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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200

作者:挥墨仲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91章 191


    我都想给你们仨跪下了。


    第二天一早, 许嘉云光是从站在晨跑的队伍里,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鬼怪NPC们的恶意注视,以及来自胖阿姨隐晦又期待的笑容。


    许嘉云沉默了。


    他好像忽然能够理解打脸的爽感了。


    换作谁能忍得住啊。


    他也忍不住想要赶紧看到这群人打脸了。


    许嘉云转过头,想看看谢镜清和祁方隅的表现, 很快又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


    那俩还在手牵手黏黏腻腻, 压根就没把其他人和其他鬼放在眼里。


    大概是因为拥有着不凡的动机, 他们今天结束的速度都比昨天快得多。


    多眼软体怪物的攻击随后袭来, “啪叽”一声, 胖阿姨那一声带着点儿庆幸的小小“哈”声,还没发完整,就被彻底隔绝在了多眼软体怪物陡然变得坚硬的身体里。


    她震惊着, 大喊着, 似乎在求救,也可能在斥责多眼软体怪物杀错人了, 但没有人可以听得见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层层挤压下,她的恐惧与愤怒如有实质,未知的脏话不断朝着谢镜清他们输出。


    单从胖阿姨的表现来看, 鬼怪NPC们就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脸色全都变了, 完全不敢去看谢镜清他们, 生怕对上视线, 在这个时候来个不打自招, 尴尬倒是小事, 但找死就是大事了。


    白头发中年男人注意到鬼怪NPC们的不对劲,还有胖阿姨最后的愤怒指向, 挑了个人少的时候, 问谢镜清道:“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


    他问得很委婉, 但在这个时间点,指向足够明确,连谢镜清都能听得懂。


    谢镜清向来坦然,“是。”


    白头发中年男人皱了皱眉,不太认同的样子,“现存的玩家人数已经很少了,如果再自相残杀,只会让鬼怪NPC得逞,根本就毫无意义。”


    谢镜清道:“那又怎么样?”


    白头发中年男人噎了噎。


    他还想说些什么,祁方隅就道:“不如你猜猜,为什么今天死的不是鬼怪NPC,而是玩家?”


    他眼里带着嘲讽的笑意,不等白头发中年男人回过神来,便带着谢镜清离开了。


    白头发中年男人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猛然反应过来,再想到刚才自己帮胖阿姨说话的场面,只觉得很是恶心。


    新的死亡条件出现之前,大家全都相安无事,鬼怪NPC因为胖阿姨的话而盯上了祁方隅他们,但祁方隅他们只是反杀了鬼怪NPC而已,这次选择杀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杀的这个,跟鬼怪NPC同流合污,惹恼了祁方隅他们。


    自作孽,不可活。


    白头发中年男人快步跟上了谢镜清他们。


    祁方隅道:“还有事?”


    白头发中年男人朝着他们深鞠一躬,一板一眼地道:“抱歉,是我先入为主,误会你们了。”


    祁方隅微微挑眉,“好,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白头发中年男人说完,直起身子离开,没有询问他们新的死亡条件,也没有故意跟他们拉近关系。


    说是欲擒故纵,这人又多了一股子正经。


    反正不管是什么心思,祁方隅他们都没有兴趣。


    他们刚进入教室,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黄头发男人惊恐地盯着自己书本里夹着的一张洋画,“这是谁放进来的?!”


    没有人接话。


    黄头发男人“嘭”一声推翻了桌子,嘶吼道:“是谁想害我?!有种的给老子站出来!”


    还是没有人接话。


    黄头发男人吞咽着口水,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旁系着红头绳的女生没忍住,哭出了声,“现在的死亡条件根本就避不开,苟又有什么用?我们都不知道关卡名称是什么,迟早大家都会死!”


    黄头发男人没忍住,也有一些哽咽,“他妈的,老子就没见过这么难的初级关卡。”


    白头发中年男人叹了口气,道:“你不应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么一闹,不管现在是想要转移给鬼怪NPC,还是想要转移给玩家,黄头发男人只要一动,必然就会成焦点。


    他的结局完全可以预见。


    不仅是他,其他玩家也仿佛预见了自己的结局,多日来的坚强瞬间就被击溃,全部哭成了一片。


    谢镜清他们还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哭的人和笑的鬼,尽数落入他们眼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镜清说:“死亡条件的出现地点越来越隐蔽了。”


    之前是贴在身上的贴画、拿在手里的珠子,后来是贴在门上的贴画、粘在床板的贴画,现在是藏在书本里的洋画。但凡黄头发男人之前没有拿出这本书,或者没有翻开它,都不会注意到里面的东西,等到中午跑操的时候,就会死得不明不白。


    祁方隅说:“鬼怪NPC的活动范围应该也增加了,就算我们可以规避宿舍里的死亡条件,也避不开藏在教室里的死亡条件。”


    他们的桌上、抽屉里、脚边,全都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教科书、课外书、卷子、习题等等,摞起来比人还高,每次跑完圈结束就得回来翻一遍,即使办法可行,也难保会不会有遗漏的其他新增死亡条件。


    许嘉云看着教室里的绝望景象,咬了咬牙,“要不,我们再梳理一次现有的线索?”


    祁方隅看了他一眼,“也不是不行。”


    于是他们止住回教室的脚步,朝着没人的角落走去——吸取曾经被光头纹身男人偷听的经验,他们现在都不选择楼梯道了。


    确定附近没人,许嘉云先骂了一句脏话,“这道关卡也太不做人了,说不定之后还会想办法增加规则。”


    祁方隅却道:“应该不会。”


    许嘉云道:“为什么?”


    祁方隅说:“不然多眼软体怪物不会费尽心思地增加跑圈的次数,鬼怪NPC们也不会想方设法地藏匿贴纸所在的位置。”


    许嘉云“嘶”了一声,“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他扭头,发现谢镜清沉思不语,问道:“谢哥,你在想什么?”


    谢镜清道:“你说过,中级和高级关卡可能出现混淆视听的内容,但一定会给出固定的提示,那么初级关卡呢?”


    许嘉云说:“现在不敢说,以前的初级关卡会有固定模式,我们的所有经历都是围绕着那个模式展开的。”


    谢镜清看向祁方隅,“那么单就我们已经知道的内容,死亡条件可能是贴画,也可能是涂改液、汤水、洋画等等,只要是可以接触到玩家的东西都可以。”


    祁方隅认可道:“对。”


    谢镜清又说:“最开始,死亡条件是粘在玩家的身上,后来是寝室门、床位,现在是课本,之后可能演变为其他物品,总之已经不需要再近身了,我认为这一点变动很大。”


    祁方隅说:“哥哥是怎么想的?”


    谢镜清说:“真正的死亡条件,应该是代指某一个人触碰了什么东西,又或者被什么东西给选中。”


    祁方隅见许嘉云在认真地听着,就专心跟谢镜清一起讨论:“在看到夹在他课本里的洋画之后,我也产生了跟哥哥一样的想法。玩家在被放置物品的时候,大部分时候是没有发现的,小部分能够自己发现,还有一部分需要别人来提醒,但无论是怎样的过程,在死亡条件这一块,都是属于被动的。”


    谢镜清说:“陷入被动的,最开始是一个人,后来是一间宿舍,也许是被看作了一体,但每次都只能贴一个地方,并且存在场地限制,人在哪里就只能在哪里贴,白天不贴宿舍,晚上不贴教室。”


    祁方隅说:“唯一不变的是跑操,且一次只跑一圈。”


    许嘉云的眉头深深皱着,几乎形成了一个“川”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里面呼之欲出,却总是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谢镜清说:“有没有那么一种游戏,需要先以签名或者其他形式,确定每一个人都愿意参与其中,然后选择一个鬼怪NPC来挑选猎物,被挑中的猎物会拥有某样物品,如果猎物找不到替死的人或者没有发现该物品,在一次跑圈之后就会走向死亡?”


    最后一个字落下,许嘉云在刹那间福至心灵,“这次的关卡名称,该不会是……《丢手绢》吧?”


    谢镜清和祁方隅都沉默了。


    许嘉云惊喜道:“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很有可能?!”


    祁方隅说:“你先解释一下玩法。”


    许嘉云:“……”


    打扰了,告辞。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许嘉云觉得这次应该稳了,忍不住有些兴奋,“丢手绢的玩法很简单,不过因为比较幼稚,一般都是小孩在玩。就像谢哥刚才说的,游戏开始前,要先确定每个人都参与其中,然后挑选一个人出来,把手绢交给他,其余的人围成一个圈坐下。”


    两人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游戏开始后,围成圈的人会唱一首童谣,大概意思是要把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都不能告诉这个小朋友,但又希望这个小朋友可以快点抓住丢手绢的人。”许嘉云说,“拿着手绢的人会在这首童谣进行的时候,绕着外圈不停地走,最后选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将手绢丢在他的身后,然后开跑。被丢手绢的人大都会从其他人的表情上发现不对劲,好像童谣还会出现变化,我不太记得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被丢手绢的人如果不能在一圈之内抓住丢手绢的人,那么他的位置就会被对方给占据,而他的角色也会出现变化,成为丢手绢的人。”


    谢镜清说:“都对上了。”


    祁方隅点头,“应该就是这个了。”


    临到头了,许嘉云反而变得小心起来,“要不……我们再看看?”


    现在他们就只剩下谢镜清一个人还拥有验证关卡的机会,总是会想要谨慎一些。


    谢镜清说:“如果不行,就保住剩下的玩家,等到再有发现,威胁他们验证就行。”


    许嘉云:“……”


    大哥,有没有一种可能,您现在说的不是待会儿中午吃什么?


    到底是怎么能够把这种事说得这么云淡风轻的啊!


    祁方隅说:“我觉得可以。”


    谢镜清说:“那我验证了。”


    祁方隅点头,“好。”


    谢镜清便道:“确认关卡名称。”


    身旁的祁方隅和许嘉云静止不动了,机械的提示音随后响起——


    【欢迎玩家谢镜清,进入本轮关卡名称确认界面。】


    【请在五秒内说出您的答案,不说或者说错,确认次数都将作废。】


    【倒计时开始:五、四……】


    谢镜清说:“《丢手绢》。”


    倒计时消失,祁方隅和许嘉云也恢复了正常。


    下一秒,机械的提示音在每一名玩家的脑海里响起——


    【恭喜玩家谢镜清,猜出本轮关卡名称——《丢手绢》。】


    【本轮玩家获胜,关卡即将坍塌,现存玩家十人,将在八分八秒后返回伪世界。】


    【倒计时开始:四百八十八、四百八十七、四百八十六、四百八十五、四百八十八四……】


    学校的建筑开始倒塌,由远及近,因为这次的关卡面积不大,地面的震感比以往更加强烈,幸而他们身在保护圈内,丝毫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许嘉云差点儿喜极而泣,“终于能够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谢镜清一如往常的平静,“嗯。”


    听到声响,玩家们很快冲了出来,没等他们好好地检查检查二楼的其他教室,就看见了不远处身在角落里的谢镜清他们。


    所有人都顺利地进入了保护圈里,脸上还带着之前的泪痕,因为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茫然和难以置信反复交叉。


    好半天过去,才有人感叹了一句:“幸好我们熬到了现在。”


    说话的人是白头发中年男人。


    黄头发男人哭道:“要是再晚一节课,我人就没了。”


    红头绳女生擦了擦眼泪,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黄头发男人的情绪很是激动,手里还攥着那张代表死亡条件的洋画,都被他的汗水给浸湿了,“他妈的,我都想给你们仨跪下了。”


    许嘉云尴尬道:“不至于、不至于。”


    黄头发男人擦了把泪水,“要不我们组个团?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绝对不会推辞,给你们做牛做马都行,一定把这恩情还了。”


    祁方隅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跟你无关,只不过是刚好在这个时候猜出了关卡名称,不要自作多情。”


    谢镜清也道:“没有人想救你,我们只是在救自己。”


    黄头发男人:“……”


    好的呢。


    他感动的泪水都被这两句话给全部怼了回去,不过他还是把谢镜清他们当成了救命恩人,就算是沾光,就算是顺带,他因为谢镜清他们而捡回了一条命也是事实,于是他特别郑重地道:“谢谢。”


    谢镜清和祁方隅已经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没有接受他的这句道谢。


    许嘉云不想让黄头发男人下不来台,接茬道:“其实也没什么,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黄头发男人擦干净眼泪,笑了笑,还是又说了一遍:“谢谢。”


    许嘉云说:“不客气。”


    就在他以为这最后的倒计时,两人都要在“谢谢”和“不客气”之间反复来回时,就见黄头发男人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和谢镜清的样貌——祁方隅裹成了一个木乃伊,他想看也看不见,只能记住那优越的身高。


    黄头发男人道:“我会记住你们的。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进入同一道关卡,绝对会无条件站在你们这一边。”


    许嘉云“哈哈”笑道:“虽然我更希望我们都能安全地回到现实世界,但还是很期待你说的那一天到来。”


    黄头发男人在倒计时的最后几秒,认真地道:“再见。”


    许嘉云说:“再见。”


    紧接着,关卡的提示音传来——


    【倒计时结束,关卡坍塌,现存玩家十人,即刻返回伪世界。】


    白光乍现,他们熟练地闭上了双眼。


    第192章 192


    【警告!警告!警告!】


    重新回到伪世界里之后, 许嘉云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面霓虹灯闪烁,这会儿正值夜晚,而他们的附近正好有一家酒店,能够让他们在最快的时间内进去恢复体力。


    许嘉云照常朝着酒店走去, 几步之后, 察觉不对劲, 才发现谢镜清和祁方隅并没有跟上来。


    许嘉云道:“怎么不走了?”


    谢镜清明显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祁方隅不仅不走, 甚至还在张望一圈后, 牵起谢镜清,朝着与酒店相反的方向迈开了步伐,“往这边走。”


    许嘉云纠正道:“祁哥, 酒店的方向在那边。”


    祁方隅的脚步没停, “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但并没有解释。


    许嘉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只能和谢镜清一起跟着祁方隅往前走。


    最后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下。


    许嘉云:“……”


    好家伙,他好像知道祁方隅为什么这么着急了——虽然他真的不是很想知道。


    祁方隅找到会诊室,没有立刻进去, 而是先抓住了一名路过的护士。


    护士小哥哥道:“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祁方隅道:“请给我一团细线, 至少有八百米长, 无论如何都不会断掉的那种。”


    这个要求非常奇怪, 但护士小哥哥并没有问为什么, 作为伪世界里合格的服务行业NPC, 他们要做的就只有服从。


    护士小哥哥道:“好的, 您请稍等。”


    护士小哥哥走后,许嘉云好奇道:“祁哥, 你要那么长的线干什么?”


    原谅他刚离开上一道关卡, 现在听到八百米, 满脑子都是不好的联想。


    祁方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拿给你练长跑。”


    许嘉云:“……”


    听我说谢谢你。


    没一会儿,护士小哥哥就将细线拿过来,递给了祁方隅,“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祁方隅说:“没有了。”


    护士小哥哥这才推门进入了会诊室里。


    细线看起来跟他们平时接触的没有什么区别,祁方隅之前特意嘱咐过的要求却让这平平无奇的细线变得坚不可摧起来。


    祁方隅将细线的一头缠在自己手腕上,大约间隔十米左右的位置,又在谢镜清的手腕上缠了缠,道:“我现在要进去拆绷带了,哥哥,你和嘉云就在外面等我。”


    谢镜清说:“好。”


    祁方隅将剩下的细线扔给许嘉云,“想办法绑死它,掉队了就自求多福吧。”


    许嘉云这才明白祁方隅的用意,连忙将另一头细线缠在自己手腕上,打了好几个死结,反复确定万无一失了,才道:“我一定不会掉队的。”


    祁方隅道:“最好是。”


    上一次快要进入关卡的时候,祁方隅的绷带就已经能拆了,只不过拜伪世界的突袭所赐,他连会诊室的房门都没能碰到,就被迫进入了关卡。


    这一次刚离开关卡,祁方隅就来拆绷带,伪世界总不可能丧心病狂到刚出来就让他们又进去。


    不过伪世界的心思他们猜不透,祁方隅还是决定先留一个后手,防止遭到暗算。


    他推开会诊室的房门,关门的时候,轻轻地在身后落了锁。


    医生是个陌生面孔,他端坐在椅子前,旁边还站着刚才给祁方隅拿细线的护士小哥哥。


    见到他进来,护士小哥哥非常热情地道:“请坐。”


    祁方隅依言在他面前坐下。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他:“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吗?”


    祁方隅扯了扯脸上的绷带,露出一部分白皙的肌肤,“在关卡里烧伤了,过来拆个绷带,顺便看看有没有出现什么后遗症。”


    医生道:“好的,我这就帮你看看。”


    祁方隅脱了上衣,坐在床上,医生帮助他将绷带拆下来。


    动作不急不缓,并没有让祁方隅觉得不舒服的地方,祁方隅却还是微微蹙了蹙眉心,很是抵触除了谢镜清之外的人靠近自己。


    医生看了看他的脸蛋和后颈,又看了看他的前胸和后背,然后说:“上半身恢复得很好,没有留下伤疤,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后遗症。”


    护士小哥哥帮忙拉上床铺周边的帘子,遮挡住角落里的监控。虽然全无必要,但还是做戏做全套,给玩家们留下了一点所谓的隐私权。


    医生说:“把裤子脱了吧。”


    祁方隅的手搭在裤腰,目光却落在一旁的医疗器械上,“医生每天都要接待这么多的病人,应该很辛苦吧。”


    医生的语气平淡,道:“不辛苦,都是为玩家服务。”


    “务”字的尾音还没落下,祁方隅忽然发难,单手攥住医生摁在床上,另一只手抓起用于检查的医疗器械,朝着他的后脑勺高高扬起。


    医生愣住了,连护士小哥哥都吓了一跳。


    比他们更先反应过来的,是伪世界里响彻云霄的提示——


    【警告!警告!警告!】


    【玩家祁方隅,请勿在伪世界内,伤害服务性质NPC!】


    祁方隅笑了,“我这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响得倒是挺快啊。”


    随着伪世界的每一次刷新,他们遇见的NPC基本都不一样,虽然也有熟悉的NPC,比如许嘉云认识的那个酒店前台小哥,但重复率实在是低得惊人,再加上关卡里五官扭曲的男鬼所说的话,祁方隅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其他的想法。


    既然关卡里的鬼怪NPC拥有自我意识,能够提供一部分线索,那么伪世界里的NPC也一定能够为他们提供线索。


    拆绷带事小,祁方隅自己都能做,但只要不是特殊情况,他就不想在谢镜清的面前动粗。


    关卡里的鬼怪NPC畏惧他,会说实话,伪世界里的NPC可不怕他,如果不动用一点手段的话,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拿到真实的回答。


    至于伪世界的反应……横竖不过就是缩短进入关卡的时间,他压根就不在乎。


    这才是他提前绑上细线的真实目的。


    医生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我都说了,你的情况恢复得很好,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你先放松一点,把手拿开,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祁方隅说:“你别担心,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就是刚从关卡里出来,听见你的话,突然有点分不太清楚,这里到底是在伪世界,还是在关卡里。”


    医生说:“这里是伪世界,并不是在关卡……你不知道关卡里是没有医院的吗?”


    “是吗?”祁方隅仗着医生背对自己,连疑惑的表情都懒得做,“可是最近关卡的变动特别大,新增一个医院也不是没有可能。”


    医生:“……”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我也不为难你,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确定答案没错,就放了你。但是问题有时限,五秒之内答不出来的话……”祁方隅将医疗器械往他的后脑勺上摁了摁,“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后果是什么的。”


    医生咽了口口水,“刚……刚才伪世界提示过,禁止玩家伤害NPC。”


    “我听见了。”祁方隅说,“这不是还没伤害吗?”


    医生:“……”


    好像有点道理。


    “不过我有的是法子钻空子。”祁方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收起你的侥幸心理,第一个问题要来了,为了活着而好好地努力吧。”


    医生当即噤声。


    祁方隅道:“我在你眼里长什么样?”


    医生:“……”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人大费周折,差点儿把他吓尿裤子,就为了问这么一句没有营养的话。


    祁方隅可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五、四、三……”


    医生急忙道:“特别漂亮!好看!皮肤也白!肌肉和身高也贼他妈赞!”


    一旁僵站着不敢动的护士小哥哥:“……”


    本来是挺中肯的回答,最后那一句夹带着羡慕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


    祁方隅没兴趣管那些东西,又道:“在你眼里,这个护士长什么样?”


    医生的语气再次平淡了下来,道:“平平无奇吧。”


    护士小哥哥顿时感觉有被冒犯到。


    祁方隅拿出对待五官扭曲的男鬼那一套,“我们都是正常人的长相,你又是怎么区分出谁是NPC,谁是玩家的?”


    医生似乎想动一动手,祁方隅将他压得更死了,“五、四……”


    医生放弃了挣扎,“你们头上的字不一样。”


    这是祁方隅没有想到的,“什么字?”


    医生说:“你的头上有个悬浮的透明方框,里面写着‘玩家’两个字,冒着蓝色的光。”


    祁方隅道:“护士的头上是什么?”


    医生说:“他的头上也有个悬浮的透明方框,只不过写的是‘NPC’,冒着的光也不一样,是绿色的。”


    祁方隅看向护士小哥哥,“你看见的也一样?”


    护士小哥哥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又硬生生止住了。


    尽管祁方隅的注意力都在医生的身上,但他绝对不会怀疑,自己胆敢逃跑,以祁方隅刚才动手的速度,一定能够把他给解决掉。


    护士小哥哥谨慎地点点头,“我、我看见的也一样。”


    祁方隅放过了他们,道:“下一个问题,你们在这里待了多久?”


    医生说:“我是才进来的。”


    护士小哥哥道:“我在这里待了大概有半个多月?不记得是十六天还是二十天了。”


    这个差距也是初级关卡里面没有的,祁方隅觉得就算现在被送入关卡,也是赚了。


    好在伪世界并没有动静,避免两人串供,祁方隅道:“为什么你们会来到这里?我数三声,一起回答。三、二、一,说。”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因为神明的恩赐!”


    有意思。


    这竟然跟祁方隅在初级关卡里得到的答案相同。


    “接下来的问题,你们都得一起回答。”祁方隅说,“进入伪世界是为了干什么?”


    两人道:“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许嘉云在这里,一定会满脑子的问号。


    祁方隅道:“医生和护士,是你们自己选择的职业?”


    两人应道:“没错!”


    祁方隅想起五官扭曲的男鬼说过的话,“划拳定的?”


    医生道:“划什么拳?我们可没有那么幼稚。”


    护士小哥哥道:“怎么可能?我们是自己选的!”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虽然说的话不一样,但表达的内容是一样的。


    祁方隅决定问点新的东西,“你们平时跟关卡里的NPC也有交集?”


    两人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有。”


    医生自觉地继续道:“我们知道关卡的存在,但我们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我们的分工和选择都不一样。”


    祁方隅道:“什么分工和选择?”


    医生全然没有注意到现在的询问内容早就超出了自证的范围之内,凭着本能回答道:“我们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神明就把我们划分到了伪世界里,他们想要玩乐,神明就把他们划分到了关卡里面。”


    祁方隅顺势道:“你们的神明还挺人性化。”


    “当然!”医生眼里的崇拜之情都要溢出来了,“就连你们能够来到这里,也全都要感谢神明的恩赐。”


    祁方隅说:“有恩才算恩赐,你去那些要命的关卡里体验一次,就能知道这句话有多好笑了。”


    医生“呵”了一声,道:“想要重回天地间的怀抱,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行?”


    祁方隅对于被成功洗脑的傻子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医生说:“我过几天就走了。”


    护士小哥哥道:“我还想再当几个月的护士,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该离开的时候都会离开。”


    祁方隅道:“离开去哪里?”


    两人道:“去很好的地方。”


    祁方隅没有评价他们对于那所谓的神明近乎盲目的信任,问医生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已经痊愈的?”


    他的话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他进入会诊室时,缠着一身的绷带,是个人都能知道他哪里有问题,医生却没有在意绷带的由来,而是直接问他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不符合常理。


    就算医生做戏做全套,秉持着谨慎的原则,以病患的感受为重,后来祁方隅坦白了自己的烧伤,医生帮他拆绷带的动作却不急不缓,完全没有丝毫顾及他伤况的意思,比起不在乎他的绷带会不会黏在伤口上,更像是知道了他已经完全痊愈的无所谓。


    果不其然,医生承认道:“我能看见你们的身体状况。”


    祁方隅道:“怎么看见的?”


    医生说:“如果身体有问题,就算只是嘴巴里面长了一颗溃疡,你们‘玩家’身份的透明方框上面,都会显示出问题在哪里,以及要怎么样才能医治好。”


    祁方隅明白了,“我的身份上方什么都没有,所以你才不确定我的问题所在?”


    谁知道,医生却道:“你的身份上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祁方隅道:“有什么?”


    医生说:“上火。”


    祁方隅顿了下。


    “年轻人嘛,可以理解。”医生轻咳一声,“虽然关卡繁忙,但还是要注意纾解。”


    这要是换个人在这里,能当场社死得脚趾抠出一套三室一厅。


    好在祁方隅的脸皮够厚,甚至还能回答道:“我有男朋友,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医生恭敬地道:“好的。”


    他说完,观察了一会儿,见祁方隅没有要问的了,正想让他松开自己,祁方隅就已经起身放开了他。


    祁方隅把医疗器械放回原位,在镜子前确认了一遍自己的外貌状态,才穿上之前脱掉的衣服,“既然已经痊愈了,下半身的绷带就不麻烦你拆了。”


    他有更加适合的调戏人选。


    医生求之不得,与护士小哥哥一起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您慢走。”


    第193章 193


    异曲同工之不妙。


    【警告!警告!警告!】


    【玩家祁方隅, 请勿在伪世界内,伤害服务性质NPC!】


    谢镜清和许嘉云待在会诊室外面,正安静地等待着祁方隅出来,忽然听到这声巨大无比的警告提示音。


    许嘉云当场吓得浑身一抖, 反应过来伪世界都说了些什么, 顿时愣住了, “是我听错了吗?谢哥, 刚才伪世界喊的是祁哥的名字吗?”


    谢镜清一如既往的淡定, 说:“是。”


    许嘉云道:“祁哥不是进去拆绷带吗?怎么就跟伤害NPC搭上关系了?”


    谢镜清说:“他在校对答案。”


    许嘉云正想问校对什么答案,就想起了有关谢镜清能够看见NPC区别的那件事,而那件事并不能够在伪世界里直接说出来, 所以他又把疑惑憋了回去, “我记得里面有两个NPC,我们要不要进去帮忙?”


    谢镜清没有动, “方隅不希望我进去。”


    许嘉云觉得,谢镜清在某些时候,直觉也是非常准确的, “那我自己进去, 你在外面等吧。”


    谢镜清又道:“方隅说过, 让我跟你在外面等着。”


    许嘉云不安地道:“可是祁哥只有一个人。”


    谢镜清道:“你说过, 伪世界里是绝对安全的。”


    也就是说, 不管祁方隅想要做些什么, NPC们都不会对他动手。


    许嘉云道:“说是说过, 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没有实践过。谢哥你也不是不知道祁哥的脾气, 万一惹急了, 我也不清楚到底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要不我们还是进去看一看?就算只是确认一下他的情况也行啊。”


    谢镜清还是没动, 他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细线,随着祁方隅一起进入会诊室的另一端是绷紧的,“方隅知道分寸。”


    许嘉云噎了噎,发现自己实在是说不过他,不得不妥协道:“……好吧。”


    所幸直到祁方隅安安全全地出来,结束他长达两道关卡的木乃伊生涯,伪世界都没有什么新的动静。


    会诊室的房门被打开,祁方隅走出来,不等许嘉云开口,就道:“稍微验证了一点事情,没想到伪世界的反应这么大。”


    他没有说是验证了什么事情,谢镜清和许嘉云也都很默契地没有多问。


    谢镜清说:“没事就好。”


    不得不说,当祁方隅那张漂亮诱人的脸重新出现在许嘉云的面前,他松了口气的同时,才消失了两道关卡的怜悯心登时又像雨后春笋一样,全都冒了出来——即使知道这人的实力比他还要强悍,也不得不感慨外貌带来的优势果然是致命性的。


    许嘉云赞叹道:“伪世界里的医术果然不错,这要是能引进现实世界就好了。”


    祁方隅对于现实世界不感兴趣,将自己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凑到谢镜清面前,“哥哥看看,有没有哪里跟以前不一样?”


    谢镜清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没有。”


    祁方隅又拿起谢镜清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哥哥摸一摸,手感还跟之前相同吗?”


    谢镜清轻抚他的脸颊,说:“相同的。”


    尽管已经提前确认过了,祁方隅对于这个回答也很是满意,只不过他要的并不止这些,低头凑近谢镜清耳边,哑声道:“可我不太记得哥哥的触感了,要不,连带着上上次答应我的事情,今晚哥哥再确定一下我的其他情况,我也重新熟悉一下哥哥的味道?”


    谢镜清不明白这句话为什么要压低了嗓音说,他的脑子并没有理解祁方隅的那些黄色废料,以为不过是单纯的触摸,于是点头应道:“好。”


    祁方隅弯起狐狸眼睛,“果然哥哥是最好的了。”


    许嘉云没有听见他跟谢镜清说的悄悄话,见他一脸兴致盎然的模样,说:“祁哥,你现在是要顶着这张脸去环城绕一圈吗?”


    祁方隅斜他一眼,“我看起来很闲?”


    许嘉云摸了摸鼻子,“也不是……就是看你之前那么着急,我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祁方隅说:“我的脸不够重要?”


    没等许嘉云附和,祁方隅又道:“不过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许嘉云连忙跳过前一个话题,道:“什么?”


    祁方隅说:“开房,睡觉。”


    许嘉云:“……”


    果然,睡觉才是人类的最终目的。


    拆掉绷带后,祁方隅去酒店的速度都比许嘉云积极,牵着谢镜清几乎快要走出了残影。


    许嘉云:“???”


    虽然睡觉才是人类的最终目的,但咱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哥?


    祁方隅可不管他,径直走向前台,道:“一间大床房,一间单人房,速度。”


    前台小哥道:“好的。”


    然后真的很速度地递了两张房卡给他,“这是——”


    话没说完,祁方隅已经拿走房卡,将标注着单人房的那张甩给了许嘉云,然后带着谢镜清径直进入电梯、上行、找到门牌号、刷房卡。


    许嘉云道:“晚……”


    祁方隅“嘭”地关上了房门。


    许嘉云道:“……安。”


    好吧,他似乎明白了祁方隅着急的真正原因。


    全句怕是开房、睡觉、泻火吧。


    嗯……怎么说呢。


    他好像找不到什么可说的。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何况这俩还是正值热恋期的大小伙呢。


    正常,正常。


    许嘉云嘴里塞着狗粮,一边麻痹自己酸成了柠檬的小心脏,一边掏出房卡进入房间。


    他也想他对象了,嘤。


    许嘉云照例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都没有在一楼的餐厅里见到谢镜清和祁方隅的身影,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的结果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咬着柠檬茶水的吸管,恨声道:“年轻人啊,真是不懂节制为何物啊。”


    看样子,他只能等到两个人解决完生理需求,才有机会知道祁方隅都在会诊室里做了些什么。


    无奈,插入不了其中也不可能插入其中的他只能够自己孤身一人,在伪世界里四处逛逛,排遣排遣寂寞。


    好在伪世界里的所有消费都不需要支付钱币,除了要注意跟祁方隅的距离控制在八百米之内,他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许嘉云先去吃了一顿冰淇淋火锅,然后逛了一趟商场,又去吃了一顿变态辣火锅,热冷交替,喜提拉肚子套餐,在卫生间里蹲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出来,趁着双腿还能挪动,赶紧去附近的诊所里面开了两颗止泻药,这才回到酒店一楼,找了个位置不错的贵妃椅,直接躺尸开摆顺便晒夕阳。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满脸写着“这傻子好像脑子有病”。


    许嘉云仿佛什么都感受不到,哼着自己都快要忘记调子的歌曲,看着远方的夕阳西下,在人工湖里倒映着金橙色的绚丽光芒,微风吹动涟漪,连树的倒影都摇摆起来。


    在遇到谢镜清和祁方隅之前,他从来没有体验过这么惬意的日子。


    那会儿他也有自己的队友,就像他上次说的,一名体育生,一位农民伯伯,一个失去了未婚妻的可怜人……


    他们之间没有领头人,只是因为恰好碰上了,又恰好都没有陷害别人的心思,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同伴。


    那时候的日子谈不上好过,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难过,因为他们之中有固定的负面情绪人,积极性拉不上来,但如果不想办法拉上来,又会影响其他人的积极性,这在关卡里面几乎是致命性的问题。


    所以第一个死的,就是失去了未婚妻的那个可怜人。


    许嘉云还记得,可怜人死的时候,浑身都是血,眼里却满是终于得到解脱的释然。


    可怜人毫无求生欲,死是必然结果,大家经历了短暂的哀悼之后,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继续在残酷的关卡里艰难求生。


    但他们的人员分配本来就参差不齐,又没有一个人的实力足以站出来成为领头羊,心齐人不行,出事是迟早的事情。


    第二个死的人是那个体育生。


    体育生是个弟弟,据说学习不怎么样,就指望着能够依靠体育加分,然后进入自己喜欢的学校,所以即使被选进了关卡,他也坚信自己迟早可以离开,为了出去之后能够以更快的速度适应学校的强度,他每天都会起早锻炼,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小团队里的主要武力输出。


    可问题是,他人在伪世界锻炼就算了,就连关卡里都没有停歇过。


    关卡里面处处都是死亡条件,稍不留神就会丢了小命,他们劝过无数次,体育生弟弟也没有当回事儿——或者说他当成了一回事儿,但是在他看来,比起触发率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死亡条件,他更宁愿努力维持体态,为了离开关卡好好做准备。


    许嘉云至今还记得,体育生弟弟触发死亡条件的时候,他们还在床上睡觉,等到一觉睡醒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体育生弟弟准备外出晨跑却倒在了门口的尸体——那道关卡是以禁止内卷为主的——体育生弟弟就连第一天都没能撑过去,就稀里糊涂地永远离开了他们。


    最后出事的人是那位农民伯伯。


    农民伯伯特别节俭且信奉因果,即使伪世界里的所有物品都不需要他花钱,他还是吃最少的量,干最多的活——没错,就是干活——他会去给提供食物的餐厅以及提供住宿的酒店打工,无论对方需不需要,都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当作一种回报。


    许嘉云曾经问过他这样活着累不累,他说累不打紧,可他不能亏欠了别人,不然下辈子也是要还的。


    许嘉云在生活上就是个希望钱从四面八方来,并且不劳而获的人,虽然工作兢兢业业,更谈不上好吃懒做,但对于合法合理且合情的便宜,他占起来是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的。


    关卡都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扰乱了他在现实世界里的幸福和平,他为什么还要去回报关卡?他巴不得关卡看他不顺眼,好把他给丢出去,让他跟他的家人和对象好好团圆。


    可他没有想到,农民伯伯最后就是死在了自己坚守的本分上。


    与体育生弟弟有着异曲同工之不妙,那道关卡是禁止多管闲事的。他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关卡名称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而农民伯伯因为训斥了几句浪费粮食的玩家,就触发了死亡条件。


    实在是令人唏嘘。


    因为是相处最长的一名队友,许嘉云对于农民伯伯的长相印象最深,那是个身材细瘦且后背佝偻的中年人,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太过残酷,以致于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名老年人,脸上皱纹遍布,被太阳晒得黑黄的肌肤隔得老远都能一眼瞅见,非常的显眼,就跟现在从路上走过的那名大爷一样,让人见过一次就不会再忘——


    等等。


    许嘉云“噌”一下坐了起来,迅速望向落地窗外。


    一名大爷正从酒店外面路过,他的身形瘦削且后背微驼,皮肤黑黄满脸皱纹,脖子上还系着个黄色的草帽,与许嘉云记忆中的模样完全吻合。


    许嘉云以为是自己拉肚子拉出幻觉了,他狠狠地揉了揉双眼,然而幻觉并没有消失,与大爷擦肩而过的人们纷纷侧目,足以证明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他竟然真的看见了早已死去的前队友!


    第194章 194


    绝望在血肉里疯狂滋生。


    在意识到已经死去的队友重生后, 许嘉云并没有预想之中的那么开心,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深深的恐惧。


    不是恐惧队友本身,而是恐惧关卡的力量。


    为什么已经死去的人还能够复活重来?


    他眼前的这个人, 真的是曾经的那个人吗?


    还是天色渐晚, 他看花了眼, 细节其实并不相同?


    如果这是真的, 那同样身为玩家的他们……


    许嘉云摇了摇脑袋, 不敢再多想,他怕自己也像第一个死亡的可怜人一样,就此失去了闯关的力量。


    他也不敢放过这条线索, 担心贸然出现会打草惊蛇, 小声地向服务员要来帽子和眼镜,稍作伪装后, 迅速跟上了大爷。


    大爷虽然做惯了脏活累活,但给人的感觉非常干净利落,就连走起路来都是带风的, 身形很瘦但步伐有力, 就连许嘉云这个年轻人都得加快脚步才能跟得上对方。


    大爷的目的性很强, 似乎有什么要去的地方, 许嘉云盯得很紧, 时刻保持着二十多米的安全距离, 没让大爷发现, 也没把大爷跟丢。


    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穿过马路, 绕进商场, 转入小巷, 又离开街道。


    夕阳逐渐消失,太阳彻底落山,四周的路灯都亮了起来,飞蛾和蚊虫还没来得及靠近,显得有些异于平常的清冷。


    夜风吹过,许嘉云的目光还固定在大爷身上,人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抬手搓了搓鸡皮疙瘩,刚要继续走,忽然碰到了什么细长的东西,霎时身形一顿。


    等一下。


    他已经走出来多远了?


    他抬头看向四周,完全不见半点熟悉的建筑物,据他保守估计,这里距离酒店绝对不止八百米。


    可为什么……他绑在手腕上的细线,一点拉扯感都没有出现?


    许嘉云顿感后背阵阵发凉——是真的在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步靠近他。


    他的注意力全都从大爷身上撤了回来,僵站在原地,细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哒……”


    步伐很稳,但有点凌乱,排除精神错乱的疯子在这大半夜跳踢踏舞的可能性,来者的数量就绝对不止一个。


    想到这里,许嘉云在心里大大地喊了一声:救命!!!他到底为什么要想到跳踢踏舞的疯子?自己都想给自己一耳光子了!


    很好,恐惧没有消减,反而增加得更吓人了。


    许嘉云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不要怂,这里是伪世界,就算出现的NPC再怎么恐怖,也绝对不可能会比初级关卡里的恐怖,他连初级关卡都度过了,还能害怕伪世界里的这些小角色吗?那肯定不能。


    对,就是这样,不要怂,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许嘉云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过是转过身看一眼而已,天黑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伪世界里的NPC又不可能会杀人。


    来,现在开始默数三声,就转过头去看一眼。


    就一眼,没事的。


    准备好,三、二——


    肩膀上忽然一沉。


    许嘉云陡然大叫出声:“一啊啊啊啊啊!!!”


    他原地蹦了三尺高,火速后撤好几米,一脸防备且惊恐地看向刚才站的位置,然后……


    然后看见了两个熟人?


    许嘉云不确定地走近了两步,才确定是真的看见了熟人,差点儿哭出声来,“我的妈呀!谢哥、祁哥,你们就不能先叫我一声吗?差点儿把我的魂都吓没了啊!”


    谢镜清说:“我们叫过你,是你没有听见。”


    许嘉云苦着张脸,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瞳孔都微微放大了些,看样子是真的被吓得不轻,“那就不能凑近点儿叫吗?”


    谢镜清说:“你一样会被吓到。”


    许嘉云想了下之前的情况,在那样高度的集中下,如果有人忽然在他身后出声,他估计得被吓傻,情况比起现在确实好不到哪里去。


    许嘉云狠狠地拍了拍胸口,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你们怎么来了?做完了?”


    谢镜清说:“做什么?”


    祁方隅一个爆栗赏在他脑袋上,“怎么说话的?”


    许嘉云捂着疼痛的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习惯了,还是痛觉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忽然觉得刚才被吓的恐惧感都好了许多。


    他痛快地呼出一口气,祁方隅看他的脸色都变了,像在看什么有着特殊癖好的变态,很是嫌恶地擦了擦刚才碰到他的指节。


    许嘉云忙道:“不是,祁哥,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你在不打自招些什么?”祁方隅说完,躲在谢镜清身后,一脸害怕,“哥哥,你看,嘉云居然在觊觎我,真是太令人感到害怕了。”


    许嘉云:“……”


    他默默地看向谢镜清满脖子的红痕以及微肿的唇,心说也不知道这人贼喊捉贼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心。


    然后就听谢镜清安慰道,“不怕,嘉云不敢的。”


    许嘉云:“……”


    哦,谢镜清给的啊,那没事儿了。


    祁方隅占了会儿谢镜清的便宜,也没忘记正事,“你大半夜的跑出来干什么?”


    他们温存得差不多了,本来是想去找许嘉云进入心灯世界,说说昨天在会诊室里的发现,结果半天没找着人,他们才顺着细线跟了过来。


    许嘉云这才想起他外出的目的,连忙扭头看向大爷的方向,可惜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叹了口气,懊悔得不行,“完了,跟丢了!”


    谢镜清说:“你指的是之前那位大爷吗?”


    许嘉云点点头,“对,我都跟了他一路了。”


    要不是被祁方隅拍肩,他也不会跟丢,但又不好埋怨祁方隅,毕竟他大半夜跑出来已经是在作死了,再招惹祁方隅,那属实是厕所里点灯——找死。


    祁方隅道:“你跟他干什么?”


    “他是我——”许嘉云正要实话坦白,又想起伪世界的猫腻,不敢多说,只一个劲儿着急,“他很重要,非常重要。”


    谢镜清疑惑道:“为什么重要?”


    许嘉云噎住,硬憋道:“就……就他脖子上挂的那个草帽,我瞅着挺不错,想问问他是在哪儿买的。”


    谢镜清说:“长什么样?”


    许嘉云“啊?”了一声。


    谢镜清说:“方隅教过我,我可以帮你编一个。”


    这就让许嘉云有些受宠若惊了,且不说祁方隅那么大一个醋坛子站在旁边,就算他不站在旁边,许嘉云也不敢接受啊,何况许嘉云的目的也不是真的想要草帽。


    他急得不行,“我就觉得他脖子上那个挺好看的,但我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所以我——”


    祁方隅打断道:“找到人,你想做什么?”


    许嘉云立马道:“先确定他住在哪里,然后我们再商量一下怎么抢他的草帽!”


    谢镜清:“???”


    怎么还跟抢劫沾上边了?


    祁方隅看了他一眼,牵着谢镜清,道:“跟我来。”


    许嘉云急忙跟了上去。


    他以为祁方隅是有了办法,谁知道祁方隅带着他们继续前行,之后绕了两个弯儿,又走向大道,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发现死去的队友又活过来了,这件事情实在没有办法说出口,可许嘉云真的很着急,忍不住道:“祁哥,要不我们分开找——”


    祁方隅说:“到了。”


    许嘉云看了看面前的小旅馆,又看了看祁方隅,因为实在太过玄幻,所以他不太确定地道:“……是我理解的那个‘到了’吗?”


    祁方隅确定了他的猜测,道:“他身上的汗味很重,继续往里走,我能直接找到他的房间门牌号。”


    虽然知道祁方隅的鼻子很敏感,但许嘉云没有想到居然会敏感到这种程度,但是现在还没见到人,他秉持着谨慎的态度,道:“先找到他的房间门牌号行吗?”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大爷来到这里肯定是为了睡觉,他们进去打扰实在不太人道。当然,最重要的是,住在这种节俭的旅馆里面,非常符合大爷以前的作风,许嘉云不确定大爷是不是还记得他。


    祁方隅道:“行。”


    他们进入旅馆,无视热情的服务员,径直来到二楼的第二间。


    “就在这里面了。”祁方隅的鼻翼动了动,“只有他一个人住。”


    许嘉云忍下了那句一定会挨骂的“嗅觉这么灵敏,哥你怕不是狗鼻子吧”,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倒不是怀疑祁方隅,而是他没有亲眼看见人,实在是担心万一全程鸡同鸭讲,在理解上出了什么岔子就尴尬了。


    祁方隅伸手一指对面的房间,“你下去开这间房,我来敲门。”


    许嘉云瞬间眼前一亮,“好!”


    他火速冲下了楼。


    谢镜清不懂他们是在干什么,“我们不住酒店了吗?”


    祁方隅摇了摇头,“先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草帽再说。”


    说完,他朝谢镜清递了个眼色。


    谢镜清顿了下,也就明白了这其中存在猫腻,“好。”


    许嘉云很快就从楼下返回,手里还拿着三把钥匙,算是小旅馆标配了。好在的是,小旅馆也配备了有猫眼的房门,对于他之后的偷窥很有帮助。


    许嘉云打开大爷对面的房间,道:“那我先躲进去了?”


    末了,还给自己找个看起来很合理的借口:“当面见到的话,我怕我会忍不住真的去抢。”


    祁方隅敷衍地应了一声。


    许嘉云麻溜地进入房间里,并关上了门,趴在猫眼上,看着祁方隅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笃笃”两声,大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


    祁方隅按照现有的剧本道:“大爷,我朋友很喜欢你的草帽,能不能借来看一眼?”


    大爷的话带了些口音:“等等昂!”


    几秒后,房门打开了。


    大爷手里拿着草帽,似乎想要介绍一番,看见谢镜清和祁方隅,有些愣住,“是年轻人啊?年轻人也会喜欢俺的草帽?”


    祁方隅说:“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复古怀旧风,大爷习惯就好。”


    大爷想想也是,很是大方地将草帽递给他们,“是你俩谁稀罕啊?送你们了。”


    祁方隅婉拒道:“不了。喜欢的那位朋友不在这里,我们刚好会点编织手艺,看一眼就行,回头编了送给朋友,就不夺你所爱了。”


    大爷笑道:“这玩意儿不值钱,喜欢就拿着呗。”


    “不用了,我们给他编一个就行。”祁方隅再次婉拒,并直接转移了话题,“大爷是刚进入关卡的新人?”


    大爷点点头,有些生涩地笑道:“是啊,刚经历了一道什么来着……初级?对,就是初级关卡。可吓人了,要不是俺跑得快,早就没命了呢。”


    祁方隅道:“大爷在这里有认识的熟人吗?”


    “没有啊。”大爷说,“要是有认识的熟人就好了,还能搭个伴儿呢。”


    祁方隅意外地“哦?”了一声,“大爷是一个人进入关卡的?”


    大爷道:“是啊。俺正在田里做土呢,结果锄头没套牢,掉了,正好砸在俺脑瓜子上,等俺再睁开眼珠子,人就在关卡里头了。”


    祁方隅说:“我叫祁方隅,这位是我哥哥,他叫谢镜清。我们经历了不少道关卡,算是老玩家了,不知道大爷有兴趣结个伴吗?”


    “真的?”大爷惊喜道,“那敢情好啊!你们可别小瞧俺,俺虽然上了点儿年纪,但俺的力气可大了!真的!不信俺现在给你们表演个徒手拆门!”


    “我信。”祁方隅制止了他破坏公共财产的举动,将一截细线递给他,“要想进入同一道关卡,需要提前产生接触。你把这条线缠在手上,然后好好睡一觉,我们就在你对门,等到天亮再一起进入关卡。”


    大爷抓过细线,往手上缠了几道,“没问题!”


    等到大爷关了门,祁方隅才敲响了对门的房门。


    许嘉云应声开门,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满脸都写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碍于伪世界的窥探而无法开口。


    祁方隅道:“散了这么久的步,有点睡不着,不如进入心灯世界里坐坐?”


    许嘉云登时应道:“好啊!”


    祁方隅轻拍桌面,“开启——”


    白光乍现,他的话音骤然中止,紧接着就是一阵令人作呕的天旋地转,速度快到他甚至忘记了细线的存在,只来得及抓住谢镜清的手。


    等他在地面站稳后,机械的提示音几乎在同时响起——


    【欢迎玩家祁方隅进入关卡。】


    【请根据相关剧情,猜出本轮关卡名称,并存活到最后一天。】


    【全程不计手段,通关即可存活。】


    【祝您好运。】


    在伪世界里休息的时间一缩再缩,他们再次猝不及防地被送进了关卡之中。


    虽然没能共享发现的情报,但伪世界的做法明显不对劲。


    有不对劲,就有机可趁,他们迟早都能找出漏洞所在。


    大爷正准备睡觉呢,刚摘下草帽,人就被送进了关卡里面。


    好在他在上一道关卡里听其他玩家说过了,最近的伪世界像是来了大姨妈,时间非常不准确且相当随性,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惊讶,还很庆幸没有在脱完衣服裤子之后才进入关卡,那他的一张老脸都要丢尽了。


    大爷看了看四周,讶异道:“这地儿真是神奇啊,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另外一个地儿,俺看电影里头的特效就跟这个似的,特别厉害……哎,怎么还多了个娃儿?这也是俺们的队友吗?”


    他指的是许嘉云。


    “嗯。”祁方隅道,“之前没来得及介绍,这就是喜欢你帽子的那个。”


    大爷乐了,“娃儿真有目光,那是俺亲手做的,老结实了。可惜俺睡觉把草帽摘了,不然能直接送你了。”


    许嘉云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哭还是笑,只干笑着,没有回应。


    大爷还很热情,“俺姓袁,你叫俺袁大爷就成。你叫啥名儿啊?”


    “我叫……”许嘉云犹豫半晌,看着大爷,缓慢且清晰地道,“我叫许嘉云。许愿的许,嘉年华的嘉,腾云——”


    “嗨呀,不用说那么详细,俺不识字,不知道是啥字儿。”大爷道,“俺就叫你小许吧,你看成不?”


    初见的场面与现在的景象完美融合,却是一人存有记忆,一人清档重来。


    许嘉云的下颌紧绷,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但他知道,那股无边的恐惧再次渗透进了他的骨子里,让他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在发抖。


    这真的是他第一次进入关卡吗?


    或者说,在他不知情的状态下……究竟循环了多少次?


    他们还会循环多少次?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怎么也收不回去了。


    绝望在血肉里疯狂滋生。


    第195章 返乡的人


    霸道条件(X)一场屠杀(√)


    “许嘉云。”


    低磁的声音唤回了许嘉云的意识。


    许嘉云还身处于恐惧之中, 瞳仁乱颤,抬头看向祁方隅,这还是他第一次叫自己全名,“怎、怎么了?”


    祁方隅沉声道:“我不管你在想什么, 但你必须得记住, 至少你不会想死。”


    许嘉云顿了下。


    “再严重的问题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这是在关卡里, 打起精神, 别拖后腿。”祁方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你。”


    祁方隅是真的在放狠话,许嘉云也相信他能做得到, 可却忽然觉得放松了许多, 就连那些蚀骨的寒意都消散了,身体渐渐回温。


    是啊, 无论这究竟是不是在进行无限的循环,也无论他们有没有机会可以离开,只有人活着, 才拥有探索真相的机会, 人死了, 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许嘉云摇了摇脑袋, 将那些残存的心思全都甩开, 认真地道:“祁哥你放心, 我一定会好好抱紧大腿, 绝对不当吊车尾的!”


    祁方隅见他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这才作罢。


    袁大爷道:“说起来, 俺们没有队名吗?”


    许嘉云眼前一亮, “对哦, 我们可以取一个队名啊!”


    袁大爷道:“要叫啥?”


    许嘉云想了想,“嗯……这个嘛……有了!我们选个霸气一点的,就叫——”


    祁方隅打断道:“不需要队名。”


    他都不用问,就知道许嘉云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许嘉云确实是满脑子的沙雕操作,被祁方隅拒绝后,只能无奈放弃。


    玩家们陆陆续续到齐,从无到有闪现在他们附近。


    托伪世界接二连三偷袭的福,让玩家们都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就连睡觉的时候也穿着自己的衣服,尽管这次突袭依然猝不及防,但比起前几次的操蛋状态,玩家们的心态显然平和了许多,着装很是得体,草草骂了几句就观察起了四周的环境。


    横竖躲不过,那不如就随伪世界去吧。


    他们这次所在的地点是个小村庄,不超过两层的建筑物一家紧挨着一家,占地面积十分宽广,道路也很宽广,白白净净的,有些许雨水的痕迹,看起来应该才下过雨没有多久,不过路面并没有出现常年过车的坑坑洼洼,似乎都是新修的水泥路。至于土地的规划,就在道路两旁,不多,里面种植的金黄色油菜花正值盛开的季节,蝴蝶蜜蜂争相环绕,比城市里的绿化树看起来更加漂亮。


    许嘉云左右看看,“这里有点儿像是我们那边拆迁后补偿的地方,类似于城乡结合部,但是距离城镇又非常遥远。”


    袁大爷显然正是拆迁户,深有同感地道:“可不是嘛,来回都要好远呢,能够耕种的土地也缩减了好大一块儿,屋子却大得压根儿住不完,地方偏僻,也租不出去,可别提有多糟心了。”


    许嘉云道:“我爷爷奶奶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袁大爷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穿着正装的男人道:“现在好像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他的话说得客气,语气却不怎么好,像是在嫌弃他们的废话。


    换成以前,许嘉云估计也就算了,但他现在可是有靠山的人,那必然得拿出一些狗仗——不是,人仗人势的架子来,才对得起他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


    他反怼一句:“那不然讨论什么?今晚吃什么?还是你打算去敲门?”


    这会儿天色渐晚,连个NPC都没有,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更别说敲门了。


    正装男人有些不悦,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许嘉云紧跟着又道:“好了闭嘴吧,NPC过来了。”


    宽敞的大路上,遥遥看见一个人影朝着他们走来。


    正装男人:“……”


    他“啧”了一声,刚往许嘉云的方向走了半步,旁边画着浓妆的女人就拦住了他,“哎呀,宇哥,你跟这种人计较什么?一看就是短命的种,多说两句我都嫌晦气。”


    被她唤作“宇哥”的正装男人似乎觉得有道理,冷哼道:“确实晦气。”


    许嘉云瞪眼,“你们俩才是短命的种呢!”


    浓妆女人柳眉一挑,“那要比比谁活得久吗?”


    许嘉云说:“谁输了谁叫爸爸!”


    闻言,浓妆女人愣了下,紧接着“噗嗤”笑出了声,就连其他旁观看戏的玩家们也忍俊不禁。


    许嘉云刚想斥责他们笑什么笑,忽然反应过来,谁输了谁就死了,还怎么叫对方爸爸?


    浓妆女人哈哈大笑道:“就这个智商,你怕是连今晚都活不过去吧?”


    许嘉云语塞,脸色涨得通红,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谢镜清淡淡地道:“他会活到最后,但你们不会。”


    浓妆女人瞧见谢镜清优越的脸蛋,再一看他旁边身高与长相都很优越的祁方隅,夸张的笑容矜持地收敛了些,意识到他在说些什么,又带上了些嗔怒,“你什么意思?”


    谢镜清说:“字面意思。”


    祁方隅道:“我们会验证正确的关卡名称,而你们,并不在那八点八米的接受范畴之内。”


    说着,他斜了一眼浓妆女人和正装男人,占据身高优势的俯视,让他的嘲讽处于无懈可击的地位。


    袁大爷也道:“晦气的是这地儿啊,大家应该团结起来才对,怎么还诅咒俺们队的小娃儿呢?也太不友好了。”


    浓妆女人原本以为许嘉云就是一个人,顶多加了个袁大爷,这会儿一开口,才知道原来是个四人组,顿时闭了嘴。


    而她旁边的正装男人比她发现得快,老早就没有吭声了。


    莽是真的莽,怂也是真的怂。


    这么一会儿拌嘴的功夫,那NPC已经由远及近,站在他们的面前,“你们就是结伴返乡的那些后生吧?我是这儿的村长。”


    村长穿着中山装,梳着个小油头,看样子六七十岁了,小身板还挺硬朗,走起路来跟袁大爷一样,都是带风的。


    “你们住的屋子都准备好了。”村长背着手,在黑暗之中带领他们往自己来时的路走去,“跟我来吧。”


    虽然小村庄的每一步都在朝着大城市迈进,但缺失的路灯与荒凉的景色,还是与热闹繁华的大城市相差甚远。


    一行人都不说话了,乖乖地跟着村长走。


    许嘉云本想趁机数一遍人数,结果这一回头,差点儿给他吓出声来。


    谢镜清道:“怎么了?”


    许嘉云指了指身后,颤声道:“谢哥你看。”


    谢镜清往后看去,黑乎乎的全都是人,几乎与夜晚融为了一体,“看什么?”


    “玩家啊。”许嘉云苦着张脸,“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数。”


    祁方隅不用看也能听出脚步声的杂乱繁多,“想开点,指不定里面不全是人,还有鬼呢。”


    许嘉云:“……”


    这怕是更要想不开了。


    袁大爷拍拍许嘉云的肩膀,“别怕,俺火旺着呢,你挨着俺,别说没那玩意儿了,就算有那玩意儿,你也肯定能没事儿。”


    许嘉云心里感动,也不知道对于袁大爷是该觉得可怜还是可悲,转念一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次进入关卡,要可怜还是要可悲都是他们一起,着实轮不到他来感慨。


    他点点头,挨近了袁大爷,“谢谢您。”


    袁大爷抓着他的胳膊,笑道:“嗐,多大点事儿,小娃儿还怪客气的。”


    他们随着村长一起来到一栋二层的自建房,推开双开大门进入客厅。


    村长摁开了电灯,周围霎时明亮起来,玩家们刚走过一大段黑暗路程,冷不丁遭到直射,有些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


    村长道:“你们返乡的这段时间,家家户户都不太方便,最好是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夜里更是不要随便外出,等到四十天后的凌晨十二点一过,我再来给你们安排工作。”


    “四十天?!”浓妆女人愣了,“你确定没说错吗?”


    别说是她了,其他玩家也懵了,就没见过时限这么夸张的中级关卡。


    村长道:“就是四十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从明儿凌晨开始算起。”


    正装男人也坐不住了,道:“是什么样的不方便,要让我们待四十天?你觉得这合理吗?”


    “合不合理,不是你说了算的。”村长的身子不动,脑袋僵硬地从前面扭到身后,脖子皱起一层层皮肉,“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不方便,那不是你应该去寻找的线索吗?”


    正装男人正对着村长诡异的脸,悻悻地闭上了嘴。


    村长将脑袋转回来,“这是我的个人房产,暂时借给你们住,楼上楼下随便挑。没什么事情的话,就早点睡吧,我也要回家去为了明天做准备了。”


    众人没有阻拦,村长迈步离开,还很贴心地顺手帮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玩家们并没有急着回房,而是借着客厅里的灯泡,数了一遍现有的人数。


    无他,所有人都发现这一次的参与玩家数量过于庞大,不数一遍,实在是心里难安。


    许嘉云也在数,数了一遍不算,还数了第二遍,几次确定下来,完全不比没数的时候安心多少,“我的妈呀,整整八十八个人,这次的死亡条件得有多么霸道啊?”


    其他玩家也懵了。


    “卧槽?我宁愿相信是我的数学出现了问题,也不宁愿相信我居然数出了八十八个人来。”


    “本来我也怀疑是不是我瞎了,结果听你这话就知道不是了。自信点,姐妹,你的数学没有出问题,我的眼睛也没有出问题,这次的玩家就是八十八个人。”


    “一半男人,一半女人,关卡是懂男女配合干活不累的。”


    “这是干活不累的问题吗?我操了!我才经历过四十四个人的关卡,就来经历八十八个人的关卡,下一次是不是要变成一百二十个人的关卡了?”


    “当心关卡以为你是在许愿,下一次真的给你安排上。”


    “……操。”


    幸而这次的玩家们大都有早有准备,几乎全是跟自己的队友一起进来的,就算没能跟队友一起进来,在这样惊悚的人数之下,也都迅速地跟其他落单的人一起组成了临时的小队伍,确保出事的时候能有个人拉自己一把——虽然到底会不会拉自己一把还有待确认,至少多个人多一点儿安全感,比起独处总是要好得多的。


    这套房子总共有两层,占地面积非常广,连玩家们都忍不住感慨一句真不愧是村长的房产啊。


    具体有多广呢?


    两层楼的建筑物,它能完整地分出楼上的二十间房与楼下的二十间房,中间还留出了一道足够四人并肩而行的宽敞过道。


    就这么广。


    房子打扫得很干净,因为没有装修且全是水泥地面、墙体以及天花板,所以整体基调非常阴暗,不开灯的话,估计就连大白天都不一定能够看得清屋子里的那些家具。


    袁大爷瞧了瞧楼上,又瞧了瞧楼下,然后询问他看起来像是领头羊的队友:“小祁,俺们住哪儿啊?”


    祁方隅看向了真正的领头羊,“哥哥想住哪里?”


    本该说出“都可以”的谢镜清,却回答道:“我们不能住在这里。”


    祁方隅知道谢镜清不会平白这么说,稍微压低了声音,“这里怎么了?”


    “嘉云说得对,这次的死亡条件很霸道。”谢镜清的目光自上而下,扫过视野之内的所有房间,缓缓地道,“屋子里的每一间房,都是一个死亡条件。”


    许嘉云霎时睁大了双眼。


    这已经不是霸不霸道的问题了,这是想要来一场大屠杀吧?!


    第196章 196


    死亡条件消失了。


    每一间房都是一个死亡条件, 这样苛刻的行为在以往根本就不存在。


    许嘉云叹道:“怪不得这次的玩家高达八十八个人。”


    他们进入关卡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夜晚,得知关卡时限、拿到主要任务、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睡觉为了第二天做准备,这一系列行为已经刻在了每个人的骨子里。


    而现在,关卡不仅把它变成了死亡条件, 还连一间幸存的屋子都没有, 完全是抱着让他们团灭的恶意来的。


    许嘉云摸了摸下巴, 道:“我觉得应该是有一线生机的。”


    祁方隅道:“哦?”


    许嘉云道:“我们不至于栽在这上面, 是因为我们有谢哥, 可是其他人没有,伪世界总不可能单独为了对付我们,让剩下的人全部去死吧?”


    祁方隅惊奇道:“你居然觉得伪世界会在乎人命?”


    许嘉云:“……”


    也是。


    许嘉云看着一部分已经进入房间里的玩家, 又觉得奇怪, “可他们也没死啊。”


    谢镜清道:“村长说过,四十天的时限, 从明天凌晨正式开始。”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能够发现不对劲, 并且改写自己的命运。


    在这样未知且离谱的死亡条件下, 许嘉云唯一想得到的, 就是在睡梦中大批量死亡的玩家们。


    改写是不可能改写的, 改命倒是轻轻松松——从有命改成没命的那种。


    祁方隅没管备受打击的许嘉云, 环顾一周客厅里的桌椅板凳, 问谢镜清道:“哥哥, 这些是死亡条件吗?”


    谢镜清说:“不是。”


    他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屋外的大门变红。


    许嘉云说:“我们要在客厅里打地铺吗?”


    祁方隅说:“不然你也可以进去睡大床。”


    “……”许嘉云道, “是先搬椅子还是先搬桌子?”


    祁方隅说:“随你。”


    许嘉云往椅子那儿走了两步, 又折了回来, 斟酌言辞道:“那个……祁哥。”


    祁方隅“嗯”了一声。


    “这次的死亡条件太霸道了,要不……我们救一些人?”许嘉云小心观察着祁方隅的脸色,“不用告诉他们什么死亡条件,单独给他们制造慌乱就行,不然第一天就全都死完了,我们后面有什么想要试验的,也找不到人了,你说是不是?”


    “你想做就做,少在哥哥面前故意诋毁我的形象。”祁方隅靠在谢镜清肩上,“我可没有拿人做过试验,全是你情我愿的公平交易,哥哥,你说是不是?”


    谢镜清说:“是。”


    许嘉云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连小情侣发狗粮都喜闻乐见了许多,眼见越来越多的人走进了房间,满脑子都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劝说众人远离房间,一起在客厅里面打地铺。


    “这间房不错,俺们就住这儿吧?”


    他正思考着,忽然被袁大爷的话给打断了。


    袁大爷的耳朵不太好使,见他们一直在嘀嘀咕咕,自己听不清楚,也插不进去,索性一间挨着一间查看,最后挑了个摆着四张床的房间,本来想先打扫一番,结果手一摸桌面,半点灰尘也没有,卫生做得还挺干净,就赶紧招呼着他们过来了。


    许嘉云吓了一跳,忙道:“大爷,咱们不住这里,你快出来。”


    袁大爷奇怪道:“为啥不住这儿?干净得很咧,不信你自个儿来看。”


    周围还有人看,许嘉云不可能直接说那是死亡条件,更不可能把谢镜清能够看见死亡条件的事情告诉袁大爷——虽然袁大爷很热情,但老一辈的人,始终难逃大嘴巴的个性——他只得走过去,硬将袁大爷给拉出来。


    谢镜清似乎发现了什么,出声道:“等等。”


    许嘉云瞬间凝固在原地,生怕触碰了什么死亡条件。


    谢镜清看了看他们所在的房间,又看了看其他人所在的房间,像是有些不解。


    祁方隅低头凑近他,“怎么了,哥哥?”


    谢镜清道:“这间房里的死亡条件消失了。”


    这在他们以往经历的关卡里,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卧槽?”许嘉云怔道,“谢哥,会不会是你看错了?要不我跟大爷先出来,你再仔细看看?”


    谢镜清的声音向来淡淡的,不注意很容易被忽略,更别提本来就有些耳背的袁大爷,对于许嘉云的反应很是疑惑,“看什么?”


    许嘉云没有回答。


    不怪乎他是这个反应,毕竟关卡巴不得他们早点儿去死,不增加死亡条件都算是他们运气好,又怎么可能会无故让死亡条件消失掉?


    谢镜清也想谨慎一些,“好。”


    于是许嘉云就带着一脸茫然的袁大爷走了出来,并顺手关上灯和房门,试图将他还原到之前的模样。


    巧合的是,他们旁边的那一间,正好也有两个人出来,关上了房门,打算去选楼上的房间,万一出什么事情,也好有个反应的机会。


    谢镜清左右对比,然后再次回答道:“确实是消失了。”


    袁大爷这回听到了他说的话,但跟没有听见毫无差别,完全就听不懂,以为是什么自己作为新人不知道的东西,就不再提问,认真地学习着。


    祁方隅道:“只有我们的消失了?”


    谢镜清说:“只有我们的消失了。”


    “难道是因为关卡给出了四十间房,所以要求我们每间房只能住两个人?”许嘉云说完,很快自我反驳道,“可是不对,刚才隔壁那间也是两个人啊。”


    谢镜清问祁方隅:“要进去看看吗?”


    祁方隅摇头,“谨慎起见,我们还是先弄清楚它消失的原因。”


    谢镜清应了一声。


    袁大爷忍不住道:“小谢,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东西消失了啊?”


    他本想认真学习,奈何实在是听得云里雾里的,秉持着不懂就问的真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谢镜清说:“你看不见的东西。”


    袁大爷正纳闷自己的老花眼是不是又严重了一些,祁方隅刚好有事要问他,“大爷,你之前总共接触了几道门?”


    袁大爷“啊?”了一声,从纳闷中回过神来,伸手一指左边的房门,“那一溜儿,俺全都打开来看过,就这间是四人房。你们几个娃儿身强体壮的,占地儿,其他间住不下,挤得很哟。”


    祁方隅说:“把你进入每一间房的详细过程全说一遍。”


    “详细过程?”袁大爷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俺就进去逛了一圈,啥也没做。”


    祁方隅给他一个方向:“怎么开的门、逛了什么地方、摸了什么东西,都说一遍。”


    袁大爷见他们三人都在认真等着自己的回答,忍不住也认真了起来,“嗯……俺是用手开的门,这门把手往下一压就开了,走进去看了床铺,数量不对,俺就出来了。”


    祁方隅道:“每一间都只是走进去看了床铺,没碰任何东西?”


    袁大爷一指他非常满意的四人间,“算这间进去不?不算就没碰。”


    祁方隅道:“你在这间做了什么?”


    袁大爷说:“俺也是用手压的门把手,走进去发现里面有四张床,俺就进了厕所里头,用毛巾湿了水,想打扫打扫卫生,结果俺发现这儿的卫生做得很好,就把帕子放回了厕所里头,然后出来叫你们。”


    听起来挺正常的,除了特别爱干净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许嘉云道:“祁哥,会不会是那条毛巾的问题?”


    “不知道。”祁方隅道,“大爷,你碰的是哪一条毛巾,有劳拿给我们看看。”


    袁大爷道:“没问题。”


    他再次走进房间,拐进卫生间,从里面拿出一条红白色的毛巾,“就这条。”


    祁方隅看向谢镜清,谢镜清摇了摇头,示意这并不是死亡条件。


    祁方隅道:“大爷,你再仔细想想,除了刚才说的那些之外,是不是还做了什么事情?”


    袁大爷想了想,道:“哦对,俺还做了一件事情。”


    他又一次返回房间,从旁边的鞋柜上面拿了一个长条的东西出来,“俺进屋后瞅见了这个风铃,挂在窗边怪不吉利的,就把它给摘下来了。”


    祁方隅对于吉利不吉利没有兴趣,依旧等着谢镜清的反应,谢镜清还是摇了摇头。


    祁方隅道:“除了这些之外,你还做了什么?”


    袁大爷不乐意了,“你别看俺年纪大,俺才四十多岁,可没有老糊涂到那种程度,这就是俺做的全部事情了,不可能会忘了什么。”


    可惜比起谢镜清,他的话在祁方隅这里,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你再仔细想想。”


    他像是笃定了袁大爷一定做了其他的事情,这让袁大爷很是郁闷,仔仔细细地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真没有了。要不然你说说,俺都做了些什么?俺看看俺到底做没做。”


    祁方隅道:“我如果知道你做了什么,就不用来问你了。”


    “就这些了,俺真没做什么其他事儿。”袁大爷更郁闷了,“总不能是丢了什么东西吧?那简单的,俺就这身衣服,你们随便搜,”


    祁方隅道:“不是丢了什么东西,而是做了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


    袁大爷说:“俺就喊了你们那一声,别的啥也没说。”


    祁方隅没有说话,但是态度很明显,还是让他再认真地想一想。


    谢镜清和许嘉云也在等。


    他们必须要查明死亡条件出现和消失的原因,不然这间房,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住进去的。


    袁大爷无奈,却又想不出来,只得重新走进房间里面,自己复盘一遍做过的事情。


    “你看,俺就是这样开的门,用的右手。”袁大爷压下门把手,走进去,继续道,“俺进来发现里头有四张床,俺就知道没问题了。”


    他拐入卫生间,“然后俺转进厕所里头,在这里发现这块毛巾,沾了水,是这么拧的。”


    他生动地拧完毛巾,又走出卫生间,来到床铺附近的桌子旁边,“俺想打扫打扫卫生,先用手摸了这儿,发现挺干净的,就把毛巾又放了回去,还洗了把手。”


    他洗完手出来,继续道:“俺想叫你们过来,忽然瞅见窗边有风铃,这在俺们那儿不太吉利,俺就去把它给取了下来。”


    他再次走到了桌子附近,将手里的风铃挂上窗户,道:“就是从这儿取的。”


    谢镜清忽然道:“找到了。”


    袁大爷没有听见,还在重复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将风铃取下来,放在门口附近的鞋柜上,“我给它搁在了这儿,就招呼你们仨过来了。”


    在他做示范的全程,谢镜清他们都在门外,没有动。涉及卫生间的部分,都是由已经进入过房间的许嘉云去确定的。


    袁大爷还站在门里,皱纹横生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全等着他们的下一句指示。


    作为一个完全不知道规则的新人,他有着超乎一般人的自觉性,而这样的自觉性,让祁方隅觉得很不错。


    但也仅仅只是不错而已。


    随意开门、乱动房间里的东西,这些行为都有可能触发死亡条件,袁大爷却莽得所向披靡,直到现在也没有放在心上。


    光有身为新人的自觉性,却没有身为玩家的自觉性,在很多时候,有可能害死的不仅他自己,还有整个团队。


    这样的人具有非常多的不稳定因素,在关卡里面相当于一个行走的不定时炸弹,这次出去之后,无论许嘉云与他有着怎样的渊源,也绝对不能再带在身边了,那会威胁到祁方隅和谢镜清的安危。


    才刚进入关卡,祁方隅就已经对袁大爷的去留作出了决定。


    不过那都是离开关卡之后的事情了,现在的他还得尽力护着袁大爷的老命,总不能让人跟着他们一起进来,却没有命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所幸在复盘一遍之后,他们也找到了问题所在。


    祁方隅朝袁大爷伸出了手,“把风铃给我吧。”


    袁大爷就把风铃递给了他。


    祁方隅稍微压低了声音,对许嘉云道:“我们就住这屋,你去跟他好好说说规矩,别把自己作死了,还连累我们。”


    许嘉云也被袁大爷的一顿操作给惊呆了,连连点头应道:“我会的。”


    他带着袁大爷就往屋里走,一如他曾经带领袁大爷那样,“来,大爷,我跟您说点规则上的禁忌。”


    袁大爷最爱学习了,欣然应道:“好嘞!”


    第197章 197


    救救我!救救我!


    他们两人在桌边坐下, 而祁方隅和谢镜清还站在无人的客厅里,端详着那个神奇的风铃。


    风铃很小一只,是用透明玻璃做成的,上面绘了些花草的纹路, 挂绳下的脑袋圆得像是水母的头, 里面有一根细长的玻璃条, 坠着一条长方形的纸张, 纸张上面全是粉红色的波点, 看起来有些可爱。


    此刻待在一米九米的祁方隅手里,就跟个小玩具似的,还不到他半个巴掌大, 更是可爱得没边了。


    可惜他们缺失记忆, 没有什么可以对比以及参考的内容,对于可爱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兴趣, 只能等待会儿再问问许嘉云了。


    祁方隅拿着风铃,没有乱动,“哥哥, 它现在还是死亡条件吗?”


    谢镜清摇头, “只有挂在窗户上的时候, 才会连带整个房间都变成了红色。”


    祁方隅将风铃挂在门上, “这样呢?”


    谢镜清微微歪头, 有些意外的样子, “红了。”


    祁方隅觉得他可爱, 低头亲了一下,才取下风铃。本想放在鞋柜上, 想起袁大爷之前已经放过了, 转而放在柜子上, “这样红不红?”


    谢镜清说:“不红。”


    “只有挂起来才会触发死亡条件啊……”祁方隅觉得有些新奇,“看样子,咱们有必要问一问袁大爷之前说的不吉利,到底是怎么个不吉利法了。”


    他说着,顺手摇了摇风铃,却发现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我还以为它带了‘铃’字,会是个能够发出响动的玩意儿。”


    谢镜清也是这样以为的,“或许不是铃铛的那个‘铃’字吧。”


    两个人都是失忆户,讨论不出什么东西来,见许嘉云跟袁大爷说得差不多了,就走了进去,一起围坐在桌子边。


    谢镜清环视周围简约的装饰布置,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碍于袁大爷在,又暂时压了下来。


    祁方隅本想先问大爷所说的不吉利是什么意思,谁知道许嘉云用力过猛,不仅认认真真地嘱咐袁大爷千万不要再乱动乱碰,还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他乱动乱碰的结果,将袁大爷给吓得一愣一愣,现在都没有回过劲儿,只能先把注意力放在许嘉云的身上。


    祁方隅将风铃放在桌上,问道:“这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就是普通的家庭摆件。”许嘉云说,“因为长得可爱,声音也特别清脆,所以——”


    “清脆?”祁方隅打断他的话,“它能发出声音?”


    这跟祁方隅刚才的试探结果不一样。


    “当然了,不然怎么会叫风铃?”许嘉云道,“风铃的意思,就是风一吹,它会发出银铃般的声响。别看这玩意儿看起来做工简单,其实还挺受女生们欢迎的,我们读书那会儿,连男生都有喜欢的。”


    祁方隅不管谁喜欢谁不喜欢,“要怎样才能把它弄响?”


    许嘉云人傻了,没有想到祁方隅能问出这么降智商的问题,颇有点显摆的意思,单手拎起风铃,随意地晃了晃,“很简单的,你像这样摇一下,它就——哎?它怎么不响啊?”


    祁方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也想知道,它怎么不响。”


    许嘉云:“……”


    装逼失败,尴尬了。


    袁大爷已经回过劲儿来了,听见他们说的话,也跟着加入讨论道:“俺取下来那会儿就摇过了,它没声儿,但也没坏,俺也不知道为啥会没有响动。”


    祁方隅道:“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正常的风铃,唯一的问题是,它不能出声?”


    袁大爷道:“对的、对的。”


    祁方隅点点头,将风铃收起,避免有人失误将其挂起触发死亡条件,“大爷,你之前说这风铃挂在窗户上不吉利,是怎么个说法?”


    袁大爷道:“岂止是挂在窗户上不吉利啊,挂在哪儿都不吉利。”


    祁方隅问:“为什么?”


    袁大爷道:“因为在俺们那儿,都说挂起来的风铃会招魂啊。”


    祁方隅挑眉,“招魂?”


    “没错。”袁大爷道,“这外头的亡魂啊,要是听见了铃声,那是会跟着走的。也就是你们现在的年轻娃娃不信邪,非要作,要是换了俺们村子里,那都不兴挂的,特别不吉利。”


    祁方隅道:“除了招魂之外,你还知不知道有关风铃的其他传说?”


    袁大爷乐道:“就是一个小玩意儿,哪来的什么传说啊?俺只知道它挂起来不吉利,别的就不知道了。”


    说着,袁大爷想起什么,又道:“还有啊,小祁你以后可别再在夜里说那个字了,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祁方隅想了一下自己先前在外面都说过什么,索性句子不多,很快就想到了那句吓唬许嘉云的话,“‘鬼’?”


    唯一容易招惹不干净东西的话语,只有在许嘉云忧心玩家人数太多时,他回的那句“想开点,指不定里面不全是人,还有鬼呢”。


    袁大爷瞪眼道:“你这孩子,都说了不能再说,你怎么还说呢?”


    祁方隅点点头,“行,我以后会注意的。”


    “还有这镜子啊,也不吉利。”袁大爷顺手将桌上的镜子扑倒,“哪儿能对着床呢?那多危险啊。”


    谢镜清的睫毛微动,没有说些什么。


    祁方隅饶有兴致地道:“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袁大爷用粗糙的手“嘭嘭”敲着镜子背面的胶壳,道:“这镜子啊,可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大门,如果把它正对着床,就会有脏东西趁着夜色偷偷跑出来,要人的命呐。”


    祁方隅“哦”了一声,“卫生间里的就没事?”


    袁大爷却道:“谁说卫生间里的就没事儿了?那也要挑对时间,时间不对,事儿可大了。”


    祁方隅道:“怎么个时间?怎么个事大?”


    袁大爷道:“俺不是说了吗?镜子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就算不对着床,夜里去卫生间也千万别照镜子,不然会有脏东西把人给拖进去,一样活不成。”


    祁方隅道:“原来是这样,受教了。”


    袁大爷说了这么多,也口渴了,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本该是醒瞌睡的行为,他却很快就打了个哈欠,道:“都这个点儿了,要是没进关卡,俺都睡下了,你们不困啊?”


    祁方隅道:“还行。”


    袁大爷道:“那俺先去洗漱了,你们也别熬太晚,早睡早起身体好。”


    祁方隅道:“知道了。”


    袁大爷的动作利索,没一会儿就洗漱干净,爬上自己的床铺睡觉了。


    不出三秒,那鼾声比许嘉云平时发出的动静还大。


    许嘉云摇了摇头,“今晚怕是一个不眠夜。”


    祁方隅嘲他五十步笑百步,“上床后你能超过五秒不睡,换我叫你哥。”


    许嘉云尴尬地咳嗽两声,“那个……那个谢哥啊,咱们真的能在这儿安全住下来吗?”


    谢镜清说:“之前不能,现在可以了。”


    许嘉云疑惑道:“风铃不是早就拿下来了吗?”


    谢镜清看向被袁大爷扑在桌面上的镜子,“这个也是死亡条件。”


    早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要怎样破解,原本想要私底下告诉祁方隅,他们一起想办法,谁能料到袁大爷不过几句话就直接给解决了。


    许嘉云惊道:“这么厉害?”


    谢镜清说:“这次的关卡名称,也许跟民俗有关系。”


    大佬都发话了,许嘉云道:“那就肯定跟民俗有关系。”


    祁方隅道,“大爷刚才说的话,一是夜里不能提‘鬼’字,二是夜里不能照镜子,三是风铃不能挂起,四是镜子不能对床,我们都尽量避免一下。”


    许嘉云欲言又止,止了又欲,“祁哥,你已经提了三次了。”


    祁方隅看他就像在看个智障,“凌晨十二点开始,现在还不在触发时间内。”


    许嘉云道:“还是小小心一点比较好。”


    祁方隅说:“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许嘉云撇了撇嘴,“对了,祁哥,这些死亡条件……我能告诉其他人吗?”


    他们如果不说,今晚一过,八成就只剩他们四个人还活着了,那之后的三十多天,还不知道会有多么难熬。


    祁方隅已经懒得管他了,“随便你,注意分寸,别把哥哥卷进去就行。”


    许嘉云应道:“得嘞!”


    他欢快地跑了出去,面对其他玩家们紧锁的房门,琢磨着待会儿应该要怎么说,最后一看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随便想了个草稿,便深吸一口气,大喊道:“不好了!玩家们快出来啊!”


    玩家们的反应何其迅速,不到一分钟就全部冲出了房间。


    “什么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谁在叫唤?”


    “妈的我正睡得香呢。”


    许嘉云轻咳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道:“刚才我跟队友们商量了一下,觉得有些东西可能是死亡条件,如果不注意的话,咱们可能会团灭,所以还是决定公开告诉大家。”


    他这话一出,最先发出嘲讽的就是正装男人,“不愧是要活到最后还能把我跟我女人踢出安全范围的玩家,这才刚开始呢,什么线索都没有拿到,就已经知道了团灭的死亡条件,真厉害啊。”


    浓妆女人“呵”了一声,不屑道:“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搁这儿演什么聊斋呢?还装作好心好意的样子,实际上是想找玩家当替死鬼吧?”


    许嘉云仰头看着站在二楼的两人,道:“你们可以不听,也可以不做,但说不说是我的人身自由。退一万步说,你们俩就算再怎么看不惯我,还能冲下来打我不成?”


    这话可就说到点子上了,他们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女人,自然不可能打得过四个大男人。但他们也没有回到房间里,显然是嘴瘾要过,线索也要听。


    一个长得很俊俏的男人道:“天色也不早了,明天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任务,既然人都到齐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许嘉云也很干脆,“根据我们老家那边的习俗,家里是不能挂风铃的,会招魂,所以屋子里的风铃得摘下来。还有镜子,应该有人听说过,不能对着床,也不能夜里照,最好是连‘鬼’字也别提,以免招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把这么一大堆线索全扔了出来,玩家们消化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不是……你怎么知道这次的关卡是跟习俗有关系的?我看那风铃挺漂亮的。”


    “就是。再说了,招魂的说法我也听说过,但屋子里的风铃压根就不会响,要拿什么来招魂?”


    “对着床的镜子就算了,卫生间里的镜子怎么办?难道你不起夜的吗?谁能保证自己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


    “还有不能提‘鬼’的这个说法,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刚才就已经提过了?”


    许嘉云道:“村长说了,十二点之后才是正式开始,现在肯定不在触发时间之内。”


    浓妆女人没忍住,笑道:“真离谱啊,什么时候死亡条件还分触发时间了?你规定的吗?”


    正装男人也在笑,“你可别告诉我,现在就是关卡给我们的机会,把握不住的话,大家就得死。”


    许嘉云道:“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确实会死。”


    俊俏男人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屋子里的东西代表着死亡条件,但你要让我们拿什么来相信你?或者说,你要拿什么来证明,你不是在忽悠我们去尝试死亡条件?”


    许嘉云早就猜到了有人会问这个问题,他摊开手心,确保楼上和楼下的人都能看见那个风铃,“因为我们已经摘过了。”


    玩家们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差没有骂他疯子了。


    穿着背带裤的女生道:“可是现在还没过凌晨,谁也不知道你们摘下风铃到底是正确的,还是死亡条件啊。”


    许嘉云道:“确实没有人能知道,所以我也说了,要不要听、要不要做,选择的权利都在你们手里头,而我只是负责告诉你们这个可能性的存在。”


    玩家们不说话了,不知道是相信他,还是不相信他。


    许嘉云也不说话了,暗中瞥了一眼客厅里的挂钟,还有十分钟就到凌晨。


    正装男人无语道:“你要说的就这个?”


    许嘉云说:“就这个。”


    正装男人骂了声“浪费时间”,搂着浓妆女人就回屋去了。


    其他玩家们散的散,留的留,但许嘉云知道,在见到他手里的风铃之后,相信的人一定会比不相信的人多。


    至于到底多多少,那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他只能做到问心无愧,别的,恕他无能。


    解决完这件事情,许嘉云就回到了房间里,洗漱干净出来一看,恰好距离凌晨十二点只剩下一分钟了。


    虽说许嘉云刚才大大地感受了一把装逼的爽快,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少的底气,这会儿神经都跟着秒针的“哒、哒”移动声而紧绷着,又害怕,又激动,本能地寻求人类最牢固的庇护——被子。


    他快速地脱下鞋子,“嗖”一声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刚把脑袋露出来,就听秒针又“哒”了一下,紧接着客厅里的挂钟响起“咚——”的一声。


    十二点整点了。


    许嘉云下意识看向桌上的风铃,没有任何的动静,正当他以为玩家们都听从了他的建议时,耳畔却传来了一连串的响声——


    “叮、叮——叮——叮、叮、叮、叮——”


    来自于风铃的清脆空灵声在黑夜中此起彼伏,它们杂乱无章,原本悠扬缓慢的碰撞声,因为数量极多而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急促感,像是某种催命的铃声。


    可是许嘉云分明记得,之前的玩家也有表明,风铃根本就不会响。而且风铃是挂在屋内的,没有风吹,又是怎么发出的声响?


    许嘉云不敢细想,他颤巍巍地转向谢镜清和祁方隅,想要从两位大佬那里汲取一些安全感,结果人还没有看到,就先瞥见了窗户所在的位置。


    这栋房子作为村长的房产之一,并不常用,再加上关卡设定,仅仅只是临时给他们配备了一些生活用品,至于像是窗帘这样可有可无的物品,在没有霓虹灯也没有路灯的这个小村庄里,月色就是唯一的照明,它并没有能够扰人清梦的能力,窗帘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性——许嘉云本来是这么想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关卡没有给他们配备窗帘的真正用意。


    在比风铃还要大声的各种尖叫声中,他看见了站在窗户外面的恶鬼。


    那恶鬼双眼渗血,鼻子被活活地剜了下来,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下颚脱臼,嘴巴张出一个常人无法达到的大小,全靠还没腐烂的面部血肉将它连在脸上,才不至于连下巴都不见踪影。


    “哒、哒、哒、哒、哒……”


    许嘉云听见了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不是冷的,而是吓的。


    就在他迟疑自己是应该转回去,假装没有看见并且乖乖睡觉,还是应该继续这个动作,大声呼叫同伴并抵御恶鬼的时候,恶鬼已经“嗷——”的一声扑了过来,那股血腥味仿佛隔着窗户吹到了许嘉云的脸上,吓得他瞬间选择了第三条路——躲进被子里并惊声尖叫道:“谢哥祁哥救命啊!!!”


    第198章 198


    礼貌:你吗?


    说实话, 在刚才的那个情况下,许嘉云还能够忍住没有说出可能触发死亡条件的“有鬼来了”,而是替换成了更加直接有效的“救命啊”,已经是非常难为他了。


    可是许嘉云怎么也没有想到, 当谢镜清和祁方隅闻声坐起时, 他们三个人会同时看见恶鬼“嘭——”地撞到窗户上, 被这物理层面的障碍给无情隔绝在外的这一幕。


    几人:“……”


    恶鬼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一次又一次地“嘭”“嘭”撞上来, 一次又一次被弹回去,连那脱臼的下巴都晃了几晃,颇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许嘉云实在是忍不住想笑了, “敢情您老没有穿墙的能力啊?”


    谢镜清却没有让他笑出来, “应该是死亡条件都被中止了,他才没有进来的权限。”


    许嘉云的笑容僵住了, “那……刚才铃声响起的那些房间……”


    谢镜清淡淡地道:“都死了吧。”


    “都死了。”祁方隅语气肯定地道,“我听见了咀嚼声。”


    瞬间寒毛直竖的许嘉云:“……”


    倒是也不用把死亡的原因说得这么详细。


    祁方隅搂住谢镜清,“我们继续睡吧, 哥哥。”


    谢镜清躺了下去, “好。”


    许嘉云也躺了下去, 知道恶鬼进不来, 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少, 伴随着恶鬼坚持不懈撞窗户的“嘭”“嘭”声中, 不到五秒就鼾声连天了。


    依照他的睡眠速度, 祁方隅的那声“哥”,他恐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听到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 谢镜清他们从房间里出来, 发现其他玩家们竟然都起得很早, 就是个个顶着双熊猫眼,精神萎靡地在客厅里坐着。


    许嘉云奇怪道:“你们不会一整晚都没有睡吧?”


    俊俏男人揉了揉眉心,看样子是被折磨得不轻,“被恶鬼——”


    他顿了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许嘉云正疑惑他怎么不说了,很快反应过来,道:“这会儿是白天,那个字……应该不是死亡条件吧?”


    俊俏男人狠狠松了一口气,道:“肯定不是,不然我现在人已经没了。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以免晚上形成条件反射就完了。”


    他继续道:“说起一整晚没睡,都被那玩意儿撞了一晚上的窗户,能睡得着才奇怪吧?”


    说完,他看见精神抖擞的谢镜清几人,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你们的抗压能力未免也太好了一点儿吧。”


    背带裤女生都被吓哭了,这会儿眼睛还是红红的,“是不是去撞你们窗户的那个玩意长得不可怕啊?”


    许嘉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啊……还好吧。”


    谢镜清和祁方隅看了他一眼,不用说,许嘉云都读懂了那一眼的意思——区区“还好吧”,就能把你给吓成那样?


    许嘉云并不能够奢求大佬们理解他也是要面子的,所以他只能够假装自己看不懂大佬们的潜台词。


    袁大爷更是直接,惊诧道:“昨晚有恶鬼出没啊?”


    被吓得彻夜未眠的众人:“……”


    你们礼貌吗?


    俊俏男人道:“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昨晚愿意公开死亡条件,救了我们大家一命。”


    许嘉云不好意思地笑道:“没什么,都是你们应该谢——不是,正常人都是会这么做的。”


    众人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许嘉云的脖子涨得通红。


    祁方隅真的有毒,他听多了那人毫不谦虚的措辞,这会儿直接不过脑子就能说出口来,实在是太社死了。


    他立马将注意力转移到玩家数量上,数了一遍人数,道:“还剩下六十六个人。”


    俊俏男人叹了口气,道:“死了四分之一。”


    但在昨晚那种情况下,时间紧,线索少,能够被许嘉云几句话说服的人能有六十多个,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了。


    最直观的一点好处是,下一次许嘉云如果再公开死亡条件,绝对不会有人不相信了——当然,前提是许嘉云会公开的话。


    许嘉云的视线落在正装男人和浓妆女人身上,“哟,您二位也在啊?”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的脸色也很尴尬,心虚地没有跟他对上视线。


    “我怎么记得,昨晚公开的时候,你们是最看不上我说的死亡条件的?”不等他们回答,许嘉云又道,“哦,原来还是怕死的啊?早说呗,我又不像你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你们只管放心啊,苟得过现在,也苟不到最后的,我们昨晚说的话,一定会兑现的。”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看见两人吃瘪的模样,颇有一种终于扳回一局的痛快感。


    倒不是他真的有那么记仇,而是他知道祁方隅放出去的话绝对不可能再收回来。


    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走出这道关卡了。


    袁大爷道:“俺们先弄点东西吃吧,早餐可不能忘记。”


    其他人这才纷纷朝着厨房走去……然后很快,他们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背带裤女生道:“这里……好像没有厨房啊?”


    “确实没有。”俊俏男人道,“楼上二十间房,楼下二十间房,多一间都没有,全部都住了人——当然,经过昨天晚上,现在可能空出了一些房间,但那并不重要——房间里也只有卫生间和浴室,没有厨房的配套设施,更别提食物或者食材了。”


    许嘉云道:“会不会是现在时间太早了,村长还没过来给我们送吃的?”


    祁方隅看着指向八点的挂钟,“你管这个时间点叫‘太早了’?”


    许嘉云噎住了。


    作为早八人,这个时间点,他都该去上班了,更不要说村长他们劳累了一辈子,早就习惯了早早起床早早睡觉,懒觉这个单词,基本上只存在于年轻人的字典里。


    这个点还没有过来,多半是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说是多半,许嘉云的心里还存有一点点儿幻想,指不定村长与众不同,就喜欢睡懒觉呢?


    直到谢镜清开口道:“村长不会再出现了,也不会有人来管我们。”


    许嘉云:“……”


    好的,我知道接下来要自力更生了,谢谢您,乌鸦嘴预言师。


    其他玩家对于谢镜清的话不置可否,要不是看在昨晚许嘉云救了他们一命的份上,肯定是想要反驳的。


    许嘉云只叹这些人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许嘉云也没打算告诉他们,就让他们误以为只是一个早餐没吃而已,也挺好的,接受度显然要更高,不至于才刚开始就自乱阵脚。


    而祁方隅想到的更深层,错过昨晚询问村长的机会,之后也不会再有人出现的话,在这道关卡里面,他们就得不到有关NPC之间的区别了。


    不过他也不担心,横竖还有其他关卡,不可能以后都不出现中级关卡,到时候再问就是。


    祁方隅动了动鼻子,“外面有吃的。”


    距离大门最近的是一个黄衬衫男生,听到祁方隅的话,他很自觉地拉开了门把手。


    微凉的风夹带着细细的雨吹了进来,在看清外面的景色后,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之中。


    说是恐惧,也不像,说是无语,还带了些其他的情绪。


    黄衬衫男生疑惑扭头,然后也陷入了那种难以言喻的沉默之中。


    外面确实有吃的。


    却是沿街摆放的供品。


    至于是供给谁呢?


    一看前面插着的两支蜡烛、三炷香,火盆里的纸钱无风自燃,所有人就都说不出话来了。


    昨晚才经历过那么可怕的撞窗户恶鬼,他们躲都来不急了,谁还敢去跟死人抢东西吃啊?不要命啦!


    谢镜清道:“烧钱纸,供死人?”


    祁方隅道:“关卡名称应该是跟七月半或者清明节有关系。”


    他的嗅觉很灵敏,非常不喜欢空气中那股燃烧的烟味儿,好在细雨冲淡了一些味道,不至于让他觉得呛鼻。


    袁大爷吃惊道:“这就开始猜测关卡名称了啊?”


    许嘉云平静地道:“大佬都这样,您老习惯就好,咱们可以躺赢也不错。”


    虽然他刚才也有一些意外,还想问问这两人是怎么记得七月半和清明节的,就先想起来他们以前的关卡基本交流无障碍,估计只是对于游戏和植物这方面记不太清楚了。


    袁大爷摆摆手,“那不行、那不行,还是要出力气的。”


    许嘉云笑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嘴巴上占占便宜都会较真。”


    袁大爷道:“以前?”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许嘉云忙弥补道:“呃……这个……我的意思是说,看你这样老实本分,在进入关卡以前,应该也不是一个爱占便宜的人。”


    袁大爷道:“那是自然!亏欠自个儿没什么,可不能亏欠他人啊,下辈子都是要还的。”


    许嘉云笑笑,心说您都已经来了第二回了,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这也理应算是下辈子了,可惜啊,算是下辈子也没用,他们都套不出关卡的魔爪。


    低落的情绪刚冒一个头,许嘉云的脑袋上就挨了个爆栗。


    熟悉的力道,熟悉的酸爽。


    祁方隅什么都没有说,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许嘉云就已经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多想了。


    许嘉云揉了揉脑袋,思绪也从袁大爷身上拉了回来,“如果是七月半或者清明节,咱们现在只要把与它们有关系的都猜测一遍,是不是就算完了?”


    “这又不是初级关卡,完什么完?”祁方隅道,“何况跟七月半和清明节有关系的文字那么多,就算昨天的二十二个人没死也猜不完。”


    许嘉云想想也是,“那怎么办?”


    “这好办啊。”袁大爷道,“清明的雨水足,七月半的昼夜温差大,俺们只要再等两天,就能知道到底是个啥节日了。”


    如果能够确定关卡名称,就算只是节日,对于他们来说,触发死亡条件的可能性小,存活率也会更大。


    谢镜清道:“如果天气被模糊了,既雨水足,也温差大呢?”


    许嘉云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儿都想求求谢镜清不要再说话了。


    袁大爷明显也没有想到,“那……那俺就不太清楚了。”


    祁方隅道:“如果模糊了,我们就想其他办法进行区分,但现在得先解决食物供给的问题。”


    人多了,人心就复杂了,光是一两顿不吃,那没有什么,但如果玩家们发现村长不会再出现,也不会有人来管他们,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完全可以预想得到。


    尽管他们有信心可以在最后赢得胜利,也难保会不会被牵连受伤。


    共赢,才是多人关卡的正确通关方式。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


    祁方隅的目光微暗。


    把现存玩家的数量减少到可控范围之内,也能有效阻止包括食物供给在内的所有矛盾发生。


    简而言之。


    就是再死点人。


    第199章 199


    倒也大可不必夸这缺德玩意儿。


    祁方隅真心认为玩家们应该要好好地感谢谢镜清。


    如果不是因为要在谢镜清的面前维持那根本毫无必要自己却非常在意的形象, 他一定不会就此作罢,纵容情况有可能滑向麻烦的境地。


    但很可惜,玩家们现在的状态还很乐观,他如果找茬杀人立威信, 不管是从什么方面、什么角度, 都站不稳自己在谢镜清面前的形象——尽管谢镜清可能根本就不在乎他是否杀人——所以他只能勉强忽略其他玩家, 把这件事情单纯化。


    毕竟就算不管其他玩家, 他们也是需要食物的, 就让其他玩家先占占便宜,也没有什么不行,他总归是会讨回来的。


    即使隔得远远的, 仿佛也能闻到供品散发出的诱人香味, 如果没有那些香蜡纸烛以及无风自燃的钱纸,说不定还真有人心动了, 现在的他们充其量就是多看两眼,还不至于产生别的不该有的想法。


    袁大爷是个实践派,“既然屋子里没有吃的, 外面的供品也不能吃, 不如俺们出去看看怎么样?说不定能遇见活的村民, 蹭一顿饭啥的, 村子里面的人都很大方的。”


    不劳祁方隅出手, 许嘉云就先怼道:“前提是, 这里得属于正常范畴的村庄啊。”


    谢镜清紧接着就道:“我不建议外出。”


    祁方隅低头凑近他, “为什么?”


    谢镜清轻声道:“外面的供品和香蜡纸烛全是死亡条件,但我不知道触发点在哪里, 很难保你们周全。”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旁, 祁方隅心里痒痒的, “那我们就不出去了,都听哥哥的。”


    谢镜清说:“好。”


    他们没有动,其他人更没有动,最后演变成所有人都没有出去,在屋子里寻找食物失败后,选择了在饥饿中度过这漫长四十天中的第一天。


    表面看起来似乎毫无收获,但昼夜温差的极大差距,以及夜里下起的大雨,全都印证了谢镜清的猜测,关卡完全将七月半和清明节的气候给模糊了。


    祁方隅没有放弃全方位的试探,他跟谢镜清一起站在房门里,正对着大门,道:“哥哥看看,我们夜里能出门吗?”


    村长嘱咐过他们最好不要出门,但他们都知道,中级关卡里NPC的话真假参半,能够自己印证的,就不能去听信村长的。


    在谢镜清的眼里,那道白天还很正常的双开大门,此刻就像被人泼了血一样鲜红,“不能。”


    他的目光落在院子外,供品还在,纸钱也燃烧不断,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永无止境地重复着上供的行为,“死亡条件也没有变化。”


    祁方隅明白了,“那我们睡吧,明天再看看。”


    谢镜清说:“好。”


    他们一觉醒来,玩家们的人数还保持在昨天的六十六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许嘉云说:“看样子,房间里的死亡条件,就只有大爷说的那几个。”


    袁大爷嘿嘿笑道:“没想到俺也能帮上忙,这道关卡真不错。”


    许嘉云:“……”


    倒也大可不必夸这缺德玩意儿。


    一整天没有饭吃,玩家们也稍微琢磨出来了一些不对劲。


    背带裤女孩道:“村长不会是真的不管我们了吧?”


    俊俏男人道:“依照昨天的情况,很有可能是真的。”


    黄衬衫男生道:“那我们吃什么?这还有三十多天呢,全靠水也不行吧?”


    俊俏男人道:“自信点,把‘吧’字去掉,全靠水连一周都不一定能够撑得过去。”


    正装男人见他们讨论着,谢镜清几人却不说话,认定他们是没了招数,于是暗戳戳地刷存在感,道:“关卡如果想要我们死,简直是轻而易举,所以肯定不会给我们死局的,那样根本毫无意义,这里一定存在着某种合理的获得食物的方式。”


    浓妆女人也趁机道:“更何况村长只说了晚上不建议我们出去,没说白天也不能出去。真要像那几个人说的,白天晚上都不出去,我们还吃什么?自己就能饿死自己。”


    道理大家都懂,问题在于谁去做这个出头鸟呢?


    背带裤女孩道:“你们说得倒是简单,还不是想要让我们外出,你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小丫头怎么说话的?”正装男人不满道,“我们这是在讨论,谁逼着你们外出了?懂不懂什么叫分寸?”


    “就是。”浓妆女人道,“好心分享经验,还被泼了盆脏水,现在的年轻人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整天就见不得别人好心。”


    背带裤女孩有些尴尬,没再开口。


    “还暗讽我们不敢外出?真是可笑。”正装男人牵起浓妆女人,很是干脆地往大门迈出去,“什么渔翁之利,谁是小人谁自己清楚。”


    浓妆女人冷不丁被拉出来,吓了一跳,好在没出事,也跟着气定神闲地冷哼道:“你们就像乌龟一样缩在房间里,等着饿死吧!”


    说完,两个人就大步离开了。


    谢镜清说:“那个男的,脚步比那个女的慢了两秒落地。”


    可惜浓妆女人是被拉出去的,光顾着流冷汗了,并没有发现正装男人的迟疑。


    许嘉云“啧”道:“就是个人渣,还老爱显摆。”


    不过这一次,正装男人算是显摆对了地方。玩家们饿了一天,都有些馋了,见他们外出没事,也有一部分人试探着走出了大门。


    袁大爷是做体力活的,尽管进入关卡之后没有土地可以耕种,多年来的习惯也都保留了下来,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俺们不出去吗?”


    祁方隅说:“再观望观望。”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发出了惨叫声。


    几人循声看去,一名女生摔倒在地上,手不小心碰到了燃烧中的冥纸,整个人瞬间就被点燃,包围在了大火之中,喊叫声撕心裂肺。


    跟她一起的另外两名女生被吓懵了两秒,紧接着反应很快,就要折回来接水救人。


    许嘉云觉得他从这边接水过去会更快,忙道:“我去帮帮她们。”


    谢镜清却说:“你救不了她。”


    下一秒,那两名女生爆发出了尖叫声,不过不是遇害,而是被吓出来的——那名被火势包围的女生,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就被烧得只剩下一具又黑又焦的骨头了。


    这会儿谁还敢外出找吃的?两名女生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迅速冲回了房子里。


    祁方隅不知道从哪里倒了两杯水给她们俩,“喝点水,平复下心情。”


    两名女生一边道着谢,一边接过水喝了下去,刚才遭到惊吓的心情果然平复了不少。


    祁方隅像是闲聊一样,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怎么会突然自燃了?”


    其中一名戴着翡翠手镯的女生情绪还有些激动,“都怪她不听我的!我都说了供品不能碰,别过去!别过去!她就是不听我的!”


    祁方隅道:“她是怎么说的?”


    戴着翡翠手镯的女生哭着道:“她说不碰就好,闻一闻也能解解馋,非要凑过去……结果地上有雨,又湿又滑,她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碰着火盆……”


    后面的话,戴着翡翠手镯的女生没有再说,他们也都亲眼看见了。


    祁方隅记得在《请听妈妈的话》那道关卡里,食人鲳就拥有着让人靠近后百分百滑到的技能,于是确认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是真的不小心,还是被迫不小心的?”


    另一个戴着戒指的女生哽咽道:“是真的不小心,她平时就特别容易平地摔,谁知道这次……”


    说着,两个女生抱头痛哭起来,看样子三个人的感情很好,并不只是单单的队友关系。


    不过祁方隅对于这些都没有兴趣,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安慰了几句,就回到了谢镜清的身边。


    他道:“哥哥,你看见的那些死亡条件,应该是需要主动触发的,不会突然发动攻击。”


    谢镜清也听见了他问的那些话,两个女生还没有从痛苦中走出来,说谎的可能性非常低,参考价值就非常高。


    谢镜清道:“那我们也出去吧。”


    有他开口,祁方隅不可能拒绝,饿得慌的许嘉云和袁大爷更是没有意见,特别积极地同意了。


    谢镜清嘱咐道:“不要乱碰,不要乱走,跟紧我。”


    许嘉云知道他是在嘱咐自己和袁大爷,很是负责地应道:“放心交给我吧。”


    谢镜清应了一声。


    天空还在下着毛毛细雨,淋不湿人,也不影响视野,就是有些微凉,好在他们都是大男人,不说个个皮糙肉厚,起码这点抗寒能力还是有的。


    祁方隅却还是将自己的外套脱了,披在谢镜清的身上,“哥哥当心着凉。”


    谢镜清说:“不会。”


    祁方隅道:“披着吧,免得打湿了衣服,穿在身上会不舒服。”


    谢镜清就没有推辞了。


    许嘉云心说你这是在照顾女朋友呢?转念一想两人的关系,又释然了。


    谁说男朋友就不需要关心了呢?情侣之间就是忍不住想要照顾对方,作为过来人,他非常能够理解这种做法。


    袁大爷还很羡慕地道:“这两兄弟的关系是真好啊,兄友弟恭的,连晚上都睡一个铺上。”


    许嘉云干笑道:“呵呵,是啊,真好啊。”


    好到都负距离接触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确实令人羡慕。


    袁大爷叹道:“不像俺家那几个孩子,为了争夺财产,连糟践稻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说到这里,袁大爷的声音有些哽咽,很快又压了下去,“嗐,瞧俺真是的,说这些干什么呢。”


    许嘉云知道整个过程,也觉得挺难受的,“也许你离开之后,他们会有所悔改吧。”


    袁大爷不抱什么希望地道:“但愿吧。”


    他们跟在谢镜清和祁方隅的后面,在小雨中慢慢走着,寻找能够填饱肚子的地方。


    许嘉云踢了一脚路上的碎石子,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忽然道:“大爷。”


    袁大爷道:“咋的了?”


    许嘉云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其实我觉得您挺眼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不知道您有这种感觉吗?”


    袁大爷乐了,“像你这么乖巧的娃娃,俺要是见过了,指定不能忘记,所以肯定是你记错了,毕竟俺们农民都长差不多的样儿,倍儿黑!”


    许嘉云笑了,只不过笑得有些勉强,“大概吧。”


    第200章 200


    谢镜清说:“会的吧。”


    谢镜清和祁方隅走在前面, 一个用眼睛看,一个用鼻子闻。


    谢镜清在看死亡条件,祁方隅在闻哪户人家有饭香,两个人各司其职、非常专心, 与身后散漫聊天的队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本看着他们离开房子里, 还有一些玩家远远地跟着, 后来见他们越走越远, 越走越偏僻, 玩家们难免生出怯意,渐渐地都止住了脚步,只剩下他们四个人在空无一人的乡村小道上行走着。


    忽然, 许嘉云的目光扫见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个人影, 连忙“哎哎”两声,“那边有人——啊!!!”


    他刚张开嘴, 对方忽然闪现在他面前,两只没有眼珠的血红窟窿直直地面对着他。


    许嘉云吓得当场僵住,连旁边的袁大爷都吓了一跳。


    然而他们俩像是木头一样, 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十几秒, 血红窟窿鬼也没有对他们动手。


    谢镜清很是淡定地道:“他杀不了你们。”


    血红窟窿鬼确实杀不了他们, 在看见他们俩被吓得失魂落魄后, 就得意洋洋地飘走了。


    许嘉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骂骂咧咧地道:“不能杀还跑出来吓人, 这要是有举报机制, 我第一个举报他白天加班、恶意内卷,让他被同事们排挤到辞职!”


    袁大爷犹豫道:“他都死了, 还能那个……那个叫什么?哦, 还能再就业啊?”


    许嘉云噎了噎,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可惜他们这一趟,除了收获血红窟窿鬼的惊吓之外,什么也没有找到。


    人的耐饿能力是有限的,就算他们进入关卡时吃过东西,在游戏正式开始后的这两天里,除了水之外,什么都没有进食过。


    正装男人愤怒道:“照这样下去,早上还能不能拉出屎都是回事儿。”


    许嘉云看了他一眼,真是饿极了,连装都懒得装了。


    浓妆女人嘤嘤哭道:“宇哥,人家好饿啊。”


    正装男人一听,更愤怒了,骂道:“就你饿,老子他妈不饿?晚上还他妈要把你给喂饱,跟你妈属狐狸精的一样,一天都停不下来。”


    浓妆女人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戴戒指的女生也有些饿了,失去同伴的恐惧与即将饿死的恐惧相比,她还是选择铤而走险,道:“上次小丽是不小心碰到了钱纸,有没有一种可能,触碰供品其实是没有问题的?”


    戴着翡翠玉镯的女生不太赞成地道:“可那是供给鬼魂的,我们不能偷拿吧?”


    “怎么不能偷拿?”似乎被她们的对话打开了新的思路,黄衬衫男生道,“在我们老家那边,谁家的供品如果被人偷吃了,对于主人家来说,是一种好的寓意。”


    背带裤女生道:“我们那边也是。我哥哥在小的时候,就经常跟其他哥哥一起去偷吃供品,还会帮人描碑上的红漆,主人家都特别的开心。”


    戴戒指的女生跃跃欲试道:“真的?”


    黄衬衫男生和背带裤女生道:“真的。”


    戴着翡翠玉镯的女生却道:“可我怎么记得,我家那边是不允许偷吃供品的?”


    袁大爷听了,也道:“俺家那块儿也是不能偷吃的,犯忌讳。”


    俊俏男人道:“你都说是你家那边了,别人说的是自己家那边,每个地方的规矩不一样,存在矛盾不是很正常的吗?”


    袁大爷道:“也是哦。”


    正装男人的眼珠子一转,也跟着道:“我家那边也是允许偷吃供品的,跟你们一样。”


    这话一出,附和的人都不少。


    戴戒指的女生看向自己的同伴,“要不……我们试一试?”


    带着翡翠玉镯的女生皱眉道:“我还是不建议冒这个险。”


    戴戒指的女生犹豫几秒,还是站了起来,“横竖饿死是死,偷吃供品也是死,那还不如做个饱死鬼!万一运气好,不用死,我们也有了活下去的支撑,不是吗?”


    带着翡翠玉镯的女生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她也像其他人一样,觉得这么危险的事情可以由别人来做,而不是自己的朋友。


    现场人多,她也不好说得太自私,免得被人给针对,只委婉地提醒道:“你就不能再忍一忍吗?”


    戴戒指的女生明显是知道她的意思的,“忍一忍是可以的,但总要有人踏出第一步不是吗?”


    戴着翡翠玉镯的女生不说话了,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戴戒指的女生摸摸她的头发,道:“我去试一试,如果成功了最好,不能成功,也算是去陪小丽了,怎么都不亏,对不对?”


    说起死去的那个女孩,戴着翡翠玉镯的女生眼眶又红了,捂着脸不愿意再看她。


    戴戒指的女生道:“那我去了。”


    戴着翡翠玉镯的女生哽咽着,依旧没有回应。


    戴戒指的女生也没有等她缓过神,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她对于自己想要下手的位置很明确,就是死去女孩所在的供品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贼心虚,她总是忍不住左顾右盼,连走路都是贴着墙根的。此刻看见害死了自己同伴的死亡条件,她深呼吸一口气,自我劝说道:“还有三十多天,我们总不能把自己给活活饿死,既然这里有供品,那就肯定是能吃的。”


    说完,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她又说了一句:“对不对,小丽?”


    火盆里的纸钱轻轻打了个转儿,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又像只是随风飘荡。


    戴戒指的女生却得到了莫大的鼓励,“是的,对吧?”


    她忍不住再一次左顾右盼,确定没有鬼怪NPC的身影,才偷偷地用衣服遮掩着,去拽供品里的鸡腿儿。


    谢镜清看见变红的供品,淡淡道:“她回不来了。”


    一旁的正装男人怪异地看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嘲讽两句,一声惨叫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戴戒指的女生像被空气中无形的鬼怪给拽住了,它们将她的两条手臂硬生生扯断,又将她的双腿卸了下来,最后在她痛不欲生的叫声中,将她的脑袋和脖子也一分为二,血肉连着经脉,肌肉拉伸断裂。


    就像她手里拿着的那条鸡腿一样,活生生地被撕扯了下来。


    正装男人再回头看谢镜清,瞳仁疯狂震颤,就跟看到了鬼一样。


    “啊啊啊啊啊——!!!”


    戴着翡翠玉镯的女生抬头看见朋友死亡的这一幕,忽然疯了一样大叫起来,“我就说不可以去!不可以偷吃!为什么都不听我的!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


    袁大爷叹了一声,“都说鬼神可畏啊,这是遭到报应了。”


    戴着翡翠玉镯的女生倏地瞪过来,“你说谁遭到报应?”


    许嘉云忙道:“别冲动、别冲动,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没必要内斗不是吗?”


    戴着翡翠玉镯的女生恶狠狠地剜了袁大爷一眼,“嘴巴这么不饶人,当心你也会遭到报应。”


    说完,她扭头就走,“嘭”一声砸关了房门。


    袁大爷苦笑一声,倒也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的年轻娃儿,真是说不得了啊。”


    祁方隅看着戴戒指的女生尸首所在方向,“我倒是有个不一样的看法。”


    谢镜清抬头,“什么看法?”


    祁方隅道:“如果说,民俗不允许偷吃供品,否则就会遭到报应,那么……我们光明正大地吃,会怎么样?”


    许嘉云、袁大爷:“???”


    你搁这儿卡Bug呢?


    许嘉云阻拦道:“我觉得这个不太——”


    谢镜清说:“试试吧。”


    许嘉云瞪大了眼睛,“谢哥你是说真的?!”


    谢镜清“嗯”了一声,道:“不试的话,我们活不到最后。”


    可许嘉云在意的是他的预言属性,当即扭转阵地,“那我们就去试一试吧!”


    袁大爷摆摆手道:“使不得啊,真的会得罪鬼神的!”


    谢镜清说:“得罪又怎么样?”


    袁大爷下意识想要说出死亡的后果,谢镜清又道:“不得罪,他们难道就会放你走吗?”


    袁大爷噎得不轻。


    等他回过神来,谢镜清和祁方隅已经走出了大门。


    袁大爷愣愣道:“小谢他……刚才是在问俺话?”


    许嘉云点头道:“自信点,谢哥确实是在问你话。”


    袁大爷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怎么跟怼人似的呢……”


    许嘉云说:“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他们很快跟上了谢镜清和祁方隅。


    祁方隅远离了戴戒指女生的死亡地,选了一处干净的供品。


    他蹲在供品前面,伸手要拿果子的时候,忽然抬头看向谢镜清。


    谢镜清道:“怎么了?”


    祁方隅道:“如果我触发了死亡条件,哥哥会难过吗?”


    许嘉云捂着脸不忍直视道:“都这个时候了,哥你就别说那种不吉利的话了吧。”


    祁方隅不理他,只看着谢镜清,等着谢镜清的回答。


    谢镜清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会的吧。”


    祁方隅笑了,尽管谢镜清的语句里面捎带了不确定因素,他还是很高兴谢镜清愿意哄骗自己的。


    祁方隅轻轻握住他的手,温声道:“那哥哥可要永远记得我,绝对不能背着我去跟别人好喔。”


    许嘉云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不是被肉麻出来的,而是被那浓烈的威胁意味吓出来的。


    他丝毫不怀疑,祁方隅咽回肚子里面没有说的那句话,一定是会杀了对方。


    谢镜清说:“好。”


    祁方隅莞尔道:“那我就放心了。”


    他又轻轻摩挲了两下谢镜清的手,虽然心里拥有着像以往一样十分充足却又莫名其妙的把握,但还是担心万一运气不好会牵连到他,于是先将谢镜清的手松开了,才去拿供果。


    当他的手触碰到供果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当他拿起供果咬了一口时,所有人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我去……”许嘉云震惊道,“居然还真行啊?!”


    祁方隅站起来,轻吻谢镜清的额头,“幸好,哥哥不用守寡了。”


    谢镜清纠正道:“只有结婚了才算是守寡。”


    祁方隅顺势道:“那我们出去就领证结婚。”


    谢镜清没有立刻作出回答。


    祁方隅嘴一撇,“难道哥哥都把我给吃干抹净了,还不想要对我负责任吗?”


    谢镜清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纽扣被扣到了最上方,整个人干净得带了丝禁欲的味道,不用脱衣服,许嘉云都知道他身上的痕迹有多少,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把谁给吃干抹净了,还在这儿倒打一耙,怪不要脸的。


    可惜谢镜清想不到那么多,从物理层面来说,确实是他把祁方隅给吃干抹净了,所以他很负责任地道:“领证结婚吧。”


    祁方隅秒变笑脸,“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袁大爷在一旁看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原来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兄弟情义,顿时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小声地询问许嘉云道:“他们……他们俩……”


    可惜他怎么也说不出“是不是在处对象”这几个字。


    许嘉云早就猜到会有暴露的这一天,也担心袁大爷这个年纪的人接受不了,会说出什么自以为是为了他们好,但其实完全不讨喜还招人厌的话,压低声音道:“是您想的那种关系,但您就算不能接受,也不要表现出来,他们——”


    “俺为啥不能接受?”袁大爷莫名道,“又不是跟俺谈。”


    许嘉云没有想到会是这个走向,呆呆地“啊?”了一声。


    袁大爷道:“俺也是听说过同性恋的,就是没见过,这是第一次见,原来男娃娃也能在一块儿,挺好的、挺好的,两个人都长得特别俊,特别相配。”


    一直在跟谢镜清腻歪的祁方隅偏过头来,盈盈一笑,“谢谢大爷,大爷真有眼光。”


    许嘉云:“……”


    封建竟是我自己。


    也幸好袁大爷能够接受,不然许嘉云真怕这次出不去关卡的人,还要再新增一个。


    有祁方隅试探在先,他们小队的人都得到了果腹的供品,其他玩家见了,纷纷效仿,个个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水,满脸油腻也顾不上擦拭。


    “妈耶,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苹果有这么好吃。”


    “可不是嘛,好吃得我都要掉眼泪了。”


    “这个鸡腿也很好吃,像是刚刚烤出来的一样,好新鲜啊。”


    “糕点也不错,就是有点噎人,水借我喝一口,谢谢。”


    “给你。不用客气。”


    玩家们之间的氛围肉眼可见的变得和谐,只有正装男人一边吃着,一边紧盯着谢镜清,不知道是在琢磨些什么事情。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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