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出来时,已过了正午。
商绾一没有意料到,这太后不仅是个如自己一般的画痴,还为人热情,硬生生将自己留下用了午膳才走。
见商绾一吃饱喝足,面色红润地出来,玉珠也放心了不少,说道:“王妃,看来太后娘娘很喜欢您呢。”
商绾一盈盈笑着,细弯弯的秀眉间带着欢喜:“不知道太后算不算喜欢我,但我很喜欢太后。”
刚刚在午膳间,她得知太后曾经在宫中的画院当过一年画师,后来被先帝看中,入了后宫,画得便少了。
可为妃这几十年并未磨平她对画画的喜爱,她身居后宫,却常常与画院的那些旧友探讨画艺,共赏名画。再后来,她不满足于宫内画院,在民间结识了更多画师,力求他们的真迹。
而刘仁,就是她最欣赏的民间画师之一,这一点与商绾一不谋而合。
看来这场联姻也不是毫无意义,至少让她遇到了一个知己。
正想着,商绾一才发现自己和婆婆聊得火热,倒是把裴昀之抛到脑后,此刻人已没了踪影。
她问玉珠:“殿下呢?”
玉珠答道:“刚刚太子殿下派人过来,说是有紧急政务,便把殿下叫走了。王妃,咱们直接去马车上等殿下吧。”
“也好。”商绾一点点头,正准备随玉珠回去。
“辰璟王妃请留步。”
身后传来一个干脆利落的女声。
商绾一回眸一看,那声音的主人看上去像是个掌事宫女,便颔首问道:“这位姑姑,有何事吗?”
那宫女似乎对商绾一对自己的礼貌谦卑很是得意,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云舒,皇后娘娘想请王妃来坤宁宫喝口茶,不知王妃肯不肯赏这个脸。”
这话说的,当真是折煞她了。皇后邀请,怎还能有不赏脸之说。
商绾一淡笑道:“皇后娘娘邀请,本妃自当乐意。”
坤宁宫离慈宁宫并不远,跟着云舒,没几步便到了殿外。
坤宁宫相对慈宁宫更华丽,由金碧辉煌的大理石建造而成,熠熠生辉。宏伟的门楣上雕刻着精美的金丝凤凰纹,威严庄重,气派非凡。
进了大门,商绾一由云舒带到一间东侧的偏殿。
这偏殿似乎上了些年纪,屋内装潢略显陈旧,朴素简单,只摆放了一对红檀木桌椅,古老苍白的墙壁上已然布满了裂痕,上面挂着一副观世音菩萨的画像,经过时间的洗涤,已泛黄褪色。
“皇后娘娘那边有些事走不开,还请王妃在此偏殿等候。”
商绾一应了一声,便抚了抚衣摆,坐到一旁的红木椅上。
屁股还没坐热,便听见云舒开口:“王妃有所不知,这偏殿叫作观音殿,这墙上的观音图可是皇后娘娘从清安寺花重金买来的。所以,
还请王妃跪在画像前等候。”
闻言,商绾一微微怔住,抬眸瞧见云舒笑容嫣然,却十分有压迫性。
她对佛啊,神啊什么的了解不深,一时间分辨不出云舒这是在刻意刁难自己,还是规矩本该如此。
皇后与自己素不相识,若真是故意为难自己,那一定是为了昭宁公主的事,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商绾一心中叹了口气:毕竟这是在皇宫地界,若贸然违抗皇后的懿旨,怕是会惹上一身麻烦。还不如暂且隐忍,把自己从皇后的黑名单里移出来。
“多谢云舒姑姑提醒。”说罢,商绾一便撩起衣裙的前摆,在观音画像的正对面跪下。
云舒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便转身离开。
屋子里只余下商绾一独身一人,空荡静谧。
不知为什么,商绾一感觉周身有种说不出的凄凉与阴冷,不禁裹了裹身上的宫装,却也不敢起身,陷入漫长的等待。
————
碧水环绕,落英缤纷,慈宁宫后身的一片庭院花香四溢,美不胜收。
一席玄金色身影穿梭其间,棱角分明的脸庞轮廓硬朗,漆黑深邃的眼眸里透着喜悦,却难掩高贵威严之气。
裴玄策从棋院而来,今日连赢三局的他心情舒畅,乘兴而来,正往慈宁宫方向去,准备给太后请安。
老远儿见着裴玄策过来,慈宁宫的下人们便笑容可掬地迎上去,行礼问安。
“太子殿下怎么有兴致过来了?”侍卫们似乎与裴玄策相熟得很,说话也少了些架子。
裴玄策声音深厚有力,他笑容爽朗:“怎么?孤作为皇孙,不该来孝敬孝敬皇祖母?快去通传。”
话罢,他余光瞥见不远处投来的目光。
他斜睨向那目光的方向,一个碧色衣衫的清秀侍女正打量着自己,意识到自己看过来,那侍女连忙低下头。
裴玄策扯了扯嘴角,大步上前,却双手背后,故作严厉道:“你是哪宫的丫头,不伺候主子,在慈宁宫附近做什么?”
玉珠福了福身:“奴婢是辰璟王妃的陪嫁丫鬟,王妃刚刚被皇后娘娘叫走了,奴婢便在这里等她。”
玉珠顿了顿,脸上带了些担忧与为难:“太子殿下,王妃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奴婢想着,反正您已经和辰璟王殿下议完了事,要不让王爷去坤宁宫看看?”
“议事?”裴玄策浓如黑墨的长眉紧锁,他甚至都不知道裴昀之与王妃今日入宫,怎会和他议事?
玉珠见裴玄策一脸疑惑,愣了愣道:“不是您派人将辰璟王殿下叫走的吗?”
闻言,裴玄策心中一沉:糟了。
而此时的坤宁宫内,主殿的空气中弥漫着裴昀之周身所散发着幽深怒意,气氛凝重异常。
裴昀之一双冷眸俊秀无比,里面的锋利光芒却让人不寒而栗。他微微勾着薄唇,那抹似笑非笑比冬日冰霜还要冷冽。
周遭的下人都颔首噤声,连皇后都有些拘谨,但保持着淡然的微笑,温声道:“皇弟突然气冲冲地过来,又这样瞪着本宫,究竟意欲何为啊?”
“皇嫂心知肚明。”裴昀之喉结微转,黑眸半眯着,“还请皇嫂尽快,把臣弟的妻子,还给臣弟。”
皇后依旧是不明所以,疑惑道:“王妃吗?本宫从未见过王妃,王妃怎会在本宫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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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昀之攥紧了拳,压低了声音:“一幅画而已,晗月不懂事,皇嫂也不懂事么?”
皇后移开目光,冷然道:“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裴昀之心中怒火中烧,正要发作,便听见裴玄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地跑进殿。
皇后一怔,诧异道:“策儿?你怎么…”她让棋院的人拖住裴玄策,按理说时辰还未到,他怎会此时出现。
裴玄策来不及理会皇后,边喘着粗气,边对裴昀之说道:“我知道王妃在哪。”
偏殿内,商绾一跪得双膝生疼,似乎有汩汩献血洇出。
她脸色苍白,唇色不再鲜红,开始发乌,身上冷得瑟瑟发抖,可额头却热得滚烫。
她终于支撑不住,摇晃了几下身子,倒在地上。
几乎是同时,“砰”得一声,大门被踹开。
午后阳光瞬间填满昏暗阴冷的屋子,投映在倒地女子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上,愈发显得苍弱无力。她的双膝正冒着殷红的血丝,染红了衣裙与周围的地板,直教人看了触目惊心。
裴昀之只觉得好像心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呼吸都带着湿热与疼痛,他挣脱开一旁云舒的阻拦,冲进去,将昏迷不醒的女子一把抱起。
这一抱,裴昀之双手不禁一紧。商绾一瘦得一把骨头,轻得让人心疼,身子还滚烫得厉害,似是发烧了。
见裴昀之出来,裴玄策扫了眼他怀中虚弱的王妃,说道:“你府上离皇宫有段距离,不如先去我的景阳宫,传太医医治。”
裴昀之点头应下来,现在也只能这样办。
————
商绾一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宽敞的床榻上,屋子陈设雅致又尊贵,室内温暖,熏香浓郁。
身上软塌塌的没有力气,咽喉发干,好像是大病了一场,膝盖处也被涂上了药,却还有些隐隐作痛。
这是哪儿?她从在坤宁宫偏殿跪着开始便没了后续记忆,只依稀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抱着自己,往外跑去。
那个人…是裴昀之吗?
须臾,玉珠端着熬好的药进来。
“王妃,您终于醒了。”玉珠眼底染上喜色,上前将商绾一扶着坐起。
“玉珠,这里是哪儿?我睡了多久?”
玉珠叹了口气,心疼道:“王妃也太听那皇后娘娘的话了,跪那么久,膝盖都流血了。幸亏殿下和太子及时赶到,把王妃送到太子平日入宫议事的景阳宫医治。”
说着,玉珠轻轻吹了吹热烫的汤药,说道:“王妃睡了一天一夜,如今虽不烧了,可身子还是虚,快把药喝了吧。”
一天一夜?老天,她竟然在人家议事的地方养了这么久的病。
“太子和殿下呢?”商绾一连忙问道。
“一大早便出去了,”玉珠见商绾一那一贯的紧张与担忧的神色又出现在脸上,不禁抚慰道,“王妃,您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其余的就…”
还没等着她说完,商绾一便下了床,朝殿外跑去。
“王妃…”玉珠紧忙放下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