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一段话说到了末尾,谢无咎的语气又渐渐上挑了几分。
“如何?客房管够。”
叶晚竹又静默了片刻。
“小花她们这会儿在什么地方?”她忽然抬起头问道。
谢无咎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谢都督府。”他说。
两炷香的功夫之后,叶晚竹坐着九千岁专有的马车,在谢都督府门前停下来。
叶晚竹先前也到谢无咎的府邸来过,印象中是间清幽的宅子,可眼下走进院里,却显得热闹了不少。
谢无咎身边不喜有太多仆从,往日只有隐月随身跟着,余下的暗卫都藏在暗处,府中的小厮也只在几处关键的地方才出现。
这会儿却不同了。
“您就是圣上亲封的威远王吧?”
刚下马车,叶晚竹便看着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脸上带着热切的笑容走了过来。
他语气急切,腿上却瞧着不太利索,一瘸一拐的。
“这位是忠义公公,安王身边的人。”
谢无咎从马车上下来,不紧不慢地给叶晚竹介绍着,又看向忠义公公,“王爷可准备好了?”
说到这个,方才还一脸笑容的忠义公公顿时变得有些讪讪的。
“王爷说……他还要再准备一下!”
谢无咎闻言也没有露出多少意外的神色。
“行,那让王爷快点想,想晚了,本督可就要替他决定了。”他眯着眼微微发笑道。
忠义公公的眼角也跟着跳了跳,答应下来的声音有些颤抖。
饶是如此,忠义公公也还是先领着叶晚竹和谢无咎往院中走去。
“王——小姐!”
“娘亲!”
书画和小花的声音一前一后地传来,两人也从后院方向一路跑了过来。
见着她们两个,叶晚竹脚下的动作也加快了不少,上前将两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见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再往后看,曼娘带着一众蕴秀阁的伙计们也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小姐瘦了,”书画的眼眶泛着红,又气鼓鼓地一跺脚,“都怪萧子景!”
要不是他,小姐怎么会被迫跑到外面去风餐露宿!
小花也挥着拳头,“娘亲,我已经给你报过仇了!”
那天趁乱之中,她狠狠地踢了景平王的屁股!
这两人还不知道萧子景的死讯,叶晚竹便也没多说,又问起了潇湘院众人的情况。
“大家都好着呢!”小花仰着脑袋,比叶晚竹离开的时候身量又长了一大截,“上次闹过事之后,谢都督就把我们都安置在都督府里了!”
京中兵荒马乱,但都督府里却还是一切安好,小花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看起来并没有吃苦受难。
“……谢都督还把咱们在潇湘院里的所有东西都带过来了,一样都没让萧家人拿走呢!”
提到景平王府和萧家,小花忍不住又撇了撇嘴。
“好了。”
这个时候,谢无咎和忠义公公说完了话,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闲话一会儿再说吧?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一道过去瞧瞧?”
前一句话是对着小花说的,后一句话,谢无咎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叶晚竹的身上。
这说的应该就是安王要假扮昭德帝的事情了。
叶晚竹闻言立刻点了点头。
知道自己的人一切都好,她总算是放下心来,又和曼娘交代了两句商队的位置,让她送信过去,叶晚竹便和谢无咎一道往另外的一片院子里走。
谢都督府这会儿已经被划分成了三个区域,叶晚竹的人和都督府本身的人以外,安王别院的人也都在其中。、
“幸亏圣上当初做主,给本督赐了这样大的一座宅子,不然的话,这会儿本督就要头疼了。”
依旧笑吟吟地说着话,谢无咎没要随从跟着,自己推开了一扇院门。
一股浓郁的药味顿时冒了出来。
“主子。”
隐月站在院子当中,听见声音回过头,又朝着叶晚竹一躬身,“威远王。”
叶晚竹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
虽然她直到现在还没有习惯这个称呼,但总比景平王妃那倒霉的名头来得好。
一边想着,叶晚竹的眼神一边从院中扫过,很快落在了一个略显熟悉的人身上。
“快给主子和威远王行礼!”隐月见状沉声道,“怎么,你傻了吗?”
谢无咎不咸不淡地轻笑了一声,“本来也没多聪明。”
叶晚竹这会儿把眼前的人和记忆中对上了号,这是那个叫隐竹的侍卫。
隐月现在的位置便是隐竹从前的地方,叶晚竹记得他犯了谢无咎的忌讳,私自做主办事,被谢无咎狠狠地惩罚了一番。
从那之后,叶晚竹便再也没有见着隐竹出现在谢无咎身边。
本以为以九千岁的行事风格,隐竹十有八九已经去投胎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就是狼狈了一点。
叶晚竹看着此人形销骨立的身材,还有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很明显,这几个月对他来说一定过的是度日如年。
见着叶晚竹看过来,隐竹的嘴唇蠕动着,半晌才开口,“见过王妃——”
话音未落,隐月一脚蹬在他屁股上!
“你!”他蹙眉怒瞪过去,“你真傻了?”
都说了是威远王威远王,怎么还喊王妃?
叶晚竹笑了笑,从隐竹方才一闪而过的眼神里看到了一抹不甘。
“谢都督,”她抱起双臂,“你这个手下还是没有学好啊。”
一次两次地挑衅她,完全不长记性。
谢无咎哼了一声,语气也不怎么愉快。
“威远王说的是啊,等这次用完了,再继续调教吧。”
说着话,谢无咎摆了摆手,让隐月将隐竹重新带着,跟着他们身后往屋中走去。
屋里的药味更浓了,苦得叶晚竹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谢无咎大步朝前,安王正坐在屏风之后,愁眉苦脸地看着摆在桌上的那一碗药。
这可怕的味道就是从药碗里散发出来的。
“王爷,您赶紧吧。”
不由得也皱起了鼻子,谢无咎说话的时候有些瓮声瓮气的。
“这药凉了就更苦了。”
安王转过头,从眼角到脚指头都写着拒绝。
“你,你事先也没说是这么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