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始春余,暖风和煦,宁康元年夏至这日,有畅畅惠风,容容流云。
占据锦绣巷半个巷子大的商府一如既往的安静,直到后院青铜色的小门被微微打开,探出一个脑袋。
四处打探后,身着青衫的丫鬟轻步跳出来,回过头轻声道:“小姐,快出来。”
身后十六七岁的少女轻提着梨黄色襦裙裙摆踏出门槛,巴掌大白玉无瑕的脸上,一双杏眼透着些怯意,却清澈明艳,宛如皎月,难掩端丽之美。
“走吧。”
见的确无人,她舒了口气,与丫鬟快步消失在小巷里。
商绾一已重生到这个朝代一月有余,逐渐适应了自己商家大小姐的身份。
商家是大梁名望斐然的工匠世家,与她现代所在的建筑世家如出一辙。更加相似的是,今生的家教也极其严厉,丝毫不输前世。
今日父母与老太太入宫面圣,她方有机会偷偷出府。
大梁皇城,果真如画本子所言,富贵迷人眼。长街两旁店肆林立,各色各样的商铺、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烟火香气浓郁扑鼻,车水马龙,人潮涌动,川流不息。
“小姐,皇城可真热闹!要是能天天出来玩就好了!”玉珠抻着脖子打量着繁华街景,满目溢出来欢喜。
商绾一唇边也泛着涟漪,眉眼却依旧是淡淡的神色,她轻声道:“这话可不能让府上的人听了去,否则看父亲怎么罚你。”
听到这话,玉珠不禁打了个寒战:“小姐,这个快乐的日子就不要提家主了吧?咱们今日就放肆地玩一把!”
商绾一柳眉微蹙,清凉的声音中带了些严厉:“什么玩,今日我是因为颜料没了才出来的,买完了咱们就快些回去。母亲晚上回来了要考我背《兰亭序集》的。”
玉珠无奈地撇撇嘴,她家小姐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极听长辈的话,墨守成规,一本正经。
不似寻常十七八的少女喜欢些胭脂香粉,漂亮衣裙,商绾一独爱画画,绢布宣纸一摆,墨水一蘸,便可执笔坐上一天。或画花木,或画星月,不得不说,商绾一笔下之物,总是栩栩如生。
画画大概是她对商府严厉管制的唯一反抗了吧。玉珠这样想。
逛着逛着,便到了文玩铺。
铺子不大,被各式各样的文房物品与精美字画堆满,墨水与颜料香气四溢,仿佛一进门就会染上浓浓的书香气。
玉珠明眼可见,商绾一踏进来的那一刹那,双目都在发亮,不由自主地被架台上琳琅满目的颜料吸引。
现代时,她便喜欢画画,尽管父母反对,她还是一闲下来就背着画板,去户外写生。
画画的这些工具里,她最喜爱的便是颜料,无论是水墨的深邃庄重,亦或是彩墨的明快活泼,总能唤起她内心深处的那一份自由与畅意。
“小姐每次来,眼睛都要直,腿也走不动了。”玉珠在一旁打趣。
商绾一嘴角扬起少见的明媚笑容,手上挑选的动作未停:“再吵,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见玉珠闻言闭了嘴,商绾一脸上笑意更深。
而此时,斜对面客栈的楼阁上,一道犀利的目光将文玩铺的一切尽收眼底。
男人一身鸦青色薄袍,身姿英挺,仿如修竹。他鬓发乌黑如漆,鼻高唇薄,长睫下那双形状温柔的眼眸在明媚初夏里如明珠生晕。而眸色的深邃锋利,却给他的俊美平添了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
他悄然无息地观察着认真挑选颜料的少女,唇边不时泛起一抹似笑非笑。
“殿下眼光当真绝顶,这商家大小姐果然如画上一样,沉鱼落雁,美艳动人。”侍从卫泽喜悦的声音蓦然入耳。
裴昀之却睨了眼卫泽,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她美什么美?”
卫泽不禁一怔,他家辰璟王殿下一个月前突然从清冷如玉变得喜怒无常,又嚷嚷着要娶亲。皇上与太后都心花怒放,以为他开窍了,命画师把各世家女子的画像呈给裴昀之挑选。
而眼前的商家大小姐,便是裴昀之选出的准王妃。按理说,殿下该是满意的不得了,可刚刚怎么又说不美了。
卫泽百思不得其解地挠了挠脑瓜:“殿下,您一个月前选中商大小姐做王妃,又跟踪…啊不,窥探…不对……”
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卫泽腮帮子都憋红了,他最终放弃,直接问道:“您到底喜不喜欢这商大小姐啊?”
裴昀之转过头,透过屋檐折射而来的一缕稀薄阳光,目光落在商绾一精致的侧脸。
她梳着百花髻,眉如新月,眼如秋水,双颊因喜悦而晕着一抹桃色,在明媚柔光下分外耀眼。
他心中不禁冷笑,她如今倒是敢不听父母的话,偷偷溜出府来。
不像在现代的时候,因为父母一句商业联姻,便顾全大局,毅然决然地和相恋三年的自己分手,嫁给蔚然科技的大少爷。
上一世,他孤独一生,不到暮年便因病去世。而她,从结婚后便了无音讯,如今他二人再次相遇,怕也是未能长寿。
重生到古代,面对再一次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很期待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誓死反抗,还是听话顺从。
见裴昀之再次不说话,卫泽习惯性地噤了声,心底里想着:应该是喜欢的吧。不喜欢也没用,毕竟皇上太后今日已经召了商家老太太与家主夫人入宫,说的就是二人的婚事。
木已成舟,他家主子难得要求娶亲,皇上与太后定然会抓住机会。
————
挑选好颜料后,商绾一便心满意足地满载而归。
一踏进商府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肥硕的大脸。
只见十五岁的少年一身花花绿绿,横眉竖眼地看着商绾一,还带着些小人得志与幸灾乐祸。
“二弟。”商绾一只淡淡招呼了声。
商远楷白了眼,大声道:“商绾一,你也有今天!怎么样,偷偷出府被我逮着了吧!?”
商远楷是二姨娘所生,虽是庶出,却是家中唯一一个男孩。在商府这样一个工匠世家,重男轻女在所难免。所以即便这商二公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老太太与父亲也宠着惯着。
面对商远楷的顽劣,商绾一向来是无视,她没有说话,欲绕过他回屋。
商远楷怎肯罢休,窜了一步挡住她的去路:“说你呢!大夫人让你在府背《兰亭序集》,你却偷溜出府玩?小心被罚!”
商绾一依旧是淡淡一笑:“我早已背好,二弟还是管好自己吧,别连一篇《逍遥游》都背得磕磕巴巴。”
商远楷倒吸一口气,红着脸道:“你…你有种就给我背一遍!”
“是母亲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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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我,我为何要给你背?”商绾一不卑不亢的语气,让商远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正要争辩,便听见门外马车停驻的声响。
“是父亲和祖母回来了!”商远楷目光一亮,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与依傍靠山,冲商绾一做了个鬼脸便跑出去迎接。
在下人的搀扶下,老太太一身端正的锦袍,踏入商府,虽已年过古稀,却依旧步伐矫健,容光焕发。
身后是商家家主商晏,与商家主母司清俪,二人皆身着朝服,带着清雅高华,让人望而生畏。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三位长辈一改往日的严肃庄重,似乎心情大好。
商绾一敛着眉眼,俯身行礼问安。
“祖母,”商远楷奔向老太太,边讨好地捶背按摩,边瞪着商绾一道,“刚刚大姐姐欺负楷儿!”
又来了,商绾一耸耸肩,也懒得解释。
可老太太似乎是没听到,只是吩咐着下人去厨房准备午膳。
商远楷愣了愣,继续添油加醋道:“祖母,大姐姐偷偷出府被楷儿发现了,她恐吓楷儿,说要揍我呢!”
老太太不聋,她脸上带了些无奈:“你大姐姐瘦得像笔杆,能打过你这一身肥肉?”
闻言,商远楷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他耍起泼皮来:“祖母您偏心,大姐姐坏的很,您都不管……”
“放肆!”老太太狠狠一敲手中的拐杖,倒是把周围人吓得一顿,毕竟平日里老太太最宠二公子,从未对他大声说过话。
商远楷看着一向慈祥的祖母发了怒,又瞧了瞧不发一言的商晏,竟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
没一会儿,二姨娘便闻声过来,见院子里站满了人,心中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福了福身,发间的海棠步摇摇摇晃晃,柔声道:“都是楷儿不懂事,惹得老夫人不快了。”
二姨娘苏眉今年不到四十,风韵犹存,说话也带着江南的柔婉,仗着二公子,向来是得商晏的宠爱。
可今日,商晏却是一脸肃穆,低声道:“你整日里就知胭脂俗粉,也不知好好管教你儿子。”
商绾一不禁心中一诧,今儿个是怎么了?
苏眉亦是一脸的惊恐,她将大哭不止的商远楷揽在怀里,抬头瞥了眼商绾一,眼中一闪而过一抹怨恨,又温柔道:“是,楷儿今年才十五,正是爱闹的年纪,自是比不得大姑娘,懂事听话,想来就算偷偷出府,也能得原谅。”
好一个阴阳怪气。
商绾一瞧着苏眉梨花带雨的模样,眉头轻拢,若是没猜错,父亲又该心软了。
“说得什么混账话!”老太太怒道,“大姑娘如何,何时轮到你们二房指手画脚。给我去佛堂跪两个时辰,不许用午膳!”
老太太恼怒的训斥让苏眉狠狠一怔,她又将目光落到一旁的商晏身上,却被商晏一脸不耐地挥手,她只能带着商远楷灰溜溜地退下。
苏眉母子走后,老太太恢复了和蔼可亲的微笑,脸上的褶皱如沟壑纵横,她挽起商绾一的手,往里屋走:“来,绾一,进屋用膳。”
祖母对自己甚少如此亲近,商绾一有些受宠若惊,她抬眼瞧了眼父亲母亲,亦是用温和的眼神凝着自己,与平日的严厉孑然不同。
她垂了垂眸,把不解与困惑藏到心底,随着老太太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