天框,季曲就知道孟慈已经睡熟了,干脆没再联系她。
第二天一早,李港就带着车接上季曲去了郊外,目的地是男子监狱。
季曲和律师经过层层检查终于进去,李港则在外面等着。
日头从东边到了头顶,季曲才带着律师出来。
李港站在树荫下,等着季曲走过来,递了根烟,季曲摆摆手,说自己戒烟了。
李港惊奇道:“这玩意儿还真能戒?”
季曲挑眉:“怎么不行。”
从李港的外套口袋累掏出自己的手机,季曲看到孟慈拍了张早高峰的车尾巴。
上滑看了看时间,孟慈大约是迟到了。
打开相机,拍了张头顶的太阳,季曲打字“这里也很冷”发送。
李港在一旁看着,不屑地笑了下:“你就这点本事啊?钻戒送出去了吗?”
季曲买钻石的事,李港也清楚。
“还没,不想逼她。”季曲收起手机,“以后想怎么样我都随她。”
李港嘲讽季曲可能是年纪大了,连胆量都跟着变小不少。
季曲也没反驳,他已经很满足于现状。
“哎,说正事,石骏廷的踪迹说了吗?”
“还没。”季曲摇摇头,“他手下的人都说不知道去哪了,威逼利诱都上了,不像是假的。”
“啧。”李港不满道,“还真让他跑了?”
季曲拍拍李港的肩膀:“跑不了的,走吧。”
石骏廷破产后对季曲始终怀恨在心。
前段时间趁着季亮鸿去世联系了几波无赖在季家的工地造谣闹事。
一会儿说死了人不赔偿,一会儿说豆腐渣工程粗制滥造,还搞什么实名举报,搞出一股要把季曲弄死的气势。
他还找了季家的对手公司,一时间竟然真的被他们闹起些风波。
但是无根无据的事,总烧不起大火,季曲四处联系人打官司做谈判,黑的白的通通上了一遍,总算是都解决了。
但是临了却被石骏廷给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最新的研判结果是石骏廷在周边出现过,有一家小宾馆有他的消费信息。
留着这么一个炸弹不是季曲的做事风格,因此他亲自找过来,准备彻底解决。
官方没有消息,只能等天黑了再找其他渠道。
李港带着季曲吃了饭,又给他塞了一堆礼品。
季曲看着地上的一堆礼盒就头疼:“至于吗?”
李港说当然,一个一个给季曲指,他爸的,他妈的,他哥的,孟慈的,薄娴的。
“你就不能下个月回去的时候给?”季曲知道邓姚下个月在北城有演唱会,李港一定会到场。
“下个月就是下个月的事了。”李港说关系就是越走动越近。
又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遗漏,李港才坐回沙发,“哎,你还和你妈闹呢?”
季曲给他倒了杯普洱:“没闹。”
“快得了,我妈都知道你为了孟慈差点和你妈断绝母子关系。”
“不至于。”季曲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有些涩。
李港不想喝茶,去吧台取了瓶碳酸饮料,“还不至于?你妈生日你好久不出现了吧?我也没见你和你妈私下联系过。”
季曲放下茶杯,又拿起资料翻看石骏廷最近出现的地点,“我忙啊。”
“谁不忙啊?”李港一口气喝了半瓶,“我这么忙不也得每周到我妈膝下报道。”
季曲懒得和李港继续贫嘴,他确实一时间没法谅解华婉的做法。
她完全可以对自己施压,而不是对着一个不属于这个圈子的小姑娘释放恶意。
还是两次。
季曲没法谅解,没法接受,至少现在不行。
即使季亮鸿在临走前还趁着意识清醒时给他打了电话。
在一番安顿他要守好季家,护好季家人后,还特地嘱咐一句家和万事兴。
但是季曲还是做不到。
李港看了眼时间还早,他约的饭局在晚上,便先离开让季曲休息。
季曲头也没抬,依旧专注在薄薄的一沓纸上,石骏廷的活动范围都在水边。
时间过得很快,季曲过完信息后,已经是傍晚,窗外的晚霞烧的通红,连到地平线尽头。
季曲看了眼手机,孟慈中午发来午饭的照片后再没有其他动静,即使季曲问她晚上几点下班要不要安排司机去接,也没人回信。
孟慈忙起来是这样的,不看消息不回信息。
又等了一会儿,六点整,该下班了,季曲才拨去电话,很快,对面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季曲皱了皱眉,又拨给孟慈办公室的座机,长时间的应答声后,无人接听。
在通讯录翻到孟慈公司的总经理的电话,季曲拨过去。
响了几秒,对面有人接起。
季曲单刀直入地问孟慈是否还在公司,却听到Asher说孟慈午餐后说自己不太舒服要请个假,然后就没了消息。
季曲追问是孟慈打电话请的假吗?Asher说是发的信息。
完了。
季曲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然后停了数秒,再回神时,心跳声已经压过了一切笼罩在耳旁。
完了。
第58章 第58章车祸
李港接到季曲的电话时还在楼下陪邓姚逛街。
他只听到季曲在那边像疯了一样地喊,声音大到一米外的邓姚都能听到。
等他让季曲冷静一下,再仔细地听完季曲的话后,他和邓姚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同样的情绪。
真他/妈的完了。
季曲等人落地北城的时候刚好赶上大雨。
车子被迫降低行驶速度,雨刷器反复摇摆,可见度也不到五米。
季曲双眼猩红地坐在后座,李港在旁边,赵一辰在副驾,孙谦开车。
车上没人说话。
季曲在联系不到孟慈的当下就报了警,还找了季澈帮忙。
原来石骏廷早就搭轮船到了北方,又雇了黑车混到北城,在蹲点了大半个月后,终于找到季曲不在的时间,跟踪孟慈到她的公司,把人绑了出来。
警察在监控
里发现孟慈是主动坐上石骏廷车子的。
季曲看着孟慈出现在停车场,然后左顾右盼地找到石骏廷开的那辆面包车,自己打开门坐了上去。
没人知道为什么。
只有孟慈知道。
当天中午,孟慈吃完饭后接到前台的电话,说有她的信件,拿回来一看,是石骏廷送的。
里面只写了寥寥数字。
【我有季曲犯法的证据,如果不想他和安翰一样,就来停车场。】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但是穷途末路的人却会发了疯的找人陪葬。
孟慈自然知道季曲不会干违法犯罪的勾当,但是又怕万一。
思考一番,孟慈觉得还是要给季曲说一声,让他来解决,但是刚想拨通电话,孟慈就又收到了一封邮件。
里面是一张截图,给各个新闻机构的定时发送,压缩包的大小有5个G。
而定时发送的时间,就在十分钟之后。
几乎没给孟慈犹豫的机会,她一边拨通季曲的电话,一边往楼下走,但是电话始终占线,孟慈以为是因为自己在电梯里。
到了地下停车场,孟慈继续拨给季曲,却听到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原本想编辑一条信息给季曲,却看到石骏廷把电脑屏幕对准自己,光标停在发送键上。
等到孟慈坐上车,手机被收走,手腕被手铐铐住,石骏廷才把电脑合上。
“还真是情深意切。”石骏廷在后视镜看了孟慈一眼,嘲讽一句。
孟慈没法确认邮件的真实程度,也没法给季曲报信。
见到孟慈一言不发,石骏廷才笑道:“现在才害怕?晚了吧?”
孟慈依旧不说话,她在算季曲要多久才发现自己出了意外。
绑上孟慈,石骏廷可能是完成了件大事,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连语气中也有雀跃:“放心,我没想伤害你,那可是要坐牢的,我家就出了我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可不能让我爸妈失望。”
遇到红灯,石骏廷把帽檐往下压了压,避免监控拍到。
孟慈看到这一幕,有些奇怪,毕竟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有不少监控,顺藤摸瓜的事,现在才遮挡是不是有些晚。
许是看到孟慈的疑惑,石骏廷“好心”解释道:“我没想不动声色的带着你消失,这是做不到的事,我只是想拖延一下他们找到你的时间。”
一直到城市边缘,石骏廷带着孟慈换了辆皮卡,继续在夜幕里奔跑。
期间石骏廷还给孟慈扔了袋饼干,压缩的。
石骏廷一边开车一边吃,时不时地还喝口水,一眨眼的功夫就干了两块。
扭头看了眼没进食的孟慈,石骏廷说:“怎么?嫌弃?是比不上咱们之前在爱尔兰吃的那顿,但是也不打算太差,最起码饿不死。”
一直到东方既白,石骏廷才到了目的地,期间又换了两辆车,确保季曲不会太快找来。
石骏廷先下了车,站在原地伸了伸腰,然后才打开后门带孟慈下车。
孟慈打量着周围,是一幢两层的楼房,只不过有些破旧。
石骏廷拉着孟慈的胳膊建筑里走,一直到铁门门口,孟慈才看出来这是间教室。
让孟慈坐在教室中央的凳子上,石骏廷又转身出去。
孟慈的手脚都被绑死,想逃也没办法,况且石骏廷看起来是真的不会伤害自己。
石骏廷拿着相机和电脑回来,又带了一堆电线设备,随着他安装的进度,孟慈发现他好像造了一个简易的直播间。
因为在很偏远的村落,接收信号有些困难。
石骏廷在讲台上折腾了好久,也没成功,他抹了把头上的汗,点了根烟缓解压力。
“你要干什么?”孟慈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因为通宵的奔波及滴水未进,孟慈的声音很哑。
石骏廷抽了大半根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孟慈面前,字迹清秀,是他写的。
上面罗列着季曲的条条“罪证”。
石骏廷拿掉嘴边的烟:“麻烦你背会,一会儿对着镜头念出来。”
孟慈浏览一遍:“这是造谣。”
“你怎么知道?”石骏廷笑了,“你真以为季曲是个清清白白的人?他的手段狠辣,你没见过而已。”
商人重利,商海浮沉,大多都有些手段傍身,不违法犯罪,不伤财害命,便算不得“罪证”。
孟慈只关心把自己引来的“钓饵”,她沉了沉心,“所以你说要发送给媒体的,也是这些?”
石骏廷把纸放在孟慈面前的课桌上,又去调试设备,“当然还有些照片录音。”
孟慈追问:“你合成的?”
“这都不重要。”石骏廷调整了天线,“我只是帮大家找些线头,其他的大众自然会帮我发掘。”
“所以你打算让我做证人?以什么身份?朋友?前女友?”
“里面也有你和季曲的照片,他日复一日地接送你上下班,做不得假。”石骏廷说完还笑了笑,似乎是对自己的这个布置十分满意。
孟慈看到信号灯闪了几下,应该是快连接好了,“所以你会变成受害者,得到大众的支持,舆论的保护。”
“当然,寒门状元,总比季曲的身份好收获同情。”石骏廷拍拍手上的灰,走到讲桌后,打开电脑,“昨晚下雨,电缆可能被刮断了,信号始终接收不到,我刚刚找了抢修,你猜老天爷站在谁那边?”
水泥地上的信号源还亮着红灯。
孟慈又开始沉默,反正她只是想知道石骏廷是不是真的有些什么证据。
既然没有,倒也不用自己再多费口舌。
看着讲座前的石骏廷,不过数日,他老了不少,头发白了一半,眉眼间全是沧桑。
看到孟慈的眼神,石骏廷下意识地抹了把头发,却发现自己还带着帽子。
在电脑屏幕的倒影中,石骏廷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
他呆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起来,拉了把凳子坐下,荡起一片尘土,呛的孟慈咳嗽几声。
“怎么?环境很差吧孟总?但是我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石骏廷又点了根烟,“反正等着也是等着,我和你聊聊我的故事?”
孟慈所在的地点就是石骏廷曾经读过的小学。
因为师资力量短缺,日常是一到六年级的所有学生都在一个班级上课,老师教完这个年级再去教另外一个。
石骏廷从小就是佼佼者。
他经常还会代替老师去教比自己小的年级。
一直持续到初中,石骏廷考去了县城重点,经过刻苦学习,又考入重点高中。
高中三年,石骏廷没日没夜地学习,饿了就喝水,困了就用圆规扎自己,说到这儿他还给孟慈展示了自己满是疤痕的小臂。
石骏廷看着自己的疤痕,充满欣慰,“我考上了北城的重点大学,我是我们村这么多年第一个大学生,还是北城的大学,我爸高兴地杀了家里的鸡,摆了三天宴席。”
“后来我在学校跟着老师认识了不少人,我老师你知道吧?就是李港奶奶,她可喜欢我了,过年还邀请我去她家吃饺子。”
“所以我就借着她的高枝,四处找机会,四处推销自己,老天有眼,真让我闯出了一片天地,我带着我大四研究出来的专利,拉到了第一笔投资,收获了第一桶金。”
石骏廷越说越开心,他的人生仿佛在遇到季曲之前,一直是璀璨的。
“但是我毕业第二年,想去找季曲的公司合作,我们跟着其他公司一起竞标,一直到最后一轮,我们才被刷,其实我不生气,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输在哪儿,这样才能在下一次赢回来,但是我一连堵了季曲一个月,他都不见我。”
石骏廷突然看向孟慈:“你是不是以为我就这么放弃了?我没有,我知道
人往上爬第一件需要丢掉的就是脸皮,所以我又四处求人牵线,终于在半年后获得了一次见面的机会,我拎着上万的礼品走到季曲跟前,问他我们哪里做得不好,能否指教一下。”
孟慈知道的,见季曲一面并非易事,所以自己和季曲的相遇,是偶然中的偶然。
“但是你猜怎么着?季曲上下扫了我一眼,就是那种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连看不起都没有,就是单纯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抱歉,转头就走了。”
石骏廷突然激动起来:“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好像你和他不会有什么关系,不值得他为你浪费时间和心思,因为他根本不会记得你。”
孟慈垂下眼,她无法共情。
毕竟她是特例。
“我辛苦挣扎,我努力拼搏,怎么在他们这种人眼里竟然还是蝼蚁一样?”石骏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孟慈身边,“所以我当时在安家的晚宴上看到你的那一刻,就知道,我能赢季曲的机会来了。”
孟慈听到这儿,抬起眼看向石骏廷,“你们的输赢,和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石骏廷笑得狰狞,“不说之前,季曲为你办公司,给你牵线喂项目,后来他还为了你和他妈决裂,还给你拍了颗价值连城的钻石。”
“什么?”孟慈打断石骏廷,什么钻石?
石骏廷看到孟慈的反应,觉得更有趣,反问道:“你不知道啊?季曲飞到法国专门买了颗钻石,难道不是给你的?”
什么时候的事,孟慈根本不知情。
看到孟慈眼底的茫然,石骏廷好心解释道:“就是你和他分开的那年,好像是刚刚夏天?”
无法确定石骏廷言语的真假,毕竟人走到这个地步,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孟慈定了定神,再次把视线放回面前的课桌上。
石骏廷也没再追问,孟慈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反正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所以一会儿直播的时候,我会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是季曲横刀夺爱。”石骏廷说得很慢,确保孟慈都能听清,“你什么都不用说,呆在这儿就好。”
孟慈没忍住笑了一下,石骏廷是个聪明人,但是聪明过头,就成了蠢。
自己既然能为了一份尚未确定真伪的证据独自赴险,更会为了保护季曲的名声不配合石骏廷的计划。
看到孟慈浅浅的笑了一下,石骏廷被刺激到神经,“你笑什么?”
孟慈不答。
“你笑什么?”
“我问你笑什么?!”
石骏廷受不了这种像是嘲讽的笑,显得自己好像很愚笨,他猛得上前握住孟慈的肩膀,力气大到似乎能把骨头捏碎,“说话!”
“石骏廷!”
教室里出现第三个人的声音,石骏廷和孟慈回头去看。
季曲来了。
他的裤子上有很大块的泥泞,头发也乱了,没有造型的搭在额前,却遮不住他眼里的愤怒。
他站在教室门口,四周围着警察,石骏廷的额头正中央还有一个红点。
季曲口吻冰冷:“石骏廷,把孟慈放开。”
看到季曲的一瞬间,孟慈浑身紧绷的神经才松开,她扯着嘴角笑了笑,证明她没什么事。
石骏廷的手还卡在孟慈的肩膀上,他看着季曲,话却是对孟慈说的:“你看,他们这种人,生来就是富贵命,就是人上人,就连老天都站在他那边。”
孟慈忍住疼痛,轻声说:“不是的,在季曲来之前,信号就接通了。”
石骏廷不敢置信地看向孟慈,又扭头找到地上的信号接收器,蓝色的指示灯,有规律的闪动。
孟慈继续说:“只不过,我不会帮你,你让我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说,你让我配合的事,我也一件都不会做,我和你来这儿,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真的有能威胁到他的东西。”
“要是我真有呢?”
“那我就尽力毁掉。”孟慈对上石骏廷几近疯狂的双目。
“就凭你?”
孟慈摇头:“我说了,我只是尽力,季曲不会因为你或者谁就掉下来的。”
越过石骏廷的身体,孟慈看向试图走过来的季曲。
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掉落。
季曲就是其中一个。
石骏廷是聪明的,从青云跌至泥潭,他自然明白学懂了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所以他用出杀手锏,从衣袖里变出一把刻刀,架在孟慈的脖子上,贴着薄薄的皮肤,威胁着血管。
被石骏廷从凳子上一把拎起来,期间孟慈还撞上了身前的桌角,巨大的冲撞力让孟慈溢出一声闷哼。
桌子倒在季曲脚下,又荡起灰层,像是警匪片中的决斗戏码。
血腥残暴,又引人入胜。
石骏廷拒绝任何形式的谈判,他以孟慈的人身安全做为筹码,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孟慈这次被安置在副驾驶的位置,手脚依旧被束缚。
石骏廷还把刀架在孟慈脖子上,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破了,渗出一些血。
孟慈调整呼吸节奏,尽量减少大幅度的起伏。
“所有车都不能跟,一直到我开出省界,就会放她下车。”石骏廷要了好几个麻袋的钱,摞在后座,以此作为自己东山再起的筹码。
季曲一众人留在破烂的院子里,眼睁睁看着石骏廷开车消失。
“跟吗?”李港看着崎岖的山路问。
赵一辰看着季曲的背影,不敢说话。
季曲过了很久,咬着牙根逼出一个字,“跟。”
警方早就在石骏廷的车上装了跟踪器。
根据雷达的移动,季曲等人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其实石骏廷根本没有伤人的胆量,虚张声势罢了。
但偏偏他带着孟慈,季曲不能让孟慈出一点差错。
北城的雨下了一夜,被西风吹到孟慈的头上,天空低垂而阴沉,压的人喘不过气。
开出十几公里后,石骏廷才收起刀,孟慈得以正常呼吸。
石骏廷没上公路,而是沿着乡村的小道逃窜。
随着雨珠落下,原本就崎岖不平的路更难开。
车子期间打滑几次,孟慈用手紧紧地把住身侧的车把,身子也跟着放低,摆出防撞的姿势。
雨越下越大,雨刮器一来一回只能维持两三秒的可见度。
石骏廷心下没底,不敢放慢速度,依旧保持一百一十迈以上的速度奔驰。
车顶棚被砸的发出连串巨响,还有轰鸣的雷,孟慈干脆低着头不敢往前看。
石骏廷双手把着方向盘,汗水顺着额头流在眼里也不敢伸手擦,只能上下眼皮努力挤挤。
冷汗越流越多,车内又愈发闷热,两只眼睛都要被汗水糊住,石骏廷忍到极限,终于用衣袖擦了下。
但是衣袖上也不干净,刚刚布置的时候沾满了灰尘,左眼这下干脆根本睁不开了。
本想让孟慈帮自己擦一下,但是又想到孟慈被自己绑着双手,可能有些困难。
但是总比停车自己来好。
石骏廷喊孟慈的名字:“帮我擦一下眼睛,旁边有纸。”
孟慈原本弓着背埋在副驾驶上,听到这儿才抬头看向石骏廷。
他确实双眼通红,左眼还紧闭着,脸颊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抽了张纸,孟慈抻直胳膊用两只手往石骏廷那边探,偏偏又是左眼。
石骏廷努力往孟慈这边转头,孟慈也用身体顶着安全带往前。
马上要够到时,意外发生了。
前面的雷击倒了一棵大树,直直地横在马路上。
石骏廷一直到跟前才看到,只能飞快地扭了一下把方向盘,在泥泞的路上,车子撞上电线杆。
“嘭”的一声,甚至压过了天上的雷。
雷达只能实时报点,没有监控车辆状态的功能。
起初大家只是发现石骏廷的车子停在原地不动了,还在猜测是不是开的太快爆胎了。
但是季曲却心下不安,他刚刚听到了一声巨大的雷鸣,几乎像是直接敲在他的耳膜上。
眼看着离石骏廷的点越来越近,警察不敢开了,怕石骏廷看到他们又会对孟慈做些什么。
季曲想都没想踩着油门冲到前列把车队甩到身后,李港和赵一辰跟着后面的车,连忙叫人跟上去。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季曲闻到了浓烈的汽油味,即使在泥土味重隐藏着。
他心下的不安感越来越重,甚至漫出一种窒息感,像是被人掐住喉咙。
雷达点越来越近,一片雾气蒙蒙中,季曲看到石骏廷的车子,车头深深的凹陷,车身斜立在路边,下方是陡峭的土坡,连着大片的农田。
车子悬半空,摇摇欲坠。
副驾驶的窗户已经被震碎了,有一双手无力地垂出来,腕子上是一副手铐,雨珠砸在那双纤细的手上又由指尖滴落,只不过落下来的时候,无色的雨变成了红色。
季曲开车冲过去的时候,李港和赵一辰才刚刚看清现场。
三两个呼吸间,季曲的车便撞上了那辆残破的皮卡。
皮卡原地打了半个圈,稳稳地停在了路中间。
季曲驾驶的那辆越野,则转了几个圈代替皮卡直直地栽进了田地。
一番天翻地覆,心脏在胸膛里努力跳动。
季曲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自己的呼吸,压制住想冲出来的五脏六腑,他努力撑开眼皮去看孟慈所在的那辆车。
很快地,季曲听到李港在自己耳边喊孟慈已经救出来了,让他清醒一些,不要睡过去。
季曲其实是看不到孟慈的,他开着车栽到了道路下方,怎么望也只能望到枯草和泥。
不过幸好啊。
幸好自己没把孟慈追回来,不然孟慈又该为了自己难过。
其实季曲是想解释的,在他与孟慈相处时无数次的闭口不提里。
他身边养着的那些女伴,他一次都没碰过她们,他只是在某些时刻里突然想到孟慈的脸。
季曲想起孟慈曾抱怨她和舍友间的矛盾摩擦,以至于她的衣服平白无故地会出现破口;想起孟慈曾抱怨自己没有安稳的家庭,以至于她过年过节总要惦记没人陪伴的那一方……
他只是想,如果能有一个人,在自己触手不可及的地方,帮孟慈一把,就好了。
他其实是想和孟慈一起度过朝夕,岁岁年年都互相陪伴的。
季曲想起华婉每日应酬完公司事务完还要处理家里琐碎的疲惫面容,想起外界对于季家的关注与质疑,想起身边的失败婚姻对于女性的伤害。
所以他买了钻戒,购置了房产,带着孟慈四处迎来送往。
只等有一个合适的机会能让人们都知道不管有没有婚姻的绑架,孟慈始终都会是他的另一半。
他只是想,如果这个状态下的孟慈是快乐的,他没必要拿着两人的未来去冒未知的风险。
但是他忘记了问孟慈愿不愿意。
毕竟他最初没想到孟慈能对自己产生如此大的意义。
在反复的重逢、分离、相爱、陪伴中,季曲才认清自己的内心。
但是这些插曲,季曲并不想一一对孟慈辩解。
他始终认为做比说重要。
他始终认为当下比过去重要。
四溢的血液逐渐蔓延到季曲的脸上,流进他的眼眶,季曲的眼前逐渐被红吞没。
他甚至不敢再次追求孟慈,不敢像丁昊一样大大方方地站在孟慈身边。
他只敢凭借孟慈对自己的一点点心软,一点点心疼,一点点慈悲……胆小而努力地留在孟慈身旁。
红越染越大,越浸越深。
恍惚间,季曲看到了山顶上的满树红绸和树下的孟慈,自己站在她面前,轻巧却认真的说:“求个健康吧。
季曲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听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浅,听到李港的喊声越来越远。
慈慈,爱情财富我都能给你,求个健康吧。
希望你健康平安。
第59章 第59章季曲立了两条遗嘱
在当地的医院完成急救,李港和赵一辰又找了北城的医疗团队飞过来进行会诊。
季曲断了两根肋骨,内脏受损。
孟慈则是轻伤,除了身上因为撞击而划出的伤口之外,她竟然是这场事故中受伤最小的那位。
经过撞击而造成了半日的晕厥,孟慈醒来后,季曲还在手术室。
手术持续了将近一天还多,季曲被推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季曲躺在病床上,皮肤白到近乎透明,双唇也失去颜色,像是流干了全身的血。
医疗团队给的意见是观察24小时后,等到彻底脱离危险再回北城。
季澈已经赶过来接手现场,李港和赵一辰先一步返回北城处理后续。
至于季家那边,季澈决定先瞒着。
孟慈坐在季曲的病床边,拉着他没扎输液管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季曲看,似乎季曲下一秒要消失一样。
季澈让人去休息,孟慈也只是摇头,说自己只是安静地坐着,不会给别人造成麻烦。
到了这一步,季澈也没法再劝,只能坐在另一边等待弟弟醒来。
过了一会儿,孙谦敲门进来,悄悄和季澈说了些话。
大概是石骏廷那边不太好,他伤得重,当地的医疗团队有些处理不了,警方那边问能不能借用一下他们的医疗团队。
其实石骏廷伤的没有这么重,是因为季曲后来的那下撞击,对他造成了二次伤害。
孟慈坐在病床前,断断续续地听着,心里愈发痛苦。
不知道季澈做了什么决定,孙谦离开之后她才转头问季澈,季曲需不需要为后来的二次撞击负责。
季澈也想到这一点,说:“是有些撞的太狠了,但是……”
孟慈等不到季澈说完便开口打断:“但他是为了救我。”
“他是为了救我才这么做的。”孟慈说得艰难,眼泪不听话地跑出来,“要抓的话抓我好了,这一切是因为我。”
看着孟慈的泪不断滚落,季澈站起来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孟慈,“是我们家连累了你,你放心,季曲不会有事,还有我在这儿。”
季澈的沉稳给孟慈打了一剂强心针,但是过了24小时,季曲还是没醒。
于是病房里出现了不速之客。
罗律师出现在病房的时候,季澈都愣了一下,他连熬了两夜,神态疲惫。
作为季家律师团队的负责人,罗文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除非……
季澈问:“爸妈知道了?”
罗文摇摇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之前接到了季总的电话,他立了一份……遗嘱。”
孟慈原本正在给季曲擦手,她不关心病房里来了谁又走了谁,她只关心季曲什么时候好能睁开眼。
但是听到“遗嘱”两个字,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好像都停止流动。
孟慈极为僵木地看向罗文,不敢置信地问:“遗嘱?”
罗文也对现状感到震惊与惋惜,但是出于职业操守,他必须完成季曲交代的工作。
于是,他在孟慈和季澈的注视下,念完了季曲在从石骏廷的小学到解救孟慈的路上,特地交代他的遗嘱内容。
“季总只交代了两条内容,一、如果他失去抢救的机会,或者死亡,所有的器官都优先供孟慈使用。”
罗文补充道:“因为季总已经昏迷了四十八小时,按照季总的要求,我需要提前来向大家告知遗嘱的第一项内容,不过既然孟慈没什么事,那么这条遗嘱其实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要给我他的器官?”孟慈的大脑仿佛已经死机。
季澈试图猜测弟弟的意图,他看着身
上也包裹着纱布的孟慈,好像懂了些什么,“……他可能,怕你有需要。”
“我?”孟慈还是没懂。
季澈看着昏迷不醒的季曲说:“我们兄弟俩都签了死后捐赠器官的志愿书,他立遗嘱的时候一定已经想好了要豁出自己的命来救你,但是又不确定你会不会受到伤害,如果受到伤害又会严重到什么程度……他想用自己的一切先让你活着。”
孟慈感觉到自己已经麻木无力的心脏又开始紧缩着痛。
在她痛苦的同时,罗文又念出第二条遗嘱。
季曲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归孟慈所有,并且这个程序要由季澈全程参与见证。
“他是怕季家剩下的人又会为难你,才让我看着。”季澈看着自己的弟弟,伤心又好笑,“我们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就要防备成这样,我妈已经千分万分地后悔,他怎么还是这么害怕?”
孟慈的耳朵里已经再听不到任何一个字眼。
她坐回床边,握住季曲干瘦的手,无比痛苦地盼望他醒来,拜托他醒来,求求他醒来。
她什么都不需要,金银珠宝,身体生命。
她只是诚心诚意地求他平安-
两个月后
经过长时间治疗和修养,季曲大致恢复了百分之七十。
他住在与季亮鸿生前同层的病房,身旁是寸步不离的孟慈,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再没别的安排。
在看完今晚的偶像剧后,季曲的病床又被放平,他掀开自己左边的被子,冲着孟慈拍了拍床。
“不行。”孟慈怕压到季曲,冷言拒绝。
季曲坚持道:“没事的,床很大,你压不到我的。”
“求求你了。”季曲用荡着笑意的眼盯住孟慈不放,昏暗的睡眠灯像只宣纸糊灯笼,衬得一切都温柔。
孟慈还是躺了下来,但她只占了小小的一道边,倒是季曲主动往过靠了靠。
拉过季曲的右手,孟慈用指腹在季曲的手心划,上面有一道寸长的疤。
因为是新的,还有些不同于周围的粉红色,但是最长的那道,在季曲的胸膛上,像是一把大刀直直地劈上去,留下深不见底的血窟窿。
季曲也没说话,他把下巴靠在孟慈的头顶,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时刻。
看完右手,孟慈又拉过左手,这只就没有什么大的疤痕,都是细小的伤口。
完完整整地看过一遍,孟慈才小声开口:“对不起。”
季曲有些昏昏欲睡,因此没听清孟慈说的话,“什么?”
“对不起。”孟慈放大音量,缓慢地重复,“我不应该自己一个人跑去见石骏廷,不应该不提前和你说,都是我太大意,才害你留了这么多的疤。”
季曲只能看到孟慈的侧脸,她也消瘦不少,“不怪你。”
“对不起,其实我知道的,他很大可能根本没有你的把柄,不然他根本用不着迂回地找到我,大可以直接和你对峙,但是我就是怕,怕有个万一。”
“虽然我知道我可能是杞人忧天,但是我没办法控制我自己,又给添你了麻烦。”
孟慈看着面前一双伤痕累累的手,满心都是亏欠。
季曲握紧孟慈的手,坚定地说:“我知道的,你那么聪明,只不过为了我而犯笨,是我没处理好自己的事,连累到了你,我家里的人都有自保的能力,偏偏只有你,不仅不受我们家里的保护,反而成为你的累赘。”
其实季曲早就忘了自己当时流了多少血,伤口有多疼,他只是想让孟慈平安。
孟慈还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来,语言组织能力完全消失,直到自己的头顶有些湿,孟慈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季曲弄得掉泪。
先是从季曲的怀里退出去,然后才能抬头看着季曲。
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边的眼泪往下流入发间,另一边的在鼻梁处掬起小小湖泊,被光照得亮堂堂。
孟慈伸手去擦,嘴里反复只能念出一句对不起。
偏偏季曲也在说对不起。
明明都受了伤的两个人,却都在担心对方因为自己而伤的更重。
季荣宝和季芷来探病的时候季曲已经能在轮椅上被孟慈推着出去透气。
“恢复的怎么样?”季荣宝拿着一个纸袋,笑盈盈地往孟慈这边走。
孟慈看到来人,扭着轮椅换了方向,“大夫说再不久就能出院了。”
季曲看到自己家来人,有些担忧,怕对孟慈造成伤害,便说自己有些累了,试图让季荣宝和季芷快点离开,要知道季曲醒来后的半个月才让季澈和家里说了自己的事。
伤情只是模糊交代,主要了为了让家里人别来找自己和孟慈的麻烦。
但偏偏季荣宝和季芷没有眼色,还跟着两人回了病房。
季荣宝趁孟慈去卫生间的时间,小声问病床上的季曲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工作。
季曲两手一摊:“没这个打算。”
季荣宝真想把茶几上的水杯扔过去,她压着嗓子低吼,“我哥都要累死了!”
“那你去帮他怎么样?”季曲不在意地说,顺便看了眼墙上的温度计,调整了空调温度。
“我哪会这些?”季荣宝这种时间就恨自己为什么不学商科学艺术。
季曲撇撇嘴,没一会儿孟慈便出来了。
“要不要让阿姨多送些饭来?”孟慈小声问季曲。
“姑姑啊。”季曲看了季荣宝一眼,“她们要走了,家里还有事,说下次再来看你。”
刚刚喝了一口茶水的季荣宝愣在原地:“?”
季曲面不改色地说谎,又给季芷递了一个眼神,季荣宝就这么被两个小辈配合着送出了病房。
客人离开后,经过熟悉的吃饭、洗漱、看剧流程后,季曲又到了睡觉的时间。
最近白昼越来越短,还没等干什么就已经已经黑漆漆的一片。
孟慈拉上薄纱,又拉上窗帘,才回到病床旁躺下。
自从那晚之后,季曲都会让孟慈躺在自己身边,反正床足够大。
每晚都要反复地看熟睡的孟慈,季曲才觉得心里踏实。
季曲在医院住了整整三个月,出院刚好赶上北城的第一场雪。
从医院大门出来上车,车子直接开到家门口才停下。
季曲被孟慈挽着胳膊进屋。
孟慈左右打量着,是一套没来过的新房子,问:“你新买的?”
季曲拿掉她头顶的雪粒,说:“很早就买了,一直没住过,这个房子离我公司近,离医院也近,院子里也宽敞。”
孟慈看了看四周,客厅的侧面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刚好能看到外面已经堆起来的雪。
孟慈有些心痒痒:“季曲。”
季曲坐在孟慈旁边,剥了只蜜桔,“嗯?”
“我想出去看看院子。”孟慈伸出手指着窗户外面,亲昵地拉着季曲的手左右晃了晃。
季曲把橘子拆瓣送到孟慈嘴边,连着喂了半个,才说好。
两人穿好衣服,季曲牵着孟慈慢慢地走出去,后院很大,还有个小湖,里面的锦鲤正躲在盛满雪花的肥大荷叶下休息。
两个人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孟慈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招手让季曲凑近看它的形状。
然后孟慈便求着季曲去外面堆雪人。
季曲原本是不许的,但架不住孟慈眼巴巴地望着,没一会儿便松了口说只能玩十分钟。
孟慈点头答应后便跑走了。
地上铺满新雪,还没有任何痕迹。
孟慈小心翼翼地踩上去,留下一个完整的脚印,然后她拿出手机给远在新西兰的裴沛拍了照片发过去,那边还是夏天。
收好手机,孟慈又把及膝的羽绒服拉起来几分,晃晃悠悠的蹲下,准备做一个小雪人。
还没等手碰到雪,季曲就变了副手套出来,蹲在孟慈身边给她带好,然后把她沾了地的围巾穗整理了一番。
隔着手套,孟慈总觉得雪球捏不圆,于是她转头看季曲,等着人帮忙。
季曲不用戴手套,他徒手在雪球上拍拍滚滚,没一会儿双手就变得通红,衬得指节处的几道白疤更加显眼。
孟慈突然就不想玩了,还没张嘴,院子里就出现了新的脚印。
“哇,小叔在堆雪人吗?”季欢倾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站在两人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季澈跟在后面,打着伞,倒不是怕冻到自己女儿,而是怕脏了那串一米长的糖葫芦。
季曲回头看了一眼:“你们家糖葫芦变异了?”
季欢倾踩着雪,“噔噔噔”地跑到季曲跟前,说:“咱们不是一个家?”
季曲看着他哥,问:“这么大雪去哪儿啊?”
“回家看看妈,最近总是头疼。”季澈牵住季欢倾空着的那只手,怕她毁了季曲刚刚整得浑圆的雪球。
季曲捏了捏季欢倾的脸蛋,肉乎乎的,像个汤圆,“她是老毛病又犯了。”
“可不是。”季澈拉着女儿后退一步,避开季曲,“爸最近在公司忙得脚不沾地,没人伺候她。”
季曲看着雪,没出声。
“不和你贫了,司机到了。”季澈看向孟慈,“我们家住的不远,没事了来吃饭。”
孟慈笑笑说好。
院子又只剩下两个人。
季曲问孟慈雪球够不够圆,准备开始做第二个,雪沾在他的黑色大衣上,凝成块。
孟慈摇摇头,拉着季曲的手放到自己怀里捂着,“不想玩了。”
季曲知道孟慈是在给自己捂暖,笑:“雪人不堆了?”
孟慈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反正一晚上也化不了,明天再继续好了。”
紧接着孟慈又说自己饿了,要喝排骨汤。
季曲自然答应。
出了院后,季曲可以开始吃些有调味的饭菜。
孟慈之前都和季曲同吃同住,现下也没忍住一口气连吃了五块糖醋小排,后果就是到了睡觉的点还撑得难受。
只能让季曲给自己揉肚子。
家里的床比医院的大两倍还多,孟慈躺在右侧,任由季曲给自己打圈按摩。
棉质的睡衣搓得皮肤发烫,季曲只能把手放进睡衣下面,贴着皮肤揉。
一来二去的,气氛竟然有些发烫。
孟慈原本有些鼓的肚子逐渐平了下去,但是自己身上有的地方却飞速地涨了起来。
季曲察觉到这一点,慢慢把手从孟慈睡衣里收回。
孟慈则没关注到这些,只是在想白天季澈的话,季曲好像真的变成甩手掌柜,彻底变成自己的专属。
因为想得太入迷,一直到季曲靠近,孟慈都没发现。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季曲侧躺在孟慈身边,胳膊支起来撑着枕头。
孟慈也没遮掩,收回失了神的瞳孔,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工作啊?”
季曲有些想笑:“我还以为你在想那串一米长的糖葫芦。”
“怎么可能?我又不能吃。”孟慈不屑地说,过了几秒,又试探道,“我能吗?”
季曲失笑,说少吃点就没问题。
孟慈满意了,点了草莓、山楂和葡萄。
确认季曲不会反悔后,又问了一次刚刚的问题,季曲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工作。
季曲摸着孟慈的脸,手感好的不得了。
“快了,总不能扔开太久。”
“那就好。”
“怎么?怕我丢了工作没钱养你?”
孟慈挥开季曲的手,说:“才不是。”
只是季家几代人打下来的事业,总不能因为自己出点什么差错。
就冲着季亮鸿去世的时候季曲被绊住脚没法赶回来,孟慈就知道季曲比自己更看重这些。
季曲看着孟慈装满心事的眼,宽慰道:“放心吧,而且我也答应老头子了,一定守好这些。”
床头的圆形玻璃灯洒出柔和的光,模糊了季曲锋利的脸部轮廓。
孟慈翻了个身,钻到季曲怀里,双腿一蜷,碰到了某处。
季曲被不轻不重的力量撞得哼了一声。
飞快地,孟慈反应过来现在已经不在医院,而是在季曲的家里。
怀中的人僵住了,季曲也没想怎样,拍了拍孟慈的后背,安抚几下,他掀开被子打算去浴室冲个冷水澡解决。
刚刚拉住被角,孟慈的手就覆盖上来,季曲低头,对上孟慈抬起的脸。
孟慈盯着季曲的嘴唇,缓慢地,轻轻地,吻了上去。
起初只是唇瓣相贴,孟慈睡前涂了唇膏,是淡淡的柚子味,很软。
季曲没涂唇膏,有些干,很燥,是北方冬季空调房里的通病。
孟慈眼睫微颤,她试着张了张嘴,舔了舔季曲的唇,试图把那些干涸润湿。
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孟慈突然被摄住双唇,从主动变为被动,后脑勺被季曲扣住,无处躲藏。
季曲吻的深,每次到孟慈氧气用完的时候,会好心把人放开几秒,轻轻碰碰已经有些肿的唇瓣,等着孟慈像缺氧的鱼一样微微张着嘴吃过氧气后,再覆上去,拉着人再次沉底-
一直到浴室的水声暂停,孟慈的耳根才彻底退烧。
她侧躺着,感受到身边的床垫下陷,后背上多了另一种温度。
季曲贴上来,又不算近,给孟慈留下翻身的余地。
孟慈的呼吸很稳,一起一伏,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季曲看着孟慈圆圆的后脑勺,没忍心拆穿,低头在孟慈的发顶吻了一下,轻轻地说了句得不到回复的晚安。
第60章 第60章借点唇膏
正式上班前,季曲还有件事需要处理,趁着安娜和邓姚来玩,季曲抽了半天的时间出去。
怕三人无聊,季曲请了美容师上门,做一次护肤,再吃一顿晚餐,足够他赶回来。
美容师们按照季曲叮嘱的,每一个步骤都做得慢又缓,几乎做满了三个小时。
服务结束后,三个人窝在地毯上吃刚刚出炉的甜点。
热乎乎的蛋挞上切了黄桃丁,孟慈没忍住吃了两个。
安娜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她属于天生的瘦子,怎么吃都不胖。
吃完第三个,安娜问:“季曲要上班了?”
孟慈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最近天干,季曲怕人上火,没把空调温度调的过高。
“下周吧,孙谦这段时间给他送了不少文件来,堆了一书房。”
邓姚说:“那你多无聊,要不要我给你推荐点剧追?”
孟慈摇摇头:“他只去半天,然后就回家办公。”
安娜和邓姚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和羡艳。
季曲对孟慈的上心程度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
安娜看了孟慈一眼,笑道:“我以后还得和季芷一样喊你句嫂子。”
孟慈用纸巾擦掉安娜嘴角的蛋糕渣:“瞎说什么。”
其实这次回来,孟慈和季曲都默契的没再提之前的事。
“我可没瞎说,这可是季曲的婚房,季家在季曲小的时候就买好了,和季澈的挨着一起。”安娜舀了块蛋糕喂给孟慈,“都不能用寸土寸金形容,反正我和赵一辰有钱肯定不往这儿砸。”
孟慈倒是不知道,她看向邓姚,邓姚也点了点头,所以这真的是季曲家准备的婚房。
厨师做了两种晚餐,一份正常放料给安娜,一份减半放料给孟慈,邓姚的晚餐是一份蔬菜汁。
安娜扫了一眼绿油油的液体,嫌弃道:“你不是开完演唱会了?”
邓姚看了老板娘一眼,站起身转圈展示自己的身材,“有我这么省心的艺人你还不满意?”
用小碗挑了些蔬菜,孟慈递给邓姚,“吃点菜没事的。”
邓姚把碗推开,说真的不用。
老板娘又发话:“我做主给你放一个月的假,快吃点,不然你都要瘦
死了,我每次看你走红毯都怕你营养不良倒在红毯上。”
“年末全是典礼,请不了假。”邓姚喝了一口蔬菜汁,似乎被苦瓜冲到味蕾,皱了皱眉,“而且等明年开了春我要去参加李港的订婚典礼,总不能输吧。”
邓姚的眼睛又圆又大,亮晶晶的,但是现在,好像也被苦瓜刺激到失去颜色。
孟慈喝汤的手顿了一下,她不是没听说李港要结婚的事,毕竟和季曲同龄,早就该走入下一个阶段。
至于邓姚,她比自己还要小几岁,正是好颜色的时候,也难为她挥霍大把宝贵年华陪李港游荡。
吃完饭安娜先离开,赵一辰刚好在附近应酬,顺路就把安娜接走了,邓姚等着助理过来,又坐了十几分钟。
孟慈想把人送出去,邓姚说用不着,几步路而已,而且最近天冷,一进一出的小心生病。
再三纠缠,邓姚只同意孟慈站在屋门口目送自己离开。
这段时间在消雪,风一刮带着树顶的残雪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孟慈就看着邓姚消失在断续漂落的残雪中。
一直到门口的光束消失,孟慈才转身回屋,刚进屋坐下,季曲就踩着邓姚离开的脚步回来了。
孟慈转身跪在沙发上,胳膊撑着椅背,只露出一颗小小的头。
她笑笑:“回来啦?”
季曲一进家就被温暖的一幕击中心脏,蜜一般的暖流涌向四肢。
恍惚一瞬,季曲勾起嘴角,“嗯,是不是等很久,不好意思回来的晚了。”
孟慈的下巴搁在手背上,说:“给你留了晚饭,要不要吃?”
饭自然是没什么胃口的,季曲他大步走到孟慈面前,摸了摸孟慈的头顶,在对方甜蜜的注视下弯腰亲了亲孟慈的嘴唇。
是玫瑰花蜜的味道。
壁炉里的木柴烧成火星,炸在空气中,噼里啪啦的响,像是摩擦太过而生成的静电。
一直到孟慈缺氧,季曲才把人放开,绕到沙发前把人抱到自己的腿上,捋着孟慈的后背,让她缓一缓气。
孟慈有些晕,但是也绷着身子怕压到季曲的伤处。
季曲拿着孟慈的水杯喝了几口水,身上的寒气才彻底撤走。
温情脉脉的时刻,适合闲话家常。
季曲看着墙上的时钟,发现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
“今年在哪过年?”季曲捏了捏孟慈的手。
孟慈还有些喘:“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
“我现在也是上班的人,春节假期一共七天,我妈说她应该会回来。”
“和你过?”季曲特地“没眼色”地多问一句。
孟慈抬起眸看着季曲:“不知道,可能和我,也可能和钱叔叔。”
季曲心口一酸,伸手触到孟慈有些红粉的眼尾,轻轻刮蹭,“能不能和我过?”
孟慈被摸的有些痒,稍微扭头避了避,“你那一大家人子,还怕没人过年?”
“不想和他们一起,没意思。”季曲被躲开也没恼,刮蹭的地方变成孟慈小巧白细的耳垂,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耳洞。
季曲用指腹轻轻的捻。
没法回答,孟慈想换个话题,于是问季曲今天去了哪里。
“医院。”
孟慈急匆匆地就要从季曲的怀里起身:“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
“我没事。”季曲把人按回怀里,抱的更紧些,“石骏廷要出院了。”
孟慈瞬间发白的脸色让季曲心里有些满足,她在担心自己,十分百分的明显。
季曲安抚道:“先要蹲一段时间,刑期要等判决。”
“那你怎么出去这么久?”孟慈怕季曲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用手勾着季曲左看右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对。
季曲任由孟慈打量,顺从地展示自己,“因为我顺便去看了眼安翰,他快出来了。”
孟慈视察的动作暂停:“这么快?”
“当初他是自首的,后期还款也迅速,表现良好,自然了些减刑。”季曲算了算时间,“大约在明年春天。”
孟慈的注意力转移开,勾着季曲的手也松了一点。
察觉到这一点,季曲低头蹭了蹭孟慈的鼻尖,“怎么了?担心他?”
担心吗?还是恐惧。
孟慈知道自己的渺小,对于此类能决定一生的事,出不上一点力。
其实她和季曲的男性朋友们大多没有深交,反而与他们的女伴有几分真情实意。
想到何冉,想到安娜,想到邓姚。
想到没有结果的结果。
但是偏偏好像大家都能接受。
孟慈不支持但是赞同,得到爱情的好像都是原本就不缺爱的人,爱在他们四周源源不断的汇聚。
季曲以为孟慈是在为石骏廷的事情担心,思考一会儿,宽慰道:“我今天见到他了,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以后出来还能给他爸养老送终。”
他爸?孟慈收起思绪,看着季曲,歪了歪头。
“他妈早就去世了。”季曲试图用委婉的方式解释给孟慈听。
“石骏廷,生在大山里,按照遗传来说,父母的基因相差越大意味着孩子从父母那里获得的基因组合可能就具有更大的多样性。”
孟慈想了想:“所以混血宝宝好像都很漂亮。”
“也可以这么理解。”季曲笑笑。
“但是对于一个相对来说较为封闭的大山,近亲结婚的可能性更高,下一代出现问题的可能性更高,但是石骏廷不是没有任何问题,还十分聪慧好学,要知道,李港的奶奶也不是谁都能看上的,她之前还拜托李港,让我放石骏廷一马。”
孟慈越听眉头越紧:“所以石骏廷的妈妈?”
季曲点点头:“她是精神疾病致死的,因为她的老公对她有些……恶劣。”
似乎是思考到结果,孟慈的脸色难看,“石骏廷知道吗?”
季曲没用简单的“是与否”作答,而是说:“石骏廷上大学后每年暑假都会去一趟南方,好像是在找些什么,大四那年,他找到了写有他妈妈名字的宗祠。”
火星依旧在爆炸,伴随着越来越深的夜,在寂静中喧闹。
给孟慈一些时间消化,季曲过了一会儿才继续。
“他确实聪明,上进心也强,但是他第一次来竞标的时候,我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里面清清楚楚地罗列着他大三时的一项实验成果,是抄袭了他同团队的一位同学而得到的。”
“我从来不和没用信用的人合作,即使他前程光明,不可限量。”
孟慈自然明白这一点,商人重利,却更重信。
季曲继续说:“而且北城的青年才俊那么多,我何必为了他放弃其他,北城遍地是黄金,这种时候,我可以费点功夫挑一颗钻石出来。”
“他太激进了,非要和你做比较。”孟慈摸着季曲硬硬的发丝,“谁能和你做比较啊?是他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
季曲被孟慈的话逗乐,略微弯了弯身子,“在你眼里我那么好啊?好到别人比不上?”
孟慈用手指戳着季曲嘴角挑起的弧度:“当然啦,不然我为什么回来找你啊?”
季曲的身体很硬,是常年坚持锻炼的结果,即使经过长时间的卧床,也没松弛多少。
但是在给孟慈当窝的时候,却总是温暖柔软。
孟慈在季曲怀里蹭了蹭,抬头用嘴唇换手指,在季曲弯弯的嘴角贴了贴。
“我困了。”
孟慈浅浅地打了个哈欠,季曲牵着人上楼。
孟慈滚上床后给自己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等到季曲洗完澡换好睡衣出来,她已经睡深了。
从床头选了只香薰,用火机点燃,番茄叶的味道慢慢延展,走到角落调整好加湿器和空气净化器,季曲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
孟慈可能是感觉到热源,翻了个身直接贴了上来,季曲展开胳膊,让孟慈找到合适的位置。
季曲还没有困意,垂眸看着孟慈露出来的半张脸。
睫毛长长地垂着,随着呼吸起伏,直挺挺的鼻梁,下面连接着有些红肿的嘴唇。
一方面是自己的“杰作”,一方面是屋子里太干,孟慈总会下意识地撕嘴上的死皮。
小心翼翼地朝床头探出胳膊,拉开柜子找到润唇膏,打开盖子取了一些抹在孟慈的嘴上。
期间孟慈躲了一下,季曲便停下动作。
等到孟慈的呼吸再次平稳了才继续,直到孟慈的嘴唇完全被湿润的膏体覆盖,季曲才停手。
看着逐渐睡沉的孟慈,季曲心里发痒,尤其是刚刚在客厅的那番聊天。
自己心里的可能性被验证,孟
慈是自愿回来的,回到他的身边。
换种说法,孟慈可能当时就不想走。
越这么想心里越止不住地软成一汪水。
季曲捏了捏孟慈的手背,孟慈抽走,不满地吧了吧嘴,似是为了好梦被打扰而皱眉。
季曲没停,继续捏,一路从手指捏到小臂,直到孟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干嘛啊?”孟慈的抱怨在季曲看来就像撒娇。
孟慈没得到回应,但是自己的胳膊上还能感觉到被揉捏的力度,她努力地抬起眼皮,“季曲?”
还没等看清季曲的脸,就被铺天盖地的吻堵住,唇间除了凉凉的薄荷,还有甜甜的草莓。
刚被季曲涂好的膏体瞬间糊了,孟慈的下巴上都有黏腻感。
“你…你干嘛啊?”孟慈在被照顾换气的同时好不容易问了一句。
季曲的喘息很重,他四处吻着,声音有些闷,“我嘴有些干,和你借点唇膏。”
“不是,唇膏不就在你床头,你自己…唔……”
话说一半,孟慈又被堵住,季曲边吻边小声地说:“我就想从你这儿借。”【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