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季曲说了抱歉
晚上回家后,季曲破天荒地比孟慈回来的早,而且一点酒都没沾,洗了澡清清爽爽地坐在书房看书。
孟慈走进去,伸手把季曲眼前的书抽出来,翻了几页,是她不感兴趣的哲学类书籍。
季曲被打断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抬头拉住孟慈的手腕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问她晚上吃饱了没。
孟慈点头,提起席间几道较有特色的菜品,邀请季曲下次一起去试试,季曲自然说好。
随后两人便安静地依偎在一起,孟慈窝在季曲怀里,跟着他的速度看了几页书。
没过半个小时,孟慈便打了哈欠。
“睡觉去。”季曲揩掉孟慈眼尾滑落的湿,在孟慈耳边轻声说。
孟慈点点头,季曲便把书朝下放在圆形茶几上,勾住孟慈的后背和膝窝把人抱进卧室。
洗漱完躺下,孟慈的困意反倒减弱不少,时不时地翻翻身揉揉被角,身后突然亮起微醺的暖光。
季曲坐起身揉了揉孟慈的头发,问:“睡不着?”
孟慈转过身看着季曲:“好像没那么困了。”
“是不是晚上吃撑了?”季曲看了眼时间,确实已经到了孟慈的休息时间。
“好像吧。”孟慈含糊应道。
于是季曲便斜靠在床头,让孟慈躺平给她揉肚子。
这一揉就是大半个小时,连孟慈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按着季曲的手让他停下。
“睡吧。”孟慈拉拉季曲的手,让他躺好。
躺下后,季曲伸出胳膊把孟慈揽进怀里,手在孟慈的后背轻拍。
孟慈原本就有些别扭,便躲了一下,季曲手边一空,这才看出来孟慈有些不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季曲低头看着孟慈黝黑的发顶,试图通过她今天见的人和去的地方推测遇到了什么。
孟慈不好直接张嘴问季曲袁晶的事。
一方面是膈应,一方面是觉得丢人,不懂自己为什么圣母心泛滥,而且泛滥地对象还是自己男朋友的前任。
但是不问又憋得难受,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会儿,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我之前走的时候,你怎么没让人把公司搞垮?”
“公司?”
“对。”孟慈抬头,对上季曲稍显疑惑的眼。
“你是不是,把公司当给我的分手费啊?”孟慈眨眨眼,试探地问。
季曲没答。
于是孟慈撑着季曲的胸膛把上半身支起来些,又说:“所以你是个大方的人对吧。”
季曲不解,选择先不回答,他捏着孟慈的腮肉:“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今天碰到袁晶了。”孟慈向右歪头,解救出自己的脸,“她好像过得不太好。”
没有男人会在这种话题里全身而退,季曲也不例外,但是孟慈又太过专注,逼得季曲不得不想一个合适的回答。
在孟慈的注视下,季曲缓慢开口:“我给了她一笔钱,足够解决她的难题。”
虽然季曲这么说,但是袁晶看起来又确实是走投无路的模样,孟慈不由得多问一句:“但是好像不够,她看起来不算太好。”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季曲说:“我不是慈善家,总不能资助她事事无忧。”
孟慈没回,但是在她的眼里,季曲读到了她对他冷漠的不满。
于是他说:“慈慈,不能因为你也曾经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就随便的共情其他人,比起她,受苦受难的人还有很多,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我。”
比起袁晶付出的,季曲给她的回报可以说是天价。
不知怎么,这段话灌到孟慈耳朵里,让她有些反胃。
“是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跟在季总身边,陪季总应酬喝酒,天南地北地出差解闷。”
季曲带着袁晶出差的事,孟慈是知道的。
她和季曲纠缠之后,有关季曲的消息像风挟雪片一样地送到孟慈家门口,无论孟慈想不想听。
似乎是没想过孟慈会知道这一段,季曲罕见地迟钝了一会儿,在他犹豫的档口,孟慈继续批评。
“所以是嫌人家陪你的时间太短?还是嫌人家不够爱你?也是一张床……”孟慈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季曲的眸光暗了一瞬,她心里也膈应,于是停了两秒,她才继续,“也是曾经亲密无间的人,怎么就这么冷血。”
说完这句,季曲的脸色彻底暗了下来,薄薄的眼皮被不知名的情绪撑满,盯着孟慈,一簇幽蓝的焰苗,似乎即将倾泄。
要知道孟慈说完这些话心里也布满无名火。
自己离开这两年,想也知道季曲身边的
女人一定一茬接着一茬如园子里开不败的鲜花,自己只不过提了几句,怎么就霎时间变了脸色。
想着想着,心里的火辣转变成厚重的酸涩,沿着血脉涌进四肢,就连指尖都在发麻。
孟慈干脆从季曲身上翻到床边,背对着他。
把所有的感受都集中在背部,孟慈听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
过了没几分钟,季曲的手便虚虚地搭到自己腰间,孟慈躲了一下。
没一个呼吸,季曲又找过来,孟慈又躲。
一连两次,季曲没再伸手。
心里的酸彻底变成苦,沉沉地往心底压,似乎见不到底一样,要把五脏六腑都压穿。
孟慈紧闭着眼,感受着眼底的汹涌。
还没等泪水涌出,就听到身后一阵悉悉索索。
季曲主动贴到孟慈的后背,用孟慈甩不开的力度拥住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说了一句抱歉。
对以上种种件件,季曲说了抱歉-
为了空出一周的时间陪孟慈去罗马,季曲让孙谦把所有的工作都往前提,咖啡茶水一杯一杯地往身体里送,从早到晚塞到不留一丝空隙的日程让季曲也觉得乏力。
孟慈知道季曲突如其来的忙碌是为了什么。
于是她自发的给季曲送饭,每天都按时按点地出现在季曲的办公室,秘书们每每借着送材料的借口跑进来偷看。
孟慈大部分时间都在沙发上坐着,要么抱本书啃,要么用季曲的办公平板玩益智小游戏。
周五的午饭是川菜,红油鲜亮的水煮鱼和辣子鸡,还有各类素菜小炒,冬瓜丸子汤。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进食,期间孙谦进来一次。
“一起吃点吧。”孟慈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掏出一副未使用的餐具。
孙谦自然拒绝,他指指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季总,华女士的电话,说给您打您没接。”
把鱼肉上的刺剔净夹到孟慈碗里,季曲才不在意地问是很重要的事吗。
孙谦只是传话筒,说华婉只是让季曲回电话,没说具体事宜,然后便出了门。
鲜亮的油麦菜炒的脆爽,孟慈只扫了一眼,下一秒便出现在自己的碗里。
“不回电话?”孟慈见季曲半天没什么反应,顺嘴提了一句。
季曲摇头:“没什么大事。”
与此同时,季曲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两人一齐看过去,来电显示是华婉。
季曲把手机倒扣在茶几表面,又给孟慈剥了只虾。
孟慈夹起来先喂给季曲,第二只才放到自己嘴里。
可能是有什么要紧事,办公桌上的座机又开始响,季曲眉眼间溢出些许烦躁。
孟慈把碗筷放下:“万一真有什么急事,接吧。”
说完又伸手推推季曲的小臂,催人去接。
电话铃声又响了半晌,直到尾音,季曲才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去接。
“妈。”
“在忙吗?”
“吃午饭。”
简单的对话,季曲靠在桌边,把话筒夹在肩膀与耳朵之间,抽了几张湿巾擦手。
华婉突然来了一句:“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擦拭的动作一顿,季曲掀起眼皮看正偷偷挑辣椒脆吃的孟慈,突然想就这么让两人打个照面也不是不行,正好把事摊在明面上谈,华婉要面子,在公众场合怎么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
但是转念一想,马上要出去玩,等把孟慈送回学校再慢慢地磨华婉更好,毕竟孟慈比华婉难哄太多。
华婉是自己的亲妈,总归会心疼。
孟慈可不会。
她心硬起来不一定又冷不丁拎着行李跑到哪个角落,一消失又不知要耽误多少年。
思来想去,季曲只是嗯了一声。
听出来儿子的犹豫,华婉点到为止:“我今天不上去了,给你带了点补品放在前台,记得让人取,另外记得我们上次说好的时间,毕竟你应该也不想让我出面处理你的私事。”
挂了电话,季曲回到孟慈身边坐下。
“怎么了?”孟慈喂给季曲一块土豆。
季曲张嘴咬住,嚼了两下,“没怎么,给我送了点补剂放在前台。”
孟慈继续问:“怎么不上来?”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季曲听到这句话才回神,侧眸看向孟慈,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才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
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孟慈因为食物而微微鼓起来的脸颊,惹得人弱弱地喊了声痛。
季曲这才说还不是怕孟慈受委屈。
孟慈听到这儿不干了,说自己可没说一句话,这半天都是乖乖吃饭来着。
这倒是,季曲想到这两天和孟慈的相处日常,都觉得她乖巧的有些不真实。
“明天晚上的飞机,你东西都带好了吗?”
“嗯,其他的都打包邮回学校了,阿姨帮我收。”
季曲点点头,说自己晚上有个饭局,可能会晚点回家。
“你早就说过了。”孟慈放下碗筷,从包里掏出解酒药递给季曲,“记得吃。”
午间的光穿透玻璃洒满寸土寸金的顶层,连空中的灰尘粒子都能照亮,暖洋洋的烘满整个屋子。
季曲和孟慈腿挨坐着。
他甚至不用怎么靠近就能看清孟慈脸上的咖啡色小痣,藏在浓密的下睫毛中,不仔细辨认的话只觉得是一片阴影。
没忍住用手背在孟慈软糯的脸颊上蹭蹭。
季曲笑着说好。
这样的日子真好-
和预计的一样,晚上的饭局持续到近十二点还没散。
胡志等人知道季曲第二天有安排,从落座开始便不动声色地为人挡酒。
连喝带演,对方才真的相信季曲醉了。
“季总,接下来我们安排,您先回吧。”胡志和孙谦架着季曲往外走,陈昱通已经搭着对方老板的肩膀摇摇晃地出了大门。
“悠着点。”季曲脚步稍显虚浮,声音却依旧稳重。
车子早就停在门口,见一帮人乌央乌央地涌出来,司机们纷纷下车接人。
“呦,这是谁啊?”胡志语气带笑地来了一句。
季曲微垂着头,还以为又是哪位老总,刚想装醉混过去,就听到孙谦小声说孟慈来了。
孟慈来了?
原本还在装醉的季曲猛地抬起头,刚好看到孟慈正从往自己身前走。
极简单的装束,一件风衣遮到小腿处,脚上踩着一双白色帆布鞋,头发松松散散地用抓夹固定在脑后,小小的一张脸在黑夜的衬托下白的几乎曝光。
和白日里不太一样,应该是已经准备歇下了。
这个猜想在孟慈靠近后被验证,季曲在寒风中嗅到一丝淡雅的栀子花味,是她惯用的沐浴乳自带的味道。
孟慈接替过孙谦和胡志的任务,把季曲的胳膊搭到自己肩上。
小小的一只,根本负担不起自己的身体,季曲虚搭着孟慈,眼底是关不住的惊喜。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啊。”
孟慈答得利落,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那边胡志和孙谦看到这一幕,笑着打了个招呼便先一步上车离开了,小两口浓情蜜意的时刻,谁没眼色会去打扰。
“哎!孟总来了?好久不见啊孟总!”
还真有,陈昱通就是那个不识眼色的,他已经醉了,此时正费力地扒着车窗打招呼,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也难得他能认出孟慈,“孟总!季总今天的酒我都挡了,您放心!一点没醉!”
胡志连走带跑地捂住陈昱通的嘴,再大声点全场的人都知道季曲装醉可还了得。
偏偏今天宴请的那位还真听到了,此时也从后座爬起来摇下车窗看人。
大家早就听说季曲身边多了个伴。
自己大价
钱挖回来的团队直接挥手送给人家,前段时间的拍卖会上的一副画上的人物和孟慈有几分像,季曲也是眼睛都不眨地拍出九位数的天价直接拿下。
更甚的是听说季曲这次来的是真的,连华婉都不得不亲自出面棒打鸳鸯。
偏偏季曲也宝贝得紧,除了季曲身边的人大家几乎都没见过本人,有的人动了合作的心思,递了不少项目想和孟慈搭个线,还没等接触到公司的层面就被季曲的人拦了下来。
这一番连续动作整得圈子里的众人好奇心更甚。
今天好不容易碰上,自然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位主到底有什么本事。
几乎是众人纷纷看过来的瞬间,季曲飞快地侧身把孟慈拢在怀里,只给外人留下一道背影。
胡志和孙谦连忙叫各家司机赶紧开车出发,眼看着有的人都要去打开保险销准备下车了。
发动机的低轰声先后脚响起,带着众人消失在渐深的夜。
孟慈悄悄探出头,看到大家都已经离开,才伸手拍拍季曲的后背,说人都走了可以不用挡着自己。
季曲好像没听到一样,依旧抱着孟慈,过了半晌才冒出一句你来干嘛。
孟慈把季曲的脸托起来,皱着眉辨认,“真喝醉了啊?刚不是说了来接你回家。”
“嗯,醉了。”季曲说完便又埋进孟慈温热的脖颈里,嗅令他着迷的味道。
孟慈的手穿进两人间,沿着坚实的肌肉线条一路往上,在季曲的左胸处停止,掌心贴在上面,感受心脏跳动的速度。
咚—咚—咚—
是有些快。
“我煮了解酒汤,回家喝点就好了。”
“你还煮了解酒汤?”
孟慈说是。
季曲又问:“给我煮的?”
孟慈这下相信季曲是真的喝醉了:“不然呢?谁们家夜宵是解酒汤?”
这下,季曲终于舍得抬起头,认真地在孟慈眼中寻找某些他想确认的东西。
马上要出正月,春意悄悄地在每个深夜冒头,一点儿一点儿的,挤走冬的位置。
耳边微弱的风仿佛都变得温热。
他又问:“孟慈,你来接我?”
这是今夜的第三遍,孟慈看着季曲,良久叹出一口气,垂下眼皮几秒,然后再掀起,直白地对视季曲探询的眼,语气坚定地说:“对,我来接你。”
季曲每个月有大半的时间都在飞机上,不过自从孟慈回来,他仿佛有了牵绊。
在北城的时间越来越多,在孟慈身边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常常能体会到的失重感好久不出现。
但是在孟慈看着自己的眼前然后温柔耐心地说出这句话时,失重感再次找了回来。
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打断这美好的时刻。
季曲就这么愣着。
孟慈等了又等,直到又一阵风吹过手掌,柔柔的。
借着风的力量,她终于牵住季曲的手,说回家吧,我们回家。
踩上云端的过后,心脏在某一瞬间停止跳动,像是灌了满满的铅,向四肢沉。
这是不常有的安定与归属,经过两人交叠的手心无限无度的传递。
季曲回握孟慈,用更大的力气,说:“我们回家吧。”
第二天季曲原本打算等孟慈睡醒后在家吃完饭再去机场,但是一大早就收到华婉的信息,说需要他去京郊接一位客人。
季曲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给华婉回电话说自己下午的航班要出国,华婉说她知道,但是季荣涛陪季亮鸿去医院照常检查,季荣宝不知道跑到哪里采风,季澈更不用说,昨晚还在不知道哪个山犄角调研,信号都没有。
季曲有点想拒绝:“很重要吗?”
华婉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不重要我大早上的找你?”
还没等季曲答应,华婉就自作主张的决定好这件事,说会让司机十点准时去接季曲,车上有她提前备好的礼品,一齐带过去。
华婉挂电话前突然问:“你在哪套房子?”
季曲揉了揉有些睡乱的发:“给你发位置。”
大清早被一通电话吵醒,季曲打开卧室门看孟慈还在睡便没扰醒她,在床头留了张便签,又安顿阿姨简单煮点软和的饭菜备着,以防自己赶不回来陪孟慈吃饭。
打开手机看看孙谦发来的航班信息,下午六点起飞。
季曲看着华婉发来的定位思量,去接位客人一来一回满打满算也就四五个小时,时间上来得及。
华婉的司机准时到位,季曲看了眼后备箱的礼品,从品类判断出来应该是年纪与华婉持平的人。
坐进车里,浓烈的花香味冲进鼻腔。
华婉总喜欢用水生调的香氛,季曲每每闻多了总会头痛。
拧开旁边扶手上的水喝了几口,又把车窗降下一道小缝。
季曲松了松领带,从晨起就无故憋闷的胸口总算轻松一点。
也不知道孟慈几点睡醒,季曲想到这儿不由得回头看一眼,房子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只剩在灰黑色的柏油路和不算太晴朗的天。
第42章 第42章终于脱轨
季曲走后没多久孟慈就睡醒了,看了眼床头的便签,给季曲发了条信息,还没等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季曲就回过一通电话。
孟慈掀开被子往浴室走,接起电话放到流理台上。
“睡醒了?”
“嗯。”
“我临时出来办点事,下午两三点就回去。”
“好。”
听到电话那边的水声,季曲知道孟慈大约要洗漱,又安顿她要吃点东西垫垫,也不能穿太薄的外套,罗马还有些凉。
孟慈通通应了好,挂了电话便开始收拾自己。
厨房里有虫草鸡汤,阿姨给孟慈打了一碗,又配了点小菜,孟慈坐下大致吃了一点。
用餐途中阿姨看到孟慈总是摸自己的右眼皮。
阿姨站在厨房里问了一句:“不舒服吗?”
孟慈摇摇头:“眼皮总是跳。”
“那是因为没休息好。”阿姨从厨房走出来,递给孟慈一块拇指盖大小的黄瓜尾巴,“贴上一会儿就好了。”
不知道从哪传的土方法,裴沛以前也总是会这样做,孟慈说自己眼皮跳的时候。
孟慈不是个难伺候的人,阿姨才敢用这种方法。
孟慈往前倾了倾身子,让阿姨把黄瓜贴到自己的眼皮上,冰冰凉凉的。
她说:“谢谢您了。”
阿姨摆手说没事,让孟慈吃完饭就去休息,大晚上的坐飞机一定很累。
吃完饭上楼换好衣服化完妆,孟慈没什么困意,干脆去书房打发时间,季曲又添置了一批新的书目,目光在书脊上滑过,孟慈挑出一本还算感兴趣的。
厚度也刚好,可以带到飞机上继续看。
刚看了三五页,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孟慈摘掉耳机,看到阿姨推门,一贯笑眯眯的脸上突然多了丝拘谨。
把书倒扣在桌面,孟慈问怎么了。
阿姨说有人来了,让孟慈下楼去看看。
孟慈微皱眉:“谁啊?”
阿姨低着头,只是说下去看看就知道了,然后就先一步下了楼。
孟慈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刚好十二点,季曲不会回来这么早。
简单照照镜子梳了梳头发,孟慈沿着楼梯下去,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个女人。
她的头发优雅地盘在脑后,脊背像天鹅一样挺直。
听到孟慈的脚步,品完嘴里的茶,把茶杯放回茶几上,才不紧不慢地回头。
阳光落在她鸽子蛋大小的翡翠项链上,熠熠生辉。
她没说话,就这么看向孟慈,以一种淡然模样。
孟慈先是一怔,在诡异的安静中与她对视,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几秒,孟慈听到自己尽力保持平稳却依旧颤抖的声线。
“您好,好久不见。”
华婉过了两三秒才微乎其微地点点头,回道:“你比之前瘦了不少。”
兜兜转转的日子,在此刻,才回到最初的结尾。终于又和华婉面对面,终于又来到这一天。
孟慈的手脚冰凉,脸上的血色净褪。
一直到华婉开口让她先坐,她才堪堪回神,机械地挪动着步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安顿下自己的身体。
正午阳光刺眼,不偏不倚地打到孟慈脸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在一起,孟慈先开口,“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华婉叫阿姨帮她换了杯热茶,顺便让给孟慈也倒了一杯,做完
这一切才掀起她的眼皮看向孟慈。
“等孙谦来了再说吧,总得让季曲的人也在场听着,省得他以后和我闹。”
汤色如银似雪的白毫银针沉在杯底,被白毫覆被的茶芽同样熠熠。
孟慈捧着茶杯分心去看,过了好久,手心终于回温-
那边季曲到了地已经快下午一点,一座欧式风格的庄子,车子经由指引开到最中央的建筑后停下。
季曲开门下车,第一个迎过来的是安东升,他见到季曲下车笑道:“怎么才来?”
想着季芷嫁过来之后自己的辈分要比季曲高,安东升心下不由傲气几分,“季总”这种称呼就没必要用了,但是更亲近的也不合适,思考一番,干脆先跳过这一步。
司机绕到后备箱把礼品搬出来,放了满满两个推车。
季曲扫了眼场上的人,目光在季芷身上多留了几秒,季芷意会,放开挽着的安翰,走到人群前。
“表哥,要不要先和我去看看婚礼场地,我有些不好做主。”
季曲颔首,两人先离开。
一路上季曲的脸色都不太好,季芷跟在季曲身后,小心翼翼地解释。
“我妈最近还在国外回不来,所以姨妈才喊表哥过来帮我压压场子,不好意思表哥是不是太麻烦你了,还是打乱了你什么安排,我这边没什么事的,你可以先走。”
身后的人声音越来越小,季曲侧头睨了一眼,直接看得季芷紧张起来。
看着她捏着包柄发白的手,季曲还是忍了,释放出的冷漠气场也收起几分。
季芷的爸爸在她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仅剩母女两个相依为命。
不过季家养活这两个人不成问题,但是偏偏季芷的妈妈要强,硬生生地把季芷爸爸生前负责的海外支线一力扛了起来,因此季芷从小就跟着她妈妈四处跑。
自此以后,碰上这母女的事华婉自然也就多照顾些。
婚礼用的场地已经被工作人员圈了出来,季曲站在二楼阳台放眼去看,旁边的总策划在简单介绍。
季曲用平板翻看效果图:“这个场地你喜欢吗?”
季芷意识到是在问自己,后知后觉道:“我和安翰都觉得不错,就是离市里太远了。”
“他们这有住的地方,亲近的提前一天过来,关系一般的早点起床跑一跑就行。”
季曲把平板放在一边,打开玻璃门走到室外,季芷抬脚跟上,其余的工作人员停在原地,给兄妹俩留出说话的空间。
“真要结?”季曲倚在大理石栏杆上,黑色衣角被风吹起一块。
季芷纤长的睫毛一颤,顿了顿才回答,“嗯。”
“不后悔?”
季芷笑了,说不后悔。
结婚后的日子毕竟是两个人过,过于追逐前尘往事也没什么意义。
季曲想了又想,只说好好处吧,发生什么都别怕,家里自然会给季芷兜底。
季曲其实是很好的哥哥。
季澈从小就被培养成严于律己一丝不苟的模样,读完书立即工作,回家的时间少之又少。
季曲就不一样了,小时候逢年过节还会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玩,长大了之后也时不时地关心各家。
有困难了帮一把,没困难就锦上添花,能作的主绝不让自己家人受委屈。
久而久之,季芷这一辈的人反倒习惯了有什么事先找季曲,然后才是自己爸妈。
季芷记得自己小时候在美国读书,作为为数不多的亚洲面孔没意外地受到轻视排挤。
有一次假期季曲来参加物理竞赛,妈妈就邀请季曲吃了顿饭,饭间季曲注意到自己胳膊上的淤青,问自己是不是被欺负了,季芷摇头否认,很小的事没必要给让别人添麻烦。
但是第二天季芷再去学校就发现师生对她的态度都好了很多,总找自己麻烦的那几位也纷纷办了退学。
思来想去,也只有季曲会做这件事。
季芷想到这些,心里的紧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就消失无踪。
刚刚酒店还准备了喜糖,她特地留了一包,她从包里掏出糖盒递给季曲,“表哥给你沾沾喜气。”
季曲摆手:“我不怎么吃甜的。”
“可以给嫂子带回去。”季芷又往外递了递,季曲这才收下。
两个人又站了一会儿,季芷把后续的安排给季曲过了一遍,备婚大致就这么些流程,季曲说有需要就联系自己。
安翰正好找过来:“可以试菜了。”
季曲没接茬,季芷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看着地面选择沉默。
室外的风越来越大。
看着季芷被吹得翻飞的丝绸飘带,季曲才开口让季芷先过去,自己和安翰有话要说。
季芷犹豫了几秒,说了句那她先去照顾叔叔阿姨,才在季曲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后离开。
工作人员们全部跟着季芷撤走,偌大的会客室只剩下两个人。
安翰也走进阳台,掏出烟盒给季曲递过去,季曲说最近不怎么抽了。
自己叼了一根点燃,安翰看着远处还未张绿的草场,吸了半根才开口:“听说去罗马玩?”
“嗯,孟慈想去。”
季曲依旧保持着靠栏杆的姿势,风打在他的后脑勺,吹得他通体生凉。
心里惦记着孟慈,季曲也懒得和安翰在风口傻站着,说:“既然都要结婚了,就收收心好好过,第一笔钱下周就能打给你们公司。”
安翰也没作假,笑了一声说谢啦表哥。
这个称呼有些膈应人,季曲不冷不热地瞥了安翰一眼,先从阳台离开。
“我不会和你妹妹结婚的,所以这句表哥,你应该是最后一次听。”安翰转回身,学着刚季曲的姿势靠在栏杆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安翰指间的烟在风的作用下加速燃烧,长段的灰烬又随着风吹到季曲脚边,蹭到他的皮鞋边。
轻轻一碰,圆柱形的烟灰便尽数散在木地板上,季曲抬头,依旧是任尔如何做的模样,他撂了句,“后果自负。”
“能不能帮个忙啊,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安翰冲着季曲离开的背影喊,“何冉那边要是有什么大麻烦,能帮一手你就帮一手,我一起还。”
季曲没停没回头,只有话飘过来:“自己的人自己管。”
安翰苦笑:“我怕我管不了。”
要是能的话,他也不想把何冉交给别人,他也想自己管她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
就像求婚时他说的那样。
不过他对季曲放心,毕竟相处十几年,再加上孟慈的情分在那儿摆着,季曲不会见死不救。
捻灭烟头,安翰转身看着空旷的草地,放空头脑,感受风,感受不被束缚的分秒自由。
吃饭时,季曲自然而然地落坐主位,他顺势指了指左手边的空位,“季芷过来。”
原本已经扶上椅背的安东升见状只能笑笑让季芷过来坐,然后自己绕到季曲右手边坐下。
菜品中规中矩,经理在一旁介绍每道的寓意。
“生根发芽”“如鱼得水“龙凤和鸣”。
都是再好不过的祝福。
季曲安静地用餐,偶有交流也只是和季芷说家里有些长辈的过敏食物,让季芷到时候提前留心着,多准备些大众食材替换。
兄妹两和睦交流,安家的人倒是一时间插不上嘴。
一顿饭就这么结束。
季曲和季芷打完招呼上车离开,同时给孟慈拨去电话。
从吃饭开始孟慈就不再回复季曲的消息,该不可能是又睡着了。
铃声响到自动挂断,听筒传来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季曲的眉心打了褶。
车内的空调温度有些高,季曲单手脱了外套,另一只手给阿姨打过电话,同样是无人接听。
正奇怪时,孙谦的电话拨了进来。
季曲接起。
“季总。”
“怎么了?”
孙谦语气有些紧张:“您母亲刚刚和孟慈见了一面。”
季曲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您母亲。”孙谦的声音艰涩,“十二点左右去的,谈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孟慈还在,我现在就在外面守着……”
季曲的耳朵从听到“您母亲”三个字开始就单方面宣布了罢工,再多的字眼也递不进大脑。
华婉和孟慈见面了,还是在季曲不在场的时候。
季曲的瞳孔在颤,手在抖,迅速冲到大脑的血液造成四肢酥麻,甚至是痛。
孟慈和季曲两个人,终于脱轨。
第43章 第43章我们的婚姻
孙谦是在桌子上的太阳光偏移了三四厘米后赶到的。
他和孟慈一样,起初只看到了华婉的背影,等分辨清来人是谁时,眼中的惊慌失措不比孟慈少。
不过还好,经过一盏茶的时间,孟慈已经能安坐在沙发上与华婉一起递给孙谦一个不必惊慌的眼神。
华婉先是让孙谦把通讯设备都放在茶几上,然后又指了指右手边的沙发,让孙谦坐下。
阿姨已经被孟慈打发走了,现在自然没人给孙谦添茶。
看了看华婉也逐渐空了的茶杯,孟慈主动接替过阿姨的位置,毕竟在场三个人,最了解这栋房子的应该是自己无疑。
清亮茶汤注入瓷杯,诺大的房子只剩下水声,华婉甚至和孟慈道了谢,孟慈也客气地回了句不客气。
孟慈完成一系列动作后做回原位,三人各占一角。
正席开始。
“找你来是让你做个证,后续要是季曲和我闹,你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华婉先对孙谦说明邀请他出现的目的。
孙谦拘谨地说好,自从进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看孟慈,但是当事人却极为自然,反倒他这个旁观者太坐立不安。
华婉喝了口茶,这才转向孟慈,不急不缓地开口:“这串珠子是按他的八字求的,你带多了对你也不好,摘了吧。”
垂眸看了眼手腕,孟慈抬起左手附在珠串上摸了摸,指腹刮过起伏的纹理,然后才褪下搁在面前的茶几上。
孟慈太过温顺,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脊背挺地笔直,头却微微垂着,双手搭在腿上,静静地听华婉说,偶尔点头或者“嗯”一声,算是回应,代替对视证明她在听自己说话。
面对这样的孟慈,华婉也说不出什么太重的话。
她清了清嗓子:“今年毕业?”
孟慈点头:“嗯,顺利的话在夏天。”
“毕业了打算干点什么?继续读书?还是回来做你的公司。”华婉早就把孟慈的信息摸透。
孟慈想了几秒,诚实地说:“没想好。”
“不用太着急决定,你还年轻。”华婉以过来人的身份聊起她的经验,“多尝试,多走走看看,这么早就安定下来没什么不好的。”
华婉的语气温和到孙谦都不敢相信。
又喝了一口茶,华婉继续:“你妈妈是定居在新西兰了吗?”
“她蛮喜欢那里的,但是还没提定居的事。”
华婉点头:“多陪陪妈妈也挺好的,你们现在的孩子就是眼界太高,野心太大,总想着往外跑,根本不懂得多回家看看。”
说到这儿,华婉顺着开始抱怨自己的两个儿子,语气间的嫌弃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
“要不是季澈给我们送回来个小孙女,我们可真的没个盼头。”
说到这儿,华婉还拿起手机翻到季欢倾的照片递给孟慈看。
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怪不得华婉一聊起她都笑得真心不少。
“上次季曲还给她看你的照片,问让你当她的婶婶好不好。”华婉的眼睛依旧停留在照片上,但是四周的空气却因为这句话紧张起来。
满意地看完疼爱的小孙女,华婉才收起手机,同时也收起邻家长辈的亲和做派,恢复成众人熟知的模样。
“季曲和你提过吗?结婚的事?”
“没有。”孟慈答得很快,因为她不用思考,关于结婚的事,季曲一次都没提过。
华婉轻微挑眉,看了孙谦一样,孙谦也微微点头,表示季曲也没和自己提过。
倒是没想到,还以为自己儿子已经走到不可自拔的地步,原来也不过如此。
但是来都来了,华婉总不能白走一趟,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也没什么不好。
调整了下坐姿,华婉继续说:“我对季曲的交友没什么要求,但是在婚姻层面,我不得不插手。”
孟慈笑笑说应该的,毕竟婚姻是大事。
华婉赞同孟慈的说法:“是啊,婚姻是大事,是两个家庭的结合,是因为两个人却要把无数个人相连接的买卖,这买卖太不划算。”
“季曲和你说过吗?我结婚之前的职业?”
孟慈摇头。
华婉笑了,华丽中多了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也是,毕竟他也不太清楚,我也没怎么和他们提过这些。”
华婉用最精炼的语气讲述了一个不算完美的故事。
真假无足考量,却足够劝退孟慈“爱抵万难”的认知。
“我读的是艺术,毕业后去国外当了两年的大提琴手,巡演一度多到我的手腕产生了不可逆的损伤,但最后甚至需要打封闭才能上场撑完整场音乐会,但是我愿意的不得了。”
“第三年的时候,我等来了梦寐以求的一个机会,但是我的父母叫我回家结婚,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讨论的余地,他们只是打电话来通知我,我要结婚了。”
华婉的语速始终保持在平稳的状态,阳光转移到她的脖颈间,翡翠绿的幽深,暂时让人忽略她的脸与五官。
“所以我放弃了机会,放弃了大提琴,放弃了那时的男朋友,还有一只刚领养的小猫。”
“连行李都没来的及收拾,我只拎了只随身的背包,就匆匆踏上回国的班机。”
“一落地就在出口处看到季曲的爸爸,他抱了一束蝴蝶兰,是我最喜欢的花。”
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的婚礼,生子,操持季家里里外外的事务。
华婉抬起右手,同套的翡翠镯子衬得她皮肤雪白。
“我再也没碰过大提琴,我开始学习我没接触过的学科,经济、管理、法律……等等,甚至在来找你之前我刚刚结束了一节法语课。”
在华婉短暂的沉默里,孟慈适时开口:“您很优秀,把一切都管理的井井有条,把老公和儿子都照顾得地很好。”
“对啊,大家都这么说。”华婉收起手腕,笑了一下。
“所以你愿意吗?”
“放弃你的一切,成为季曲的老婆,季家的儿媳。”
脱出“孟慈”的一切,成为季家的附属。
华婉看到孟慈的目光如自己预料般的颤抖了一下,自尊心强的孩子更好攻破。
她安慰地笑道:“我不是吓唬你,当然我现在过的幸福美满,我获得的远比失去的要多。”
“但是孟慈,你和我不一样,我从生下来之后就知道总有一天要为我的家作出贡献,这是我获得超越绝大多数人的优渥生活的代价,“华”这个姓,是我的特权卡,也是我的禁行令。”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孟慈抿了抿嘴,换上礼貌的笑意,试图以自己的退步换得这场对话提前结束。
但可惜这场对话的主动权不在她,自然由不得她说结束就结束。
华婉继续说:“当然我不是拒绝你成为季曲的老婆,季家的媳妇,我知道你是很有能力的人,你一定能把我说的这些都做的很好,只要你耐心学,只要你愿意做。”
孟慈看着华婉保养的没有一丝皱纹的眼睛,等待她的下文。
“但是孟慈,如果我是你,我有一个普通的姓氏,有足够的金钱,有自己的爱好,我一定不会满足于现状,无论你相不相信。”
“婚姻到最后都一样,男人也都那样,激情不可能持续二三十年,爱情也终归会转变为亲情、责任……以及一系列无关紧要的东西,如果过得好的话,也许你愿意让你的儿女把你们葬在一起。”
孟慈努力保持微笑,让嘴角上挑的弧度真实可信。
“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不是来棒打鸳鸯的,我只是和儿子的女朋友分享一些人生经历,至于未来过的好坏,都得看你自己。”
华婉应该已经说到最后,因为她的身体稍微往前倾了些。
“我想你是聪明人,因为两年前的那次见面,你已经做了最正确的选择,至于我们为什么又见面,我想应该是季曲的问题,他从小就能得到一切他想要的,除非他主动抛弃,不然他一定会留着不放手,他一定是知道了你回来才又跑去纠缠你。”
“所以我相信这次你一定能再次做好选择,新西兰确实不错
,不仅能陪陪家人,自己也有发展的天地。”
华婉的这番话确实动听又感人,如果不是她临走时留在茶几上的那张银行卡,以及那句:不过我说这些可能有些严重了,毕竟季曲确实还没和你走到那一步,谈谈恋爱而已,开心就好。
孟慈几乎真的以为这是一场纯粹的故事分享会。
孙谦被华婉带走,房子里只剩下孟慈自己,和她震耳欲聋的心跳,和她沸腾燃烧的血液。
“三点之后,你可以给你的老板通风报信。”华婉坐在车上摇下车窗对站在路边的孙谦交代。
孙谦点头应下。
“记得和你老板说,我可没欺负他的女朋友,只是和她聊聊天。”
孙谦心里冷笑,是啊,聊聊天而已,把刀子磨软一寸一寸地往孟慈心里捅时不时地还要转个角度。
目送华婉的车离开,孙谦没敢走,选择守在房子门口,毕竟这样还能替老板看住人,绝不能让孟慈凭空消失的事情再次重演。
直到日光完全消失在茶几表面,孟慈才麻木地动了动。
自从华婉离开,她挺地笔直的脊背才终于弯下了来,像是春日里的杨柳枝,垂成一个弧度。
麻木,哪儿都是麻木,大脑,心脏,四肢,指节。
孟慈能感知到的所有地方,都是麻木。
在她逐渐要连呼吸都忘记的时候,裴沛的电话救了她一命。
想想也知道自己的脸色应该不算好看,孟慈拒绝视频请求,给裴沛回了通电话。
裴沛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伴随着微弱的杂音。
“在干嘛?”
清了清嗓子,孟慈才说没干嘛,闲坐着。
裴沛刚吃饭完,想到前段时间和孟慈说的事,便打算问问。
“考虑的怎么样?”
“妈。”
“嗯?你是不是感冒了?”
裴沛突然发现孟慈的声音有点哑。
孟慈顺坡下驴,说最近有些变天,可能出门着了风。
“让你多穿点,就是不听话,秋裤穿了吗?”
“穿了。”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吃药了吗?”
孟慈说吃了,裴沛追问吃了什么。
从脑海里搜索到最常见的一款感冒药,孟慈报出药名。
“你流鼻涕吗?”
“不流。”
“发烧吗?”
“不发烧,就是嗓子不太舒服。”
“你这孩子,你吃的药是治风热感冒的!”
裴沛的语气变急,感觉下一秒就要骂人。
孟慈连忙喊停:“妈,妈我去药店说了症状,人家给我配的药,要是没什么作用我明天就去医院。”
裴沛这才放心点,又说要开视频看看孟慈的脸色,孟慈推脱说手机摄像头摔坏了,开不了视频。
“那就赶紧去修啊!”裴沛又开始一番絮叨。
孟慈静静地听着,奇妙的是麻木的心跳竟然逐渐复苏。
“妈。”
“怎么了?”
孟慈打断喋喋不休的裴沛,问:“你为什么非想我结婚啊?总得有个道理吧。”
“这有什么道理?到了岁数不都该结婚?”
孟慈继续说:“不是这些,总得给我一个认真的理由,我非结婚不可的理由,你知道的妈妈,我从小就犟,除非你真的有道理,不然我不可能听你的。”
听筒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微弱的电流声穿过平原海洋,穿过天空白云,在两人之间盘旋。
直到孟慈拿手机的手开始发酸,裴沛才给出理由。
她冷静又理智:“你当初为什么支持我和你钱叔叔一起,就是我现在为什么要求你结婚。”
简单的换位思考,复杂的情绪感知。
孟慈的身体里向过了一道极强的电流,经过的地方被烧的焦荒冒烟。
“妈妈,我不能无时无刻的照顾你,但是又不放心你一个人。”
“吃饭的时候没人聊天,超市打折的时候没人陪你逛,生病的时候没人给你倒水。”
“你别和我说什么有钱,去个好养老院这些问题都能解决,这完全和我说的不是一回事!”
“钱叔叔挺好的,会做饭,还爱干净,和你有共同语言,经济上也没有负担,对你也这么好。”
“……妈妈,我只是希望有个人能一直陪着你,毕竟我做不到。”
裴沛的话比华婉的话更像刀子。
只不过华婉的刀子不偏不倚地刺在孟慈身上,而裴沛的刀子变成雨共同落在电话两端的人身上,浑身上下都被捅出洞,暗红色的血潺潺地往外冒。
“我不需要你有多少套房子,也不需要你有多成功的事业,作为母亲,我只希望你有个家,就算我不在了也依旧为你亮着一盏灯的家。”
压抑的抽泣声传来,裴沛知道自己的女儿就连哭都是咬着嘴唇不出声地流泪,憋到自己面红耳赤喘不上气才舍得换一口气,漏出一丝声音。
孟慈无法回应,只能挂了电话。
裴沛的消息在几秒后发过来。
【去好好的洗个脸,洗个头发,换一身漂亮的衣服,画一个漂亮的妆。】
【在你还没找到你的家之前,可以随时来我和你的家。】
第44章 第44章烂俗结局
按照裴沛说的,孟慈卸掉已经上好的妆面,洗净抹完精油的头发,冲掉身上的疲惫,换了身新的衣服,再次重复几个小时前的工序,把自己收拾成崭新的模样。
期间季曲的电话和消息一直发进来,孟慈通通忽视。
把行李箱放到玄关处,孟慈坐在沙发上等季曲回家。
此时的阳光已经只能照亮三分之二的地板,孟慈和沙发一起被隐在阴影中。
季曲是在四点半左右到家的,他进来的步子很快很重,像是在赶什么,而且已经赶了很久。
就算孙谦说孟慈人还没走还在家里,季曲也放心不下,始终悬在嗓子眼的心在见到孟慈的背影时终于跌回原位。
绕到孟慈身前,缓缓蹲下,季曲看到孟慈漂亮得不像话。
她甚至在看到季曲时微微笑了下,还帮他拨了拨因为赶路而乱掉的发丝。
“不是让你多穿点?罗马很冷的。”
季曲看了眼孟慈身上的黑色长裙,明明是夏款,露在外面的纤薄肩背和两人在安家花园里重逢时一样的多,一样的不合时令。
孟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才抬头温温柔柔地说:“季曲,我不去罗马了,我要去看我妈妈。”
“好啊。”季曲没迟疑地答应,拿出手机,“那我改签我们的机票。”
刚刚按亮的手机屏幕被孟慈伸手覆盖,她的腕上干干净净,没有自己送的手串。
孟慈摇摇头:“我自己去。”
季曲低着头把孟慈的手和腕一齐握住,孟慈好像在抖。
季曲转身在茶几上找到空调遥控器,把室内温度调高,就说了孟慈穿的太少,这不是冷了。
孟慈看着季曲干完一连串的动作,又回到自己面前,抬起头看向自己,额间不知道为什么渗出些汗。
“我不冷。”孟慈笑笑,然后把身旁的手串递给季曲,“我带不好看,还给你吧。”
“好看,你带什么都好看。”季曲反驳孟慈,强势地要把手串戴回到孟慈的手腕。
孟慈自然不要,两人揪扯间“啪”的一声,珠子崩了满地,溅向四面八方,有的碰到墙壁才堪堪停下。
两人的动作
同时定住,孟慈的视线随着珠子走远,季曲的眼睛回到孟慈脸上,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在颤抖。
季曲努力平复自己,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啊。”
“不回来了,我直接回学校。”孟慈把散在沙发上的几颗捡起来放到季曲手心。
“你不想我啊?一走就走这么久,我去新西兰陪你一起回学校好不好?就像上次我陪你一起回来那样。”季曲的笑容有些狼狈。
孟慈的嘴角逐渐变平滑,手攥成拳,“季曲,我不用你陪了。”
“瞎说什么!”
“手串给你了,还有你妈妈给我的卡。”孟慈指了指茶几,确认季曲看到银行卡后才继续说,“公司那边我会彻底切割掉,这几年你帮我赚的钱足够我衣食无忧过完这辈子。”
“我们就到这儿吧。”
季曲伪装出的平和在孟慈说完这一番话后彻底破裂,笑容也消失:“我妈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话,孙谦也在旁边听着,你别和你妈妈闹脾气。”
孟慈还在替别人说话,怕对别人造成伤害,但是现在最受伤的人明明是她自己,明明说好的一起去罗马,昨晚还接自己回家,甜甜地说想自己,季曲只觉得荒唐。
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怎么还替她说话?”
孟慈解释道:“我没有……”
“因为认识的久吗?”季曲盯着孟慈,“如果不是她自己说出来,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我你之前和我分手是因为她私下对你施压?”
这有什么好说的,孟慈并不觉得华婉对自己施压,她只不过是借着投资项目的名义来看了自己一眼,简单地聊了下季曲的家世生平,便足够孟慈打退堂鼓。
而且孟慈和季曲走到这一步,华婉只是其中起到影响的一个因素,并不是全部,更不是最关键的那个。
但是感受着季曲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孟慈只能再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思考间隙,她的指甲刺进掌心,“我妈想让我结婚。”
“你妈想让你结?你自己想结吗?”季曲眼神阴鸷。
“想啊,为什么不想。”孟慈用了裴沛的话,“我到了该结婚的年纪,自然也想结婚。”
“骗人。”季曲说孟慈在说谎,她明明不是向往婚姻的人。
“我确实不是。”孟慈坦荡承认,“但是那是以前,我现在有些向往了。”
季曲可能是气急了,竟然笑了,也开始说胡话:“那我们结婚不就好了。”
“我们?”孟慈听到这儿皱起眉头,“你和我结婚?你怎么可能和我结婚。”
季曲被孟慈的反问气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打算和你结婚?”
“因为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欲望作祟,因为你从来不把我带到你的家庭生活,因为你从来没和我提过下一步的规划,因为你只是要求我爱你,要求我想你,要求我时时刻刻离不开你。”
“季曲,我不是你圈养的一只还算好看的鸟,你给我的金钱,宠爱,陪伴,我在安翰和何冉身上看到过,在李港和邓姚身上看到过,在你领我去的好多场子都看到过。”
“所以,你应该并不想和我结婚。”
看着咄咄逼人的孟慈,季曲在愤怒的同时感到强烈的挫败,怎么就白白把真心递出去还被误会成这样?
面对已经被情绪洗礼的孟慈,季曲知道自己不能跟着她走,沉默让两个人都暂且冷静,看到孟慈胸口的起伏逐渐平息下来,季曲才开口解释。
“孟慈,你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婚姻不可能完全由我自己做主,但是我以为我这段时间的改变,你应该看在眼里。”
“我没再隐瞒我们的关系,毫不遮掩的在所有场合说你是我的女朋友,让人们都看到我对你的特殊,给你手串不是因为我真的相信它能保你什么,而是让人们都知道我把你放在心上,是真心对你。”
孟慈依旧保持抗拒,她根本没被季曲的这段话说服,任由自己的情绪把自己包裹成一座落在海中央的孤岛,“所以呢?”
“我是没法决定和谁结婚,但是我能决定的是我结不结婚。”季曲把手心的珠子随手甩到地板上,像是随手丢弃一件垃圾,他牵住孟慈的手,“我可以一直不结婚,就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孟慈看着无比认真的季曲突然觉得可笑:“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你怎么知道我就愿意和你谈一辈子恋爱?”
“所以你现在和我分手就是因为结婚的问题?”季曲反问。
当然不是,孟慈对上季曲的恶劣态度,嘴角不自然地撇了一下。
捕捉到这一点,季曲在内心告诉自己别急,别把孟慈逼的太紧。
“我现在就可以回家取户口本,我们现在就能登记领证,我家里你不用管,打死我也是我的事。”
不适的场合,怪异的情绪,莫名的语气,混乱的语序。
季曲的心思传播到孟慈的大脑,信息经过有差异的编码解码过程产生其他意义,最终在传受双方产生隔阂。
孟慈摇摇头:“你怎么还是不懂呢季曲?”
体会到明显的失望,季曲也急了,控制不住地低吼:“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不说我怎么能懂?我说了我们现在领证,你还要什么?”
欲言又止,孟慈觉得嗓子眼堵了团棉花,把水分通通吸净,干到人发痛。
“怎么了?想说什么?”季曲握住孟慈的肩膀,力气大到像是要捏碎皮肉包裹的骨头,“你最好说好或者说爱我,我不想听到别的。”
对上季曲已经通红的眼眶,孟慈只是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她对季曲,对现状,无话可说。
他怎么就不懂呢?
要冒着被打死的风险才能和自己结婚,要在分手边缘才能和自己结婚,非要一直捂着耳朵跑。
从一开始,孟慈和季曲的相爱就不纯粹,欲望伴随利益,泥沙俱下,原本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偏偏要在一起。
季曲摇孟慈的肩膀:“孟慈你说话!”
眼看着孟慈像一朵枯萎的花一样凋谢,季曲才开始害怕,抛开极端的愤怒,他害怕的是孟慈再次离开。
“季曲,我承认,第一次分开,是我过于害怕又自卑,我不敢爱你,我害怕我爱你,所以我让薄娴背锅,让你变成过错方,成全我的离开与愧疚。”
“这次和好,你告诉我,你早就知道是我先背叛了我们的关系,怨我不够爱你。”
孟慈始终不敢看季曲的眼,她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季曲发现这一点,把人抱在怀里,手沿着孟慈的脊背一下下地顺,“不说了好不好?我们……”
“你听我说完。”孟慈推开季曲,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季曲,“我这次爱你了,我真的爱你了,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我相信你也能体会到季曲,我是真的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的……”季曲也跟着崩溃,伸手去擦孟慈流不停的眼泪。
“但是季曲……”
孟慈哭到出不上气,脸颊憋得通红,“爱没用,我这么爱你了,还是没用……”
爱抵万难,爱输万物。
孟慈颤抖地捧着季曲的脸,语不成调地挤出想说的话。
“我们放过彼此吧,我就是个普通人,你去当你的人上人,我去过我的平凡日子,我们别再纠缠了……”
“我不会为一个普通人花这么多时间的。”季曲的眉眼间也染上连绵不绝的大雨,“我的时间很宝贵,一分一秒都是真金白银,孟慈,我不会为了一个普通人花这么多时间的。”
“我也在你身上耗费了同样多的时间。”孟慈苦笑,“我们是在消耗彼此,没有我的日子你不是也过的很好吗?你不是也有很多人陪吗?你身边不是非得站着一个我的。”
“我已经感受到你的努力了,谢谢你为了爱我努力。”
“谢谢你为了我努力。”
阳光彻底消失在室内,夕阳的光洒进来,橘橘红红的一片,照不清两人的脸-
等到情绪退散,孟慈还是坚持离开。
季曲恢复冷静,仿佛刚刚失控的不是自己,他坐在茶几边,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膝盖,“你真要走?”
孟慈毫不犹豫的说是。
季曲撂下狠话:“我这次真的不会等你了。”
走到玄关处拿着行李,孟慈头也没回地离开,让季曲自以为是的狠落了个空响。
孙谦等不到老板的呼叫,眼看着孟慈离开只能干着急。
直到夜幕降临,孙谦才咬咬牙敲了门。
半晌得不到回应,孙谦怕出什么事,掏出备用钥匙开门冲了进去。
在没开灯的室内,孙谦隐约看到季曲佝着背坐在沙发上,头抬着,好像在看对面墙上的那幅画。
因为其中的一个人物和孟慈有几分相似就重金
买下来的那幅。
原本价值连城的画作,此刻却破了个口,外面的保护框碎的四分五裂,拳头大的破洞出现在人物的脸上,黑漆漆的。
“季总。”孙谦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敢往前。
没人应答。
孙谦往前一步:“季总?”
季曲这才动了,动作迟缓到像是七旬老人,简单地动一下都要费全身的力气。
他的脚步有些晃,转身时还撑了下沙发扶手。
接着微弱星光看清季曲的脸,除了肉眼可见的颓,还有些其他。
孙谦不敢置信地看向季曲的嘴:“季总……”
看到孙谦奇怪的神色,季曲用手背覆在嘴上擦了擦,再拿下来的时候染上一层红。
怪不得这么痛,五脏六腑像是被搅碎了的痛,原来流血了啊。
怎么会呢?
自己这么有本事的人,竟然也护不住自己爱的人,自己鄙夷的那种结局,终于也轮到自己走到那步。
再也撑不住,季曲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好像还压到了刚刚落了一地的珠子,硌的他胸口生疼。
但是明明孟慈走之前打着手电筒一颗一颗都找到了。十八颗一颗不少。
真是莫名其妙,就像今天一样莫名其妙。
条条大路通罗马的罗马,孟慈写在墙上的罗马,直线距离八千多公里的罗马。
孟慈和季曲还是失约了。
第45章 第45章黄金珠宝覆盖的烂泥
日子如白驹过隙,一天一天的在人身上留下痕迹,明显如头发长度,隐晦如眼尾纹路。
冬去春来,春温夏清,一年转眼间就过去。
天气彻底转暖时,孟慈终于完成论文最终稿。
导师看完后也给出极高的评价,提前恭喜孟慈毕业快乐,并且给孟慈写好了读博介绍信,这也是孟慈多读了一年书的原因。
孟慈把从国内转运来的礼物送上,算是感谢这三年来的照顾,同样的礼物,她给白清也备了一份。
大约今年春天,白清做了一个小手术,在家修养了快两个月才重返课堂,课量也减少一半。
提前和白清约好拜访时间,孟慈准时拎着东西上门。
门铃响了三声,是白清老婆开的门,她还穿着围裙,上面沾了点面粉。
陈娇热情地把人接进来,说饺子刚下锅,孟慈洗个手等着吃饭就好。
三鲜馅的水饺,鲜灵的要把舌头咬掉,白清指了指冰箱,说他们多包了一些,让孟慈走的时候带上。
孟慈往小碟子里倒了点陈娇酿的玫瑰醋,说:“这次不就带了,明天要去巴黎替老师参加一个学术会议。”
“去多久?”陈娇把自己炸的辣椒油也放到孟慈手边,“饺子冻好能保存很久的,想吃的时候让阿姨给你煮一下就好。”
孟慈用小勺子挑了点辣椒油,香气扑鼻。
“阿姨这周就到期了,我去巴黎差不多要待半个月,再回来眼看着就要毕业,用不着阿姨了,您的饺子给我也是浪费,我今天多吃点装到肚子里带走就好。”
面前的瓷盘里装了大约二十只饺子,孟慈真的吃了大半。
“毕业了什么打算?”见孟慈碗里的醋快见底,白清把小壶递给孟慈。
孟慈把最后半个饺子塞到嘴里,说:“不用了,我饱了。”
用餐巾纸擦擦嘴,孟慈才继续回答白清刚刚的问题。
“本来打算继续读博,但是写论文写的我掉了一大半的头发,最近投了些简历,在等回复。”
“可以边读书边工作啊。”
“我可没那么多精力。”
白清对孟慈的决定不太满意,“要我说你就应该留校,工作不算重,博士也能继续读,假期还能去陪陪妈妈,你又不缺钱。”
陈娇飞快地拍了下白清的胳膊,让他不要随便发表意见。
“没事的。”孟慈冲陈娇笑笑,继而解释道,“我还没决定,还都在考虑,所以总想多听听大家的意见。”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天,孟慈帮陈娇收拾完厨房便准备离开,陈娇拉着孟慈的手让她想过来的话就随时来玩。
几句话安顿下来,陈娇的眼眶有些湿,白清拉开陈娇,让孟慈不用管她赶紧走。
孟慈拍拍陈娇的肩膀,说自己还没彻底毕业,毕业证都没拿到,半个月后自会再见面。
“那你一路小心,到时候我们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好,一定要来。”
孟慈和两人告别后,转身消失在人头涌动的石子路上。
学术交流会设在巴黎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除了学校参观外,大部分的课程都安排在酒店的大会议室进行。
天气好的时候,课堂还会搬到室外。绿茵茵的草地长得茂盛,一脚踩上去甚至比地毯都软。
孟慈晚上约了一家意向公司的人事姐姐聊工作岗位的事,因此没参与晚上的聚餐活动。
随着饭桌上的深入交流,孟慈对这份工作越来越满意,对方也对孟慈持同样态度,赞美之词如流水不绝。
只剩签约环节了,人事姐姐问孟慈近期方不方便过去,孟慈说自己还没拿到毕业证,没法提供证件信息,也就不符合招人标准。
人事姐姐笑着说这不重要,人才用不着任何的纸质文件才能证明。她说她从事人事工作快三十年,孟慈是她见过数一数二的出类拔萃。
孟慈不动声色地笑笑,果然哪里的人事都长了张漂亮的嘴,不论国内国外。
饭店约在离孟慈入住酒店不远的地方,婉拒了顺风车,孟慈说想散步回去。
风吹在人皮肤上像羽毛拂过,柔柔的,但有些温度。
沿着石砖路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就看到酒店大堂,还没等走进旋转门,孟慈就被人叫住。
“孟慈?真是你啊?”
循着声音找过去,孟慈在刚刚停下的保姆车上看到邓姚的脸。
异国他乡的夜晚,熟悉的口音和晚风一起拂过孟慈,几乎是瞬时间她的心间生出了好久没有的亲切。
孟慈还停在原地的时候邓姚已经打开车门拎着裙子冲了下来,与此同时四周突然开始闪光,不知道哪来的粉丝还是记者。
混乱间孟慈被拉到邓姚的保姆车上,再回过神时车子已经绕到了地下停车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邓姚觉得孟慈好像变了些。
她穿了件稍正式的白色连衣裙,头发也温柔地束在脑后,脖颈间的珍珠衬得她莹莹发亮,像是单独照了束柔光。
邓姚握着孟慈的手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毕竟一消失就是这么久,谁都联系不上她。
离开那年,孟慈把公司的股份大部分都卖给黄景峰,剩余的小部分给了方萤,把旧手机关机,把所有与季曲,与他的圈子相关的人事都一起封存。
“挺好的,你呢?”孟慈帮邓姚挽好刚刚跑乱的碎发,温柔一笑-
邓姚这次主要是来拍摄自己的新歌MV,顺便接触一个品牌代言,和孟慈的房间不过差了两层楼。
邓姚开了瓶气泡水递给坐沙发上的孟慈:“你说我怎么就一次都没碰到你。”
孟慈的课程一开就是一天,邓姚每天都在外面跑,碰不到也合理。
看着换下装束卸掉妆容坐在地毯上舒展身体的邓姚,孟慈突然想到前段时间看到的一条新闻。
“恭喜你。”
“什么?”邓姚一边压腿一边看向孟慈。
“前段时间的奖项。”
邓姚啧了一声,显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拉完筋骨,她走到落地窗前,两腿一踢开始倒立。
“我还以为你恭喜我收入破亿。”
“真的啊?”
邓姚的脸部开始充血,瞥了孟慈一眼,“当然是假的,你怎么这么长时间
不见变傻了。”
“新闻不就是那么说的。”孟慈走到邓姚前面蹲下,把落在她脸上的碍事项链解开。
邓姚说:“娱乐新闻和新闻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手表滴滴地响了两声,邓姚结束倒立,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盘着腿开始调整呼吸。
孟慈干脆也坐在地毯上,看着邓姚闭眼慢慢吸吐。
直到面上的颜色恢复白皙,邓姚才睁开眼,期间还忽略了李港的一通电话。
邓姚靠住身后的落地窗小口小口的喝水。
“不接电话吗?”孟慈指了指邓姚再次亮起的屏幕。
邓姚摇头:“谁顾得上他。”
看这儿状态,要么是得到爱了,要么就是不在意,孟慈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笑眯眯地看着邓姚。
“干嘛?”邓姚拧好瓶盖把水瓶放在一边。
孟慈的眼睛杯窗外的高楼大厦映得像玻璃珠,她轻声问:“所以…你梦想成真了吗?”
寒冬料峭时,两个女孩子窝在灯红酒绿下的某个安静角落,小声地诉说心事,虽然彼此都知道是心比天高。
骄阳如火时,两人又重逢,深夜随意散坐在酒店柔软的地毯上,问之前的愿望实现了吗。
邓姚先是一愣,继而双眸盯住地毯上的某只花茎思考,良久才不确定的开口。
“算是实现了吧?”
而后又回答自己似的重复一遍:“我觉得算实现了。”
孟慈就这么静静地当一个倾听者,听邓姚讲述她的这段日子。
“我拿了不少奖你应该也看到了,发了新唱片,有了新代言,还有不少舞台,粉丝成倍增长,钱包也越来越鼓,总体上看了是突飞猛进的一年。”
邓姚慢慢回忆着过去,偶尔也会皱眉,然后顿一下,自动跳过某些内容。
“……嗯,感情生活也不错,不算我去找他的话,我们差不多一个月能见一次面,他偶尔也会飞来探班,买一堆东西,替我打点上下,然后陪我吃饭,看我工作。”
孟慈看了眼再次亮起来的手机屏幕,说:“恭喜。”
“谢谢。”邓姚浅浅地笑了,脸颊上泛起一个梨涡,“爱嘛,有一些就够了,太多了会溢的。”
捞起手机,邓姚不避讳地在孟慈面前接起来。
“……嗯,刚结束拍摄。”
“后天就回去了。”
“没事的,我可以下周去找你。”
“知道了,放心。”
极简单的对话,邓姚挂了电话把手机随便一扔,问孟慈明天有没有时间。
把手机里保存的课表给邓姚展示,邓姚指着下午的专业课与晚上的分享会中间空出的两个小时。
“有。”
“我……”孟慈还没开口就被打断。
“我知道的你晚上不怎么吃饭,陪我去看看钻石。”
孟慈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刚要吐出第一个字就被邓姚堵了回去。
“陪我挑个新婚礼物呗,我自己懒得逛。”邓姚已经走到冰箱前喝她的一系列保养品,她扔了一只蛋白饮给孟慈,“喝点吧,还蛮管用的。”
还没等孟慈拒绝的话说完,邓姚又拿出一瓶黑漆漆的液体,面不改色地灌进喉咙,“安娜喜欢什么你肯定比我清楚。”
孟慈一怔:“安娜?”
“对啊。”
“安娜要结婚?”
“你竟然不知道?”
邓姚明显比孟慈还吃惊:“你知道我拿奖不知道安娜结婚?”
“你拿奖娱乐新闻会报,安娜结婚娱乐新闻也报?”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沉默,显然双方都为对方的“孤陋寡闻”而震惊。
过了几秒,邓姚合上冰箱门,走到孟慈面前试探地问:“所以安翰坐牢你也不知道?”
“安翰坐牢?”孟慈不可置信地盯着邓姚,“为什么啊?”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邓姚这才慢慢地给孟慈梳理出桩桩件件足以颠覆她认知的事情。
孟慈离开后不久,就有人说安翰的公司利用子公司做了笔假账,本应该用到产品流水线上的资金被安翰挪到境外使用。
流言蜚语不可怕,可怕的是传的人多了这些真话假话会通通变成事实。
起初安家和季家没有任何反应,任由这些内容发酵。
就在大家还以为一切只是无稽之谈的时候,安翰突然带着一纸箱的资料找警察自首,承认了自己的违法行为。
“季芷没管?”孟慈想到那位满心满眼都是安翰的姑娘,不相信她会任由安翰走到这一步。
邓姚摇头:“她没管。”
孟慈还是不相信:“李港要是哪天出什么事,你管不管?”
“我?”邓姚指指自己,“我当然……”
即使只有一秒钟的迟疑,两人也同时得到答案。
邓姚笑笑:“所以人家季芷聪明,不会为了安翰一个人赔上整个季家。”
这就是了,谁会为了一个人赔上自己家族几代的荣光富贵。
这是季芷的答案,是李港的答案,更是季曲的答案。
孟慈有些累,换了个姿势坐在沙发上,手搭在椅背上撑着额头,“那安娜又和谁结婚?”
邓姚抿抿嘴,似乎怕孟慈有些接受不了,语速放地极缓,“你也认识的,我老板。”
空气安静了一瞬,邓姚在孟慈微微扩张的瞳孔中,看到了疑问与本该如此的安稳。
安娜要和赵一辰结婚,板上钉钉。
安翰倒台,季家撒手,安家总要找人接盘。
赵家,赵一辰,对安娜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即使他们可能并不相爱。
地球一圈圈地转,时间毫不留情的在每个人脚边走过,甚至比人走的都快,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无法慈悲的模样,把所有的所有搅成一滩烂泥。
在世人羡艳的光鲜亮丽后,其实是一滩烂泥。
过了很久,孟慈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经凌晨三点,收拾好躺下,人却没有任何睡意。
安娜、安翰、何冉、赵一辰等人的脸反复出现在眼前。
像是黑暗中的大海,表面风平浪静,大如盘的月亮倒映在上面,在缓慢的海浪涌动终中美的不真切,但是往下数百米,暗藏着无数危险的未知地带。
最幽深的地方,甚至超出人类认知,黑暗到混沌。
寂静的夜里,玻璃突然发出“啪啪”的声响,孟慈撑开眼皮,不知道睡着还是醒着。
迷迷糊糊见看到拍在玻璃上的雨滴滑落成无数水痕,然后这些水痕,逐渐氲成季曲的脸。
周身发冷,孟慈几乎是无意识的蜷缩成婴儿在母亲肚子中的姿势。
冷到连睫毛都在打颤,她感觉到自己仿佛正在下坠。
穿闪闪发光的月色倒影,又一次被搅进表面覆满珠宝黄金,内里却早就混乱不堪的烂泥塘。
里面没有一点真心,找不到一点真心。
第46章 第46章年轻时那些“偷鸡摸狗”……
学术研讨会结束后孟慈按时返校,走前特地和邓姚请求对自己的相关消息保持缄默。
邓姚拍拍孟慈的肩膀让她放心,还问她是不是真的不去安娜的婚礼。
孟慈自嘲道自己都没收到请帖,怎么去。
邓姚说不可能吧,安娜之前发请帖的时候还专门打听了孟慈学校的地址,或者可能是邮寄中丢失了。
学校的信件往往都是放在各个学院的固定收取地点。
但是就外国的收寄服务而言,延误和丢失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反而更大。
孟慈答应邓姚回去找找,邓姚说期待和她在国内见面。
返回爱丁堡的第二天,孟慈才抽空去找了找自己的快递。
可能是时间太过久远,管理人员从抽屉里拿出一堆无人认领的信件,让孟慈自己翻找。
尘土堆在文件袋上,孟慈每翻一封都会在上面留下几枚指印。
翻到差不多一半,孟慈找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国内来信。
两封。
大致扫了眼寄件人,原本应该清晰的信息早就被各种快递戳印成色彩杂乱的画,把信件收到包里,孟慈赶着去见导师开小会。
一直到晚上回家,孟慈才想起来包里还有两封未拆封的信件。
抱着切好的新鲜水果,孟慈走到室外的木椅上吃自己的晚饭。
阿姨已经辞退了,最近孟慈吃的越来越简单,她叉了一块梨子放在嘴里,清甜的汁水随着咀嚼的动作溢满口腔。
刚刚洗过澡
的皮肤上还有些水汽,被夏风一蒸,瞬间干透。
孟慈用手散开头发抖了抖,发梢残留的水珠落在草地上,润得那一片草更绿。
随便拿起一封信,沿着拆封线撕开,红色的请帖跃入眼间。
打开之后,安娜和赵一辰的结婚照放在正中央。
绣着龙凤的中式礼服搭配繁复的金银首饰,安娜坐在木椅上,手中握着漆扇放在胸前,赵一辰站在旁边,手搭着安娜的肩膀。
两人笑意盎然,好不般配。
身后是雕梁画柱的凉亭,极漂亮的景色。
孟慈没想过,每天都要斗嘴的人竟然能呈现出如此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不自觉地也勾起嘴角。
把请帖放到一边,孟慈拿过第二封,要比请帖大一圈,也更厚些。
是一沓合同,房屋转让,房屋的位置在新西兰。
孟慈点开手机搜索,突然发现有过搜索记录,都不用点进去看,孟慈已经回忆起第一次搜索时的记忆。
季曲曾经说过他在新西兰有一套别墅,位置好,风景美,每周有专人打扫。
现在别墅的所有人,从季曲变成了孟慈。
孟慈的指腹落在字的凹痕处,似乎能感知到落笔者的情绪。
没有回绝的余地,季曲似乎料定孟慈不会拒绝,也许在嘲笑自己不知好歹。
捏着薄薄的一张纸,孟慈在夕阳余辉中一次又一次地翻看合同。
直到夜幕低垂,微弱的星光照不清米粒大小的字,孟慈才不得不收起,心里仿佛千万颗草在划,不至于见血,但是足以划破表皮刻出红印。
一颗心密密麻麻的全是痕迹,痒又痛,偏偏孟慈还没法伸手进去抓一抓。
碗里的水果已经全部氧化,边缘处露出褐色,有的已经扩大。
孟慈拿起叉子轻轻叉了块芭乐,除了表面的汁水没那么充盈之外,依旧是好味道。
一块一块地吃完水果,孟慈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给季曲留下过什么。
比起季曲的金钱、珠宝、房产、跑车等等,孟慈好像总是甩手掌柜,她不是个称职的前女友。
夜逐渐深了,红色的请帖和白色的合同叠在一起,肉眼看过去根本分不清彼此的颜色。
手机震动,孟慈没看来电人就接起放在耳边。
“喂?”
“喂?孟慈?”
刹那的晃神,孟慈从熟悉又陌生的音色中难以分辨对方的身份。
“您是?”
对面也有两三秒的停顿,他先短叹一声,然后才继续说:“丁昊。”
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两个的前男友都找过来,孟慈问:“不好意思,找我有事?”
“我听说你在爱丁堡读研。”
“嗯。”
丁昊顿了顿,温润的声线由听筒传过来,融在夜风里。
“我们要不要见一面。”
“我也在爱丁堡。”
总有人在路上,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折身而返。
刚从一滩混乱的烂泥塘中抽身,却又被另一片沼泽绊住脚。
孟慈讨厌寒冷,讨厌无止境的下坠,她当机立断,把被风吹乱的发别到耳后,“我想没那个必要了。”
“但我很想你,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只是和你说说话,我就在你家门口……”
孟慈不敢置信的扭头去看,门口还真的有个人影,在夜色笼罩中等待她的判词。
耳边的手机渐渐滑落,丁昊的声音也逐渐飘远,孟慈收回视线坐正身子,刚好看到头顶的天空。
黑漆漆的一片,孤独的月挂在正中间,似倒影,也似深海。
少量的云降低黑的饱和,在风中慢慢涌动,组合一个可怖的怪物,长着大嘴往孟慈头顶聚拢,似乎连月都要一齐吞掉。
下意识地抱紧双臂,孟慈又开始冷,从心脏渗出冷冻液,输送到全身。
丁昊看着站在门里的孟慈,温柔又腼腆,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说:“好久不见。”-
其实用不着邓姚提醒孟慈找到安娜的请帖,孟慈也会回国一趟。
三五月春深,孟慈踩着春的尾巴回了国。
裴沛去机场接的她,母女俩一起在外面吃了顿饭才回家。裴沛比孟慈早到几天,已经把许久未有人气的家收拾的温暖如初。
两居室的学区房,裴沛说还是老房子住的舒服,把孟慈前几年挣钱送她的房子通通打败。
孟慈也没多说什么,裴沛喜欢怎样就怎样。
晚间两个人窝在客厅看电视剧,最近新上的古装剧,何冉主演。
“她好漂亮,我前段时间刚看完她的电影。”裴沛一边帮孟慈剪发尾的分叉一边看何冉的脸。
孟慈坐在地毯上,歪着身子靠在裴沛的膝盖上,像只被撸毛的猫一样慵懒。
“本人更漂亮。”
“你见过?”
那个圈子的事,孟慈没原封不动的和裴沛交代过。
孟慈把手心的碎发倒进桌面垃圾桶:“之前见过一次。”
“那她和男主角是真的在一起吗?”裴沛八卦地问。
电视刚好播到男女主的感情戏份,何冉冷冰冰地看着男主角站在血泊中,殊不知眼底流露出的心疼已经掩盖了原本的仇恨。
何冉演技很好,这是公认的事实。
在安翰捧她之前,她就很好。
孟慈拿了颗车厘子喂给裴沛:“那就不知道了,我股份卖了之后就不和这些人接触了。”
可能是车厘子有些酸,裴沛眉头微抖,“那怎么行?现在的社会就是要靠人脉生存,我长时间不回来,你爸那边的关系也早就断了,你等秋天入职了连个倚靠的都没有。”
孟慈自己吃了一颗车厘子,确实有些酸,她吐出核,说:“没事的妈,我的工作不用和客户打交道,做方案就可以。”
不同意孟慈的说法,裴沛还想女儿好好掰扯掰扯人情社会的关系往来就被一个电话劫了空档。
孟慈指指手机,飞快地跑到卧室,毕竟谁都不想听妈妈唠叨。
坐在飘窗上,孟慈接起电话。
“孟慈,你明天有时间吗?要不要出来吃个饭?”
“不太方便。”
丁昊自从那晚在爱丁堡找到孟慈之后,便三不五时地出现,想要和好的心思不言而喻。
“可是我还没说明天什么时候。”
“明天一天都有事。”孟慈的回应不带任何情绪。
窗外的石榴花含苞待放,红色的骨朵接连排列在枝头。
裴沛的这套房子在二楼,等到时机,都不用故意探,总有花会斜进来。
忽得想起丁昊大学时常来楼下接她出去玩,就站在树荫下,从绿叶片片,到白雪皑皑。
春风从窗户缝溜进来,恰好吹散孟慈心头的那片碎冰。
丁昊人很好。
有一年裴沛病了,孟慈自己请了假陪床照顾,丁昊自告奋勇地和孟慈换班,一米八多的个子就在连孟慈都翻身困难的陪护床上睡了小半个月。
和孟慈分手的时候,丁昊人也很好。
丁昊比孟慈大一届,毕业前就获得了公派留学的机会,并且还给孟慈制定了学习计划,让孟慈走和自己一样的路,还打动了裴沛,这也是孟慈出国读书的推助力之一。
但是那时的孟慈只想毕业了赶紧工作挣钱。
两个人的人生目标出现偏差。
丁昊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孟慈觉得这是白费力气,直接说了分手。
刚开始当然不容易,后来等丁昊出了国,拉黑屏蔽等手段一齐上,没人受得了冷暴力和单方面失恋。
面对电话那边的低姿态,也有可能是石榴花太过于香甜,孟慈口气软了些,“明天是我爸的忌日,我要和我妈一起。”
“叔叔?”
“生病去世了,所以不能和你吃饭。”
丁昊是个极贴心的人,顿了顿,扯了一通安慰人的话。
挂了电话后孟慈再次回到客厅,裴沛依旧津津有味地看何冉的剧,孟慈走到沙发坐下,侧躺在裴沛的膝盖上安静地一起看。
一直到更新的剧集全部追完,裴沛才可惜地说:“好想知道这个人死没死。”
孟慈飞快地调出付费观看的扫码页面。
“哎哎哎不用。”裴沛把遥控器抢过去点了退出,“是不是钱憋得啊你?这早晚都能看,干嘛非要花钱?每个月的会员费已经不少了。”
孟慈耸耸肩:“你不是想知道。”
屈起手指弹了孟慈一个脑崩儿,裴沛端着吃完的水果的碗盘进了厨房,孟慈揉了揉额头,不满意地跟在后面。
“你和丁昊又联系上了?”裴沛带着胶皮手套洗碗,头也没抬地问了一句。
刚刚丁昊打来电话的时候孟慈给裴沛看了一眼,没避。
正在切水果的孟慈顿了一下,把分成两半的苹果再改刀,切成四瓣放到一次性纸碟里用保险膜包好,然后嗯了一声。
裴沛洗完碗放到沥水台上,把手套也摘下来晾在一边,靠在孟慈身边给她递要切的东西,“这就是你不见我给你介绍的人的原因?”
之前裴沛让孟慈见的那位“相亲对象”,孟慈拖了很久才告诉裴沛算了吧。
孟慈接过橙子一刀两半:“不是因为他。”
随着孟慈的动作,挽在她耳后的头发掉了几缕下来。
裴沛看了一眼,把自己手腕上的皮筋褪下来,给孟慈简单扎了起来,“那孩子挺好的。”
“你记性还挺好。”
孟慈打趣地说裴沛还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老,几年前的人都能回忆起来。
似乎是要增加自己的存在感,丁昊的电话再次打过来,孟慈瞟了眼不远处的手机,没接。
裴沛看着继续切东西的孟慈,觉得自己姑娘哪里都好,就是在感情上过于被动,她得推孟慈一把。
“接电话去。”裴沛把孟慈手上的刀拿过来,把人挤到一旁。
孟慈的手愣在空中支着:“干嘛和我抢?”
“我也给我老公准备点东西,要不然他托梦骂我怎么办。”
菜刀落在切菜板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裴沛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孟慈,又催了两句,孟慈这才在水龙头下冲干净手拿起电话回拨。
“孟慈,我在你家楼下,拿了点东西,方便的话你下来一趟?”
“现在?”
“嗯,是不是睡了?刚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看你们家灯还亮着才打的电话,要是不方便的话你给我开下单元门,我放你们家门口,然后等我走了你再取也行。”
裴沛也听到了八九分内容,冲门口抬了抬下巴,示意孟慈下楼。
孟慈捂住听筒,小声和裴沛说:“十一点了。”
“你之前背着我十二点也下过楼,当我不知道啊?”裴沛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孟慈:“……”
年轻时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没必要翻出来讲。
第47章 第47章你的条件我不太满意……
孟慈穿着家居服就在裴沛的催促下下了楼,一直到电梯门关上孟慈才看到太过“朴素”的自己。
纯白色的棉麻质吊带裙没有任何裁剪,像个小号麻袋一样罩在身上,还有从家门口随便蹬的一双帆布鞋。
岁数是小了,但是怎么好像智商也跟着低了。
丁昊就在单元门对面的树下站着,和记忆里的老位置如出一辙。
他见到孟慈出现,老远地就开始笑,露出一边圆圆浅浅的酒窝。
“孟慈。”丁昊迎了几步,站在树荫的边界。
孟慈点点头,看着丁昊拎着两只牛皮纸袋。
丁昊没注意到孟慈在观察自己,只是在看清孟慈身上这件长裙的一瞬间觉得她应该会有些冷。
双肩一沉,丁昊身上的蓝色衬衣就到了孟慈身上。
“不好意思这么晚叫你下来。”丁昊将两边的衣襟合了合,才把刚刚放在脚边的纸袋拎起来,“我不知道都要准备什么,但是我家里老人去世的时候都准备这些,今天太晚了,好多东西都买不全,你将就用。”
孟慈扫了眼最上方的黄白颜色,大约是些祭奠用的东西。
“你千万收下,叔叔之前还请我吃过几次饭呢,我竟然都不知道这件事……”丁昊欲言又止,似乎怕牵扯到孟慈的情绪,声音越来越小。
“真不用。”孟慈说自己已经都准备好了。
丁昊却不退步,固执地让孟慈收下,拿过孟慈手里的门禁卡刷开单元门,连推带拉地把她推进电梯,还贴心的把纸袋放到电梯里按了关门键。
走的时候连衬衣都忘了拿。
“哎你……”孟慈连忙按下开门按键,但仍旧慢了一步。
“回头出来吃饭。”丁昊回过头摇摇手,又冲进夜色。
为了避免裴沛误会,孟慈在进家前特地把丁昊的衬衣脱了拿在手上,输入指纹进门,裴沛已经打包好要用的一系列物品。
孟慈把手里的纸袋递过去,说丁昊送来的。
裴沛接过,一袋是祭奠用的香灰纸币等物,另一袋则是小束的鲜花。
“明天会枯萎吗?”裴沛把鲜花掏出来,上面还有水珠。
孟慈走到卫生间洗手,顺便把衬衣扔到自己的卧室,声音传出来:“外面花坛里的不是都好好的?”
“那些有根。”裴沛有些嫌弃孟慈的常识储备程度,“这都被摘了。”
孟慈洗完手出来,走到裴沛旁边一起看,说:“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会养花。”
装花的纸袋子里还有一片阴影,孟慈伸手去拿掏,发现是一个白色信封,手指一捏能感受到明显的厚度。
裴沛瞄了一眼:“礼金?”
孟慈翻看了下信封的正反两面,没写什么字,点点头:“差不多。”
“他一个小辈又没成家给什么礼金。”裴沛说完几秒,突然补充问:“他没成家吧?”
谁们家老公会大半夜的给前女友送礼金和祭奠用的物品,孟慈懒得回答。
“感情他和你爸关系挺好?”裴沛把花放在阴凉通风处,又往上捎了点水。
孟慈想了想:“说我爸请他吃过几次饭。”
“我也请过啊。”
“你和他一个早就埋在地下的人争风吃醋?”
裴沛:“……”
因为一早就要上山,孟慈干脆抱着被子和裴沛一起睡。
“哎呦什么东西好冰!”裴沛原本都要睡着了,被突如其来的冷意激得醒了神。
孟慈不说话,只是把另一只脚也塞到裴沛的被窝,然后换来一声更大的好冰。
妈妈的被窝是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
就算她说冷,也不会把孟慈的脚踢出去,而是一边喊一边捂着,再反复说几句冬天一定要好好保暖,不然老了可要受罪……
听起来可能是恐吓和诅咒,但其实是没法和孟慈一起变老,所以放不下的关心。
手机闹铃响的时候,孟慈身边已经空了,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出去,裴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做好早餐放在桌子上,孟慈自觉地走到跟前吃完,裴沛也做完最后清点可以出发。
裴沛开车,孟慈坐在副驾驶,期间两人始终无话,一人沉默地看着面前的路,一人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景。
爸爸葬在京郊的墓园,因为爷爷奶奶还健在,因此不好往祖坟埋,只能暂且放在外面供人祭拜。
其实也就孟慈祭拜多些,毕竟孟擎就这么一个女儿,其他人不常过来。
要不是今年年初起来裴沛就念叨着自己总会梦到孟擎,她也不会走这一趟。
上香放花,倒酒摆菜。
裴沛和孟慈安静地等香一点一点的燃。
山间偶有鸟鸣,还有露水润泽叶草的味道。
美好的春景,但是孟慈却只觉沉重。
香在不知不觉中燃尽,孟慈先扶着裴沛起身,然后才跪好磕头,看了墓碑上的照片一眼,孟慈无故又想起见孟擎的最后一眼。
眼看着情绪又要陷入无底洞,孟慈甩甩头自救。
深吸一口气,说了句我下次再来看你,孟慈才起身离开。
裴沛已经走了很远,孟慈抬脚去追,刚迈出一步就眼前突然黑了一瞬,踉跄一步站住,孟慈手撑在膝盖上弓着身子调整,
过了几个呼吸,才从眩晕间缓了过来。
裴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墓园入口处。
忍住要回头的冲动,孟慈踩着裴沛离开的脚印,缓慢地离开。
回程的车是孟慈开的,因为她出来时裴沛已经坐在后座,一副疲惫模样,眼角的纹路仿佛都深了几寸。
随着太阳的升空,城市已经开始运转,返程碰上早高峰。
裴沛在后座睡着了,孟慈从后视镜看到裴沛抱着自己的胳膊,便把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些。
车流穿梭在各条马路,像是好久不用干涩了的牙膏,挤一点动一点,交警穿梭在其中,试图让四四方方的铁块变得有秩序,然后顺滑地流动到该去的地方。
红灯再次亮起,孟慈站在左转道上等待。
200秒的红灯等得人耐心全无,好在孟慈没什么事,不用上学不用上班,也就不会像身后的车子们一样,急得鸣笛不停。
对面的交警突然跑了起来,指挥车辆空出车道,孟慈把车载音乐调小,听到救护车的声音。
还没等到车道被彻底打通,孟慈就看到救护车灯已经在不远处闪烁。
红灯结束,黄灯亮起。
但是孟慈却无法转弯,为了给救护车让道,对面车道的车辆已经堆到孟慈的车前,交通规则在此刻要为生命让路。
好在大家都十分配合,一直到救护车驶离,交警才回神过来指挥交通。
孟慈被指挥着往外拐了一个车道,已经转过大半个车身,对面的车子也在缓缓后退,堵塞的结被打开。
由于一通混乱,孟慈前后左右的车都已经变了,孟慈通过后视镜检查左右,却在看到左后方车辆的时候被定了一瞬。
黑色车身,连号车牌,再熟悉不过的车子。
后知后觉的,孟慈抬头看看蓝底白字的路牌,才发现下个路口就是季曲的公司。
还没等孟慈因为愣神而憋在胸口的气喘上来,突如其来的冲撞就把孟慈的车子顶的晃了一下。
裴沛也醒了,问怎么了。
左右看了眼车身,孟慈才无奈地说:“被撞了。”
还没等孟慈下车交警就已经冲了过来,孟慈看了眼左右都被顶住的后车门,让裴沛安心呆着,自己下去处理。
那边事故中心的两位车主已经吵了起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反倒把交警晾在一边。
孟慈作为无辜受牵连的,站在一边准备拍照联系保险公司。
“你们还在这儿谈赔偿?看看人家小姑娘的车,就在旁边停着就被你们撞了。”交警终于插进嘴,指了指孟慈的方向。
大家在看到孟慈的车的瞬间明显都愣了一下,七位数的轿车。
“我旁边还有一辆。”孟慈联系完保险,发现人们都在看自己,顺势向旁边指了指。
孟慈说完走到交警旁边:“我准备报保险了,刚刚看了一眼也没什么大问题,撞我的车挪走我就走了。”
“不用赔偿?”交警看着明显的责任方向孟慈提出疑问。
孟慈摇头,说自己的车也很多年了,不需要赔偿。
“但是我撞的那辆……”孟慈没回头,冲着背后的方向指了指。
交警瞬间会意:“我去说吧,您没问题的话先上车就好了。”
于是孟慈毫不迟疑地上了车,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有些冰,指尖处甚至轻微地麻。
裴沛看着女儿紧绷的肩颈,问:“要不然我开吧?是不是吓到了?”
孟慈回过神:“嗯?我?”
裴沛点头,说孟慈的脸有些白,孟慈笑着否认,回过身说刚刚下去可能被吹到了有些冷。
伸手在孟慈的脸颊上捂了捂,裴沛说还真是,又让孟慈把双手也拿过来自己给她暖暖,不然不好开车。
还没等孟慈松开方向盘。车玻璃就被人敲响了。
“不用了妈,能走了。”
还以为是交警过来敲窗户,嘴角还挂着笑,孟慈一回头就对上了车窗外季曲的脸。
偏偏按着按钮的手指还忘了收力,连最后一层能够起隔绝作用的玻璃也逐渐下滑消失。
要是裴沛在正面,此时就会发现孟慈的脸比刚刚白了不止一倍。
季曲倒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模样,没有任何寒暄,直接问:“交警说报保险?”
可能是窗外的暖风打到孟慈脸上,她逐渐放松下来,点头:“嗯,我这边问题不大。”
季曲早就看到了孟慈的车,只不过他以为孟慈把车卖了,毕竟她走的时候把一切都处理的干干净净,公司股份全部卖出,数套房子也做了处理,没想到竟然把车留下了。
孟慈下车的时候只穿了件黑色衬衣,单薄的布料裹在身上,被风一吹就抖,腿上穿着黑色牛仔裤,衬得她纤细挺拔。
车窗摇下来之后,季曲看清孟慈毫无妆容的脸,她也没带任何首饰,素雅又干净。
等到孟慈回答完,季曲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和一旁的交警说自己也走保险。
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自己的车。
孟慈冲交警笑笑,摇上车窗,挂档踩油离开。
季曲的车和她的同时启动。
一辆直行,一辆向左,消失在车流中,陌生到无话可说。
“刚才那位……”
季曲的长相气质太过出众,也不怪裴沛有印象。
孟慈目不斜视地看着前车:“季曲。”
“你们还有联系?”
“没有,偶然碰到。”
孟慈和季曲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裴沛知道。
孟慈和季曲第二次在一起的时候,孟慈瞒着裴沛没说。
“但是他那年还来给我拜年了。”裴沛坐在后面回忆,“就我在皇后镇那年,他拎着好多东西来,喝了一杯茶就走了,说有事要做,我还以为你们和好了,你不好意思告诉我……哎呦!怎么了?”
一个急刹车,要不是有安全带裴沛早就一头撞在椅背上。
孟慈没回头,声音有些不稳:“有只小猫突然冲出来了。”
裴沛拍着自己的胸口:“没撞上吧?”
“没,跑了。”
“那就好那就好……”
双手握方向盘握得太紧,孟慈缓了口气,才启动车子。
回到小区不过十点,孟慈和裴沛停好车又出去买了些水果,溜达回家的时候刚好看到丁昊站在单元门口,穿着一身素净的灰。
裴沛嘴皮不动地说:“你捅了前男友窝了?”
“我疯了?”孟慈远远地冲丁昊笑笑。
“那就是你爸想看看他们?”
孟慈扭头看向裴沛,眼神里有杀气。
那边丁昊已经跑到两人身前接过母女手里的购物袋。
裴沛躲开孟慈的眼神,笑着问丁昊:“今天不上班啊?”
丁昊拎了满手,解释道:“我和朋友一起创业,偶尔出来半天不打紧。”
裴沛一边和丁昊交流一边给孟慈抛眼神,上个楼的功夫就把丁昊现在的情况摸了个遍。
把人送上楼后丁昊没多留,即使裴沛留他吃饭也笑着拒绝,说自己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没想到来晚了,孟慈和裴沛打早就去了墓园。
裴沛吃惊道:“你早上就来了?一直在下面等到现在?”
丁昊只是笑而不语,然后和母女俩告别离开。
因为起得太早,孟慈和裴沛
都补了个觉。
孟慈再睁眼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走出卧室时裴沛刚好煮了面,香气扑鼻。
母女俩一人吃了一大碗。
孟慈洗完碗后,又到了熟悉的观影时间。
裴沛终于知道了小师弟不是反派角色,而是因为爱上了何冉演的师姐,才因爱生恨。
一直到小师弟自杀,裴沛才感叹道:“你看看,非要捣乱,这么好的师姐,非要娶人家当老婆。”
孟慈依旧卧在裴沛膝盖上,说:“人家就是爱啊。”
“他又不是男主角,爱有什么用?”
“他又不知道他不是主角,勇敢追爱有什么错?”
过了几秒,裴沛把孟慈的头一推,翘起二郎腿不给孟慈靠了。
孟慈先是一愣,然后捂着闪了一下的脖子无语地说裴沛小孩子脾气。
裴沛在旁边嗑自己的瓜子,眼神都不给孟慈。
孟慈无奈,抓了只抱枕靠在沙发背上继续看剧。
“那你的男主角是丁昊呢,还是季曲呢?”裴沛嗑完手里的瓜子,冷不丁来了一句。
孟慈不在意道:“就非得从前男友里挑?”
“那前男友都是配角咯?”
一时间找不到话破解裴沛的大道理,孟慈没说话。
起身抓了一把新的瓜子,裴沛不紧不慢地说:“有一位男配角现在就在楼下站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得到你这位女主角的青睐。”
孟慈理了理抱枕的流苏:“谁啊?”
这次轮到裴沛不说话了。
孟慈干脆自己趴到玻璃上看,是丁昊,他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在和孟慈对视的第一时间就笑了,仿佛一直等待孟慈出现一样。
今晚下楼前孟慈穿了件外罩,顺便把丁昊的衬衣拿下来还给他,走到丁昊面前,孟慈递出衬衣问他怎么又来了。
丁昊接过,又还给孟慈一个袋子,透明的塑料袋包裹着草莓荔枝等物。
孟慈没接:“怎么老拿东西。”
丁昊说:“总不好空手里来。”
“什么事找我?”孟慈看着换了身西服的丁昊,一下子成熟不少。
样子成熟了,心思倒还是青涩模样。
丁昊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初恋滤镜,马上就要被消耗殆尽。
孟慈等了半响,抬头露出一个客气的笑,说:“以后别来了,都挺忙的……”
“我只是怕你需要。”丁昊在孟慈下完最后通牒的前一秒出口阻拦。
丁昊的眼睛很大,圆圆亮亮的,配上他毫无攻击力的柔和五官,谁看了都说不出重话。
“我只是觉得今天有些特殊。”他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断断续续地表达完整,“我不想让你自己呆着,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随叫随到。”
孟慈抬头看着丁昊,好像又回到青涩时期,心软了一下。
可能是月色温柔,可能是夜风凉爽,也有可能是孟慈懒了一下。
所以,被丁昊轻拥进怀里的时候,孟慈没拒绝。
拎着塑料袋回家的时候,裴沛已经回卧室了。
客厅的灯开着,孟慈把水果放进冰箱,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的卧室。
洗完澡躺下,突然收到裴沛发来的消息,明明人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孟慈撇撇嘴,转手拨过去一个视频通话,“干嘛啊还要开视频?”
“你干嘛啊这么近还要发信息。”裴沛在看书,鼻梁上挂着眼睛,黄色的台灯亮着,打在她的侧脸。
孟慈:“你看书的时候就把卧室的灯打开,光用台灯对眼睛不好。”
裴沛:“你晚上玩手机怎么不把灯打开?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
母女两个,半斤八两。
孟慈嘴上不认输:“那你给我发消息干嘛?什么丁昊还蛮不错的,条件也好。”
仿佛早就预判到孟慈要说什么,裴沛立马抛出一长串道理:“那我不是为了你着想,你现在又不愿意去认识新的人,说什么懒得再从自我介绍开始和异□□代自己,那丁昊多好,知根知底的,也不用你再自我介绍,多合适。”
按着手机侧面的音量键调低几下,孟慈打断裴沛:“要你这么说的话季曲不也合适?”
裴沛眨眨眼:“所以你想和季曲复合?那你得和人家丁昊说清楚啊,可不能搞那种吃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的事,要遭报应的!”
孟慈几次想反驳,却插不上嘴,于是干脆挂了视频。
没几秒,裴沛就从卧室门口冲了进来,一把拉开孟慈头上的被子,继续开始讲道理。
“妈求求你了,我困了我想睡觉。”
“是你大半夜的给我发视频,还说出这么危险的话,这不行的呀,我可不能看着我女儿走歪……”
“妈妈妈!我谁都不和好,我明天就去找我的男主角。”
“去哪找?那是你说找就能找见的?”
“不用管我去哪找,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回来。”
“欲速则不达,你这样的心态要出大事的呀,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回新西兰……”
有赖于裴沛的一系列睡前故事和哲学道理,孟慈成功地在孟慈见到了自己的男主角,他坐在阴影里,看不清脸,而孟慈则兴致勃勃地介绍自己,从姓名身高体重,到性格学历家庭。
喋喋不休地说了半个小时,梦里的孟慈都觉得喉咙发干,偏偏面前的杯子里没有水。
正无奈叹气时,对面那人把自己的杯子推了过来。
道谢的话刚说了一半,孟慈拿着杯子感激地看着对面的季曲,晃了神。
他说:“不好意思,你的条件我不太满意,今天这顿饭算我的。”
然后起身离开。
第48章 第48章两个当事人同样平静……
孟擎忌日过后,裴沛又和孟慈待了一周左右才离开,到后来几天钱杰几乎每天四五个电话的打,一会儿找不到碗盘,一会儿找不到翻土的园艺工具。
连孟慈都看出来钱杰是想裴沛了。
去送机的时候丁昊也跟着,帮裴沛办好托运,又准备了晕机贴、蒸汽眼罩等物,细心周到。
裴沛和孟慈只管坐着休息。
裴沛看着忙前忙后的丁昊心下不免倍感妥帖,感叹道:“我要是你就考虑他一下。”
孟慈低头玩小程序上自带的贪吃蛇,彩色的蛇身已经是页面上最粗的,“可惜了,你又不是我。”
“你这孩子,和你说正事呢!”裴沛碰了下孟慈的胳膊,蛇头撞壁。
孟慈轻车熟路地打开小广告等待复活。
“你妹妹下个月都要结婚了。”裴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孟慈。
“我知道,机票都定好了。”小广告的观看机制需要页面滑动,孟慈单手拿着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时不时地滑动一下。
裴沛抱怨道:“你再晚两年结婚我就真发福了,连好看的旗袍都穿不了。”
“怎么可能,你看起来和我姐一样,我一定给你做一身最漂亮的旗袍啊。”孟慈笑着安抚要炸毛的裴沛。
裴沛还想说什么,丁昊刚好捧着咖啡过来,给母女俩分别递了一杯。
所以直到裴沛消失在安检口,都没能如愿地再对孟慈进行“再教育”。
在返程的路上,孟慈收到裴沛发来的一长串文字,大致扫了眼,孟慈按灭屏幕,没放在心上。
丁昊用余光瞥到看着车窗外发呆的孟慈,伸手把音乐的音量调大了几分。
察觉到丁昊的举动,孟慈没说什么,她看着天空上偶尔划过的飞机白线,默默许了平安。
一路无言。
直到车子停下,孟慈才回过神,解开安全带和丁昊道谢下车。
裴沛走之后孟慈打算回自己的房子住,行李早就收好放到了自己的车里。
在车库里找到自己的车后,孟慈才发现上次的刮痕还没来及处理。
给4S店提前打了电话,经理一听是孟慈,便说随时过来就可以,他一直在店里。
孟慈挂了电话便打开导航输入地址,以前车子的保养工作都是孙谦在做,这还是孟慈第一次自己过去。
到了之后经理让修理师傅去检
查车子,把孟慈迎到VIP室喝茶休息,顺便给她递上新款车子的广告。
孟慈没有购买欲望,简单翻了翻便把册子放回原位,端起柠檬红茶喝了几口,中和的不算好的涩感明显地充斥在唇齿间。
探过托盘上的薄荷糖拆开包装吃了一粒,凉爽感直冲脑仁。
孟慈用舌尖把糖块推到齿侧,脸颊鼓起一个小小的包。
车辆检查的时间要比孟慈预计的长不少,原本以为晚饭前就能结束,但是经理说车子除了表面的磕碰,内里也受到了撞击,接下来就是一堆孟慈听不太懂的词汇。
总而言之就是这辆车孟慈今天是开不走了。
拜托经理把行李从后备箱取出来,孟慈打算叫车离开。
还没等经理折返,孟慈又偶遇熟人。
“孟慈?”赵一辰刚好从4S店门口进来,换掉了他那一身玩世不恭的公子哥行头,头发也规规矩矩地整理好,到底是要成家了,连心都收了几分。
孟慈指了指自己的车:“修车。”
“哦,还没修啊,季曲哥早就扔来重新喷漆了,你也是能拖。”
怪不得赵一辰看到自己的时候惊喜多于惊讶,原来是一早就知道了消息。
“最近有点忙。”孟慈接过行李箱。
经理扫到孟慈手机的叫车页面,贴心地说:“我安排员工送您一趟,现在晚高峰,估计短时间内您不好叫车。”
孟慈又加了个红包,说再等等。
旁边的赵一辰见状立马说:“晚上有事吗?没事吃个饭呗,安娜正好也在。”
“不用了。”孟慈想都没想就拒绝,说自己晚上还有约。
这是真的,为了感谢丁昊最近的照顾,孟慈答应了和他吃饭。
说曹操曹操就到,丁昊的电话打过来,问孟慈收拾的怎么样,需不需要自己去接。
目光在赵一辰期待的脸上闪了一下,孟慈当然选择丁昊。
“我车短时间修不好,方便的话能来接我一下吗?”
丁昊自然乐意,孟慈报出地址后丁昊还说巧了,4S店和饭店的距离不远,让孟慈安心在店里等着,他大约半个小时就到。
挂了电话,孟慈冲赵一辰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下次吧。
赵一辰也没强求,毕竟他也不能把人绑着不是,便顺势问:“接你的人多会过来?”
孟慈收起手机:“他说差不多半个小时。”
赵一辰笑:“那正好陪我看看车,订了大半年了,刚回来。”
孟慈拒绝:“我又不懂车。”
“你就看看好不好看。”赵一辰已经把孟慈手里的拉杆抢出来又推给站在一旁的经理,“我送安娜的礼物,你们玩得好,眼光肯定也差不多。”
走到后面存车的仓库,一辆银色的跑车正大喇喇地放在当中间,好不阔气。
赵一辰走到车子旁边细看:“怎么样?”
“很酷。”孟慈给出评价。
“那你说安娜会喜欢吗?”赵一辰坐进驾驶位,头从窗户探出来问。
孟慈迟疑几秒:“会吧,她一直喜欢这种亮闪闪的东西。”
赵一辰得到肯定,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两人看完车回到休息室等待,孟慈是在等丁昊,赵一辰车也看完了,不知道在等什么。
孟慈要了瓶冰气泡水,小口小口地喝。
赵一辰一边观察孟慈一边回忆,自己前两天吃完碰到季曲,发现他换了代步工具,随便问了一嘴,却意外听到了孟慈的名字。
要知道,孟慈消失后,季曲甚至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当时消息瞒得严,自己等人听到动静的时候季曲已经痊愈出院了。
在饭局上,大家看到瘦了不少的季曲,面面相觑,没人敢问。
后来有一家外地的合作方,不知道孟慈已经离开的事情,在饭桌上问季曲怎么没带女朋友来,听说两人好事将近,有没有机会来喝一杯喜酒。
就这一句,让包厢彻底噤了声,静到赵一辰甚至能听到身旁胡志的心跳。
大家都在偷偷打量主位上的季曲。
即使清瘦不少,他也依旧保有沉稳与高姿态。
肩膀处的骨头似乎要撑破衬衣刺出来,手臂上更加线条分明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牵动,眼皮漫不经心地垂着,似乎在细细观察杯中的酒。
扔下鱼雷的那位察觉出什么不对,想要找补,但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嘴皮子开了又合,脸要憋成猪肝色。
就当众人以为季曲濒临愤怒边缘时,却听到主位上的人轻笑一声,快到耳朵捕捉不到声音的轨迹。
他把酒杯放回绒布桌面,给自己点了支烟,袅袅轻烟笼罩住他的五官,磕掉一截烟灰,他不在意道:“前段时分了。”
“喜酒恐怕是吃不上了。”
至此以后,大家默契地不再在季曲面前提孟慈这个人。
但是没想到,这个名字会被季曲自己提起。
赵一辰回忆着季曲当时的状态,他极自然地说前几天在路上被孟慈蹭了一下,原装漆需要从国外采买定制,干脆就扔到厂子里把保养一起做了。
季曲离开后赵一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孟慈不是跑到国外继续读书了,怎么还能蹭了季曲的车。
直到现在,赵一辰才敢确定自己那天不是喝高导致的耳误。
两个当事人同样平静,倒显得他们这些旁观者像倾注了过多感情的观众。
“我们的请帖收到了吗?安娜特地找梁漠要的地址。”赵一辰靠在沙发上,偷偷用手机拍了张孟慈的照片。
本来想发给置顶的安娜,结果手一抖,发到了下面的小群,等到他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撤回了,偏偏季曲也在群里。
孟慈刚想回答,就看到赵一辰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白又变红,像特效一样。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孟慈往前支了些,看到赵一辰的额角甚至流了汗。
赵一辰把手机装到口袋里,声音有些慌乱,“嗯?我?没事,有点热可能,这儿的空调不怎么好。”
看着坐立难安的赵一辰,孟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也懒得知道。
简单说了下自己也是前两天刚刚收到请帖,但是秋天的时候自己会入职,到时候不确定能不能赶来。
赵一辰已经失了心态,根本听不进孟慈在说什么。
口袋的手机一震不震,要知道,平常大家可是时不时地就会闲聊几句,看着手表上空空如也的信息栏,赵一辰心里默念真是完蛋了。
丁昊踩着半个小时的尾巴进店,孟慈看到他发来的消息的同时从沙发上起身,和赵一辰说了再见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出了门。
丁昊下午开了个会,还穿着衬衣没来及换,他站在大厅中央,看到孟慈的同时立马换上微笑,自觉地接过行李箱,同时递给孟慈一个纸袋。
孟慈已经收到了许多不同的礼物,问:“又是什么?”
丁昊说:“下午开会公司的小姑娘们点的泡芙,我记得你也喜欢。”
透明盒里分别是草莓和巧克力口味的颜色。
“谢谢。”都是孟慈喜欢的口味,丁昊是很用心。
俊男美女上演纯爱情节自然引人注目,偏偏有煞风景的撞进来。
赵一辰在孟慈离开后终于收到一条回信,还是季曲的,让他明天搞点邓姚的签名专辑送过来,合作方的女儿是邓姚的粉丝,赵一辰立马回了好。
其他兄弟们仿佛心电感应般在下面接龙说自己也想要点,孟慈的照片被默契地顶出聊天界面。
赵一辰的心终于跌回肚子。
想起来刚刚要来接孟慈的好像是个男人,抑制不住的好奇心驱使他三两步地赶了出去。
“呦!丁总?”赵一辰远远看着就觉得熟悉,没想到到了跟前还真是熟人。
丁昊和孟慈同时看过来,默契的动作像是一对。
“赵总,好巧。”丁昊看了孟慈一眼,没在她那体会到什么负面的东西,才伸手与赵一辰相握。
丁昊的公司主做互联网,本来公司的注册地在上海,因为今年的政策支持才迁到北城。
赵一辰也是前段时间在饭局上和丁昊打了照面,自己家的娱乐产业少不得和互联网打交道,便自然地交换了联系方式。
孟慈见两人认识,刚好,省得她在中间反复介绍。
“你们认识啊?”赵一辰看看孟慈又看看丁昊,疑惑道。
丁昊见孟慈没有社交的意图,自己出声解答:“大学同学。”
简单寒暄几句,丁昊和孟慈便先离开,赵一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手疾眼快地拍下照片发给安娜,发送前还再三确认,可不能再发错了。
没几秒安娜的电话就拨了回来:“你见到孟慈了”
赵一辰回到自己的车前:“对啊,好像回来蛮久了。”
安娜也听说了孟慈的消息:“她旁边那人谁啊?”
“前段时间和咱
们一起吃饭的丁总,丁昊你记得吗?”赵一辰补充道:“他们是大学同学。”
“丁总我倒是记得。”安娜说完停顿了一下,“等等大学同学?”
“对啊老婆…”
“我靠!”安娜终于想起来一些,“那不是孟慈前男友吗?”
赵一辰否认:“孟慈前男友是季曲哥呀老婆。”
“不是!”安娜抢过话语权,“这是季曲之前那个,孟慈初恋!”
刚掉回肚子里的心再次悬起来,赵一辰看着丁昊的车尾,突然开始后悔今天来给安娜看车。
“老婆”
“干嘛?”
“这事我要告诉季曲哥吗?”
安娜罕见的安静下来,夫妻俩就这么在手机两端浪费时间,过了良久,安娜才说自己饿了,先吃饭吧,赵一辰说好。
一日三餐,吃饭要紧。
赵一辰先接上安娜才开车去往饭店,两个人一路上的话题都围绕孟慈展开,等到了地方还没商量要不要告诉季曲。
安娜持不说的意见:“我觉得用不着,毕竟都是过去式。”
赵一辰觉得要说:“我都把照片发群里了,大家都知道我今天下午见到孟慈了,只要是后续有什么事,不得找我头上?”
安娜嫌弃地看了赵一辰一眼:“你就说是别人发给你的不就成了。”
“谁?哪个别人?”赵一辰停好车后反驳了一句。
“你管他呢,咬死不承认不就得了。”
“季曲哥可是人精,这根本骗不了他,后面被知道了我不得被吊起来打。”
“那总比现在死好吧?”安娜解开安全带看了赵一辰一眼,灵魂发问,“他现在和他妈一年能见几次?”
也是,就连华婉都被迫承受季曲的冷暴力到现在,何况自己,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先保命要紧。
夫妻俩达成一致,愉快地下了车。
但是,天公不作美,赵一辰订的饭店是家新开的江南小馆,每天只接待预定的客人。
包厢围池而列,轩窗一开,能绰约看到隔壁的人影。
好巧不巧,安娜和孟慈打了个照面。
安娜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开心激动还是暗淬倒霉。
但是在接收到孟慈的柔柔一笑时,她立马抛弃了冻在一旁的赵一辰,立马站起来冲到隔壁包厢:“慈慈宝贝!好久不见!”
第49章 第49章“听说你要结婚了?”……
表妹的婚礼地点定在圣托里尼,是她从小就梦想的结婚地点。
孟慈和裴沛提前一周就到了,母女俩在周边游玩了一番,婚礼当天,俨然已经对这个小岛熟的不得了。
丁昊昨晚也抵达,孟慈和丁昊恋爱时期带着表妹吃过几次饭,知道丁昊开始重新追表姐,表妹自然乐得当一次月老。
在宾客合影环节,表妹特地招呼丁昊一起,裴沛也笑眯眯的,孟慈自然不会煞风景。
因此这张合照当天晚上就出现在了丁昊的朋友圈里。
赵一辰刷到照片的时候正好在玩牌,安娜看他手气不好便把人推到一边说给他缓缓运气,正坐在牌桌上大杀四方。
季曲也在牌桌上,一脸兴致缺缺,懒得回家给华婉庆生,便说薄娴喝多了要他过来接。
安娜那边刚碰了一只牌,赵一辰突然爆了句脏话,把全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你喊什么喊?有病?”安娜被吓的一激灵。
赵一辰还在震惊中,安娜抢过他的手机,看了一眼,看了两眼,不敢置信的又看了第三眼,才憋出一句:“什么情况啊?”
上次吃饭的时候,安娜趁孟慈去洗手间旁敲侧击地问丁昊是不是在追孟慈。其实也不用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丁昊的殷勤太过直白。
丁昊说是,安娜心里当下就有了数,毕竟初恋滤镜对每个女生来说都很难打碎。
再加上刚刚自己话里话外抱怨婚姻的时候,孟慈也提到裴沛总是催自己成家。
“这是要成了?”赵一辰看着照片不敢确定地问。
安娜思索几秒:“差不离,这不是亲友合照环节?谁没事让朋友进来?”
两人谈话间全然没注意到对面的季曲,倒是薄娴撇了季曲一眼,不热不冷地说:“那不是挺好的,结了婚家里放心。”
季曲抬手从旁边叫了一个人替自己打牌,从桌上拿了包烟去了阳台。
安娜怼怼赵一辰:“你去看看?”
赵一辰摇头:“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几番眼色交换,还是薄娴起身主动去了阳台。
夜风猎猎,季曲倚着栏杆,衬衣被风蓄满,额前的发也被吹乱。
“怎么不玩了?”薄娴靠着栏杆问。
季曲叼着烟,脸隐在黑夜,语调懒散:“没意思。”
薄娴笑笑:“怎么?听不得前女友的新恋情?我看沈小姐结婚的时候你包了挺大一个红包啊。”
季曲也笑了下:“少贫。”
一根烟燃尽,季曲准备点第二根,薄娴伸手拦住,说呛。
季曲侧过脸思考几秒:“那你进屋?”
又来了,这幅烂德行。
薄娴掏出手机翻了一张照片给季曲看。
“谁啊?”
“我妈的学生。”薄娴说自己明天要去和这个人吃饭。
季曲挑眉:“相亲?”
薄娴没否认:“以后不能给你当挡箭牌了。”
本想问薄娴何必走相亲这条路,后来一思量,薄娴和自己同年生日,倒是也该步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挺好的。”季曲捏着手里的烟,目光落在薄娴平静的脸颊,“多看看,万一喜欢呢。”
“我喜欢就有用啊?万一人家没看上我怎么办?”薄娴按灭手机,黑暗再次袭来。
季曲笑笑:“谁能看不上你啊?从小到大你的追求者能排到近郊不过分吧。”
薄娴嘶了一声,又扳着指头数了数,过了一会儿才煞有其事地说:“你记错了吧?怎么不得到上海?”
“你说李港啊?”
“去你的。”薄娴在季曲后背拍了一掌,用了实打实的力。
季曲被她拍笑了。
两个人又你来我往地互相找了几句茬,直到安娜在里面叫人,说要整节目才停下。
季曲让薄娴先去,自己还要抽根烟。
薄娴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季曲的火机已经亮起,照亮他眉眼,察觉到薄娴返回,他没着急点火,咬着烟挑眉。
“最后一次机会啊,没有下一次了。”薄娴穿了件粉色的连衣裙,衬得她一如十八少女模样。
季曲笑笑,拿掉嘴上的烟,伸出手在薄娴的肩膀上拍拍,说:“结婚的时候我给你添的嫁妆一定比李港多。”
百转千回,从孩童到青少年,再到成年,薄娴终于放下了最后一点惦念,季曲的长相没怎么变,从小到大,变化的只有越来越薄的皮肉,裹着内里锋利的骨。
对视几息,薄娴笑得释怀,“先走啦,明天早上还有会。”
季曲点头,然后自顾自地转身点燃烟草,借助尼古丁和少有的安静让困于身体的灵魂自由一会儿。
第二天赵一辰约了大家试菜,季曲因为有工作安排便让孙谦代替自己去,没想到孙谦下午回来时还拿了一堆产品册。
季曲扫了一眼,问:“你把人家菜单拿回来了?”
孙谦摇头,把东西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然后开始找季曲需要的文件,“赵总拿了一堆礼服的样片,让我们帮忙选选。”
季曲记得赵一辰和安娜的婚礼就在半个月后,竟然还没定下礼服款式,孙谦把文件交给季曲,说新郎新娘意见相悖,因此叫朋友们投票选择。
拿到需要的文件,季曲说这倒是好方法,反正
婚礼也是给别人看的。
晚上陈昱通安排了饭局,他的女儿也准备订婚,因此叫了两个孩子给大家看看。
陈昱通跟了自己不少年,尽心尽力,季曲不好推迟,只能赴宴,把孙谦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小朋友,便找了借口离开。
饭店离季曲的住处不算远,天气又好,季曲便准备自己走走回家,顺便散散酒气。
等红绿灯的间隙,季曲被身旁橱窗里的婚纱吸引了注意,白色的裙摆层层叠叠地落在地毯上,无数灯光打在缀着钻的裙身上,和安娜的那件有些像。
可能是有些专注,季曲连旁边多了位人都不知道。
销售看着季曲浑身上下的穿搭就知道来了条大鱼:“先生?先生您要进店看看吗?是在筹备婚礼吗?”
季曲回神,看着身边的销售摇头:“不用了。”
常见的拒绝话术,销售显然受过专业训练,面不改色地说:“我们家的礼服都是法国空运回来的,款式都非常新颖,您喜欢哪种?您爱人喜欢哪种?或者您爱人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上身试试。”
销售摆出职业微笑,把手里一早准备好的宣传册塞到季曲怀里,说这是当季新款,可以看看,以后总有需要,又送上自己的名片。
季曲拒绝的话突然停在嘴边,他被问了个懵,手里的纸张大小有限,拢共也就十几种,但是孟慈喜欢哪种,他真的选不出来,毕竟他确实没和孟慈谈论过类似话题。
而后几秒,季曲又被自己思考蠢笑,后知后觉的,一提到爱人,他怎么就自动把孟慈对号入坐。
街角的灯绿了,季曲随着人流穿过马路,踩着再熟悉不过的砖石,消失在夜里-
孟慈正式上岗前还要去参加安娜的结婚典礼。
原本赵一辰也给丁昊下了请帖,但是丁昊恰巧要出差,并且还十分重要,只能让孟慈多带一份礼金到场。
赵一辰自然不介意,毕竟季曲也会到场,他可不想好好的结婚典礼变成“战场”。
新人入场前,是宾客们的自由活动时间。
草坪上摆满装饰,孟慈在礼金台把自己和丁昊的红包送上,便进场找了处偏僻的位置坐下。
昨晚下过雨,草地被浸泡地发软,随着孟慈的落座凳脚有些下陷,凳子小幅度的晃动一下。
孟慈双手刚扶上座位,就感觉到椅背被人扶了一把,然后恢复平稳。
季曲扶稳椅子后,绕到孟慈的旁边坐下,再自然不过。
“谢谢。”孟慈侧过脸看了季曲一眼。
季曲微微颔首,说不客气。
最礼貌的用语,竟然也会出现在两人之间。
季曲看着远处的礼台,先打破安静,像是旧友再见般老套,问:“最近怎么样?”
嗓子无端的有些涩,孟慈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鲜花手带,是在场女客都有的装饰品,她说:“还不错,顺利毕业了,也找到了工作。”
季曲点头,转着指根处的戒指,“我也不错,没什么变化。”
服务生端来托盘,孟慈取了支纯净水,季曲则是香槟。
饮了半杯,季曲换了坐姿,交叠的双腿换了上下,连带着人也侧向孟慈几分,他的眼神回到孟慈身上,她依旧微垂着脸。
季曲问得突然:“要结婚了?”
“什么?”孟慈被问的一懵,下意识地反问。
季曲的手搭在前面的椅背上,看着孟慈:“听说你要结婚了?”
“听谁说的?”孟慈感受到季曲的目光炙热,这才抬起头。
季曲没什么笑意:“道听途说。”
孟慈笑着摇头:“所以算不得真。”
“反正今年不可能。”孟慈补充道,“我妈找人看了,说我今年结婚不好。”
那就是真的要结婚,季曲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没露出什么。
“有好消息的话……”孟慈笑笑,“应该也不会通知你。”
“应该的。”季曲故作潇洒地点头,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前男友出现在婚礼现场。
话题戛然而止,不一会儿,薄娴也到了,季曲看到人,起身整了整外套。
“先走了。”
“好。”
孟慈没起身,余光看到季曲向薄娴走去,两个人又并肩离开。
婚礼仪式按时进行,安东升笑的眼睛都要没了。
看着他斑白的两鬓,孟慈不由地想到安翰,目光落在不远的何冉身上,她也在微笑鼓掌,对上孟慈的视线,微微颔首示意。
到了扔捧花的环节,安娜破天荒的说了一堆吉祥话。
目光分别在台下的孟慈、何冉、邓姚、李港、季曲、薄娴身上转了又转。
孟慈没有抢花的意愿,自然往后站。
随着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捧花竟然到了季曲的怀里,现在场上众人都怔了一瞬。
安娜反应快,拿着麦克风说反正季曲也没打算结婚,给他也是浪费,要拿回来重新抛一次。
大家纷纷应和,司仪见状便也走到季曲身边,等着拿花。
“这花就应该给我们孟慈……或者给薄总也行,你留着没有用。”安娜的声音还在持续不断地传过来。
孟慈没关心这边,她看到安娜的姨妈穿了件极合身的旗袍,突然想起来裴沛的生日要到了,刚好送她一件,便主动和安娜的姨妈搭话,想着打听打听。
“哎哎哎!孟慈干嘛呢?怎么不来抢花?缠着我姨妈干嘛?”安娜一出声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引了过来。
孟慈和姨妈要到了裁缝铺的联系方式,才笑着往前走,指了指姨妈身上的礼服,又晃晃手里的手机。
安娜笑着说那看来孟慈也用不着这束花了,毕竟都已经在看长辈的礼服了。
孟慈笑笑,没多解释,毕竟隔着这么远,喊起话来多费嗓子。
“行吧行吧,那你就别抢了,把机会留给需要的人好了。”安娜摆摆手,“季总?什么情况赶紧把花给我呀!”
季曲的视线也从孟慈身上收回来。
她今天穿了条白色的短礼服,是婚礼的统一要求,头发束在脑后,搭配一套珍珠饰品。
他不由自主地突然想到前段时间橱窗里的缎面婚纱,孟慈穿上一定好看。
出人意料的,季曲没把捧花交出去,而是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
赵一辰傻了眼:“不是哥,你自己留着?”
谁都知道季曲和华婉闹翻了,别说婚姻,连女伴都消失在季曲的生活中。
季曲点头,回答了赵一辰的提问。
安娜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次:“哥你也想结婚?”
“想啊。”季曲看着鲜红的玫瑰,“当然想。”
场上因为季曲的话陷入安静,又进入高潮。
只有身旁的薄娴似是明了地笑了一下,看着不远处的孟慈,又看看被李港勾住脖子质问是不是有了对象的季曲,薄娴心下一片了然。
第50章 第50章眼里有些没处理好的愕然……
安娜姨妈推荐的裁缝铺子在上海,孟慈预约好后特地过去一趟,丁昊主动作陪。
孟慈闲来无事,在机场准备返航北城时突然在手机上刷到邻市有非遗展,又想起方萤说的变成打工人后可就在没什么长假期可供消遣,便突如其来地改签了目的地,两人又玩了快一周才返程。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消息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两人好事将近。
不仅一起给家人订做了礼服,还在周边考察了一番合适的结婚地点。
这也是为什么要给长辈定旗袍的原因,孟慈和丁昊打算在南方办婚礼。
等到安娜等人听说的时候,这传闻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安娜坐在沙发上问赵一辰她怎么不记得孟慈喜欢江南风格。
赵一辰更是迷糊,只是说自己也没听说,不过丁昊回上海了是真的。
“我还是不敢相信。”安娜拿着赵一辰刚刚剥好的松子思索,好一会儿才吃一颗。
赵一辰用湿巾擦擦手,便从沙发上起身穿衣服准备离开。
安娜这才回神:“你晚上和季曲哥一个局?”
结了婚之后,安娜也习惯随着赵一辰喊季曲为哥。
“哥不去,季老爷子又不舒服,他要回家。”赵一辰穿好衣服又走回沙发前亲了下安娜的脸颊。
当然惹来安娜的一拳暴击,赵一辰笑嘻嘻的喊疼,倒也没躲。
安娜把手心里剩下的松子仁塞了几颗给赵一辰:“咱们用不用去看看?”
赵一辰嚼了嚼:“等两天吧,等我打听清楚。”
“季老爷子最近一年都进了多少次医院了,到底哪
不好啊?”
“不知道,季家消息瞒的严,季澈哥也一年四季不在家,季曲哥又和他妈搞成那样,现在我小姨都不敢去老宅溜达问好。”
安娜点点头:“那你记得问问季曲哥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反正咱们也没什么大事。”
“行。”赵一辰应下。
季曲到医院的时候外面刚好开始下雨,肩膀上落了些雨滴,等到走到病房前,那些雨滴已经氲进外套,变成潮湿的汽压在肩膀上。
季亮鸿还在昏迷,季荣宝守在床前,华婉也在,只不过已经在旁边的沙发上睡着了。
见季曲进来,季荣宝伸手指指洗漱间,示意自己要离开,季曲点头。
走到病床前看了看季亮鸿,老爷子瘦了不少,两颊的颧骨高高地突出来,活像座嶙峋的山。
氧气面罩的带子有些勒脸,季曲伸手轻轻地调整几下,露出已经被压红的皮肤,因为岁数过大而深凹且难以回弹。
静静地看了季亮鸿一会儿,季曲才离开病床,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一旁,走到沙发前取了件毛毯盖在华婉身上,才走进洗漱间帮季荣宝摆弄毛巾。
一层木板把病房隔成两个空间。
季荣宝接了盆温水,往里泡了点草药,又把毛巾浸在里面,掐着手表等时间。
看着季曲进来,她小声说:“你一会儿走时候顺便把你妈带走,让她回家睡,这儿有我呢。”
季曲挽起衣袖,又加了一块毛巾在水盆里,说:“我一会儿让司机来接她。”
“你就不能送送?”季荣宝对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保有不屑态度。
季曲眼皮都不抬,用温度计量量水温,然后又往里面兑了点热水,再拿温度计试一次,直到到达要求温度才停。
季荣宝叹了口气:“你说你和你妈闹这么僵干嘛?顺着她几分会死啊?”
“你怎么不和你前夫复婚?要是你复婚的话估计爷爷现在立马就能睁眼。”季曲回怼道。
“你……”季荣宝语滞,“你和我比干嘛?我多大你多大?”
“你大不应该更懂事?”季曲看了眼时间,端着水盆走出洗漱间,准备给季亮鸿擦身子。
季荣宝被怼的无奈,却也说不出个什么。
自从孟慈离开之后,季曲就变成这幅六亲不认的模样,和华婉生气不说,连带着整个季家的人都见不上季曲几面。
浸泡了药水的毛巾不算好闻,季荣宝每天都得带上口罩才能操作,只有季曲,能面不改色地进行手里的动作。
季荣宝负责上半身,季曲负责下半身,两个人各司其职,互不打扰。
擦到一半,季荣宝突然想起来药包要用完了,小声安顿季曲再去拿些,季曲点头。
季荣宝又说:“你到时候带着薄娴一起去,我前两天见她的时候她好像也脸色不太好,去调理调理。”
季曲仔细地擦过老爷子的每一寸肌肤:“用不着,她那是相亲相的。”
“那小姑娘也要结婚啦?”季荣宝有些惊讶。
这些小朋友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说实话大人们也存了些要把薄娴给季曲娶回来做媳妇的想法,但是长大之后两个人属实没什么缘分,就也作罢了。
但是孩子们纷纷到了要结婚的年纪,季荣宝难免感叹几分,“她怎么也要结婚了,小时候那么小一个小人,长得像洋娃娃似的,我可没少给她编辫子。”
季曲手里的毛巾有些干了:“你都结了又离了,怎么人家不能结?”
季荣宝瞪着季曲:“能不能好好聊天?”
季曲已经擦完一条腿,点头示意季荣宝继续。
季荣宝撇撇嘴:“李港呢?他结吗?”
季曲想了想:“明年吧,他家老人去了还没到三年,带着孝呢。”
“哦,那是得等等。”季荣宝突然想到什么,往季曲身边靠了靠,一副严肃又不认真的算命先生模样。
指了指季亮鸿,才附到季曲耳边悄悄说:“你要是有合适的就赶快,要不然……”
季曲是个极孝顺的人,一般是不会对长辈出手的,但是对于失格失分的长辈,他出手可以说是快狠准。
“啪”的一声响,清脆悦耳,华婉都被吵醒了。
季荣宝捂着额头低声喊痛,双眼顿时含满了泪,季曲还是专注在擦身这项工作上,一个眼神都没分出去。
华婉拿开身上的毛毯,走到病床前问怎么了。
季荣宝当然不会说自己因为乱说话被侄子弹了个脑崩的丢人故事,只是说自己不小心撞到头了。
看着季荣宝迅速红起来的额头,华婉找护士要了个冰袋,让季荣宝先敷着,别后期再发肿。
这边折腾着,季曲那边已经完工,给季亮鸿盖好被子又掖紧被角,季曲捞起自己的外套准备离开。
华婉看到自己儿子要走,连忙跟了出去。
季曲的腿脚快,华婉来不及追就看到人消失在走廊尽头,公共空间也没法大声喊,只能看着难得一见的儿子再次离开。
回到病房,季荣宝正站在窗户上朝外看,华婉也走上去也季荣宝并排。
“季曲近几年瘦了好多。”季荣宝看着季曲孤身一人走进雨夜。
华婉看着,没说话。
季荣宝轻飘飘地开口:“那小姑娘我见过一次,挺好的。”
华婉依旧没说话。
“薄娴也在相亲,李港估计也快了,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就咱们家的落了单。”季荣宝有些遗憾,“这孩子啊,姻缘路有些坎坷,随我了。”
直到季曲上了车,华婉才开口:“别吧,我可不想他结了婚又离婚。”
季荣宝:“……”
得,母子一个样,都不会好好聊天-
孟慈这段时间又开始脱发,可能是因为换了水土,也有可能是工作前的焦躁渐长。
一洗头发就一把一把地掉,终于掉到自己都开始害怕,终于开始翻之前治疗的方子。
大学毕业那段时间孟慈也在脱发,吃药扎针都不见好,后来还是季曲领着她去看了一位中医大夫,把了脉配了内服和外用的药,再加上饮食调理才慢慢好了过来。
但是之前的方子怎么找都找不到,前两年用的手机也彻底报废,根本找不到和药方有关的蛛丝马迹。
还好当时留了那位大夫的联系方式,只不过这次没有季曲的情分在,孟慈想了半晌,最终还是去医院挂了号。
总不好自己眼巴巴地打电话过去说您好,您还记得我吗?对,是我,我就是季曲之前领过去的那位女孩子……算了吧,丢人。
脱发可能是现代人的通病,孟慈排了整整一上午都没看见前边的队伍有任何变化,还没等她看上医生,上午的问诊时间已经结束了。
孟慈坐在原地思考,是直接就在这里等一中午,成为下午的第一位病人呢,还是丢个人?
天人交战的时候,孟慈的面前突然压下一片人影。
“孟小姐?是孟小姐没错吧?”
孟慈抬头,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庞,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会儿,终于对上号,“吕大夫?”
“您还记得我呀?我刚刚老远看着就像你。”吕薇笑着扫了眼孟慈手里的挂号单,“怎么?又掉头发了?”
孟慈点头。
太好了,不用丢人了。
吕薇是那位老大夫的学生,孟慈之前去问诊的时候都是她在接待,后续的用药咨询也是她在做。
幸运的,吕薇下午刚好要回老大夫那儿办点事。
吕薇拉着孟慈:“走吧,下午让我师傅给你看看。”
孟慈有些不好意思:“不太好吧,要不我先预约下挂个号?”
吕薇仿佛听到什么笑话,毫不掩饰地笑起来,整的孟慈一脸懵。
“我师父早就不对外看诊了,找来的都是他的老病人或者老朋友。”吕薇笑够了才解释,“你直接和我去就行。”
“那就算了吧,我还以为是对外开放的呢,要是你说的这样那我就不过去了。”孟慈只是想走正常流程,要是这
样的,她宁愿回医院排队。
吕薇拉着孟慈不见外道:“真没事,你不是之前也看过吗,这就算老病人了,而且季总也偶尔领他家人过来,都熟悉。”
“但是我和他分手了。”孟慈解释道,“所以就不方便再用人家的关系了。”
吕薇顿顿,几秒后摆摆手,“那你用我的关系成吧?我的面子也够用,之前给你抓错药你都没怪我,也没和我师傅说,要不然我当时就被打死了,就当我还你个人情……”
抵不住吕薇的热情,孟慈直接被吕薇塞到了她的副驾驶,连安全带都一起扣好了。
等到吕薇绕到车子的另一边上来,孟慈才继续说:“真不用麻烦了,而且你配错的药我也没喝,没什么影响。”
吕薇熟练地发动车子:“那是因为季总聪明,一闻就知道药的成分不对,要不然我可就罪过大了。”
孟慈无法,只能先请吕薇吃了顿午饭,又在附近买了些补品等物,不对外问诊的大夫的酬金最难支付,先对付一下。
吕薇的师傅独住一栋小院,一层是看诊抓药的地方,吕薇先是进去和她师傅简单说了几句,然后才叫孟慈进去。
孟慈硬着头皮进去把手里的礼盒放在一旁,而后才客气地打了招呼,好在老大夫记忆力好,还记得孟慈是谁,省了她多余冗长的自我介绍。
吕薇去旁边的柜子里翻了本极厚的问诊记录出来,翻找半天,找到孟慈的记录后放在她师傅旁边,而后向孟慈使了个眼色,就去忙其他的事了。
中式风格的厅堂,孟慈坐在雕花椅上伸出手等待老大夫把脉,而后又陆续回答几个问题,等着老大夫断诊。
其间孟慈看着桌上的金鱼碗走神,布满绿藓的石头沉在碗底,两尾金鱼于其中游走,再自由不过。
问诊时间不长,老大夫又给孟慈配了内服外用的药方,一边解释一边写。
“给你加了点补气血的药,平时少吃寒凉,生理期准吗?”
“不怎么准,还很疼。”
“回去可以买些阿胶、玫瑰之类的煮水喝,天冷了要注意保暖,少喝酒,少熬夜,多注意调理,不然以后生育方面也会有些难。”
孟慈对于婚姻尚且在犹豫,更无心子女,只是点头说好。
方子几下便开好,安顿了复诊时间,老大夫便让孟慈去外面抓药。
孟慈道谢,起身回头,就看到门外的季曲,脸上架着副金丝框眼镜,穿着打扮明显是从公司过来。
与利落精干的一身不同的是,孟慈看到季曲的眼里有些没处理好的愕然。【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