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而又不甘心的呓语从孟希越的口中缓缓溢出。
叶晚竹为什么没死?
她没死,萧子景就不能被流放,萧子景没有被流放,那他就不会领兵起义,更不会和昭德帝两败俱伤!
为什么!
提前做了万全的准备,却都毁在了这一刻,孟希越想来想去,终是舍不得就这么放弃。
可他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只能上不上,下不下地僵持着。
若不是遇见那人……
“你说什么?”
思绪被打断,孟希越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话说出了口。
叶晚竹已经站在了水池的边缘,听着方才孟希越那问话,她心里的笃定更是添了几分。
她能重活一次,或许其他人也能。
只不过,这个秘密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尤其是当着孟希越的面儿。
“世子这话实在是好笑,我怎么不能活着?”
耸了耸肩,叶晚竹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装傻。
“无缘无故,世子安排人手一路追杀我的商队,后来又索性变成追杀我本人,我倒是想问问世子,你凭什么不让我活?若是我没记错,我与世子从前可是素未谋面,你为什么要杀我?”
这些问题,就算是叶晚竹不知道前世的记忆,她也很想问问孟希越。
非杀她做什么?
“因为你该死!”
孟希越这次回答得十分痛快,掷地有声,饶是叶晚竹做好了准备,也不由得愣了愣。
“你该死,你该死!”
冰冷慑人的目光落在叶晚竹身上,孟希越咬牙切齿,似乎是再也抑制不住从心里生出的恨意。
“因为你就是一个该死的贱人,懂了吗?”说到最后,孟希越的声音已经近乎咆哮。
都是因为叶晚竹不死,事情才会一点一点地变成现在这样!
被孟希越忽然发作出来的猛烈情绪震了一下,叶晚竹很快又冷静下来,露出一个同样冷冰冰的表情。
“那世子还真是莫名其妙,对着一个毫无交集的人有这么大的戾气。”
事到如今,叶晚竹倒是看出了几分端倪,只怕是自己今生做下的什么事情,挡了这位的路。
“既然世子没有什么想说的,那就在这儿靠想象让我五马分尸,魂飞魄散吧。”
冷笑着抱起双臂,叶晚竹语气十分讥讽,撂下一句话拔腿便兀自离开。
这安王世子的心理素质和口风都紧得很,看来,她得另想些办法,撬开他的嘴才行。
一边思索着一边朝地面上走去,水牢的活板门一开,一身玄色衣袍便又出现在叶晚竹眼前。
谢无咎双手拢在宽大的袍袖之中,见着下方的动静,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将叶晚竹从楼梯拉了上来。
“恭喜威远王,贺喜威远王,”他语气夸张,“景平王方才去了。”
萧子景死了?
这么快?
定了定神,叶晚竹朝着那棵大树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上面已经没有萧子景的半点痕迹了。
“景平王在前院暂时安置,本督亲自验的尸,保证万无一失。”
谢无咎还是笑着,眉梢眼角都带着春风和煦的味道,看上去当真是非常开心。
“威远王可要去亲眼看看?”他又道。
叶晚竹定定地看着谢无咎,从他这张喜气洋洋的脸上,咂摸出了一点隐忍的意味。
“谢都督都已经亲自出手,我就不用再看了,”她轻笑一声,“找个乱葬岗丢了吧。”
虽然不知道自己前世死后是被怎么处理的,但叶晚竹想来也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都督可有见过阮姨娘?”她又忽然问道。
萧子景死了,叶晚竹也在乾清宫中看见了萧延的尸体,现在她前世的仇人,只剩下一个阮莹莹还不见踪影了。
谢无咎刚刚真心实意灿烂起来的笑脸又因为叶晚竹这话而无可奈何地收了收。
他认认真真地思考着,片刻后摇摇头。
“不曾。”
京城前一阵子的局势紧张得很,谢无咎手里的人都忙着在安王府办差,就算是知道萧子景一家三口藏在哪里,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没人去惊动过他们。
况且,谢无咎也并未听到什么异样的消息传来。
叶晚竹闻言沉默了片刻。
她不知道萧延是怎么死的,但萧子景就这样带着他的尸体去往宫中,无论如何,阮莹莹这会儿都应该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全盘落败的消息了。
按照叶晚竹对她的了解,阮莹莹不可能还留在原地等着萧子景。
她会跑到什么地方去?
虽然京城四门依旧被紧紧封锁着,可没了景平王的这个身份,阮莹莹只消随便乔装打扮一番,就能轻而易举地在京城消失不见。
看来,想找她算账的话,只能另寻机会了。
“我知道了,”叶晚竹抬起头,“接下来,谢都督打算如何是好?”
昭德帝的情况不妙,而安王就算是伪装,也只是权宜之计,撑不了太长时间。
京城之外还有十五万南疆大军在虎视眈眈,谢无咎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看着叶晚竹的模样,谢无咎歪了歪头,眼珠子也跟着转了一圈。
“或许……先给威远王安排个住处?”
叶晚竹挑了挑眉。
“都督府,如何?”谢无咎也学着她的模样抬起了眉梢,“景平王府早就成了一团乱麻,据说几位姨娘们还在苦苦支撑,这会儿恐怕是不好下榻了。”
当初小花在东厂门前的那番哭诉并不是空穴来风,萧子景一心跟着孟希越作乱,将本就是个空壳子的景平王府撒手丢给了那几位姨娘便彻底不管不顾。
萧子景怎么着也能跟着孟希越混一口饭,王府的姨娘们可就倒了霉,后来为了生机,把府里能卖的,不能卖的东西全都换了银子。
再后来,吃不饱饭的姨娘们只能开始想办法种地,好歹能自给自足。
叶晚竹曾经突发奇想地以为萧子景要把王府当成菜市场,如今听着谢无咎的话,她才发现景平王府好像真的已经变成了菜市场。
“……所以说,景平王府去不得,谢都督府清净得很,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