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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墨染

作者:雾月叁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百年茶楼的雅间内,雕花窗棂漏下碎金般的阳光,刘仁执着一只狼毫在宣纸上勾染青竹,墨色在瓷笔洗里泛起涟漪。


    刘璃抱着紫铜茶炉推门而入,月白裙角扫过门槛时掠过珠帘,发出清脆的撞响。


    “哥哥,你闻闻这碧潭飘雪。"她掀开炉盖,白雾混着茶香漫上来,"今早刚煮好的明前茶,说是用雪水煨了三夜。"


    刘仁头也不抬,笔尖在竹节处顿出苍劲笔锋:"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刘璃撇撇嘴,从袖中掏出半块桂花糕掰碎喂廊下雀儿:"说的好像我整日不着家似的。"说着,她压低声音,"最近宫里可不大太平,听说楼兰提娶昭宁公主,皇上正为这事烦忧呢。"


    毛笔在宣纸上洇开墨团,刘仁抬眼时瞳孔微缩:"此事与我何关?"


    刘璃耸耸肩:“有关无关,怕是哥哥不久就要知晓了。”


    庭院里忽有马蹄声骤响,青石板上溅起细碎水花。穿玄色常服的男子掀帘而入,腰间佩戴的温润玉佩轻晃,整个人清隽潇洒,如松如竹。


    见裴昀之进来,刘璃也不意外,只是冲他福了福身,沏了杯茶后便站于一旁默默听着。


    “刘画师别来无恙。"裴昀之似是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甩袖坐下,茶盏搁在案头震得宣纸轻颤,"本王今日来,想请刘画师帮个忙。"


    刘仁将画稿收入紫檀匣中,指腹摩挲着匣上饕餮纹:"殿下怕是找错人了,刘某不过是个画画的,能帮您什么?"


    "刘画师不必自谦,"裴昀之淡淡一笑,“听闻刘画师自年少时便四方游历,见多识广,想来修复一幅被曼陀罗花粉沾染的地图,不是什么难事吧?”


    刘仁依旧是目光沉静如深潭:“殿下太看得起刘某了,刘某只爱纵情山水,画画风月罢了,对修复地图可是一窍不通呢。”


    裴昀之从怀中抽出卷轴掷在桌上,轻描淡写道:"若本王没记错,这《百鸟啼》...刘画师去年可是当正品献给画院的?"


    刘璃猛地一怔,茶炉险些从手中滑落。宣纸上的百鸟争鸣看似活色生香,实则细节处笔触粗糙——确是刘仁随手指给徒弟敷衍而就。


    “殿下这是在威胁刘某?"刘仁反倒笑了,指尖叩响案头青瓷笔架,"商画徒能发现此画的问题,着实是心思缜密。不过……商画徒难道没有告诉过殿下,澄观画院上上下下无人不知刘某从不献真笔?不会是商画徒不知道吧?"


    闻言,裴昀之眸色一凝,回想起上个月画展结束后与商绾一的对话。


    “刘仁是你最喜欢的画师,今日一事,你对他可失望?”裴昀之舀着碗中的白萝块,有一搭无一搭地试探道。


    商绾一顿了顿,却是摇摇头:“不是失望,是更加好奇。”


    “好奇?”


    商绾一将手中筷子轻轻搁下,神情认真道:“入职画院以来,我临摹过他献给画院的所谓真迹,可据我观察,那绝不是他画的。可是如此明显的事实,偏偏整个画院闭口不提,吴掌院也是,一提到刘仁便顾左右而言他。这样一个有恃无恐的人,又怎会缺财物?所以今日之事,怕是他有意而为之。”


    听完她的话离真相越来越接近,裴昀之倒吸了口气,问道:“那你觉得的他为何要这么做?”


    “我想不出来。”商绾一微微蹙眉,眼眸流转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嗤笑一声,“总该不会是想考验我,收我为徒吧?”


    一句玩笑话,如今在裴昀之试探看来,却已是八九不离十。


    他回过神,轻轻将画卷收起,说道:“刘画师果真有胆色,若王妃能做刘画师麾下学徒,她定会高兴。”


    “刘某何时说过,要收王妃为徒?”刘仁挑眉道。


    裴昀之不慌不忙道:“先是安排亲妹妹在画院察言观色,后设法在画展演戏,又提醒本王小心背后主使,其实楼兰地图的事,刘画师早有预料,只想袖手旁观,看王妃如何解决吧?”


    “只是,若王妃能化解万事,百毒不侵,只怕也无需拜刘画师为师了,本王说的可有道理?”


    刘仁不语,只唇边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我……我能说两句吗?”一旁沉默许久的刘璃清了清嗓,开口道,“其实我觉得辰璟王殿下说的一点很对,这世间人无完人,就连哥哥也有他的缺点,比如头发少……”


    “咳。”刘仁轻咳一声,幽怨地睨了眼刘璃。


    刘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殿下有所不知,我兄长此次要收的徒与往日的普通学徒不同。两年后,我兄长便打算彻底归隐,销声匿迹,因此这位学徒,是要继承兄长的看家本领的。所以,殿下也莫怪罪兄长在考验绾一的时候谨慎了些。”


    闻言,裴昀之微微一怔:“刘画师今年还不到四十,为何如此急着归隐?”


    “与其整日被各色各样的人追着求学,还不如早早歇着,把这份担子交给他人。”刘仁沉沉叹了口气,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说完,他从袖口抽出一张字条,递给裴昀之:“这是刘某唯一能透露的,剩下的便要看商画徒自己的本事了。”


    裴昀之接过字条,颇有些感触地点点头。


    ————


    是夜,商绾一在夜半三更中苏醒,案头还未看完的《西域异志录》被风吹得翻到了不知哪一页。她伸手摸索枕边,触到一片硌人的纸角,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


    墨分五色,水落石出。


    她猛地坐起身,指尖轻轻摩挲着字条边缘,她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仿佛要将它们揉碎了咽下去。


    忽地,她心头一颤,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现代时的美术课上,那个总是飘着松烟墨香的午后。老师执笔蘸墨,在宣纸上轻轻一点:"绾一,你能看这墨色有什么吗?"


    那时的她歪着头,只看到一片浓黑。如今想来,那墨色里分明藏着万千变化——松烟之黑如夜,油烟之黑如漆,更有那掺了金粉的,在光下会泛起细碎的金芒。


    "水落石出..."她轻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茶盏边缘。茶水微漾,倒映出她疲惫的眉眼。忽然,一滴水珠溅落在案几上,在檀木表面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她想起她曾见过老师用清水在纸上作画。那画平日不见踪影,唯有将纸浸湿,墨迹才渐渐浮现...…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


    “王妃怎么醒了?”玉珠听见屋内声响,揉着惺忪的睡眼进了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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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亮,王妃再睡一会……”


    话还未说完,商绾一便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上,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奔向书房。


    廊下,霜白的月光描摹着男人的轮廓,在青石板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裴昀之负手而立,望着窗纸上那抹纤影。


    女子伏案的姿态像一张拉满的弓,墨发垂落肩头,偶尔随着蘸墨的动作轻轻晃动。


    “殿下,夜里凉,要不进屋等王妃?."卫泽捧着鎏金暖炉轻声道。


    裴昀之抬手制止,目光仍锁在窗内。他看到商绾一突然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在素纱衣衫下颤动,却仍固执地蘸墨书写。砚台边那盏茶早已凉透,浮着一层薄霜似的茶沫。


    "去。"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夜露还轻,"把暖炉放在殿门三尺处,莫要惊动她。"


    卫泽躬身退下时,听见裴昀之又补了句:"再煮碗姜糖水,用青瓷盏温着。"


    药水浸染的地图被轻轻铺在青玉案上,羊皮纸发出细微的脆响。烛火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颤动的阴影,映得那些晕开的墨迹如同迷雾中的鬼影。


    “墨分五色..."她喃喃自语,指尖抚过那些模糊的线条,像是在抚摸一道陈年的伤疤。


    她略有些从檀木匣中取出了那套十二支鼠须笔。笔尖在灯下泛着幽蓝的光,像是淬了毒的银针。第一支蘸了松烟墨,落在纸上时却像碰到油般滑开——这药水果然不寻常。


    "坎位试水。"她忽然想老师教过的古法,用银簪蘸了清水,在地图西北角轻轻一点。奇迹般地,纸面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如同黑夜中突然亮起的萤火。商绾一呼吸一滞,那些消失的城防路线正在她眼前缓缓苏醒。


    她取来朱砂碟,银针刺破指尖的动作干脆利落。血珠坠入颜料的瞬间,竟化作一只展翅的凤凰,在瓷碟中盘旋三圈才渐渐消散。这是西域秘药遇到至阳之血的反应——她猜对了。


    笔走龙蛇间,蛤粉先中和了药性,松烟墨重新勾勒出城墙轮廓。每一笔落下,都像是拨开一层迷雾。当石青晕染水道时,她手腕突然一颤——笔锋带出的不是直线,而是一条暗流涌动的密道!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商绾一抬头时,发现地图竟自行浮起三寸。案几暗格"咔嗒"轻响,一枚青铜罗盘弹了出来。


    她将绾发的银簪抽出,轻敲罗盘的力道精准得像是叩门。"咔"的一声,地图上所有被药水吞噬的墨迹突然焕然如新,连守军换岗的时辰都清晰可辨。


    最惊人的是西北角,原本空白处浮现出一条用隐形药水绘制的攻城密道,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光。


    她蘸了最后一点雌黄,在密道尽头画了个古怪的符号,默念道"楼兰人在这里埋了机关,要子时三刻过才安全。"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夜空时,修复好的地图上所有墨迹突然开始流动重组,最终形成一幅完整的攻城路线图——比原先的版本还要精细三分。


    “成了!”


    听见这满是欢喜的声音,裴昀之紧锁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将胸口堆积了几日的郁结长长舒出。


    他正欲进殿,却见小厮慌忙跑来禀报。


    “殿下,不好了,听说贺小将军他,私自带兵出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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