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十五。
清晨起来,天气大好。
是适合出游的气候。
柳书很是兴奋,她好久没跟着江映月出去玩了。
江映月倒是并不怎么期待,她如常用过早饭,清点所有铺子的营收,到了巳时甚至还小睡半个时辰,到午时才慵懒起身。
柳书昨日便替她选好了衣服,江映月容貌娇媚艳丽,浓妆淡抹总相宜,柳书便只替她梳了一个飞仙髻,这是京中无论是否婚嫁的女子都常梳的发式。
江映月倒是无意要隐瞒自己嫁作人妇的事实,但拗不过柳书说不喜欢她太给谢如安留面子,左右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便依着她了。
她天生貌美,只涂薄薄一层脂粉,简单描了描眉便换上衣服。
天气已然热了起来,因着今日游湖,兼之江映月叮嘱过,前往赴约的都是些读书人,不必打扮得太过富贵,素雅为主,柳书替她挑了一套颜色清爽的衣服。
浅青色对襟云纹小袄配襦裙,配了条水蓝色的披帛,颜色艳而不俗,站在那里看着便自成风景,清爽宜人,美不胜收。
“小姐,还有这串蓝宝手串。”
柳书兴冲冲替江映月穿戴首饰,因着衣服是蓝色系,她便首饰也挑了些成套的。
寻常人穿戴蓝色必然显得皮肤黝黑,可是江映月肤白,戴着更衬得她容颜耀目。
穿戴整齐,江映月上了马车,一路行驶到了城郊一座码头。
码头就靠在烟波江上,一座巨大如城楼的大船临江而立,江映月不禁也有几分惊讶。
“所谓春风画舫,竟是座巨舰。”
柳书在她耳边嘀咕,“看来这白衣客卿果然深藏不露,小姐,这画舫造价肯定不菲。”
江映月只是没想到,名为画舫的船竟然有三层以上高度,至少能容纳数百人。至于白衣客卿,她昨日已推断出此人身份不简单,能调动人脉到户部四品以上官员的人,拥有这样一艘船,也不是什么问题。
她来得尚早,还有小半个时辰才到未时。
然而岸边已经全是准备登船之人。
江映月今日仍是纱巾覆面以遮盖容颜,但她藏得住美貌,却藏不住那姣好得令人心旌摇曳的身段。
有几个男子肆无忌惮朝她这边看来,视线令她有些不适。
偏过头去,另一侧,有人在询问是否可以提前登船。
码头边,有四名身穿素净白衫的使者,是春风画舫里的守门护卫,他们拒绝了对方。
“春风画舫,不容提前登船,有劳几位客人稍作等待。”
不卑不亢,虽然温和有礼,但拒绝得不容置疑。
江映月上前,出示了令牌。
她原本只是打算问一下,用令牌登船和请柬有什么区别,不想那四人竟齐齐跪了下来。
“属下该死,未曾给您带路,姑娘这边请。”
江映月带着柳书,跟随四人其中一人走入船舱,身后是那些其余想要登船的人不解的询问。
江映月走着,一路上不由得对于春风画舫的内部构造十分惊叹。
白衣客卿,诚然是个妙人,此间种种,无不设计精巧古朴幽静,虽然没有金漆雕花等过于繁华的装饰,但却处处体现了高雅趣意。
不多时,她被带到了最高层的一间房门口,那白衣使者向江映月又行了一次大礼,
“主人正在议事,稍后回来,请姑娘在此稍作休息。东侧窗口可以欣赏烟波江上的风景,西侧窗口打开可以看见文人雅士们集会的光景。如有任何需要,门外有侍女等候。”
说完此人便恭敬退出房间。
柳书忍不住四处打量这个房间,啧啧称奇。
“小姐,这木质小塌,是用了薰香吗?怎么这般好闻?”
江映月轻声道,“那是香见木,百年只得长高一米,极为珍贵。便是江家也不太有这些。我只记得父亲有一个香见木的匣子,里面放着他最珍贵的宝物。”
柳书吐了吐舌头,“这白衣客卿已经不是深藏不露了,真是可怕。”
江映月笑而不语,转头瞥见桌上放着几样点心,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是她从前最喜欢吃的点心。
柳书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惊呼,“四时果子!小姐,这是你未出嫁之前最喜欢的点心!”
所谓四时,用的是春日晚樱,盛夏清晨荷花朝露、秋日清晨的菊花、冬日雪霁后的寒梅,分别用时令的蔬果做成白、粉、黄、红四色点心。
东西倒是不贵,只是原料准备起来十分麻烦,制法也极其繁琐,江映月嫁到侯府之后,王氏本就看不上她过于细致考究,这点心她便很少再吃。
一时间不料在这里会见到,她捻起一枚放入口中,荷叶清香混着花香,瞬间在唇齿间柔柔化开。
她不觉微微一笑,“今日便是冲着这点心,也不曾白来。”
白衣客卿,实在是有心之人。
她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言谢了。
正想着,门外想起敲门声音,江映月亲自上前开门,白衣客卿站在门外,依旧白衣胜雪,戴着面具,声音较之从前,更为柔和。
两人互道寒暄后,白衣客卿笑道,
“这里其实是在下的房间,陈设简陋,如果有怠慢还请月夫人见谅。”
江映月闻言,不由得有些惊讶,“你的使者未曾与我言说,我只道这里也是客房。”
随后有些窘迫之意看向桌上被她吃了一块的点心,心道自己可能吃了对方的点心,不由得红着脸颊道,“这四时果子许久未吃了,我方才一时大意……”
白衣客卿温和一笑,“这点心,本就是给你准备的。难得你肯赏脸,在下自然不敢怠慢。”
闻言,江映月的脸却更红了。
柳书见状,心里已有定夺,借故离开了房间。
只剩两人,气氛便有些胶着暧昧。
江映月开门见山,“你是不是认得我?你了解我的喜好,也知道我的过去。”
白衣客卿闻言,眼底的温柔光芒黯淡几分,“抱歉,我尚且不能告知你真实身份。”
“那么,我可以见见你的真面目吗?”
他稍加迟疑,伸手去取脸上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