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西江县的路上,江路一路都在琢磨谭太太的表情。
分别时,她提了一嘴他们林州市这边工厂工资可比晋州市低多了,那些技术人员也只能拿两三百。
说完这话,谭太太表情有微微的变化。江路想知道这个表情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这一趟,带给江路的不只是和谭太太间几乎不存在的交情,更重要的是,她深入地了解了林州市。
尤其是工厂这一块。
这里普通的女工一个月四百起步,而她在西江县发个百来块,就已经是不错的工作了。
差距太大了。
既然工人工资差距这么大,江路对自己的计划多了一丝信心。要是迟迟等不到谭太太的回信,她就直接找谭老板去。
这一趟去晋州,江路同时也是想躲着日化厂那一堆破事,生怕沾上一点。
她打心底不想接手另外两个车间,工人的难管已经从方方面面体现出来了,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洗发露市场已经完全宝桦攻占得差不多了。
不买的,怎么样都不会买,会买的,根本看不上你这些。
那些工人把她当神仙,想“胁迫”她接手,保住自己的工作,可是江路自己知道,就算她接手,也是倒闭的结局。
从火车站出来,正是中午,江路拦了辆人力三轮回家。
大夏天的,江路以为会安全到家。
结果巷子口的那几个人好像是专门坐着等她一样,一见到她,就起身朝巷子里大喊:“江老板回来了!江老板回来了!”
三轮还没停下,江路就被闻风而动的人群围住了。
“江老板,你可回来了,这段日子我们等得你好苦啊!”
江路下车,心中警铃大作,她的院门也被人堵住了。
江路抬头,太阳晒得她头晕,“这大中午的,我家斐斐也累了,让我先进去睡个午觉,有什么我们傍晚凉快了好好说。”
江路这边一开口,那头有人搬了躺椅放到树荫下,还给买了两瓶汽水,一瓶给江路一瓶给斐斐。
意思很明显,有什么要求,他们都满足,唯独不放人。
江路有点恼了,青天白日的,这是什么意思,看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好欺负是吗?要不是人多,真想把她的木仓掏出来。
如果有简单直接的方式,她当然优先这么处理。
就在她的火气快要压制不住的时候,人群散开了。
江路起身,就看到来人,几个穿着西装的人疾步走来。
打头的人,江路很熟悉,是她打过几次交道的,日化厂的书记。
看来她这趟晋州是跑错了,非但没有躲过这劫,还让他们联合设计自己。
不过真到了这份上,江路觉得自己就算待在西江县,也玩不过对方。
江路竖抱着斐斐,站了起来,脸上一扫不耐烦,微笑上前。
简单说了几句,一大群人和江路一同朝日化厂的办公室走去。
身后,大家低声议论。
“这次领导出面,总能成了吧?”
“说不好,她那个脾气,谁敢惹她。”
“听说她娘家有人,这真的说不好。”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还能怎么办,实在不行我们就跟老刘他们一样,去广州去深圳,总能活下去的!”
但凡江路一行人经过,就有人趴在窗口看。
这里面不乏早就被下岗的工人,在日化厂待了那么多年了,感情还是有的,不论如何,他们也不希望日化厂彻底倒了。
人人都在祈祷江路愿意接手另外两个车间,更期待江路能力挽狂澜。
进了办公室,楼下传来自行车刹车的声音。
江路透过窗户,猜是县里的领导。
等人齐了,这场谈话正式开始了。
威逼利诱向来是常规手段,许诺在日化厂的权力和利益,甚至愿意给江路一定的官方荣誉。
当然这对现阶段的江路来说,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可是江路也知道,总有一天她也会追求这样的“荣誉”,这是一种保障。
她同样知道,发展到今天这样,这烫手山芋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不如见好就收。
散场时,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尤其是低调地骑着自行车的两位领导,踩自行车的动作都轻松不少。
江路拿到的依旧只有经营权,在日化厂的经营相关的一应事务上,她说了算。
不过和上次相比,这回江路可以辞退员工了。
哪怕是经历过大下岗的洗发露车间、沐浴露车间,员工的数量也不是制皂车间能比的,要是承诺不开除,她真的不敢想象还能怎么管。
不过和员工相关的事务,诸如辞退、福利房等等,都需要书记批准。
整体谈下来,江路还是挺满意这个结果的。
江路上位第一件事,就是给所有员工放假,工资对折。所有人都乖乖地应着,并且承诺,要是江路需要,可以随时回到厂里。
江路笑了。让他们先回去。
回到曾经待过的办公室,江路让赵采妹把过去三年的生产单都找出来,又三转四转地找了各种人,找出了当年买机器的凭证。
为她的批发市场想的招,要先用在日化厂身上了。西江县的屋子还没好好睡上一晚,又要收拾收拾出门了。
这趟出门,江路不能带着斐斐了,陈晋依旧吃住都在机械厂里。
如今再不愿意,也只能麻烦爸妈了。
江路带着斐斐敲开了娘家院子的门。
江路的堂嫂就在县政府工作,这事儿知道得比江路还早,还提前给江父江母通风报信了。
江母第一反应就是让江父去叫停。
江路捧着茶壶,吧嗒吧嗒两口,说:“她不是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吗?让她自己看着办吧。”
江母又去找江引,被江父勒令不许,“有本事了,就应该为人民排忧解难,小时候吃的喝的都当不用还的吗?”
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再没人敢起心思。
赶得不巧,院子里只有江母在,剩下几个上学、上班、跑业务。
江母看到江路牵着的陈斐斐,和蔼道:“进来坐坐吧,今天我买了,你和斐斐吃了晚饭再回去。”
面对这样的母亲,江路有点不好意思,但她赶时间,赵采妹已经替她买好了去上海的火车票,今晚出发,睡一觉就到上海了。
“妈,我就不进来了,我赶时间,要去趟上海。就是斐斐没人照顾,陈晋那边也忙,就想送过来,麻烦妈一阵。”
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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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江路突然有点哽咽。
这么多年,重新踏上这个家的门,依旧是在向父母索取。
江母也注意到了,跟着红了眼眶,但她只是接过斐斐,说:“你放心吧,斐斐我会照顾好的,你安心做自己的事去,就是,以后有时间了多回来看看,或者直接带着斐斐住回来。”
“妈,我知道的。”
嫂子不在家,江路问母亲要了嫂子公司的电话,便走了。
·
去上海的除了江路还有赵采妹,在火车站旁边的公用电话,给钱丽芬去了电话。
钱丽芬和她一样,也是个叛逆的。
早年在隔壁省总军区的文工团,干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想的,看上了娱乐这块市场,索性退伍,干起这外人都不理解的行当来了。
钱丽芬也是个人物,短短几年,事业急速发展,别说他们省其他市了,就连上海都有她的歌舞厅、电影院。
江路给钱丽芬打电话,就是想问问嫂子知不知道宝桦这个公司的情况。
或许别人不理解,但是江路觉得,对现在的西江县日化厂来说,最好的出路就是成为宝桦的一个工厂。
你要说是分厂行,说是代工厂也一样,总之就是做出来的产品打上宝桦的标签,交给宝桦去销售。
这样一个出名的公司,钱丽芬多多少少知道点。
她甚至没问江路为什么,就把宝桦公司的大致情况,工厂的情况告诉江路了。
最后,钱丽芬甚至说:“你会英文,沟通不成问题,大胆去做吧。”
江路挂了电话,带着赵采妹上了火车,掏出纸笔,整理两边的信息,在火车上过了一夜。
宝桦在国内的总部依旧设在广州,但上海这边承担着销售和生产这两个重要的工作,对江路来说,够用了。
只要能让她见到生产这块的负责人,就够了。
至于他们西江县日化厂这边,85年的时候就换过一次生产线,是当时花大价钱引进的进口机器,承接宝桦的生产是完全没问题的。
江路计算着日化厂的生产量,工人薪资水平,原材料和成品的运费,带着成串的数字,在火车上眯了一晚。
等天亮,到上海了。
江路拉着赵采妹,照例先去招待所,给自己换换装扮。
洗去一身劳累,两人进了一家饭馆,吃饱喝足才能干大事。
江路随便要了几个家常菜,便和赵采妹东张西望地看边上几桌人的饭菜,聊着道:“这家的菜看起来还蛮好吃的。”
赵采妹连表面的轻松都装不出来,想附和老板,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生硬:“是啊。”眼睛一直盯着桌面。
江路伸手在赵采妹跟前晃了晃,说:“别那么大压力,你就是来陪着我的。什么事成不成都是我的事。”
赵采妹没精打采地说:“那要是不成了,我不就要下岗了吗?我当然担心。”
江路说:“既然你这么担心,那就装出轻松的样子,我带你来就是因为你熟悉咱们厂的生产情况,可别给我拖后腿!到时候没的是你的工资!”
江路佯装严肃的样子,总算逗笑了赵采妹。
饭后,两人一起去了宝桦办公楼,先礼后兵,如果能通过正常程序直接见到负责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