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妾做平妻?我转身改嫁九千岁杀疯了》
第十六章 王爷,请用餐吧
饿了几天,萧子景现在听见这几个字都感觉嘴里冒出了口水,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他立刻回神看向裴玉祁,对方却没有露出半点嘲讽神色。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子景最后还是一拱手。
二人很快便一起回到了裴府,裴玉祁骑马而行,萧子景却饿得头晕眼花,只能坐车。
刚一进到院中,阵阵香气传来,鸡鸭鱼肉无一不全。
萧子景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还又闻到了一丝竹叶青的冷香。
肚子又跟着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酒菜看来已经备好,王爷,这边请。”裴玉祁下了马,朝萧子景做了个请的手势。
佳肴盛宴就在眼前,萧子景两眼发直地跟上,压根没有注意院中一众下人严肃紧张的表情。
二人穿过回廊进到饭厅,房门大开,桌上已经摆满了碗碟。
萧子景的呼吸都跟着粗重起来,可等走到近前一看,却狠狠地愣住了。
那碗碟里的东西,哪是什么大鱼大肉!
一块块灰白的土块垒在一起,这是什么鬼东西?
萧子景猛地一扭头,方才还走在自己身边的裴玉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男子。
他身量高挑,表情戏谑,朝着萧子景吹了一声口哨。
“景平王,请吧?”
“你,你是什么人?”
此人瞧着就来者不善,萧子景被他不怀好意的笑容一激,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整间饭厅,连带着外面的院中都空无一人!
“这不重要。”
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萧子景面前。
萧子景又吓了一跳,以他的功力,竟没听见丝毫动静?
这是个高手!
“听说王爷在宫中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还是先用餐吧!”男子笑弯了一双奸诈的眼,“小的伺候您?”
萧子景刚生出反抗的念头,脖颈猛地一重,被硬生生地压到桌边,脸贴着盘子“坐”了下来。
“别客气啊王爷!”
“你是什么人!”萧子景徒劳地挣扎,“本王和裴玉祁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如此辱我!”
男子手上力气大得惊人,语气却不疾不徐,俯身朝萧子景而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好闻的熏香气息。
“王爷与裴侍郎的确是无冤无仇,可坏就坏在王爷长了张贱嘴,都说过什么,王爷自己还记得吧?”
萧子景心下一沉。
这人的阴狠做派让他想起了东厂,再一想,他前些日子和阮莹莹在背后……
景平王府里的事情,谢无咎那阉人怎么知道的?
京中早就传言,九千岁无所不知,无所不闻,萧子景一直嗤之以鼻,眼下冷汗却唰地一声全下来了。
“这,这是误会……”
“误不误会的,得由主子说了算。”
见他终于明白过来,隐月翻了个白眼,将一个盘子端到萧子景眼前。
“此物名叫观音土,吃一顿,管饱三天三夜,景平王饿了这么久,这东西最适合你了。”
萧子景听得肝胆欲裂,他就是认识叶家之前,也没破落到要吃这种东西的地步!
他宁可饿死——
“唔!”
隐月一把将半块观音土塞进他口中,阴恻恻地低下头,“小的花了一早上时间准备这顿大餐呢,王爷若是不赏脸,那就是看不起小的。”
看不起他,岂不就是看不起九千岁?
萧子景浑身发抖,伸长了脖子把满嘴的土块往下咽。
他不想死,哪怕他如今贵为王爷,也惹不起东厂啊!
可口中干涩,还混着土腥,萧子景很快便忍不住,哇地一声将还来不及咽下的观音土全都吐了出来。
还伴着几口酸水,恶心至极。
隐月嫌弃地松手躲开,捂着鼻子,刚想说话,萧子景便回身扑通跪倒在地。
“下官,下官错了!九千岁大人有大量——”
一句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听到屋外优哉游哉传来的尖细声音,萧子景顿时张着嘴,傻了眼。
隐月也意外地回过头去。
“诶?可别,本督只是个阉人,残缺之体,哪里敢在英武神明的景平王面前充大人?”
谢无咎沿着石板路晃晃荡荡地走近,身量纤细,容貌妖冶,倒像是游荡在世间的恶鬼。
看见屋里地上的一片狼藉,他刚迈过门槛的那只脚立刻收了回去,束手站在廊下。
“本督只是个小人,小得很哪,实在当不起萧大将军这一跪,将军快起来吧。”
萧子景若是真起来就是傻子,他瑟瑟发抖,“不敢,下官——”
“隐月,你怎么办的事?”
刚起的话头又立刻被打断,谢无咎啧了一声,手中折扇轻摇,语气更是轻佻。
“景平王爷饿得都站不起来了,你就是这样伺候的?没礼貌。”
隐月连忙装模作样地告罪一声,上前一把将萧子景从地上“扶”回桌边。
“王爷恕罪,都是小的照顾不周,”他看着萧子景,语气恭敬,眼神却阴冷,“您想先用哪道菜?”
哪道?
有什么区别吗!
萧子景心头悲愤而绝望,却不敢表露分毫,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看着这满桌“佳肴!”
吃吧!
萧子景本想拒绝隐月的伺候,却不被理会,只见他面上带笑,三言两语便将几块观音土全都塞进了萧子景的肚子里。
起初他还有恶心的感觉,渐渐却变得麻木,肚子又重又沉,好像被什么拽着往下不断坠落……
“好了。”
吃到第四盘,谢无咎终于再次出声。
隐月收手,萧子景的眼神已经变得涣散,嘴角全是土沫,可见到那玄袍金蟒,还是飞快地清醒过来。
“景平王瞧着好像是吃饱了。”
谢无咎转动手上的佛珠,打量的目光从萧子景面上扫过。
萧子景连连点头,被那观音土填满了喉咙,竟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饱了好啊,”谢无咎眉眼弯弯,“王爷吃得太急,再喝口汤,润润喉咙吧。”
他话音刚落,隐月便双手捧上一只碗,碗中盛了大半鲜红的液体,让萧子景一看就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将求饶的目光投向谢无咎。
他今天还能活着出去吗?
“这是……要小人伺候王爷?”谢无咎露出一点征询的表情。
第十七章 喜怒无常九千岁
萧子景定定地打了个寒颤。
眼前这张妖冶惑人的脸,此刻犹如恶鬼一般。
“我,我怎么说也是景平王,又有军功在身,你凭什么杀我,就因为本王私下议论了你几句?”
看着谢无咎手里的汤碗,横竖都是一死,萧子景豁出去了。
“你敢随意残杀朝廷大将,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萧子景瞪大一双绝望的眼,谢无咎闻言只是微微瞠目,片刻后忽然轻嗤笑了。
“本督不过是看王爷投缘,请王爷用了顿饭罢了,何来残杀?”
“你——”
谢无咎口中慢悠悠地说着话,动作却凌厉又果断,一把捏开萧子景的嘴,将那碗中的汤水全数灌了下去。
萧子景动弹不得,只能仰着头拼命吞咽。
汤水的味道泛着奇异的甜,顺着他的下巴一路流过衣襟,留下蜿蜒的痕迹。
将空碗随手搁下,谢无咎仍是那笑吟吟的模样。
“王爷可喝饱了?”
萧子景顾不上回答,谢无咎松开了对他的禁锢,他翻身滚到地上,扣着自己的喉咙试图把刚才喝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王妃,这场戏,你看如何?”
谢无咎的声音再次响起,萧子景的动作跟着顿住,怔愣片刻才抬起头看去。
站在门外的人,不是叶晚竹还是谁?
她怎么会在这儿!
萧子景眼底瞬间便窜起了两簇火苗。
“九千岁辛苦了。”
叶晚竹只身一人出现,扫了一眼满身狼狈的萧子景,目光很快朝着谢无咎而去。
她刚在自己的潇湘院里过了几天好日子,便被谢无咎一封信叫到了这裴府之中。
毕竟是九千岁有令,叶晚竹不敢不从。
谁知谢无咎竟然是让她来看萧子景倒霉。
虽然刚想过不要再和这位有什么交集,但看着萧子景朝谢无咎无能狂吠,又摇尾乞怜的模样,叶晚竹还是觉得——
痛快!
自从封了外姓王,萧子景便眼高于顶,方才谢无咎狠狠地踩了他的面子,叶晚竹看着他的目光都亮了几分。
“王妃看得开心就好。”
勾唇一笑,谢无咎眼底也闪着异光。
“先前在街上看了王妃一场好戏,甚是过瘾,本督思来想去,没什么能回报的,只有也演一场了。”
他语气淡漠,听得萧子景心惊胆战,伏在地上越发哆嗦起来。
人命在这阉人口中,竟然轻飘飘的,如此不值一提!
叶晚竹却也弯起嘴唇,“多谢九千岁款待。”
只要是让萧子景吃亏受苦,她乐见其成!
“好了,吃饱喝足,戏也演完了,景平王爷,收拾收拾走吧?”
谢无咎的注意力这时候又转到了地上的萧子景身上,朝他一拜,“还是说,小人得继续伺候您回去?”
萧子景的手指头止不住地颤了颤。
他还没死,身上也不疼,刚才喝下的大概不是毒药,心知还能活,萧子景硬是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告辞。
“妾身既然来了,自然要和王爷一道回府去。”
叶晚竹见状平移两步,堵住了萧子景的去路,抬眸朝着面色灰白的男人看去。
前世被他落井下石了不知道多少次,这回终于该轮到自己幸灾乐祸了!
回忆翻涌,恨海涛天,叶晚竹眼底漫开兴奋的光,看得萧子景不寒而栗。
叶晚竹绝对不会这么好心!
可他回过头,身后却是谢无咎那张笑容更加灿烂的脸。
两……两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怎么,王爷大英雄,真的需要本督这个小人送您回府?”
谢无咎说着回府,萧子景听着似乎更像是去地府!
前有狼后有虎,萧子景腿肚子直发软,最后还是咬紧牙关又看向叶晚竹。
“有劳王妃了。”
至少,叶晚竹不敢杀他!
得了逞,叶晚竹嘴角笑意更深,与站在屋中的谢无咎躬身道别。
“本督请王妃看了这样精彩的一场戏,王妃就这么走了?”
谢无咎方才还春风和煦的脸上此时已经没了表情,煞气顿时冒了头,他语调阴冷,叶晚竹不由得又是一顿。
好个喜怒无常的九千岁。
“是妾身疏忽,”她口中从善如流,“今日都督盛情款待,待来日,妾身——”
“待来日,王妃必得登门道谢。”
截住叶晚竹的话头,谢无咎那双狭长的凤眸一瞬不眨地望过来。
“一言为定。”几乎没有半分迟疑,叶晚竹便应了下来。
“王妃好走。”顷刻间,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谢无咎又看了一眼萧子景,“王爷,咱们朝会再见。”
话毕,不等萧子景有所反应,谢无咎便带着隐月率先大步走下石阶,扬长而去。
叶晚竹望着他翻飞的衣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被这位盯上,也不知是喜是忧。
扑通一声,萧子景再也坚持不住,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叶晚竹收起思绪,转头看向他。
“王爷怎么摔倒了?妾身扶你起来。”
萧子景当真已经全身无力,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晚竹伸出手,他愣愣地抬起一条胳膊。
难道叶晚竹良心发现了?
下一刻,刺骨的疼痛从臂弯传来,他下意识地惨叫一声。
“王爷这是怎么了?”
叶晚竹立刻收回手,一脸明知故问。
萧子景摸着被狠狠拧了一把的软肉,此刻已经疼得没了知觉,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攒不出,只能加快起身的速度。
“我自己来,你,你别碰我!”
叶晚竹却又上前两步,“那王爷可要快些,府里还有好多事要办,我没时间陪你磨磨蹭蹭……”
见她再度靠近,萧子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力气,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拔腿就跑!
刚跑出去没几步,肚子沉沉坠着,又涨又痛。
萧子景刚放慢步伐,叶晚竹的脚步声便又加快,“王爷是不是累了?我扶你——”
他又忙不迭地加快脚步,忍着疼痛狂奔而去!
今日这个仇,他记下了!
萧子景跌跌撞撞地跑出裴府,等在外面的只有叶晚竹来时的那辆马车,车夫不肯先行离开,一定要等到王妃现身才行。
片刻后,叶晚竹赶了上来,笑眯眯地搀着萧子景上车。
他浑身哆嗦,逃无可逃地被推进了车厢之中。
望着景平王府的马车远去,隐月才不解地看向自家主子。
“您为何变了主意?”
第十八章 她要萧子景加倍奉还
东厂中今日传下了设宴的打算,难道不是主子为了招待这位景平王妃?
“你又知道了?”谢无咎偏头看去,“怎么,你是本督肚子里的蛔虫?”
隐月连忙低头,“是属下冒昧。”
“罢了。”
一摆手,谢无咎望着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马车,面上又挂起了熟悉的笑容。
“来日方长,机会有的是,走吧。”
隐月立刻吹响口哨,片刻后,主仆二人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叶晚竹还不知道她误打误撞,躲过了一次煞神的邀请。
她正抱着双臂,看着愤怒难当的萧子景。
“你这贱妇!”
萧子景被扶上马车的时候又挨了好几记狠掐,到现在也没缓和下去,他躲在离叶晚竹最远的角落,一边还得扶着自己的肚子。
他只觉得自己腹中好像揣了一块能长大的石头,越来越重,越来越硬,扯得他五脏六腑都一起扭曲。
“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你竟然勾结外人,害自己的夫君!”
萧子景越发神情狰狞,“还是那阉贼!叶晚竹,你是要毁了景平王府吗?”
“王爷,我劝你谨言慎行。”
闻言,叶晚竹冷笑一声,“还是说,方才你对着九千岁的时候,也是这么称呼他老人家的?”
当着谢无咎装孙子,背后耀武扬威,也不觉得丢人!
萧子景下意识地想还嘴,隐月的质问忽然在耳边响起,他的脖子好像又被掐住了。
“若不是你这毒妇告密,他怎么会知道?”他又恶狠狠地看着叶晚竹,“现在还来假惺惺地装模作样!”
叶晚竹仍是笑着,却不达眼底。
“你这是又在怀疑九千岁的神通广大?”
“你!”
萧子景于是又哽住了。
“王爷最好还是闭紧嘴,若是牵连我跟你一起倒霉——”
叶晚竹忽然抬了抬手,萧子景下意识地又往后猛躲,反应过来后脸色极其难看。
见状,叶晚竹面上的嘲讽意味更浓,闭上双眼不再理会他。
马车一路颠簸着回到了景平王府,萧子景下车时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看上去随时都能昏倒在地。
双脚踩在地上,他忽然弯下腰干呕起来。
叶晚竹一脚把他踢到一边,自己跟着跳了下来,抬眼便看到书画带着两个大夫站在门前。
“王妃,”书画小步紧跑着过来,“您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
一边说着,她好奇的眼神止不住地往萧子景身上落去。
两个大夫瑟瑟发抖地站在王府门前。
叶晚竹点点头,挨个将两人看了一眼,便把面如菜色的萧子景又推了过去。
“王爷去忆苦思甜,没想到观音土吃多了,犯恶心,你们看看吧。”
两个大夫都露出惊诧的表情。
萧子景心头生恨,可却没有说话,黑着脸向两人一拱手。
今天这奇耻大辱,不能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聚起身上所有力气,萧子景摇摇晃晃地率先往屋中而去。
经过两个大夫的一番检查,观音土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萧子景最后喝下的那碗汤。
“泻,泻药?”听着大夫的话,萧子景忍不住瞪圆了双眼。
大夫苦着脸,“观音土本就不是吃食,喝泻药也没多大的用处,王爷,您这是何苦来哉?”
在大夫看来,景平王这是涨肚后病急乱投医的结果。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萧子景头皮发麻,半是愤怒,半是后怕。
谢无咎那阉人,好下贱的手段!
可他还得咽下这口苦水!
“……请大夫帮本王开方医治吧。”他咬着后槽牙道。
两个大夫对视一眼,面上又浮现出为难神色。
“王爷您吃了太多观音土,腹中没有地方,喝药也无用,为今之计,只有……用蜜灌肠。”
大夫的声音越说越低,萧子景听不分明,叶晚竹却一推房门走了进来。
“此法也太慢了,王爷坚持不住可怎么办?”
叶晚竹倒是听见了大夫的话,她挑了挑眉,“换个更快的,我听说,有种办法叫浣肠?”
将冷水灌入体内,再用木棍擀动腹部,直至肠道内的东西被排出。
屋中几人均是脸色大变。
“王妃,使不得啊,这——”
大夫额头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看景平王爷这个情况,清肠是不可避免的了,可也不至于用上这种酷刑啊!
萧子景怒瞪着叶晚竹,“你这毒妇!”
“我可是为了王爷好啊。”
叶晚竹靠在门边,双眼明明是看着萧子景,目光却有些涣散。
前世她被柳汝兰弄来的那些吃食坏了肠胃,腹痛难忍,还起了高热。
柳汝兰自是不会承认,又当起了甩手掌柜,叶晚竹却想活!
她费尽力气让人给萧子景送信,求他给自己请个大夫,可等来的便是清辉院中的两个婆子,还有这浣肠酷刑!
“王妃真是不懂事,王爷忙得很,能让奴婢们来便已经是你的荣幸了!”
“都是一样的饭食,怎么王妃就吃不得?还是太娇气了!得好好治!”
那婆子连嘲带讽的话,她现在还记忆犹新!
叶晚竹一度以为那天自己会死,可她却挺了过来!
她曾经以为那是上天给的机会,不过重活一次,叶晚竹懂了。
机会确实是机会,是让她亲手报仇的!
“二位,王爷服用观音土已经数个时辰,在车上便干呕不止,这浣肠之法虽然会有些痛苦,但胜在起效快,若是依着二位慢慢治疗,耽搁了王爷的病情——”
回过神,叶晚竹不紧不慢地说着话,一双眼中满是威胁。
“本王不要!我……呕!”
萧子景下意识地拒绝,话刚出口却变作一声干呕,浑身无力地伏在床边。
叶晚竹朝他摊了摊手。
两个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罢了,若是真害了景平王的性命,他们的脑袋赔不起!
“得罪了,王爷!”
书画早就命人在院中做好了准备,瓦缸里盛满冰凉的清水,一旁放着干净的长条凳子和木棍,几个小厮架着一脸惊慌的萧子景,让他趴伏在凳子上。
惨叫声响起之前,叶晚竹已经走到了清辉院外。
前世欠下的债,她要萧子景加倍奉还!
第十九章 那就请妹妹替我分忧
萧子景还是病倒了。
饶是两个大夫不敢对着他下太重的手,但到底是被冰凉的水灌入肠道,先前又经过谢无咎那一番折腾惊吓,萧子景躺下之后便没再起来。
他一连昏睡了两天两夜,终于再睁开眼的时候,阮莹莹和萧延正一左一右,泪眼婆娑地守在床边。
“父王终于醒了!”
“王爷,您没事吧?”
听着两人紧张的声音,萧子景心头还是一暖。
叶晚竹那贱人不把他放在眼里,还好,他还有自己的妻儿!
打起精神,萧子景又后知后觉地感到身体恢复了松快,露出一个笑容轻言安慰着两人。
萧延说了几句话后,阮莹莹便朝着萧子景使了个眼色,随即找了个借口让下人将他带回屋中去了。
“王爷。”
房门一关,阮莹莹的表情顿时忧虑起来。
“姐姐连您都敢冒犯,再这样下去,只怕不是办法啊。”
又听见叶晚竹的名字,萧子景的脸色变得一片黑沉。
“那个贱妇!本王迟早要休了她!”
敢这样侮辱他!
阮莹莹心下一惊,又连忙按住,只蹙着眉头,“可是那些铺子……”
萧子景沉默片刻,重重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却没再说话。
“王爷,”阮莹莹趁热打铁,“府里的日子一天难过一天,妾身也就罢了,可延儿正在长身体,怎么能饥一顿饱一顿地吃饭,看着他这几日消瘦,妾身着急得很。”
“再怎么说,姐姐现在还是王府的人,那些铺子便也是王府的,若是王爷放心,那妾身去和姐姐说,帮着姐姐一起打理铺子,这样王爷也好安心养病,王爷觉得如何?”
阮莹莹小心翼翼地看着萧子景消瘦的侧脸。
萧子景仍是沉默,眼底却有了意动。
让他去和叶晚竹低头求和是不可能的,但若是阮莹莹去,萧子景又觉得可以接受了。
她说的也没错,凭什么让叶晚竹把那么多铺子都拿走?
不仅如此,萧子景看着阮莹莹一脸为自己着想的模样,心下更是感动。
“莹莹,委屈你了,”他抬手抚过阮莹莹的侧脸,眼神怜惜,“你放心,叶晚竹手里的东西,迟早都是你的。”
王妃之位是,那些铺子和金银财宝更是!
阮莹莹脸色通红,满面娇羞地低下头去,“只要能跟王爷在一起,妾身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萧子景精神不济,阮莹莹伺候着他重新睡下,这才离开。
来到屋外,被清新的风一吹,屋中的沉闷味道消失,阮莹莹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打听清楚叶晚竹在潇湘院里,阮莹莹脚下一转,眼里也冒起了两簇精光。
叶晚竹这该死的贱人,将王府账面上的银钱全都卷走,自己盆满钵满,竟然连那日给萧子景看病的大夫都打发到她的春风居来要诊金!
点翠屏风虽然值钱,支撑这么一大家子却也吃力得很,天知道阮莹莹是如何咬牙将那两个大夫送走的!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银子一定要攥在自己手里!
况且,等她将银子拿回来,在萧子景面前一定更加得脸,到时候,她王府女主人的名分也就有着落了!
越想越雀跃,阮莹莹快步走进了潇湘院中。
“哦?”
听说阮莹莹前来拜访,叶晚竹搁下账本,眼中闪动着兴味的光。
她来干什么?
“让她进来。”一颔首,叶晚竹从书桌后站起身来。
阮莹莹很快被丫鬟引到了屋中,看见叶晚竹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下意识地便是一个哆嗦。
“妹妹怎么来了,皮痒?”叶晚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咽了咽口水,阮莹莹这才挤出一个笑容。
“姐姐真爱开玩笑,妹妹今天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叶晚竹静静地看着她,就知道阮莹莹没安什么好心。
她不说话,阮莹莹自己硬着头皮道:“我看姐姐管家如此辛苦,整日早出晚归的,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妹妹总闲着,心里也愧疚得很,方才得了王爷的首肯,来协助姐姐一起管家。”
闻言,叶晚竹毫不遮掩地嗤笑出声。
她还以为阮莹莹想了什么好办法来对付自己。
就这?
抬出萧子景,以为就能逼她就范?
叶晚竹怀疑地看着阮莹莹,上次莫不是把她吓成傻子了吧?
她嘲讽的眼神太过明显,阮莹莹脸上发烧,还是强撑着继续。
“府里的事情重要,姐姐若是不放心我,给我几个外面的铺子打理也好,妹妹学过管家,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
没钱寸步难行,阮莹莹咬紧牙关,语气甚是卑微。
隐忍一时罢了,等银子到手,她要叶晚竹跪着给自己磕头!
“好啊。”
阮莹莹心里百转千回,想了无数个说服叶晚竹的理由,乍一听见这轻飘飘的两个字,控制不住猛地抬起头来。
叶晚竹看着她的模样,更加轻飘飘地挥了挥手。
“妹妹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上了,姐姐我正忙得头晕眼花,有你帮忙,我求之不得呢。”
阮莹莹的表情越发迷惑起来。
叶晚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是不是有些不对?
叶晚竹回到桌边,嘴角噙着微妙的笑意。
收回来的那几个铺子亏空得要命,柳汝兰只想往大房捞钱,根本不管铺子究竟是死是活,明面上的账都平不了,那就去贷银子填,左右还是记在铺子上。
几处下来也是一笔巨款,叶晚竹本想找个机会让柳汝兰吐钱,没想到阮莹莹就这么巴巴地凑了上来。
那就让她想办法好了。
一拍桌子,叶晚竹将亏空最厉害的三处铺子点给了阮莹莹。
“妹妹若是闲着,现在就可以去瞧瞧。”
叶晚竹越爽快,阮莹莹越不安,看着书画递过来的钥匙,她咬着嘴唇,“姐姐——”
“又不想去了?”叶晚竹歪着脑袋,语气调侃,“难道妹妹真是皮痒,来讨打的?”
阮莹莹深吸一口气,一把将钥匙和腰牌抓在手中。
不过是几个铺子,能难到什么地方去!
“妹妹这就去替姐姐分忧!”
阮莹莹给自己打着气,昂首挺胸地走了,叶晚竹收回目光,重新坐回椅子中,让书画铺开一张信纸,思索片刻,提笔写下几个字。
“九千岁敬启……”
第二十章 宫中来人,请您过去
事到如今,谢无咎这疯子她是已经招惹上了,既然逃不过,还是早些将承诺履清,免得夜长梦多。
叶晚竹送出去的信很快就得到了回复,谢无咎邀她明日到东厂一叙。
那等阴森恐怖的地方……
“王妃,您真要去啊?”书画站在桌边,眼中满是畏惧。
定了定神,叶晚竹将信纸折起。
“去,九千岁的邀约怎能不应,我又没做错什么。”
她淡笑着看了书画一眼,“你若是害怕,便还留在府中好了。”
“奴婢要陪王妃一起去!”书画连忙挺了挺胸膛,“奴婢也没做错事,奴婢不怕!”
九千岁凶名远播不假,但对叶晚竹却并未做过什么,还帮了她几次,书画不管什么名声,只要对她家王妃好,就是好人!
两人正说着话,外院的洒扫丫鬟匆匆走了进来。
“王妃,柔妃娘娘身边的嬷嬷来了,这会儿正在王爷屋中,请您过去说话呢。”
柔妃娘娘萧子晴是萧家长女,早些年萧家穷困,她被卖到宫中做宫女,萧子景有了战功后,萧家发迹,小宫女便也跟着浮出水面。
她长相好性子乖,去年生下一位公主后便封了妃位,在圣上面前虽然不算荣宠,但也占有一席之地。
当然,这只是外人所知道的。
柔妃做宫女时吃了不少苦头,一朝翻身后俨然是小人得志,她在宫中不敢太过放肆,私下里却没少仗势欺人。
前世的叶晚竹便是她欺凌的目标之一,但凡叶晚竹少被萧家吸了一滴血,这位娘娘便要派下身边亲信前来,换着花样地折磨她。
罚跪关禁闭都是家常便饭,柔妃身边有位郭嬷嬷最擅用针,能扎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痕迹。
不知道今日来的,是不是这位?
“走,过去瞧瞧。”
叶晚竹含笑起身,又和书画低语了两句,这才往清辉院去。
还没走到近前,她便和院外两个人高马大的婆子对上了视线。
“王妃且慢,我等要去通传。”见着叶晚竹,其中一人抬起下巴,目露倨傲。
另一人虎着脸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把院门挡住——
下一刻,“咚”地一声,这婆子向后一仰摔倒在地,抱着膝盖倒吸一口冷气!
“哪儿来的刁奴?”叶晚竹收回脚,又用扇子挑起这婆子的脸,冷汗正从她额头上不断滑落。
“主子的路也敢挡,你活得不耐烦就去自己吊死,别在这里碍人眼。”
婆子忍着膝盖钻心的疼痛,看着眼前的叶晚竹顿觉陌生。
这王妃向来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今天是怎么了?
要去传信的那婆子见状把脸一拉,“王妃好生厉害,连宫中来人都敢怠慢!”
话音刚落,叶晚竹手中扇子飞出,结结实实地抽在她嘴上。
她特意选了把最结实的,扇子沉沉坠地,那婆子口鼻出血,一张嘴,半颗牙先跑了出来。
“你,你!”婆子摸着嘴角的鲜血,这下也说不出话来了。
“会闭嘴了?那接下来学滚吧,”叶晚竹冷嗤一声,“要不要我教?”
两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不……学学怎么叼骨头?”叶晚竹伸指点了点地上的扇子,“嘬嘬,来,叼回来?”
婆子脸色煞白,看上去好像快昏倒了。
“原来是王妃来了,老奴就说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呢。”
一个声音从院中传来,叶晚竹抬起头,对上那张笑得阴阳怪气的脸。
“原来是郭嬷嬷来了,”她毫不意外,“难怪这两个蠢货,比狗会叫,却没狗聪明。”
郭嬷嬷面上的表情顿时一僵。
叶晚竹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柔妃娘娘耳朵里,她本还不敢相信,可郭嬷嬷这会儿看着眼前的人,不得不承认,叶晚竹确实是变了。
可那又怎么样?
自己可是宫中的人!
想到这儿,郭嬷嬷顿时又恢复了耀武扬威的模样。
“老奴本以为那些消息是外人谣传,没想到王妃竟然当真这般放肆!王爷生病,这院中却只有几个下人,王妃就是这样照顾夫婿的?”
没等叶晚竹说话,郭嬷嬷又上前两步。
“柔妃娘娘有口谕,王妃照顾王爷不周,罚王妃在清辉阁静跪三天三夜,替王爷精心祈福,以小惩大诫!”
“王妃,你是自己过来,还是老奴派人去请你?”
伴随着郭嬷嬷这一声,院中又走出几个面色不善的婆子来。
又是这招。
叶晚竹笑笑,“我选……你跪下给我求饶。”
“你说什么?”郭嬷嬷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又立刻怒道,“你们几个,现在就把王妃请到院子里来!”
她倒要看看,叶晚竹这是要翻天不成!
婆子们应声而动,刚气势汹汹地走出院门,迎面便被一盆水浇了个透心凉!
不仅如此,阵阵灼烧般的疼痛从皮肤上升起,眼睛也跟着睁不开了,婆子们惊慌失措,互相撞成一团。
是辣椒水!
“啊啊啊!”
叫声此起彼伏,场面混乱起来,书画“咣当”一声丢下手中的铜盆,抄起靠在一旁墙角上的金杖便朝叶晚竹递了过去。
接过金杖,叶晚竹对准郭嬷嬷的脸就是一下!
“我乃王妃,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不敬?”
这一杖子毫不留情,打得郭嬷嬷嗷地惨叫,捂着脸转头就跑。
“叶晚竹!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叶晚竹提着金杖追了上去,看准郭嬷嬷的屁股又是一下!
“你这刁奴,竟然敢假传娘娘口谕!柔妃娘娘最是端庄知礼,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如此大动干戈?我看就是你从中作梗,挑拨宫中和王府的关系!”
“你胡说!你……啊!”
郭嬷嬷闻言气得浑身哆嗦,想还口却已经被叶晚竹撵上,那细长的杖子头没命般地往她腰上狠狠一砸!
半个身子瞬间没了知觉,郭嬷嬷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叶晚竹一脚踏上郭嬷嬷的背。
“有你这样居心叵测的刁奴在柔妃娘娘身边,怎么能令人放心?今天本王妃就替天行道,杀了你这该死的奴才,还娘娘一个清净!”
第二十一章 宫里的奴才?照打不误!
“你,你敢!”
郭嬷嬷后背生疼,被叶晚竹踩得几欲吐血,一颗心也因为她这番话忐忑不安,却还要嘴硬。
叶晚竹又在她眼前晃了晃那根杖子。
“此物你不会不认识吧?”她轻言细语地问着,“不过是一条胡乱咬人的狗,死在这金杖之下,也算你祖坟冒青烟了。”
一边说着话,叶晚竹一边用杖子头从郭嬷嬷后脖颈处划过。
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郭嬷嬷终于哆嗦起来。
叶晚竹杀过人的!
那,那再多杀她一个,好像也不算什么……
“奴婢,奴婢错了!”郭嬷嬷咽着口水,“都是奴婢听信谣言,才惹得娘娘误会了王妃!奴婢这就回去在娘娘面前澄清一切!”
叶晚竹这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这么疯!
郭嬷嬷打着哆嗦,她得回去好好和娘娘报告!
“就这?”
她正在思索,头发忽然被一把拽起。
叶晚竹弯腰蹲在郭嬷嬷面前,好笑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胡编乱造,差点儿让我和娘娘之间有了嫌隙,一句澄清就够了?”
郭嬷嬷咬紧牙关,“奴婢给王妃赔不是!”
“不够。”叶晚竹眨了眨眼,“也没诚意,一看就是还打算再犯。”
“……那王妃想如何?”郭嬷嬷口中都能尝到血腥味了。
叶晚竹盯着她看了片刻,而后忽然松开了手。
“既然是多嘴多舌惹出来的麻烦,那就罚你扇自己一百个耳光吧,以小惩大诫。”
听到不用死了,郭嬷嬷先松了口气,而后脸上又一阵阵地烧了起来。
这哪是在打她,分明是要打她家娘娘的脸啊!
可郭嬷嬷也不敢不从,老老实实地起身跪在叶晚竹面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扇上自己的左脸。
第一下——
“没听见。”
她动作刚刚做完,叶晚竹不紧不慢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郭嬷嬷一哽,手上加重力气。
又一下——
“没听见。”
叶晚竹垂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过去。
“郭嬷嬷好像并不是诚心认错,那还是我来帮你吧!”
“什么?不必……了嗷!”
眼见着叶晚竹忽然起身靠近,郭嬷嬷还没回过神,双手手腕同时传来剧痛,她眼前一黑,控制不住地惨叫出声。
喀嚓声响后知后觉地在郭嬷嬷耳中回响,她奋力睁开双眼,便看到自己的一双手腕筋骨外绽,鲜血淋漓!
叶晚竹挑断了她的手筋?
“啊啊啊……!”
剧痛一层层不断涌上,郭嬷嬷又怒又怕,倒在地上不住地打着滚。
叶晚竹一脚将她踢到那些噤若寒蝉的婆子们面前。
“带上你们的狗老大,赶紧滚!”
那些婆子们早就被吓破了胆子,压根没看见叶晚竹是怎么出手的,郭嬷嬷就倒下了,闻言一股脑地冲上来,将郭嬷嬷架起就往外跑。
这疯子她们不伺候了!
目送着一行人稀里哗啦地跑远,书画方才疑惑地嘟起了嘴。
“夫人,就这么放过她了?”
那郭嬷嬷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从前没少来王府仗势欺人,只废她一双手,简直是太便宜了!
“别急,”叶晚竹甩掉刀尖上的血珠,重新将其收好,“若是我今日就这么杀了她,柔妃娘娘可就找到收拾咱们的理由了。”
况且,她还需要郭嬷嬷进宫去替她传消息呢。
留下郭嬷嬷的命只是暂时的,日后,还有的玩!
“走了书画,回去烧水,我要沐浴。”
收回目光,叶晚竹朝着书画招了招手。
王府里的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真正的重头戏,还在明日的东厂!
主仆二人很快离开,从始至终也不曾往屋中看去一眼。
萧子景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大睁着双眼了无睡意。
连长姐的命令都敢违抗,叶晚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这下该如何是好?
——
次日。
叶晚竹从睡梦中醒来,便感到浑身乏力,骨头缝里似乎都渗着酸痛。
这感觉有些不妙,她刚撑起身子,便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熟悉的虚弱袭上,叶晚竹靠在床头,缓了半天才生出力气,喊了书画进来。
“王妃!是不是旧疾又犯了!”
书画进到屋中,看见叶晚竹苍白的脸色便是一惊。
叶晚竹有气无力地点头。
“定是昨日打那几条老狗累的!”书画忿忿不平地嘀咕着,“奴婢去给您取药!”
叶晚竹看着她在柜子面前低头翻找,又无力地合上了双眼。
生下萧延之后,她身子太过亏空,劳累过度便会如此,此番想来是重生后整日忙碌所致。
这也正好给她提了个醒。
叶晚竹默默地盘算着,她现在用的药不过是京中随便一个大夫开的,治标不治本,前世她被萧子景拿捏着日益虚弱,哪还有力气寻医;今生倒是可以早做打算,找个好大夫调理身子。
不说恢复到上阵杀敌的水平,至少也不能如此虚弱不堪。
“王妃,药来了。”
书画端着药丸和温水来到床边,伺候着叶晚竹吞下一粒,又忧心忡忡地道,“您这样,今日便不要去东厂赴宴了吧?”
“那怎么行?”
服了药,又缓和片刻,眩晕的症状渐渐好转,叶晚竹低笑一声。
“我若是不去,万一九千岁以为我是故意推搪,那可就糟糕了,我还等着抱他的大腿呢。”
想到谢无咎那阴鸷狠辣的模样,书画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劝。
“那奴婢去给您将厚衣裳拿来。”
药丸还是起了不少作用的,等叶晚竹穿戴整齐,又用过早饭,已经感到不适消退了大半。
只是脸色一时间还缓不过来。
看着铜镜中自己面容虚白的模样,叶晚竹往唇上点了些口脂方才起身离开。
白日的京城热闹繁华,可越靠近东厂,街道两旁的人便越少,直至空空如也。
拐过最后一道弯,宽敞大道徐徐展开,两旁鲜艳精美的人皮灯笼正随风飘动。
车夫畏惧不已,不敢继续前行,和叶晚竹打着商量,要将马车就停在这里。
书画正要与他分辩,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来。
“车上可是景平王妃?都督让小的前来引路。”
第二十二章 本督有礼相送
是那日在裴府见过的隐月。
带着软轿从大道上而来,隐月面色不善地看着那车夫,显然是将他方才的话全都听了过去。
“好大胆的奴才,王妃的命令都不听,怎么,看不起我们东厂不成?”
车夫瑟瑟发抖,连声讨饶,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
隐月还要再说,车门这时打开,叶晚竹倾身向外,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
他连忙躬身,“见过王妃!”
“有劳了,引我进去吧。”
叶晚竹点点头,比起上次在街上那位,这个叫隐月的侍卫倒是挺懂礼貌。
隐月又阴恻恻地看了那车夫一眼,方才亲自上前将叶晚竹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叶晚竹过去入宫赴宴的时候也坐过软轿,可这会儿出现在眼前的坐骑玄底绛面,布料在日光下泛着柔顺的色泽,扶手与靠背竟是红木制成,一眼看去比宫中所用还显得华贵。
“这是都督的座椅。”
见叶晚竹盯着软轿,隐月面上隐隐显出骄傲神色。
回过神,叶晚竹礼貌地夸赞了两句,而后便毫不客气地抬脚坐了上去。
谢无咎这个主人都不怕,她只是用一下,更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他这般嚣张放肆,宫中也不见有什么意见传出,看来圣上对这位九千岁的态度的确放纵……
东厂就在宫城东侧,曾经是一块不算太大的院子,自谢无咎接手后,短短几年面积就翻了几番,据说还修建出了自己的刑讯部门和监牢,俨然是小一号的朝廷。
而今东厂一侧与皇城对面而望,另一侧就是叶晚竹现在走着的这条路了。
这显然不合规矩,但谁敢在九千岁面前讲规矩?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叶晚竹眼下对此更有了新的认识。
思索间,主殿到了。
叶晚竹走下软轿,眼前大殿更是金碧辉煌,两侧侍卫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好像没看见叶晚竹的到来。
殿门前,谢无咎懒洋洋地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身红衣妖冶,手中折扇一指,“景平王妃,请吧?”
叶晚竹随着他走进殿中,大殿宽敞而幽静,点着沁人心脾的香料,与传言中鲜血遍地,哀嚎绕梁的模样显然大相径庭。
叶晚竹甚至恍惚觉得这是间书斋茶舍之流。
“王妃这么快就来登门道谢,真是让本督,受宠若惊啊。”
带着淡淡轻佻的声音响起,叶晚竹收回目光,躬身一礼。
“九千岁数次施以援手,妾身自然要报答您的恩德,这份谢礼请九千岁莫要拒绝。”
书画应声上前,双手捧着一个长条物什。
谢无咎示意隐月去拿过来,打开盒子一看,险些被森冷寒气晃了眼。
“白虹?”谢无咎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去。
名剑白虹,传说气势可吞山河,一剑出,百兵不敢与之争锋。
叶晚竹微微一笑。
“这是天清子大师的珍藏,宝剑赠英雄,此剑与九千岁最合适不过。”
天清子大师最擅用剑,家中藏剑无数,叶晚竹得她一身亲传,本也是用剑高手,如今却身子虚弱,使不动了。
谢无咎靠在软塌上,撑着脑袋,双眼定定落在叶晚竹面上。
她脸色不好,眼底也泛着青黑,唯有一点朱唇色泽鲜妍,却好像艳得过了头。
像开到极致的春花,随时都能因为一阵风而凋零。
谢无咎又看了看放在面前的白虹剑。
“王妃送上这样一份重礼,莫不是要和本督划清界限?”
心思被一语道破,叶晚竹微惊,面上却笑容依旧。
“九千岁大恩无以为报,此剑赠上,妾身也只觉是聊表孝心罢了。”
界限一事,她却半个字都不曾提起。
谢无咎闻言又静静地看了半晌,方才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得妖冶又肆意,声音回响在大殿中,终于勾出了阴森气势。
“好啊!”
笑够了,谢无咎一拍小几,“王妃的这份大礼本督收下了,礼尚往来,本督今日也正巧要送王妃一份礼物。”
他一个眼神扫过,殿外的侍卫应声而动。
片刻之后,伴着重物被拖拽的动静,两个侍卫架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男人走了进来。
看清此人的模样,正是那日在街上护卫谢无咎的侍卫隐竹,叶晚竹呼吸一滞。
书画更是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冷气,往叶晚竹身后躲了半步。
“九千岁这是何意?”
将书画挡在身后,叶晚竹看着谢无咎懒散恣意的模样,却皱起了眉头。
“他口无遮拦,在本督面前说了王妃的坏话,当然要受惩罚。”
谢无咎捻动佛珠,发出清脆的响声,不紧不慢,却好像敲在人心头一般。
“隐竹?”谢无咎忽然垂眸,“你可知错了?”
一身狼狈的隐竹被丢在大殿冰凉的地板上,全身颤抖,闻言却立刻爬起来,规规矩矩地跪在谢无咎面前。
“属下知错,甘愿受罚!”
哆嗦着,隐竹低垂的眉眼下仍是带着一丝不甘。
他那日私下派人去调查叶晚竹,消息刚放出去就被主子发现,随即便被押到了东厂的水牢之中。
百般酷刑加身,隐竹生不欲死。
对叶晚竹的反感却与日俱增。
要不是这个女人出现,主子怎么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他从前可是主子身边的第一人!
好不容易才重见天日,隐竹本以为主子终于原谅了自己,谁知,竟然会在东厂看见叶晚竹。
又是她!
再三隐忍之下,隐竹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
将佛珠绕在手指间把玩,谢无咎的目光从隐竹身上扫过,又朝叶晚竹看去。
“本督看王妃身边,好像少个护卫啊。”
这是何意?
叶晚竹下意识地朝隐竹看了过去。
“这厮脑子不好用,功夫倒是高得很,他正好说了王妃的坏话,不如王妃带回去,让他赎罪好了。”
谢无咎慢悠悠地开了口,果然如此。
“此人对我不善,放在身边,岂不是反而危险?”
话都说到这儿了,叶晚竹索性也不再绕圈子。
“这是九千岁的人,我管教不得,九千岁还是自己收着吧!”
她话音刚落,谢无咎神情一厉!
第二十三章 躲不开,那就不躲了!
煞气顿时铺天盖地般袭来。
连同站在谢无咎身旁的隐月在内,殿中所有人都低垂着脑袋不敢作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景平王妃真是个疯的,竟然敢当面拒绝九千岁!
上一个敢这样做的人,坟头草只怕都好几丈高了吧?
简直是找死啊!
叶晚竹却毫无畏惧地与谢无咎对视着。
这叫隐竹的侍卫,一看就不是真心悔过,他对自己意见不小,还武功高强,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叶晚竹若是答应,才叫找死!
“王妃看不上他?”
谢无咎沉沉开口,语气不辨喜怒。
叶晚竹一点头。
“自然,想做我的下人,不能是个不忠心的,更别说对我心怀怨怼了。”
别有二心的奴才,要来何用?
殿中更加寂静了。
比起刚才,叶晚竹这可是明晃晃地承认了她对九千岁的安排不满啊!
“哈哈哈哈……”
眼看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最高点,谢无咎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听见了没有,隐竹?”他笑声畅快,“连景平王妃的要求都达不到,你也配给本督做手下?”
隐竹伏在地上,浑身一震,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主子的忌讳,而主子也不是想把他送给景平王妃,而是在警告他!
“主子!”隐竹奋力抬起头,“属下,属下——”
“押下去,继续用刑。”
笑声一收,谢无咎打断他的话,顿时又恢复了阴鸷冰冷的模样。
他对隐竹还是太好,好到他竟敢越过自己,私下出手。
这一次只是要查叶晚竹,若是下次,他想要自己的脑袋呢?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谢无咎眼神如刀,上前将隐竹拖起带走的两个侍卫都跟着阵阵颤抖。
要知道,隐竹可是九千岁身边最为信任的侍卫。
顷刻之间便成了这个下场!
同为手下,侍卫们齐齐不寒而栗,更是加强警惕,绝对不能忤逆九千岁的心思!
隐竹还想说什么,嘴却被人堵上,呜咽着被拉回后院,很快就没了动静。
殿中满是血水污渍,几个小太监跪在地上一点点地洗净擦干,又重新用香料熏过,很快,屋中便和叶晚竹刚刚前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了。
叶晚竹看着小太监们娴熟的动作,不知道在自己之前,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多少遍?
“进来。”
殿中清理一新,谢无咎懒洋洋地拍了拍手。
两个一身黑衣,看上去与隐月无异的侍卫走了进来。
“去,见见你们的新主子。”谢无咎态度随意地朝着叶晚竹一摆手。
二人连半分犹豫也无,径直走到叶晚竹面前单膝跪下,“主子!”
看着二人的模样,叶晚竹抬起头,朝谢无咎的方向微微挑眉。
先是隐竹,又是这两人,九千岁大人今日非要送她几个人手?
“方才不小心恶心了王妃一次,权当赔罪礼了。”
谢无咎仍是笑着,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眼角泪痣鲜红慑人。
他语气轻柔,“况且,本督与王妃一见如故,对友人,本督向来鼎力相助。”
“区区两个手下,王妃不必客气,从今日起,这两人便随你任意差遣。”
叶晚竹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两下。
一见如故?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和这杀神还有这样的缘分?
可谢无咎虽是笑着,微微眯起的双眼却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那妾身就谢过九千岁的好意了。”
眼珠子一转,叶晚竹也笑了。
管他如故不如故,有这两个侍卫在身边,肯定能给她解决不少还未出现的麻烦。
谢无咎心狠手辣,眼下却又不是冲着自己而来,相反还要给她提供帮助,她为什么不答应?
现在惹怒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躲不开,那就索性不躲了!
谢无咎不就是看她发疯对了胃口吗,巧了,叶晚竹这疯正好也打算继续发作下去。
他想看,那就让他看个痛快,看个过瘾!
况且,她的好戏也不能白看,若是有机会,她说不定能从谢无咎身上讨到更多好处。
有权倾朝纲的九千岁在,萧子景,还有景平王府……
心念转动,叶晚竹眼底绽开了一抹疯狂,连瞳孔都跟着微微扩散,俨然已经处于兴奋之中。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谢无咎却也觉得自己的血液因为叶晚竹的疯狂而一同鼓噪起来。
或许,他们还真是同类人呢……
——
叶晚竹胆量通天,在东厂盘算着利用九千岁的时候,阮莹莹也带着丫鬟来到了铺子当中。
叶晚竹给了她三间铺子的管理权,这已经是最后一间,是家不大不小的香料铺子。
一进门,浓郁香气迎面而来,阮莹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店里没有客人,几个伙计也无精打采地趴在柜台后休息,听见动静只抬头漠然地看了她一眼。
阮莹莹目光扫过,心下生恨。
打理铺子听起来简单,可几家店铺里的都是叶晚竹的人,根本不听她的话,办事也敷衍至极。
几天忙下来一事无成,阮莹莹却把自己累得够呛。
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叶晚竹故意想来整她的办法。
忍下恼怒,阮莹莹给自己的丫鬟璎珞使了个眼色。
“起来!都起来!东家查账,你们就是这样敷衍的?仔细剥了你们的皮!”
璎珞这些天受气更多,吼得越发凶神恶煞。
她狠狠将柜台一拍,掌柜的终于站起身来。
“您是哪位东家?”将阮莹莹上下打量了一回,妩媚妖娆的掌柜夏铃倚着台面,目露疑惑。
“这可是景平王妃的铺子,姑娘可别走错了地方。”
夏铃语气轻慢,一如先前那两家铺子的掌柜一般。
阮莹莹冷笑一声,将腰牌解下重重地甩在桌上,正要开口,一个神情紧张的伙计却从外面跑了进来。
“夏掌柜,不好了,那些人又来了!”
夏铃面色一变,“快,关门!”
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更多密集的脚步声响起,几个流氓地痞一般人物一脚踹开报信的伙计闯了进来。
“三日时间已到,银子呢?”
领头的男人气质猥琐,色眯眯地对着夏铃吹了声口哨。
“没有银子,就只能委屈夏掌柜跟我们走一趟咯!”
他语气越发狎昵,夏铃却并未退缩,反而勾起一个笑。
“巧了,你们赶上东家过来,有什么话,找我们东家说吧。”
第二十四章 到底谁给银子?
夏铃抬手一指阮莹莹面门。
阮莹莹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被这几个眼神污秽的男人看着,忍不住鸡皮疙瘩直冒。
“她是东家?”
方才说话的那男人收回目光,又怀疑地看向夏铃。
“我怎么没在铺子里看到过这号人物?别是你编出来骗人的吧?”
这姑娘一副弄不清状况的呆愣模样,能是东家?
夏铃又轻笑一声。
“当然是东家,我胆子再大,也不敢拿景平王府逗趣吧?这位可是景平王爷的救命恩人,王府未来的女主子,大名鼎鼎的阮姑娘,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才对啊。”
萧子景从战场回京那日,阮莹莹与他同乘一骑而来,京中百姓都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的脸色这就变了变。
阮莹莹阴恻恻地从另一边看去。
这贱人,对她的情况了解得如此清楚,刚才是故意装傻!
“阮姑娘还拿着王府的腰牌呢,她今日前来就是要接手铺子的,二狗兄弟不信我,总不能不信王府的东西吧?”
夏铃斜晲阮莹莹一眼,权当没看见,反手又将桌上的腰牌挑起,在几人面前都晃了晃。
玉牌镶金,上面刻着景平王府的标志,做不得假。
互相对视一眼,领头的男人果断朝着阮莹莹看去,这回眼神便带上了某种势在必得。
“你,你要干什么?”
阮莹莹咽了咽口水,眼神慌乱。
“我是王府的人,你敢动我,王爷要你好看!”
她还记得这男人落在夏铃身上的恶心眼神。
“夫人这可是天大的误会了。”
二狗却忽然躬身,笑得谄媚又讨好。
“您是什么身份,小的哪儿敢跟您动粗,只是……这香料铺欠了钱庄五千两白银,好几个月不曾归还,小的来要银子,夏掌柜只管让我等,原来等的就是您这位大东家!”
他是钱庄雇来催债的流氓,不是傻子。
夏铃只是掌柜,店里没钱,她也变不出来。
可这王府的东家就不一样了。
“大东家,您也不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景平王府竟然欠债不还吧?”
笑着笑着,二狗眼里的威胁便又冒了头。
阮莹莹双腿哆嗦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是想来铺子里捞钱的,怎么现在变成要给钱了!
难道这才是叶晚竹的真实目的?
阮莹莹忽然觉得自己想通了关键。
这个贱人!贱人!
“难道夫人也想赖账?”
阮莹莹一味沉默,二狗见状忽然厉声。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是王府也不能破例!夫人若是不想拿银子,那就按我们江湖规矩来!老二老三!”
身后两个贼眉鼠眼的瘦小男人立刻上前,不由分说便将阮莹莹一把按在桌边。
“你们干什么!”
阮莹莹大叫着挣扎,却还是被其中一人扯住胳膊,死死压在桌面上。
“银子没有,就拿手指抵债。”
他狞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刀刃磨得雪亮。
“一千两一根,五千两,正好一只手!”
一边说着,刀尖已经贴上了阮莹莹的手背。
“不要!我还钱,还钱!”
阮莹莹失声尖叫,面上顿时大汗淋漓。
她死死盯着二狗手里的匕首,生怕他会忽然动手。
“哦?那就请夫人拿银子来吧。”二狗闻言却没有松手,“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怎么轮到她就这么着急?
阮莹莹心下暗恨,却又不敢反驳,想了想,她挺起胸膛。
“我今日是来查账,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身上没带着银子,不如你们随我回府去取。”
二狗嗤了一声。
“然后被王府的下人打出来?夫人的算盘打得真好。”
阮莹莹一哽,又转了转眼珠子。
“那你跟我回去,剩下的人留在铺子里,要是我骗了你们,这铺子,任由你们怎么处置。”
“你——”
夏铃眉头一皱要开口,阮莹莹却截断了她的话头。
“到时候夏掌柜你也可以带走。”
二狗垂涎的目光这便止不住地往夏铃身上落去。
“行,”他一把丢开匕首,“就这么办!”
——
景平王府。
叶晚竹带着新收的两个侍卫,乘着马车不紧不慢地出现在门前。
谢无咎原本还想留她用饭,可宫中忽然来了密旨,瞧着紧张,他也只能先放叶晚竹离开。
“今日怠慢了王妃,下次本督再做补偿。”临行前,谢无咎又抛下了这么一句话。
心态转变,叶晚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再看谢无咎春风拂面的笑容时,也没了先前那阴恻恻的感觉。
待马车停稳,叶晚竹刚从车中探出身子,便见着另外一辆熟悉的车从对面驶了过来。
阮莹莹回府了?
不知道她把那几间铺子管的如何。
叶晚竹于是不紧不慢地下了车,站在原地等待。
“姐姐!”
片刻后车帘掀开,阮莹莹出现时脸色还显得有些难看,在见到叶晚竹之后立刻变作巨大的惊喜。
好像有点问题。
还没等叶晚竹开口,阮莹莹动作飞快地来到她面前,抬手挽住了她的胳膊。
“姐姐,你回来的正好!那香料铺子欠了别人五千两银子,铺子是你的,还是姐姐做主为好。”
阮莹莹从来没这么高兴能看到叶晚竹,就连语气都亲昵了不少。
天助她也啊!
叶晚竹闻言明白过来,反手一拧便将阮莹莹推到几步开外。
“要钱花的时候说铺子是王府的,欠了银子就说是我的,阮莹莹,你这张狗嘴里什么时候才能吐出象牙?”
阮莹莹跌倒在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低着头却就是不说话。
就算叶晚竹今天骂得再难听,她也不能接招!
那香料铺子自己压根没接手,不能让叶晚竹扣到她身上!
这可是五千两啊!
反正铺子是叶晚竹的,她迟早得出手解决!
叶晚竹还想再说,身前又传来一声,“王妃。”
转过头,一个样貌气质都很猥琐的男人,正点头哈腰地站在面前。
“小的是替钱庄办事的……”
这男人又将话说了一遍,再加上阮莹莹的安排,末了道:“……您看,这银子到底该谁给?”
第二十五章 问大嫂要钱,抬王爷出府!
虽然是要账,可看着景平王妃身边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还有王妃本人冷言冷语的模样,二狗深深地躬着身子,看起来更像是欠账的那个。
叶晚竹垂下目光看去。
“你说铺子欠了钱就是欠了?有什么凭证?”
“有的,有的!”
二狗越发卑躬屈膝,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欠条,“王妃,您请看!”
叶晚竹名下所有欠账的铺子,都是柳汝兰所为,不过,她这好大嫂精明得很,签字画押留的全是叶晚竹的名字。
白纸黑字地摆在眼前,看着景平王妃容色变冷,二狗笑得更加小心。
“要是没问题,您——”
“书画。”
叶晚竹在她耳边低语两句,书画闻言立刻跑进府中,很快又端着笔墨一溜小跑地出来了。
叶晚竹大笔一勾,将自己的名字涂得漆黑。
“王妃!您这是干什么!”
二狗立刻大喊一声,想上前抢回欠条,却被隐风隐川两人一把按倒在地。
“你们想赖账是不是?”他扯着嗓子大喊,“景平王府仗势欺人啦!景平王妃要杀人啦!”
“闭嘴,否则割了你的舌头!”隐风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眼中凶光毕现。
看过隐竹的下场,他和隐川早已达成共识。
只要九千岁不发话,王妃就是他们的亲主子!
“不忙着割。”
叶晚竹悠悠出声,示意两人将这叫二狗的男人带到自己面前来。
“王妃,小的有眼无珠……”
二狗不住地哆嗦着,方才那侍卫好像随时可以杀了他!
“您的铺子没欠银子,是小的弄错了!”他哭丧着脸道。
“白纸黑字地写着,怎么就没欠银子?”
叶晚竹重新把那张欠条摆在他面前。
“我们景平王府可不是欠银子不还的恶棍,只是冤有头债有主,你得找准了人!”
二狗定睛看去,黑漆漆的墨团旁,铁画银钩地写着三个大字。
“……兰?”他聚精会神地看了半天,迟疑道。
天地良心,这人是谁!
他就是个流氓地痞,不识字啊!
“柳、汝、兰,萧家大房大夫人。”
叶晚竹一字一字地指给他认着,笑颜如花,“大房的院子进门左转就是,记住了没?”
二狗双腿发软,若不是被架着,恐怕就要坐倒在地。
景平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让他去跟这位柳大夫人要钱?
王妃是王府的主子不假,可柳大夫人不是也住这儿吗!
“王妃……您饶了小的吧。”他欲哭无泪地道,“这银子,这银子小的不要了还不行吗?”
这是不是王妃在故意消遣他?
“当然不行!”
叶晚竹将面上笑容一收,眉目更加森冷。
“你不要,景平王府岂不是白白背上一个欠钱不还的恶名?隐风,把他给我丢到大房院里,他若是要不到这五千两银子,那就不用出来了!”
隐风立刻反剪了二狗的一双胳膊往院中去,二狗还想大喊大叫,触到他冰冷的眼神,顿时又不敢出声了。
叶晚竹则是重新转头,朝还坐在地上的阮莹莹看了过去。
“姐,姐姐……”阮莹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
“妹妹就是这么替我分忧的?”叶晚竹缓步朝她走去,“都把要债的人带回王府来了,真是好样的。”
阮莹莹见状怕得要命,手脚并用地往后挪了几步,又被叶晚竹一把拎住了衣领。
“跑?妹妹想跑到哪儿去?”
她空着的那只手顺着阮莹莹的侧脸缓缓滑下,力道不轻不重。
阮莹莹却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又想起了那日被叶晚竹当众羞辱的一幕。
“你放开我!”她顿时挣扎起来,“杀人啦!叶晚竹杀人啦!”
景平王府是圣上御赐的宅子,作为唯一的外姓王,萧子景的一切都与皇亲国戚们没有任何差别,就连这宅子也在一众亲王郡主府附近。
门前的街上虽然没有行人,但阮莹莹凄厉的惨叫,想来还是能传到周围王府里去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了?又撒谎!”
阮莹莹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叶晚竹嫌恶地松开手,这个时候,萧子景身边的侍卫冬生跑了出来。
“王,王妃……”
他硬着头皮喊住叶晚竹,“王爷说,有什么话,请您和阮姑娘进来再说……”
外面闹得不可开交,萧子景早就听见了。
可他起不了身,也不想出来丢人现眼。
叶晚竹又踹了阮莹莹一脚才转过身。
“王爷更是个会做好人的,让阮莹莹来管铺子的人是他,现在管出了问题,我倒是要听听他打算怎么办!”
她气势汹汹,冬生却也得了萧子景的嘱咐,缩着脖子连连赔笑。
“王妃您消消气,王爷已经在屋中等候,您坐下慢慢说话!”
“可惜,我有点等不及呢。”
叶晚竹咧嘴一笑,冬生忽然觉得自己背后猛地窜上一阵寒意。
“隐川!”叶晚竹又转过头,“你现在就去把王爷请到这儿来!”
萧子景不想丢人?
那她偏要叫他颜面尽失!
“王妃使不得啊!”冬生闻言大惊失色,“王爷他,王爷他的病还没好呢!”
叶晚竹的笑容顿时变得更加灿烂。
“隐川,那你就尽快把王爷抬到这儿来!”
萧子景眼下正倚坐在床边,听着大房那边传来鬼哭狼嚎的动静,忍不住眉头紧皱。
叶晚竹这又是在干什么!
她自己的铺子亏了钱,是怎么好意思去朝大嫂要的?
可萧子景这会儿就是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且不说他腹部仍在隐隐作痛,到今天还不能正常进食,饿得头晕眼花;叶晚竹还在府外故意为难阮莹莹,萧子景实在是顾不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听着那边越来越乱——
不对!
这动静,好像是从自己院里发出来的!
萧子景猛地扭头,房门也在这时候被人一把推开!
下人的惨叫此起彼伏地响起,一个身穿黑衣,浑身杀气腾腾的男人出现在门前。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王府!”萧子景厉声道。
下一刻,那人大步走进屋中,左右看看,弯腰抄起了墙边的一把摇椅。
萧子景:?
“诶你干什么?放开本王!”
第二十六章 叶晚竹,你要干什么?
大房所在的秋雨阁,这会儿也热闹得很。
“凭什么管我要银子?那欠条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不可能!”
“叶晚竹这个贱人!”
二狗已经在隐风的“保护”下来到柳汝兰面前,将那张涂改过的欠条掏出来给她一看,柳汝兰立刻就炸了毛,一迭声地痛骂起来。
看着欠条上糊成一团的墨迹,柳汝兰气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这叶晚竹是无赖还是强盗?
怎么能想出这样不要脸的办法!
“滚,你现在就给老娘滚出去!”气愤难当,柳汝兰连贵妇的脸面都忘了做。
二狗却站着没动,甚至还将后背挺直了些。
“柳大夫人,这白纸黑字地写着您的名字,您不给钱,有点儿说不过去吧?”
二狗的语气带着一丝威胁。
秋雨阁的院子里满是躺在地上哀嚎的家丁小厮,这些都是隐川一路过来打倒的,不费丝毫力气。
这侍卫是景平王妃的人,那说明什么?
说明王府里最厉害的人就是王妃啊!
作为一个地痞流氓,二狗或许没有别的本事,但抱人大腿还是十分精通的。
听王妃的话,他今日才有出路!
“柳大夫人,”二狗越发仰起下巴,“区区五千两白银,对您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您要是非不给——”
一边拖长了音调,二狗的眼神一边不住地在琳琅满目的前厅中游移着。
他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只知道这屋里每样东西都漂亮得很,隐风背着双手站在门边,打量着屋中的摆设却忍不住心下暗惊。
景平王府门前瞧着朴素,听说萧家尚未发迹之前也没什么家底,一直是靠王妃的嫁妆贴补。
没想到,大房所居的院落居然处处不凡。
光是墙上那幅前朝大家的真迹,便是有价无市!
想想王妃的话,还有眼前这二狗和他手里的欠条,隐风的脸变得越发冰寒。
“你敢威胁我?”
隐风打量四下的功夫,柳汝兰抄起手边的茶杯猛地朝二狗砸了过去。
“这欠条跟我没关系!再说一次,赶紧给我滚,否则我叫官府的人来抓你!”
二狗侧身躲过,表情也没有刚才那么好看了。
“官府?”他冷嗤着,“就算官府来了,欠钱给银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哦?”
一道不善的声音传来,萧家大哥萧子易面沉如水地走了进来。
“这就是你把我们王府的下人打成这样的理由?”
萧子易瞧着是个厉害的,二狗立刻下意识地朝隐风看去。
隐风板着脸并不做声,萧子易的目光也依旧落在二狗身上。
“老爷!”柳汝兰这时候红着眼眶扑了过来,“弟妹的铺子欠了银子,竟然故意涂改欠条,将妾身的名字写了上去!”
夫妻二人一对眼神,萧子易立刻重重地哼了一声。
“胡闹!”
二狗下意识地一缩脖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萧子易是在对着柳汝兰说话。
“好端端的,弟妹怎么会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你这么急着发脾气做什么?让人看去,还以为是我们大房心虚!”
他故作姿态,声急色厉,柳汝兰垂着头不吭声,萧子易又转向二狗。
“这位兄弟,”他立刻变了语气,“你稍等一会儿,我让下人去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二狗却梗着脖子,“不用问了,这五千两银子就是柳大夫人欠的!老爷要是真这么通情达理,那就赶紧拿银子吧!”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
骂谁猪狗不如呢?
他容易吗!
他可还记得王妃的话呢!
萧子易面上的伪装这下子就绷不住了,眼神也变得危险起来。
叶晚竹这是要干什么?
——
“叶晚竹!你疯了不成!”
王府正门前,萧子景一脸怔愣地坐在摇椅上,看着叶晚竹再也忍不住地大喝了一声。
“这又是你从哪儿找来的野人?”他抬手一指隐川。
这家伙打翻了所有上前阻拦的下人,一手拿摇椅,一手扛他,就这么脸不红气不喘地从春风居一路走出来了!
叶晚竹也在看着萧子景,见他越发憔悴,心里更是痛快。
“王爷可要小心说话,”她弯了弯唇角,“这位是九千岁的手下,难道在您心里,九千岁掌管的都是一些野人?”
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答案,萧子景倒吸一口冷气,一张脸涨得通红。
谢无咎?
怎么又是这阉贼?
叶晚竹当真是要跟他没完没了地搅和在一起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萧子景从牙根里挤出几个字来。
叶晚竹笑吟吟地转过身子,将一身狼狈的阮莹莹拎了过来。
“是王爷派妹妹来协助我管家的?”她问道。
萧子景先是心疼地看着阮莹莹的模样,等听到叶晚竹的问话,又变作一脸警惕,“怎么?”
“妹妹好本事,”叶晚竹红唇微勾,“替我找出了铺子里的一个大漏洞,足足五千两白银呢!”
闻言不只是萧子景面露怔然,就连阮莹莹也愣住了。
叶晚竹怎么忽然变了口风?
“王爷想不想知道,这本该属于你的五千两银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将二人的表情都纳入眼底,叶晚竹仍是笑容不减。
她问话声落下,四周暂时一片安静,只隐隐约约有混乱声从秋雨阁那边不断传来。
想着自己方才在屋中听到的那些动静,萧子景的表情变了又变。
这些年来,叶晚竹的那些陪嫁铺子的确都是大嫂在打理,难道,难道……
但那可是大嫂啊!
可话又说回来,五千两银子,也的确不是个小数……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萧子景原来从不在意花用,可自从叶晚竹断了给王府的供给,萧子景这才发现穷困潦倒的滋味他已经无法容忍。
叶晚竹看着他挣扎为难的模样,眼底浮起满意的神情。
她收回从前给予萧家的一切,这帮畜生也别想像从前一样抱成一团。
她倒是想看看,在银子的诱惑下,萧子景,阮莹莹,还有大房那对夫妻,还能不能团结一心?
“书画,你去看看,秋雨阁那边怎么样了。”
第二十七章 大嫂,承认就好
书画应声而去,很快,柳汝兰和萧子易夫妇便面色不善地出现在叶晚竹面前。
隐风带着二狗跟在后面,银子没要到,二狗缩着脖子,连看都不敢抬眼往叶晚竹这边看来。
他办砸了王妃的差事,今天还能有好吗?
“二弟也在,倒是正好。”
萧子易赶在所有人面前开口,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就连面上的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
方才二狗对他紧咬不放,五个字里必有还钱,萧子易这会儿看着叶晚竹的眼神都散发着寒意。
“大哥。”
萧子景张了张口,表情变得有些愧疚,“是我没管好她!”
竟然三番五次地闹到大房!
萧子易咬着牙笑,“无妨,这一定是误会,只要解开就好了,不过,家丑莫要外传,还是进院子里说吧。”
所有人都站在王府大门前吵架,这算怎么回事?
“家丑?”
叶晚竹这时候走了过来。
“原来大哥也知道掏空弟妹的嫁妆铺子是家丑啊?”
“叶晚竹!”她话音未落,萧子景便皱着眉头厉喝一声,“不准对大哥不敬!”
“我就不敬,有本事,王爷起来打我?”
叶晚竹挑着眼角斜晲过去,目光着重地在萧子景腰腹之间转了一圈。
“那些好东西,王爷已经消化干净了?”
萧子景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青,一片白。
他那日浣肠也没能将腹中的观音土全部排出,醒来后喝了不少汤药,直到现在方便时还很不痛快……
“贱人!”他表情扭曲,“你就是要让景平王府鸡犬不宁,是不是?”
那当然是了。
笑容加深,叶晚竹并未说话,萧子景见状也越发恼怒起来。
“好了好了。”
眼见萧子景的怒火被勾起得差不多,萧子易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这些气话就别说了,伤感情得很,阿景啊,眼下还是先说正事吧。”
那五千两银子。
萧子景不断发热的头脑闻言好像有了片刻冷静。
他看向大哥,目光又下意识地扫过站在后面的柳汝兰,眼神有些复杂起来。
“大哥,”萧子景一字一句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萧子易的心一颤。
从前这个弟弟可是会无条件相信他们大房的。
否则他们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果。
“二弟,你来看看吧!”
另一边,柳汝兰则是忍不住了,劈手从二狗手里把欠条夺过去,一把塞到萧子景鼻子底下。
“这欠条分明是弟妹签下的,她还不起,就改成我的名字,这还有王法,还有天理吗!”
说起这件事,柳汝兰便气得呼哧直喘,面色也又开始涨红。
“大嫂扪心自问,我替她管了多久的铺子?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弟妹倒是好啊,白白用了我这个嫂子这么多年,最后还要我来帮她填平亏空?简直是岂有此理!”
柳汝兰一声高过一声,听着委屈至极,萧子景捏着欠条的手也开始颤抖。
叶晚竹的字他还是认识的!
“你,你疯了不成?”他猛地扭过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早在柳汝兰拿出欠条的时候,叶晚竹便已经大步朝这边走来,萧子景厉声喝问到一半,叶晚竹一脚踩上了摇椅。
忽然的晃动让萧子景坐着也一个趔趄,险些一头从摇椅上栽下去。
回过神,他手中的欠条已经到了叶晚竹手里。
“啪!”
拿到了欠条,叶晚竹反手一个耳光,清脆响亮地扇在柳汝兰脸上。
“啊!”
柳汝兰捂着脸倒退两步,想发怒,看到是叶晚竹又忽然愣住了。
那天在街上被迫生啃猪头的事情,只要想想,就让柳汝兰浑身发抖,强迫她的叶晚竹更是如此。
“弟妹,你太过分了吧?”萧子易的脸终于彻底拉了下来。
他站在柳汝兰面前,用身体将两人隔绝开,一双阴沉沉的眸子也瞪了过来。
隐川隐风几乎同时动作,一左一右地站到了叶晚竹身边。
“大哥和大嫂的感情真好。”
叶晚竹笑着对上萧子景的眼睛,“既然如此,想来大嫂从我这里搜刮走的银子,大哥也有份儿咯?”
“你——”
萧子易正要再说,叶晚竹身子一晃便从他眼前消失,只顷刻间就又出现在柳汝兰面前。
一把扯住柳汝兰的耳朵,叶晚竹笑得畅快,笑得疯癫。
“大嫂,好口才啊,黑的让你说成白的,贪了我的银子,却能说得如此委屈,弟妹我真想跟你好好学上一学呢!”
“你松手!好疼啊!”柳汝兰绝望地尖叫着。
叶晚竹不仅不松手,还摆起了胳膊,柳汝兰也只能被迫跟着她的动作,弯着腰原地转起圈来。
“噗……”二狗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叶晚竹,你欺人太甚!”
萧子易反应过来,刚要大步上前,便被隐风隐川拦下,一步都前行不得。
“放肆!”他怒吼着。
叶晚竹闻言立刻一松手,还在旋转的柳汝兰反应不及,咚地一声坐倒在地。
“这可是大哥让我放手的。”她摊一摊手,满脸无辜。
柳汝兰满眼金星地坐在地上,还没等反应过来,眼前便出现了一张纸。
“大嫂刚才说这欠条上的名字是我改的?你怎么知道?”叶晚竹蹲在她面前,点了点已经黑成一团的墨渍。
“还有这里,谁说这本来写的是我的名字?”
柳汝兰眯着眼睛,试图理解叶晚竹的话,无奈脑子却已经转成了一团浆糊。
“是我——”她及时咬住舌尖,“是我看见的!你把欠条放在店里!”
“还有,我总不至于连你的笔迹都不认识!”
叶晚竹侧头看向二狗。
“你是何人?”萧子景这才注意到墙边格格不入的猥琐男人。
二狗想把脖子缩回去,假装听不见。
这王府里乱得很,他可不想把自己搭进来。
“二狗!”叶晚竹却不放过他,“你可知道我名下的铺子,还有几间在钱庄贷了银子没还?”
二狗的脑袋又支棱起来了,这个他还真知道。
“除了香料铺子,还有四处!”
“好啊,那你就去把这些欠条都拿过来。”
叶晚竹笑眯眯地拍了拍柳汝兰的脸。
“大嫂承认自己认识我的笔迹了,一会儿可别忽然失忆!”
第二十八章 二狗,还不快去
柳汝兰这才昏昏沉沉地清醒过来,顿时又打了个哆嗦。
她好像上了叶晚竹这贱人的套!
“我——”
“二狗,还不快去!”
没等柳汝兰开口,叶晚竹忽然大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二狗跳起来就要往府外跑,刚迈出一只脚却又忽然收了回来。
“柳大夫人!”他瞪圆了一双小绿豆眼,“您这谎话可不能随便说,所有欠条都放在钱庄,怎么可能留在铺子里?”
哪儿有欠钱的人拿凭证的道理?
柳汝兰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二狗一口气把话说完,便脚底抹油,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他冲出大门的时候,萧子景刚刚停下了摇摆,张张口想把人喊住,二狗却早已经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王爷……”冬生这时候才小心翼翼地靠了上来。
萧子景立刻瞪他一眼,“还不快扶我过去?”
没眼色的东西!
冬生刚刚才奉了萧子景的命令,趁乱把阮莹莹送回了房间,这会儿迎面又飞来主子的呵斥,他低着头不敢说话,只快步上前。
萧子景下肢无力,虽然还不至于站不起身,却要人搀扶着才能行走。
这模样看似与废人无异,可萧子景却是带兵打仗的将军,他身高体壮,将全身的力气压了大半在冬生身上,冬生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艰难起来。
主仆二人好不容易才走到叶晚竹身后,萧子景正要出声,眼前却黑影一闪。
“王妃,您坐!”
隐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将那摇椅拿了过来,摆在叶晚竹身后。
书画再一出声,叶晚竹便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硬撑着不让这些人看出异样,书画却发现了。
“诶呦,王爷?您怎么在这里?”
见自家王妃坐得稳稳当当,书画这才转过头,故作讶异地看着身后面色难看的萧子景。
萧子景微微喘着粗气,一双眼冷气森森地落在书画身上。
这个贱婢!
书画不客气地回看过去,什么王爷,不过是个是非不分的伪君子!
要不是他,王妃的身子也不会衰败成现在这样!
书画不曾去往战场,但自家王妃离京的时候尚未怀有身孕,也就是说,在那样紧张的局势之下,王爷还惦记着那点事!
“弟妹,你这下人实在没规矩。”
萧子易依旧被隐风拦着,却也不忘给这边拱火。
“竟然敢对主子不敬,这若是我们秋雨阁的下人,现在就要被打杀出去。”
“哦?”
叶晚竹靠在摇椅上,闻言只是笑了笑。
“我身体不适,不想站着,书画这是体贴我,才让人搬了椅子过来。”
“照大哥这么说,秋雨阁的下人也太倒霉了,分明是为了主子着想,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书画,你现在就过去传话,遣散秋雨阁的所有下人!”
萧子易万万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顿时愣住,“你,你怎么能?”
“为何不能?”
叶晚竹笑得眉眼弯弯。
“替主子着想的下人,大哥不想要;不替主子着想的下人,又不配继续呆在王府,这么算来,秋雨阁里不是不应该有下人了吗?”
萧子易鼻翼翕张,险些背过气去。
“去吧书画,”叶晚竹朝她点点头,又转向萧子易,“大哥还有什么话要说?”
萧子易脸色铁青,盯着叶晚竹一语不发。
叶晚竹悠然自得地打开扇子给自己扇起风来。
“叶晚竹,”萧子景终于忍不住了,“你把秋雨阁的下人撵走,让大哥一家怎么生活?”
简直是胡来!
“从前不在王府的时候,大哥一家难道不生活?”叶晚竹斜晲着他,“你们萧家四五口人挤在一间破房子的时候都能活,王府这样大,难道还能住不下不成?”
见她又提起从前的事情,萧子景一张脸涨成了紫色。
“你这贱人!”他从牙根里挤出低沉的咆哮,“我不同意!”
“冬生!去把书画给我拦住!”
叶晚竹一下下抛着扇子,“王爷若是铁了心要留下这些下人,我也没办法,只是日后他们的开支,我不会管。”
萧子景面上的表情越发狰狞。
她不会管?
叶晚竹现在就已经对王府不管不顾了,还说什么以后!
“冬生,去!”他又怒瞪起侍卫来。
冬生为难地看着萧子景,又望向叶晚竹,嘴唇蠕动着,委屈得说不出话。
主子们打架,遭殃的是他们这些下人啊!
“算了,二弟。”
及时调整好心态,萧子易长叹一声,又摇了摇头。
“弟妹对我们误会太深,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只要能让弟妹心里痛快些,我们当大哥大嫂的,委屈一点也没什么。”
此话一出,萧子景看着叶晚竹的眼神便更加火冒三丈。
叶晚竹却是看着萧子易。
第二十九章 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重复着。
萧子易心下一突,忽然感到浑身寒意袭上,想张口,却又被叶晚竹堵了回去。
“那大哥就等好吧。”
二狗的动作很快,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在王府和钱庄之间跑了个来回,将叶晚竹名下所有铺子的欠条都拿了过来。
厚厚的一沓一字摆开,欠条上的金额各不相同,落款处签的倒全都是叶晚竹的名字。
只是这笔迹……
落笔人字迹潦草而圆润,显然与叶晚竹的字两模两样。
书画已经遣散了秋雨阁的下人,又端着笔墨出现在柳汝兰身边。
“大夫人,有劳您写两个字吧?”
她笑意吟吟,柳汝兰却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发冷。
“我,我不写!”她一把将托盘掀翻。
“那就是做贼心虚?”
叶晚竹歇够了,站起身子走到柳汝兰面前,一把攥住她右手手腕。
“要么写字,要么……”
她手上用力,柳汝兰哀嚎一声,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叶晚竹弯下腰,亲自把毛笔塞进柳汝兰掌心。
“大嫂,”她摸着柳汝兰的脑袋,“写。”
这动作好像在摸一条狗似的,柳汝兰忍着手腕的疼痛,再看向叶晚竹的时候,脑子里的那根弦仿佛忽然一下子就绷断了。
“我杀了你!”
当街生吃猪肉,被当成狗一样抽打,再加上叶晚竹此刻的所作所为,柳汝兰自认再也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一把扯住叶晚竹就往地上滚。
“你去死!你给我去死!”
恨意驱使之下,柳汝兰力气惊人,当真让叶晚竹脚下一个踉跄。
稳住身子,叶晚竹一脚将柳汝兰提进了小道旁的灌木丛中。
初春的时节,枝条还不曾发芽,锋利的尖端顿时在柳汝兰脸上手上割开了数道小口子。
鲜血渗出,还没等柳汝兰反应,她便又被叶晚竹一把从里面拎了出来。
“这就是口口声声说替我做了多少事的好大嫂?”
冷笑着,叶晚竹将柳汝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重响。
“胆敢行刺王妃,我现在就送你归西!”
“不要!”
叶晚竹一身煞气,萧家兄弟看在眼中都是大惊失色,同时喊了起来。
“叶晚竹!你在说什么疯话,快住手!”萧子景身形摇晃,又催促着冬生赶快上前。
萧子易则是使足了力气推着拦在自己眼前的隐风,看着叶晚竹的眼底全是愤怒。
“你这是仗着自己有王妃的身份为所欲为!”
“这就叫为所欲为了?”
叶晚竹又给隐川丢了个眼神,让他去拦住萧子景,自己转身回去,毫不客气地抬手在萧子易脸上连扇了十几个耳光!
萧子易本就是读书人,被王府养着之后更是不用劳作,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叶晚竹的巴掌落下,将他扇得口鼻流血,眼神呆滞。
收回手,叶晚竹露出一个畅快的笑。
“这才叫为所欲为,大哥,记住了吗?”
“叶晚竹!你这毒妇!”
萧子景愤怒的吼声从旁传来,“你给本王住手!住手!”
她怎么敢打大哥的?
“毒妇,我要休了你!”他咬牙切齿地道。
叶晚竹回头看去,忽而嫣然一笑。
她忙了大半日,面色微微有些疲倦,却被这笑容衬得柔和起来。
萧子景不由得又愣住了,仿佛又看见了从前的叶晚竹,会一边在屋中做女红,一边等着他归来……
“王爷。”
眼前人笑意盈盈地开口,模样仍是与他记忆中渐渐重合。
“别着急啊,等一会儿你见了银子,说不定就不舍得休我了。”
叶晚竹面上真实的嘲讽让萧子景回过神来,听见银子二字,他刚想说话,叶晚竹却又转过身去。
“大嫂不会觉得你不写字,我就奈何不了你吧?”
她又将目标对准了柳汝兰。
“那么多铺子的账本里都是你留下的字迹,大嫂若是还不死心,我还可以让钱庄的人过来当面对峙,看看这几万两的银子,到底是谁去贷的。”
“我乃王妃,你竟敢冒用我的身份招摇撞骗,这消息要是传到宫中,大嫂,你的这颗脑袋只怕是再也保不住了。”
“不光是你,还有你们大房的所有人……”
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叶晚竹的目光往秋雨阁那边看了一眼。
柳汝兰瘫倒在地,瑟瑟发抖着。
她当初怎么会想到,叶晚竹会有忽然变聪明了的这天呢!
“我还钱!那些欠条是我写的,我都认……”柳汝兰撑着身子试图坐起来,“是我猪油蒙心,你,你不要乱来!”
叶晚竹要折磨她也就罢了,可秋雨阁里还有自己的一双好儿子啊!
叶晚竹垂眸看去,“只还钱就够了?大嫂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准备用从我铺子里贪去的银子还账是不是?左右手一换的买卖,您可真是不能吃一点儿亏啊。”
柳汝兰死死咬着嘴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些年她的确是从叶晚竹的嫁妆里贪了不少银钱,可那些早都已经在大房花用了。
难道叶晚竹想让她连这些银子也一并还上?
她拿什么还?
这简直是个无底洞好不好!
叶晚竹已经让书画将早就准备好的账本取了过来。
“王爷是王府的主子,让王爷先瞧。”她漫不经心地道。
书画绷着小脸将账本递给萧子景,萧子景接过账本的时候,竟然还生出了一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叶晚竹今天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怎么忽然又承认他是一家之主的地位了?
可等萧子景翻开账本,心里那点还没荡开的涟漪顿时好像冻成了冰块。
叶晚竹已经提前将账目整理好,出现在萧子景眼前的只有几年来各家铺子的进出账记录和总数。
萧子景是武将,带兵打仗在行,看账本这样的事要差上一些。
尽管如此,也不妨碍他看明白,这几年来,叶晚竹的所有陪嫁铺子都在亏钱!
而且这窟窿还一年大过一年!
难怪要去向钱庄贷银子,若非如此,只怕这些铺子早就该关门大吉了。
总账亏损的厉害,可这铺子中的进账却着实不菲,之所以会变成这般,正是因为每隔几个月,账面上便会出现一笔巨大的取用记录,将能动用的银子全部提走。
萧子景捏着账本的手用力起来。
他从不操心王府的花用,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大嫂柳汝兰在负责!
有些事不能细想,萧子景原先觉得秋雨阁里那些名贵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发达了,家人也该一起过上好日子。
但如今想到那些东西都是从自己手里偷走的,萧子景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他可以给。
但大嫂怎么能偷!
“大嫂,你解释一下吧。”
将账本一合,萧子景的语气前所未有地疏离起来。
叶晚竹在账本最后写了个总数,所有铺子林林总总加起来,有近万两黄金的损失。
近万两黄金!
他在战场差点儿丢了小命,圣上的赏赐是万两黄金。
大嫂这一伸手,就拿走了他将近一条命!
萧子景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你这无知蠢妇!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震惊的质问声响起,听上去此人颇为痛心疾首。
叶晚竹并不意外地抬起眼,看着萧子易目露惊诧的模样。
“二弟信任你我,才将王府产业交给你打理,你这样做,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第三十章 替罪羊
方才挨了那么多巴掌,萧子易这会儿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含糊不清。
但却并不影响他别有深意地朝柳汝兰看去。
事情闹成这样,不给叶晚竹一个交代显然是无法收场的。
只有自断一臂。
再者说,要不是柳汝兰愚蠢又自大,留下了这么多证据,也不会被抓到把柄。
既然如此,那她就先受着吧!
柳汝兰看懂了萧子易眼底的警告,她打了个激灵,朝着那边踉踉跄跄地爬过去。
“老爷,妾身错了,都是妾身得了小人挑拨,一时糊涂才做下这样的事情!”
“竟然真的是你!”
萧子易的难以置信来的恰到好处,他猛地踢了一脚柳汝兰,回头看向萧子景。
“二弟,这贱妇胆大包天,实在可恨!今日你要打要罚,大哥绝不插手!”
瞧他的模样,好像真对柳汝兰做过的事情毫不知情似的。
萧子景的嘴还没张开,叶晚竹清脆的拍手声便响了起来。
“大哥大义灭亲,真是让人敬佩,不过,她偷用的是我铺子里的钱财,该如何处理,我说了算。”
看着萧子景犹犹豫豫的模样,叶晚竹便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经此一事,萧子景若还是全心全意地相信大房,那叶晚竹就相信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大房这边,萧子易把柳汝兰推出来背锅,两人的关系也不可能再回到今日之前。
萧子易会觉得柳汝兰没用,柳汝兰会觉得萧子易心狠。
两人各自有了算计,不再齐心,往后的日子过起来,才叫精彩。
不过,在这之前……
“隐风隐川,扶大嫂起来;书画,去请家法!”
敛下心神,叶晚竹吩咐道。
几人立刻应声而动,柳汝兰被架着站起身,看向叶晚竹的眼中满是惊恐。
“你,你要干什么?”
叶晚竹笑了笑,熟悉的疯意又出现在她的脸上。
“当然是要让大嫂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若不是莹莹妹妹去查账,恐怕直到我的铺子赔个底儿掉,我都不知道大嫂竟然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
听到家法,柳汝兰顿时哆嗦起来,下意识地朝萧子易看去。
“弟妹做的对,是该让这蠢货长长记性!”
萧子易假装看不懂柳汝兰眼中的求救,重重拉下脸来呵斥。
他眼中实则也带着浓浓的警告。
哄得叶晚竹消了气,暂且度过今天这关,日后,他们报复的机会还多的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柳汝兰面如死灰,一语不发地垂下头去。
萧子易的眉头却又蹙了起来。
叶晚竹方才说,阮莹莹查账?
好端端的,她查什么账?
他猛地意识到,今天这一出,怎么好像是冲着他们大房来的?
查账的,发难的全都是萧子景身边的人!
难道是他这个二弟故意而为?
萧子易的目光便不能控制地朝着萧子景看去。
萧子景垂着眉眼,并未作声,萧子易见状便更是心下不安。
要是让萧子景怀疑上,那可就不好了。
“王妃!家法来了!”
另一边,书画小跑着出现,将手中一条长鞭递到了叶晚竹的面前。
伸手接过,叶晚竹摩挲着手柄上凹凸不平的纹路,神情微沉。
前世,这条鞭子落下最多的地方就是她的身子了。
这不是普通的鞭子,制作鞭身的时候混了铁砂进去,抽打时能活生生地刮下一层皮肤来。
柳汝兰对着她挥鞭的模样,叶晚竹现在还历历在目。
“大嫂,来吧?”
转过身子,还不等柳汝兰反应,叶晚竹狠狠一鞭甩了上去!
“啊!”
那鞭子顷刻间就撕裂了柳汝兰的衣裳,一道血痕出现在她胳膊上,柳汝兰控制不住地惨叫一声。
还没等她喘上一口气,第二鞭落下,紧接着便是第三鞭,第四鞭。
隐风隐川已经提前将柳汝兰五花大绑,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鞭子落在自己身上,疼得死去活来。
她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哀嚎着,柳汝兰一双眼睛忍不住朝萧子易看去。
“还不服!”
被她眼底的怨毒骇得一惊,萧子易沉声开口,眼中的警告意味更浓了。
柳汝兰敢把他扯出来,先倒霉的肯定是她!
“弟妹,你尽管教训这蠢妇,不必——嗷!”
萧子易故作姿态的话还没说完,破空之声响起,下一刻,他被叶晚竹一鞭子抽翻在地!
火辣辣的疼痛从胳膊上传来,萧子易瞪大双眼,“你什么意思!”
叶晚竹又是一鞭子甩上去,正中萧子易胸口。
“大哥此言差矣,你是大房的主人,大嫂在你眼皮子下面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见你平日对家事有多不上心!”
眼见萧子易假惺惺的嘴脸被抽得粉碎,叶晚竹感到无比畅快!
只会在背后扇阴风,点鬼火,出了事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一推,再说两句风凉话给自己找补。
这样的货色,真是深得萧家的精髓!
“大哥,”叶晚竹边抽边笑,“我看大嫂是个不长记性的,日后要是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就只有来找你要个说法了!”
萧子易抱着自己在地上打滚,就算听见叶晚竹的话,也没有力气去争辩。
叶晚竹这个疯子!
下手怎么一点儿道理都不讲!
还要留下看这夫妻二人狗咬狗,叶晚竹掐着分寸停了手,饶是这般,萧子易和柳汝兰还是哀嚎不断,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隐川,”叶晚竹喘了口气,“把大哥大嫂送回去,替他们好好地处理一下伤口。”
她在好好地几个字上微妙地加重了语气。
隐川的心情这会儿有些复杂,方才院中这鬼哭狼嚎,鲜血遍地的架势,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并没有离开东厂。
景平王妃的吩咐听上去就更是如此了。
心思一转而过,隐川恭恭敬敬地点头,“是!”
他上前收拾残局,叶晚竹转过身子,刹那间又是一声脆响。
“啊!”
萧子景惨叫一声,看向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背。
“你,你要干什么?”他胆战心惊地瞧着叶晚竹。
方才这女人挥鞭的时候,笑得好像阎罗在世一般!
她不是还没打够,想来打自己了吧?
第三十一章 打个萧子景过过瘾吧
将心事都写在脸上,萧子景心惊胆战地想后退,却忘了自己还得靠人扶着。
他猛地动作,冬生猝不及防,主仆二人先后摔倒在地。
“诶呀,王爷!”
将萧子景的模样看在眼中,叶晚竹故作讶异地上前。
“方才是妾身手滑了,没收住力道,王爷没事吧?”
她快走两步,赶在萧子景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他搀住。
熟悉的触感让萧子景一僵,本能地想甩开叶晚竹的手,小臂的软肉却已经被她死死拧住。
倒吸一口冷气,萧子景感到浑身都激起了鸡皮疙瘩,连叫都叫不出声。
“冬生,快扶着王爷起来,咱们回去。”
叶晚竹仍是一副好王妃的模样,看得冬生也迷惑不已,只好凌乱地跟着她的步伐向前——
等离开前院,踏进清辉院的院门,冬生这才明白过来。
“啊!”
一只脚刚在地上站稳,萧子景便感到背上又袭来一阵刺痛!
他踉跄着一头向前栽倒,还没等缓过气来,又听见啪地一声砸在自己脚背上。
四处受敌,萧子景支撑不住,顿时摔倒在地。
“叶晚竹!你给我住手!”萧子景怒吼一声,不作他想。
这王府里拿着鞭子的人,还能有谁?
他话音未落,叶晚竹便又是一鞭子甩了过去!
“住手?”她冷笑着,“王爷倒是给我个住手的理由啊?”
“你把我的嫁妆铺子交给大房,几年下来差点儿被掏了个空,不是你的银子,王爷不心疼,那王爷就心疼心疼自己吧!”
一句句说着话,也不耽误叶晚竹一下又一下抽在萧子景身上的动作。
“我告诉你,大房要是还不上这笔银子,那就用王爷的俸禄给我填上!一文钱都不许少!”
叶晚竹早就想狠狠抽萧子景一顿了,若不是顾及着那个分裂萧家的计划,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萧子景就应该皮开肉绽!
柳汝兰为什么能掏空她的铺子?
还不是因为萧子景!
“王爷,你有没有意见?”叶晚竹又甩了一鞭子下去。
她分寸掌握得极好,打柳汝兰和萧子易的时候,鞭鞭抽在明面上,可等轮到萧子景,却都朝着他隐秘的地方去。
此刻萧子景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大腿屁股处的衣裳都成了破布条,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可除了叶晚竹最开始抽在萧子景手背上的那一下,他身上其他地方依旧完好无损。
听见叶晚竹的问话,萧子景这才发觉抽在身上的鞭子已经停了下来。
“毒妇,你这毒妇!”他忍着疼痛,不断地倒抽冷气。
他就说叶晚竹怎么会对自己变了模样。
原来是等着掏他的银子!
萧子景是异性王,也是大梁的将军,两项职位的俸禄加在一起也不算小数。
特别是在王府的银钱已经全部落到叶晚竹手中之后,萧子景的俸禄俨然已经成了家中唯一的进账。
可叶晚竹还要拿走?
“我绝不——”
一句话还没说完,鞭子激灵灵地又挨上了萧子景的屁股。
“王爷说什么?妾身没听清。”
叶晚竹收了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萧子景龇牙咧嘴地呻吟着,想装死,余光却看见叶晚竹又将鞭子举了起来。
“好!可以!我答应了!”他下意识地猛点着头。
这条行使家法的鞭子是他们萧家的东西,萧子景只见过它打人,还从来没想到被它打竟然会如此折磨!
“啊!”
饶是同意的话已经出了口,萧子景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鞭子又一次朝自己甩了下来!
“你还要怎么样!”他崩溃地嘶吼起来。
叶晚竹将沾满鲜血的鞭子丢到一边,又摊了摊手。
“打得太久,手滑了,王爷要是早点答应,不就不用白挨这一下了吗?”
她表情无奈,萧子景却几欲吐血。
所以,这是怪他自作自受?
书画这时候从一旁小跑着上来,殷勤地将擦手的帕子递给叶晚竹,“王妃,您辛苦了,快歇会儿!”
她一边说着,隐川也再次出现,又将那张摇椅稳稳地放在叶晚竹身旁。
使鞭子是个力气活,叶晚竹这会儿是累了,挥鞭的手都在抖个不停。
她顺势坐下,又朝冬生招手,“你过来。”
冬生哪儿敢不从,小跑着上前去,身子也在隐隐发抖。
王妃应该打过瘾了吧?
“王爷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叶晚竹问道。
冬生一愣之下,才想起这两位刚才还商量了一件大事。
“去写份协议,让王爷签字画押,”叶晚竹又看向还在地上挣扎的萧子景,“大房一个月还不上我的银子,王爷就一个月别想要俸禄。”
萧子景刚从疼痛中勉强清醒过来,被几个下人扶着坐起了上半身,闻言恨恨地朝叶晚竹看来。
“你这样做,还给景平王府留活路吗?”
库房空虚,账面没有银子,就连他的俸禄都不能花用!
“贱人!”萧子景咬牙切齿地道。
“王爷想反悔?”
叶晚竹眯着眼睛,揉了一把酸痛的手腕,忽然道,“隐川,你去,王爷还没受够教训!”
隐川二话不说便弯腰去捡地上的鞭子。
萧子景感到全身上下的血液好像都凝成了冰。
叶晚竹可是说过,这人是谢无咎的手下,也就是东厂的人!
那是什么地方?
萧子景常在边关带兵打仗,但也听说过京城被东厂抓去的贪官污吏,都是如何被酷刑折磨的。
想想那些传闻,萧子景看向隐川的表情便带上了掩饰不住的恐惧。
“我,我写!”
眼看隐川要朝自己走来,萧子景牙关一咬,恶狠狠地应了下来。
先过了今日这一关再说!
他这一松口,事情就好办得多了,叶晚竹口述了一份协议,又和萧子景都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将协议收起,叶晚竹便施施然地站起身,带着自己身边几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清辉院。
萧子景瞪着她的背影,几乎要把满口的牙都咬碎。
“冬生,”他阴恻恻地转过头,“你去,给宫里送一封信!”
第三十二章 您就是属下唯一的主子
另一边,叶晚竹刚走到自己的潇湘院门前,便看见隐风带着二狗站在那里。
他还没走?
方才打得专注,叶晚竹都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位的存在。
“王妃。”
一见叶晚竹出现,二狗脸上便挂起了谄媚的笑容。
他方才可是亲眼见到这位景平王妃是怎么大发神威的,那两位被打得,浑身上下都看不见一块好皮了!
只要想想那画面,二狗便忍不住哆嗦,脸上的笑容也越发讨好。
“王妃,小的是来给您送银票的!”
他躬着身子,双手给叶晚竹递来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这是小的刚才从那秋雨阁里要来的!”二狗笑得见牙不见眼。
叶晚竹这才想起自己的威胁,看着二狗笑了一声,“你倒是挺会办差。”
前院都乱成那样了,他还惦记着这五千两银子。
二狗连声道着不敢。
他贱命一条,经不起这位王妃折腾,当然要把差事办的好看一点!
思绪还没停下,二狗膝窝一痛,没忍住惨叫一声,又咚地跪在了地上!
他,他做错了?
二狗仰起头,一脸的茫然。
“阮莹莹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到王府来要钱?”叶晚竹俯下身去。
这二狗明显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最是滑不留手,怎么会主动跑到景平王府来自讨苦吃?
只有阮莹莹在其中起了作用。
二狗立刻明白过来,哭丧着脸,把在香料铺子里和阮莹莹的交谈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不过,王妃,小的已经意识到错误,刚才就让人往铺子里送口信,让那些混球都赶紧滚蛋了!”
想到他竟敢派人围着景平王妃的铺子,二狗吓得连话都有点说不利索。
“小的一开始那是瞎了狗眼,您放心,以后您的铺子,谁敢闹事,小的第一个不答应!”
他一攥拳头,说话掷地有声,看向叶晚竹的眼中却满是哀求。
他就是个小流氓,别说钱权二字比不上眼前这位,就连好勇斗狠也拼不过啊!
叶晚竹抱着双臂,朝二狗投去了一个微笑。
“你也知道自己张了双狗眼?看了多少不该看的,又打了什么不该打的算盘?”
看见景平王妃露出笑容,二狗刚以为自己过关了,正要跟着咧嘴,听见这话,笑容顿时全都凝固在了嘴角。
那姓夏的掌柜!
坏了!
眼珠子一转,二狗左右开弓,啪啪地扇起自己的大耳光来。
“小的,小的脑子被门挤了!被驴踢了!”
“小的嘴上没个把门的,该把舌头拔了!眼睛也有毛病,该戳瞎了!”
“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生怕认罪慢了也挨上几鞭子,二狗叽里咕噜地骂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一下都不敢停。
叶晚竹就这么看着,眼见二狗把自己的脸扇成猪头才叫停。
“长了记性就好,这次就算了,日后,再让我知道你居心不轨,我就把你这颗脑袋,送给京华街的陈屠户!”
陈屠户是做什么的?
卖猪头肉的!
二狗连连点头,又哀哀地承认着自己的罪过,保证再也没有下次。
“小的坚决不让夏掌柜再看见我这个猪头!”
叶晚竹不厌其烦地将他赶了出去。
回到屋中,书画已经备好了热水和饭食。
叶晚竹先沐浴过,一身清爽地将桌上的饭菜吃了大半,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秋雨阁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直到这会儿,她才有心思将隐风叫过来问话。
隐风束手站在桌前,已经飞速融入了景平王府的气氛一般。
“萧子景和柳汝兰都受伤不轻,属下给两人上的药只能止血,接下来他们恐怕要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秋雨阁的下人已经全都赶了出去,一些不愿意离开的,都被属下暂且分到了后院,尤其是那个叫金婶子的,贼头贼脑,一看就不老实。”
这汇报的内容,听上去好像和东厂也没太大的区别。
叶晚竹点了点头,“嗯,你注意看着,金婶子无所谓,她要干什么随她去,只要别让大房那两人死了就行。”
人一死,她有理也要变成没理。
隐风恭敬应下,叶晚竹又抬起头,将他和隐川挨个看了过去。
她目光审视,隐风隐川齐齐绷紧了一根弦。
“你二人虽然现在跟着我,但终究是九千岁的手下,有些话,我还是提前说明白为好。”
这话本该早些说,被这通乱子搅合得留到了现在。
隐风隐川对视一眼,齐齐朝着叶晚竹拱手。
“九千岁已经发话,往后您就是我们唯一的主子!”
“哦?”
叶晚竹闻言并不见意外,反而挑了挑眉。
“那我要是让你们去打探九千岁和东厂的情况呢?”
两人又同时神情一滞。
叶晚竹无声地笑了笑。
刚试了一句,就把这两人问住了。
“九千岁武功高强,东厂戒备森严,我二人虽是东厂出身,却也无法保证能毫发无损地完成主子的任务。”
隐风这时候开了口。
算是个忠心的回答,也变相提醒了叶晚竹一句。
谢无咎神通广大,不该做的事情,她最好也掂量着办。
敛下思绪,叶晚竹抬手轻敲桌面。
“我对你们二人只有一个要求,我不发话,景平王府和我身边发生的一切,你们不能向九千岁汇报。”
否则的话,这二人岂不是成了她身边的耳报神?
“属下遵命!”
这回不用半点犹豫,两人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如此一来,叶晚竹便暂时认可了这两人呆在自己身边。
安顿了隐风隐川在府中住下,叶晚竹这才有时间拿起那张价值五千两的银票。
摩挲着,二狗的话又在叶晚竹耳边响起。
阮莹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用夏铃做人情!
她的人阮莹莹也敢动,看来这段时间,阮莹莹的日子是过得太好了。
“书画。”
心念一起,叶晚竹扬声道,“你带上几个婆子,走一趟春风居,就说——”
话刚说到这儿,一个满脸写着急迫的小丫鬟从外面冲了进来。
“王妃,小少爷和兄长们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第三十三章 打架?打个痛快!
叶晚竹神色不明地看着这张略显陌生的脸。
“你是潇湘院的人?”她缓缓开口。
小丫鬟仍是一脸急迫,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奴婢是在前院洒扫的……”
“丢出去。”
叶晚竹面无表情地截断她的介绍,“既然这么关心小少爷,都超过了你洒扫的活计,那从今往后,你就去观竹苑当差吧!”
观竹苑便是萧延的院子。
小丫鬟萍儿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不要啊王妃!”
萍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也知道自己有错?”
叶晚竹冷冷地看着她。
自从上次萧延闯进来,她这潇湘院中便多了一条规矩,谁也不准把萧延的消息放进来!
对这个养不熟的儿子,叶晚竹已经无话可说!
萍儿哆嗦着说不出话。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小少爷给了她一对金耳环啊!
她在王府当多久的丫鬟,也不一定能攒够呢!
谁知道,王妃竟然真的一点儿都不念母子之情了!
“来人!”书画已经走到门边,对着屋外道,“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扔出去!”
潇湘院里的下人大多都是从叶家而来,对叶晚竹忠心耿耿,两个嬷嬷虎着脸进了屋,一把捂住萍儿的嘴便将她抬了出去。
“扔远点!”书画双手叉腰,气鼓鼓地道。
拿着王妃给的银子,却做出这种事!
另一边,叶晚竹已经施施然站了起来。
“走,”她笑了笑,“去看看我的好延儿。”
“王妃?您真要去啊?”书画愕然回眸,“那,那萍儿——”
叶晚竹轻轻摸了一把她的脑袋,笑得别有深意。
“花了这样的心思引我过去,我不看看他又想唱什么戏,岂不是浪费了?”
打架?
正合她意。
那就打个痛快吧!
——
“你娘怎么还没来!”
距离潇湘院不远的一处假山凉亭中,萧延正被大房的萧卓扯着衣领质问。
萧卓今年十二岁,是萧家长子,比萧延足足高出一个头还多。
“他娘早就说过,不要这个儿子了,怎么会来?”
大房的老二,萧卓的亲弟弟萧然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小小的脸上满是嫌弃。
“萧延,我看你就是在骗我和我大哥!”
他话音刚落,萧卓攥着萧延衣领的手便更加用力起来。
萧延神情慌张,嘴角带着一块青紫痕迹,畏惧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堂哥。
他刚才正在屋里睡觉,两个堂哥忽然带着人闯进观竹苑,二话不说就要打他,还要拿走观竹苑里所有值钱的东西!
挨了打,萧延才知道前院里发生的事情!
娘亲竟然用鞭子抽大伯和大伯母,她是不是疯了?
可后果却要他来偿还!
观竹苑里什么好东西也没有,萧卓萧然气不过,也要拿鞭子抽他,萧延不想挨打,想出一个主意。
“你们假装打我,让我娘亲知道,她肯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到时候我问我娘亲要钱!”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萧延被揍得鼻青脸肿吧?
大房两兄弟合计了一番,还是相信了萧延的话。
谁知消息传到潇湘院去,却半天没听见任何动静!
娘亲真的不要他了,连听说他挨打都无动于衷?
萧延哆嗦了一下,又可怜兮兮地看着萧卓,“大堂哥,再等一会儿,我娘肯定会来的!”
“你想逃了这顿打是不是?做梦!”萧卓的拳头已经挥了起来。
就在这时,负责望风的萧然忽然压低声音惊呼,“来了来了!”
叶晚竹带着书画穿过游廊,隐隐约约地朝着这边走来。
“你们看!我就说我娘会来的!”萧延双眼一亮,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下一刻,萧卓已经不算稚嫩的拳头狠狠砸在他脸上!
他娘来了,更要打!
“啊!啊!”
萧延在地上缩成一团,来回打着滚,“你们不要打我了,救命啊!娘亲快来救救延儿!”
他是演戏,萧卓的拳头却丝毫不留情,萧然也加入战局,两人对着他猛烈地拳脚相加。
疼痛屈辱袭上,萧延的喊声越发凄厉。
等一切过去,他一定要让父王杀了娘亲这个贱女人!
院中安静,萧延的惨叫声很快就让叶晚竹找到了目标。
“哟,挺热闹啊。”
信步走进凉亭,看着大房两兄弟对萧延拳打脚踢的模样,叶晚竹的语气中甚至还带着笑。
萧卓毕竟已经十二岁了,听出有些不对劲,收了拳头朝叶晚竹看来。
“王妃小婶。”他眼中满是隐藏不住的怨怼和憎恨。
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他的爹娘才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屋里的下人也全都被赶走了,现在乱成一团!
萧然才九岁,顾不上太多,狠狠一脚踢在萧延屁股上!
“娘亲!快救救延儿!”
萧延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哇哇大哭着朝叶晚竹伸出一只手。
“娘亲,你快说你不要大伯和大伯母还钱了,否则延儿就要被打死了!”
叶晚竹挑了挑眉,笑意越发明媚。
这孩子是怎么觉得他还能拿捏住自己的呢?
果然,萧家的种出不了好东西!
“哦,那就打吧。”
叶晚竹笑吟吟地往萧卓萧然两兄弟身上挨个看去。
“你们俩把他打死,我正好让官府来把你们抓到大牢里去,一次解决,省得你们天天像苍蝇一样嗡嗡乱叫。”
怎么会是这样?
想过王妃小婶不会给钱,却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两兄弟忍不住呆滞地面面相觑。
“打啊,怎么不打了?”
叶晚竹伸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快打啊,我就在这儿看着,你们早点把他打死,今天这件事,咱们早点结束。”
把萧延打死?
萧卓显然是从没有这样想过的,他低头看了萧延一眼,自己的双腿先发起抖来。
萧然更是脸色惨白,盯着叶晚竹看了片刻,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他转头就跑,萧卓立刻紧随其后,兄弟二人顷刻间就消失在叶晚竹面前。
凉亭中恢复寂静,萧延还躺在地上,眼巴巴地向叶晚竹看来。
“娘亲——”
第三十四章 你自找的
“啪”地一声,叶晚竹一个巴掌扇过去,萧延还没说完的话顿时全都哽在了喉头。
他本就被萧卓和萧然两兄弟打得鼻青脸肿,叶晚竹这一巴掌也并未留力,萧延感到自己的鼻血缓缓流了下来。
“娘亲……”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真的不要延儿了吗?可是,可是你还是来了啊……”
如果娘亲真的不要他了,怎么会来呢?
而且还骂走了大堂哥和二堂哥。
娘亲一定是故意的!
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但心里还是有他这个儿子的!
萧延越想越觉得正是如此,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往叶晚竹身上扑。
“娘亲,延儿错了,延儿再也不敢——啊!”
眼见萧延靠近,叶晚竹一脚又将他踹回原地。
“再让我听见你叫我娘亲一次,我就打你一次。”叶晚竹口中吐出的话毫无温度。
“你不是想让阮莹莹当你的好娘亲吗?怎么不去让人给她传信?哦,有好事的时候就想着阮莹莹,碰上难处,才想起我,是不是,延儿?”
叶晚竹的表情太冷,萧延慌乱地摇着头,心跳快得控制不住。
“不是,不是!”他擦着眼泪又要起身,“娘亲,我错……”
叶晚竹说到做到,一个大耳光又扇上了萧延的脸。
“原来不是啊?那就好办了。”
蹲在萧延面前,叶晚竹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这张五颜六色的小脸。
这段时间,景平王府囊中羞涩,日子一定不好过,萧延原本肉嘟嘟的脸现在已经瘦了一大圈。
萧延跟着叶晚竹的时候,哪怕只有一口水,叶晚竹也会喂到他嘴里。
前世萧子景对她不好,王府的吃穿用度也处处克扣,饶是如此,萧延也一直被养得胖嘟嘟的,还从未像今天这样凄惨过。
可那又如何?
萧延照样不领她的情,今日这般,也是他自找的。
想回头跟她继续演母慈子孝?
想得美!
“娘、王妃……”
萧延梗着脖子不敢动作,想叫叶晚竹一声又想起什么,紧急将剩下的那个字咽了回去。
他怯怯地看着眼前的叶晚竹。
娘亲看他的眼神,真的好陌生!
好像他只是个跟她没关系的人!
就在这时,叶晚竹忽然收回了扇子。
“隐川,”她看向刚刚赶来的侍卫,“带着小少爷到春风居去,一定要把他交到阮莹莹手中,顺便告诉她,给小少爷报仇的事情就交给她了。”
她正要收拾阮莹莹,机会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书画简单把方才的事情说了,隐川听罢一点头,弯腰将萧延从地上抱了起来。
“告诉阮莹莹,这件事她若是能办好,每月向大房要钱的活儿,就是她的。”叶晚竹嘴角挂着一抹微笑。
要账这活儿要是办的好,中饱私囊的机会可不会少,阮莹莹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捞钱的机会。
可这样一来,她就成了那个得罪大房的人。
叶晚竹要让大房把贪去的银子全都吐出来,那大房也快回到一贫如洗的状态去了,萧子易和柳汝兰定是对她恨之入骨。
这两人惹不起她,面对自己送上门来的阮莹莹,还能放过吗?
更别说阮莹莹还要欺负那两兄弟了。
叶晚竹眼中带着说不出的期待。
隐川已经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这会儿感到后背好像有点发凉。
难怪九千岁和王妃一见如故!
——
“精彩,精彩!”
东厂大殿之中,谢无咎靠在软椅上听着景平王府的一场大戏,笑得花枝乱颤。
他生得妖冶惑人,笑起来更是仿佛连天光也隐隐失色。
隐川隐风不必出手,他本来也能知道王府里的一切动向。
“那萧小少爷如何了?”笑够了,谢无咎兴致盎然地追问。
“被送到春风居,阮莹莹似乎将他留下了,这段时间都住在那里养伤,之后如何,属下会继续观察。”
盯梢景平王府的本是隐竹,现在换成了一个叫隐翼的暗卫。
“好,去吧,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禀报。”
谢无咎听书一般,心情大好,挥手让隐翼退下,竟然哼着小曲儿起身,到廊下去逗弄新收来的一对乌鸦。
这两只乌鸦通体漆黑,不见一根杂毛,油光水滑地站在笼子里。
见着谢无咎前来,它们往后挪着身子,四只眼中全是戒备。
“怕什么?”谢无咎笑眯眯地伸出手去,“过来,给你好吃的。”
随着他的动作,手腕上的佛珠滑落出来。
“畜生!畜生!”一只乌鸦忽然嘶声叫嚷起来。
“该死!该死!”另外一只也紧随其后。
乌鸦学舌不如鹦鹉灵活,声音也沙哑难听,但其中内容却还是清清楚楚地传达了出来。
谢无咎笑容一收,守在廊下的侍卫们也冲了上来。
“放肆!”其中一人怒喝道。
“王八蛋!没根的东西!”
两只乌鸦跳来跳去,扑扇着翅膀,说得越发来劲。
侍卫提刀就要掼进鸟笼,却被谢无咎一把按住小臂。
“扁毛的畜生也会骂人畜生?真是稀奇。”
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谢无咎脸上,他朝鸟笼吹了声口哨。
“谁教你们的?”
乌鸦们显然没学过如何回答,又扑棱着重复起那几句骂谢无咎的话。
“属下该死,让这样的东西混进东厂!”
侍卫们哗啦啦地跪倒了一片。
“这畜生是本督带回来的,与你们何干?”
谢无咎仍是在笑,从手腕上褪下珠串,捏在手里把玩起来。
这对乌鸦是朝中一个贪官送来孝敬他的,证据还没集齐,谢无咎懒得搭理他,顺手收下,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
那贪官要是有这样的骨气,干脆不要贪污好了,这件事背后另有人指点。
会是谁呢?
“这会儿功夫,早朝应该快散了吧?”
谢无咎抬头望望天空,清晨那点冷冽的寒意正在散开,春日的阳光遍撒下来。
“更衣,本督要去见圣上。”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往屋中走去。
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要露出马脚了。
谢无咎坐上软轿前往御书房的时候,叶晚竹正被引着往蕙心宫走去。
第三十五章 你给本宫跪下!
蕙心宫便是柔妃娘娘的住处。
昨日将萧家几人一番痛揍,叶晚竹今早刚刚起身,便收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说柔妃娘娘要见她。
萧子景这帮手找的倒是挺快。
“这是什么?”
分明是柔妃下的命令,这会儿蕙心宫门前却并没有接引的下人,唯有守门的嬷嬷将叶晚竹拦下,又警惕地看着书画。
要入宫,隐川隐风自然不能陪同,叶晚竹身边只跟着书画,她身后还背着一个细长的包裹。
“这是我们王妃送给娘娘的礼物。”书画皮笑肉不笑地道。
什么礼物,长得这样奇怪?
那嬷嬷一脸不信,“打开,我要检查。”
“你算什么东西?”
叶晚竹掀起眼皮,漠寒的模样吓了这嬷嬷一跳。
可她很快又将下巴高高地一抬。
“王妃,这是宫中,不是你能耀武扬威的地方!”
“是吗?”
轻笑一声,叶晚竹一脚将这嬷嬷踹进院中。
“既然是宫中,更应该知道什么是尊卑有别,你一个奴才敢对主子放肆,看来,柔妃娘娘的规矩教得不怎么样啊。”
嬷嬷重重地摔在地上,呛咳着吐出一口血。
院中几个丫鬟见状,忍不住小声尖叫起来。
门前另外一个嬷嬷已经傻了眼,叶晚竹招呼着书画往院中去,她只呆呆站在一旁发抖。
大步走进蕙心宫,眼前的景致仍是与叶晚竹前世所见没什么不同。
柔妃得宠,这蕙心宫中便也华丽雅致,院中栽种着奇花异草,连假山石都是命人特意从江南带回来的上等品种。
叶晚竹看在眼中,却处处都是自己曾经流下的血与泪。
前世就是在这座蕙心宫中,因为阮莹莹的陷害,柔妃怪她不识大体,是个妒妇,连带着让景平王府被众人议论,于是让宫人脱光了她的衣裳,逼着她像条狗一样在院里爬!
只要她敢停下,木棍鞭子就会立刻落到身上!
最可恨的是她当时本已虚弱病重,根本站不起身,柔妃是以要给她撑腰看病为由,硬生生地将叶晚竹骗进宫中来的。
看着叶晚竹狼狈躲避的模样,彼时柔妃站在高高的殿门外,优雅端庄,从口中说出来的话却阴戾狠辣。
“你不过是命好,嫁给我弟弟,才能一步登天,坐上这景平王妃的位置,却让萧家跟着你蒙羞,让阿景抬不起头!”
“本宫倒要看看,今天之后,你还有什么脸面在王府摆谱!”
柔妃亲自动笔,将那天的情形画成了一幅长卷,又当着叶晚竹的面儿交到了前来接人的萧子景手中。
“她若再敢造次,就让全京城的人都瞧瞧,高高在上的景平王妃,其实不过是一条光着身子的狗!”
有了这副画卷,叶晚竹在王府的日子,便越发如同地狱一般!
“王妃到了,奴婢有失远迎。”
从殿中中走出来的是柔妃身边的大宫女芳菲,她小跑着拦在叶晚竹面前。
那嬷嬷还倒在地上,芳菲扫了一眼,向来高傲的眼神中也带着一丝戒备。
“怎么是芳菲姑娘?”叶晚竹回过神来,“郭嬷嬷呢?”
从前她到蕙心宫,都是被郭嬷嬷“接待”着进殿的。
芳菲的表情又变了变。
郭嬷嬷?
被挑断了手筋,这辈子都成了废人,已经被送到庄子上去了!
“芳菲,怎么还不请王妃进来?”
温和婉转的声音从大殿中传来。
回过神,芳菲压下心中不安,将叶晚竹和书画引入殿中。
“妾身见过柔妃娘娘。”
叶晚竹先发制人,朝着坐在大殿中央的柔妃躬身行礼。
上座一片安静,柔妃并未叫起,而是缓缓起身,自己朝着叶晚竹走了过来。
柔妃的双眼一瞬不眨地落在叶晚竹身上。
郭嬷嬷的遭遇和景平王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都已经听说了,往日里像个包子一样任人揉捏的叶晚竹,竟然如此大展神威。
就连今天在她的蕙心宫都敢闹事!
萧子景要抬平妻的打算是急了些,可叶晚竹要是想借着这件事没完没了地撒泼,甚至是生出别的打算,那是想都别想!
想到这儿,柔妃脚步一顿,不着痕迹地给芳菲使了个眼色。
“本宫想和弟妹说说体己话,你们都下去吧。”
芳菲闻言便要带着一众宫人离开,叶晚竹身后,书画却还一动不动地站着。
“书画姑娘,你也随我到偏殿去喝碗茶吧。”
见状,芳菲挤出一个假笑,上前来拉书画的手腕。
书画后退一步躲开。
“这丫鬟,怎么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书画的胳膊还没放下,柔妃不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有你这样的刁奴在身边挑唆,难怪王府事故不断!”
她上下打量着书画,眼神也落在了那细长的包裹上。
“方才在院外,你们就是为了这个对嬷嬷动手?弟妹可曾想过,无故责打宫人是什么罪行?”
“你叫书画是吧?给本宫出去跪着,没有命令,不许起来!”
“娘娘。”
叶晚竹这时候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
“您苦思冥想一夜,就打算拿我的丫鬟开刀?”
她眉目锐利,语气嘲讽,柔妃心里跟着一突。
“看来郭嬷嬷的下场,并没有让娘娘引以为戒。”
叶晚竹又笑了起来,瞧着嘲讽意味更浓了。
听她提到郭嬷嬷,柔妃面上的表情不受控制地阴沉下来。
郭嬷嬷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下人,叶晚竹那一出手便直接把人废了,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柔妃这两天干什么都不舒服,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
叶晚竹还该如此放肆!
“去,把宫门关上。”柔妃阴恻恻地道。
萧子景有过在先,才逼得叶晚竹发疯,她本想看在这点的份儿上,小惩大诫,点到为止。
可叶晚竹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芳菲连忙让人将宫门关上,殊不知,叶晚竹听着身后的动静,低垂着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快意!
真巧,她也等着关门打狗呢!
大门合拢,下人退到殿外,柔妃再不掩饰眼底的戾气。
“你给本宫跪下!”
第三十六章 金杖在手,我横着走!
叶晚竹不仅不动,还朝着书画伸出了手。
书画早就将包裹解开,露出里面金光闪闪的杖子!
“王妃,给!”
柔妃的瞳孔骤然紧缩起来。
叶老太君的杖子她自然是认识,也知道叶晚竹用它在王府做了什么,可,可她竟敢把这东西拿到宫中?
“你想干什么——”
一句话还没问完,金光一闪,杖子朝着柔妃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
“啊!”
她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钝痛袭上,柔妃尖叫一声。
“叶晚竹,你敢打本宫,你不想活了——啊!啊!”
叶晚竹毫不留情,三杖子下去,柔妃的手背便已经高高肿起!
挡杖子的那条胳膊也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若不是她抬手挡住,这会儿一张脸都该破相了!
柔妃跌坐在地,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这是在宫中,她是圣上册封的妃子!
而叶晚竹,竟然敢二话不说就对着她动手!
难道叶晚竹真疯了?
“来人,来人!”柔妃顾不上想太多,“把叶晚竹这个疯子给本宫拿下!”
芳菲等一干宫人都守在殿外,知道娘娘要教训人,顺便还关上了大殿的门。
这会儿听着里面声音不对,又传来柔妃的喊声,芳菲一个激灵要上前推门,却忽然脸色一变!
门被锁上了!
“娘娘!”
“呸!”书画抱着胳膊靠在已经闩上的房门后,听着纷乱的喊声翻了个白眼。
一群仗势欺人的东西!
“娘娘刚才的气势呢?怎么不继续了?”
屋中,叶晚竹已经重新拎起金杖,朝着柔妃走去。
“不是要打杀我的丫鬟,罚我的不敬吗?来啊。”
叶晚竹看着她,眼底全是兴奋,仿佛已经迫不及待了一般。
柔妃却哆嗦起来。
叶晚竹这个模样,根本就不像是个正常人啊!
她好像真的疯了,和疯子,能讲什么道理?
“你,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柔妃咽了咽口水,声音也开始颤抖。
叶晚竹冷笑一声,又一杖子抽在柔妃肩膀上!
“现在知道有话好好说了?晚了!”
“娘娘,您想仗势欺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嘴脸啊!”
“你想说话就说话,你想动粗就动粗?”
叶晚竹一杖子一杖子地抽下去,力道越来越重,柔妃被打得浑身都痛,好不容易才抓住叶晚竹停下来甩手腕的间隙,她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就跑!
“怎么怕了?”
叶晚竹又一次追了上去。
“别跑啊娘娘!”
柔妃已经做了很久的宠妃,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早就忘了做小宫女时候的辛苦,只是跑了几步便开始气喘吁吁。
叶晚竹虽然身子不好,但最近总有人给她打,锻炼得颇具成效,毫不费力就撵上了柔妃。
她却不将人拦下,眼见柔妃跑得慢了,就狠狠抽上一杖子,二人你追我赶,在宽敞气派的大殿里玩起捉迷藏来。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柔妃很快就跑不动了,发髻散开,衣衫凌乱,一张小脸也涨得通红。
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只手揪住领口,神情痛苦地看着叶晚竹。
“你这样欺我,就不怕圣上降罪吗?”
叶晚竹大气不喘,优哉游哉地在柔妃面前停下,又朝她晃了晃手中的杖子。
柔妃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这杖子还是先帝赐下来的,我行使御赐之物的职责,圣上怎会怪罪?”叶晚竹笑意盈盈。
“本宫何错之有!”柔妃咬牙切齿地瞪着叶晚竹,恨不得把她咬死,“你凭什么这样杖打本宫?圣上赐下金杖,难道是为了让你肆意妄为吗?”
最初的惊恐过后,柔妃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调整过来。
不管叶晚竹究竟疯了没有,这根金杖都绝对不能再留在她手中!
否则便是祸害!
“去请圣上!快去请圣上!”思绪至此,柔妃挺起身子又朝着殿外狂叫起来。
等圣上大发雷霆,收了这该死的杖子,叶晚竹还不得重新被萧家拿捏!
先帝赐物给叶家,那都是叶老太君的时候了,已经隔了两代,叶晚竹又不曾和宫里有多少来往,圣上还能偏袒她不成?
想想自己身上的圣宠,柔妃的底气也又变得更足。
“啊!”
又一杖子抽了下来,把柔妃刚升起的那点得意砸得粉碎!
该不会圣上还没来,她已经先被叶晚竹这贱人打死了吧?
柔妃挪动灌了铅似的双腿,艰难地想逃跑。
叶晚竹伸出杖子一绊,柔妃脚下打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这里乱哄哄的,在吵些什么?”
摔得太重,柔妃眼冒金星,一时间还以为出现在耳边的声音是幻觉。
叶晚竹手下的动作倒是顿了顿。
谢无咎?
他怎么在这儿?
大殿之外,芳菲泪眼婆娑地跟在谢无咎身边。
“九千岁,您可要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她刚跑出蕙心宫便撞上了九千岁的队伍,谢无咎听见里面的动静便过来了。
这位平日里并不管后宫之事,芳菲虽然说着话,一颗心却不断地七上八下。
九千岁再怎么喜怒无常,今天这件事儿,也不能不帮柔妃娘娘吧?
“把门打开。”
芳菲思绪间,谢无咎已经冲着门里书画的影子道。
书画回头看着叶晚竹,见她点头,这才拨动门闩把人放进来。
“娘娘!您没事吧——”
殿门一开,芳菲先跑了进来,看见柔妃瘫倒在地上的狼狈模样,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九千岁!”
柔妃哀哀地朝着谢无咎喊了一声。
“景平王妃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许是失了神智,忽然朝本宫动手,有劳九千岁快将王妃稳住,再请个太医来给她瞧瞧吧!”
哽咽着,柔妃顿时又变作了温柔体贴的模样。
谢无咎却朝叶晚竹斜晲过去。
闹成这样,这小疯子打算如何收场?
叶晚竹打得累了,将金杖扛在肩头,又踢了柔妃一脚,这才大步流星地走到谢无咎面前。
“九千岁统领东厂,办案无数,朝廷内外的贪官污吏都没有能瞒得过您的眼睛的,想来一定是断案如神。”
“妾身这里正好有一桩案子,想请九千岁代为决断,不知您……意下如何?”
第三十八章 狗急跳墙
“人心险恶,谨防狗急跳墙。”
叶晚竹忍不住扭头看去。
谢无咎依旧没骨头似的倚靠在他那把华贵的软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折扇。
他眼中带笑,却还多了些叶晚竹看不懂的东西。
叶晚竹回味着谢无咎这话。
算上柔妃,姓萧的已经被她打了个遍,爽是爽了,但他们肯定也会报复回来。
叶晚竹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有的是时间和力气跟这帮白眼狼玩。
但谢无咎这么一说……好像就有别的意思了。
“还请九千岁赐教?”她身子微倾。
“不敢,”谢无咎眼底笑意更深,似乎要将那一丝异样压下,“只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
这是在暗示她,萧家会找人施以援手?
看看身旁这重重宫墙,叶晚竹顿时明白过来。
“多谢九千岁赠言。”
萧子景这外姓王是圣上亲旨册封的,连带着萧家的荣耀也是。
但那又如何?
叶晚竹还记得外祖母的话,圣上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君王。
而萧子景的所作所为,若是被圣上得知……
“本督还有事要办,就送王妃到这儿吧。”
软轿行至一个岔路口,谢无咎悠悠地朝叶晚竹一点头,便让人抬着自己朝东厂方向而去。
叶晚竹还没回过神来,谢无咎的软轿便已经走远了。
望着东厂方向,叶晚竹忍不住皱了皱眉。
总感觉这位九千岁今日有些心事重重的……
——
景平王府。
阮莹莹正在春风居中忐忑不安地踱着步。
昨天,叶晚竹那**不由分说便把萧延塞进了她屋中,还让下人转告来那几句话,阮莹莹便没有再安生过。
萧延可是她的亲生儿子,眼见他要挨打,叶晚竹都能忍得住?
她能忍住就忍啊,为什么让自己给这倒霉孩子报仇?
关自己什么事!
可要是撒手不管……
想想那收钱的活计,阮莹莹又十分心动。
这偌大的景平王府,一日要花出去的银子如流水一样,才几日的功夫,管家又已经从她的屋中搬走了另外一尊数千两银子的花瓶。
坐吃山空,吃的还是她!
大房贪去的那么多银子,本来也该是王府的,若是她能经管此事,起码也能保住自己的屋里的宝贝。
但话又说回来,萧子易和柳汝兰那对夫妻,也不是好惹的。
思来想去,阮莹莹挑了个折中的办法。
给萧卓和萧然下药!
不用自己动手,也能让这两个兔崽子遭殃!
秋雨阁如今没有下人,派人混进去行事简单的很,阮莹莹用银子买通了两个小丫鬟,在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饭食中都下了泻药。
只是眼下已经日上三竿,按道理药效早就该发作了,怎么秋雨阁里迟迟没有动静传来?
不会出了什么差错吧?
阮莹莹越想越不安。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知为何,阮莹莹的一只眼睛忽然猛地跳了几下。
“姑娘,王爷请您马上到清辉院去呢!”
阮莹莹跟着冬生来到清辉院,刚一进门便猛地打了个哆嗦。
地上跪着的是她派去秋雨阁的丫鬟,一旁坐着的,是脸色青白的萧子易!
“大,大哥,”阮莹莹挤出一个笑脸,“你怎么出来走动了?还是在屋中养着比较好吧。”
萧子易身上到处缠着纱布,依然能看到不少细碎的伤口。
“哼!”
萧子景重重地一拍桌子,他同样是病痛未愈,脸色也好看不到什么地方去。
“莹莹,你竟然要对大哥大嫂落井下石!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萧子景看着阮莹莹的目光很冷,“你怎么能对卓儿然儿下手?难道你和叶晚竹一样,是个毒妇不成?”
心思急转,阮莹莹瞬间就红了眼眶。
“王爷!”她蹙眉上前两步,在萧子景脚边蹲了下去。
“妾身,妾身也是没办法啊!卓儿和然儿把延儿打得好惨,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王妃分明亲眼所见,却将延儿送到了妾身这里,还,还威胁妾身!”
萧子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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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越发惊异,阮莹莹又掐了一把大腿,语气更加凄切。
“王妃说,要是妾身不按她说的办,就,就说妾身**延儿……”
这话听上去,好像就是在说策划下毒的人是叶晚竹了。
“这个贱妇!好恶毒的心思!”
萧子景登时大怒,“儿子挨了打,她竟然也能狠下心来利用!”
“你为何不告诉本王?!”他喘了口气,又指着阮莹莹发难。
“妾身,妾身……”
阮莹莹正飞速思索着该如何回答,萧子易忽然轻咳两声。
“你先下去。”他看着那阮莹莹找来的小丫鬟。
小丫鬟早就吓得三魂去了六魄,闻言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向外跑去。
“二弟。”
萧子易回过头来,表情十分严肃。
“你就莫要再过多责难阮氏了,事情闹成现在这样,阮氏也为难,最主要的,还是弟妹在其中挑拨离间,想让咱们互相针对,变成一盘散沙,好各个击破。”
昨天先听了两个儿子在花园中的遭遇,又抓住了那丫鬟,萧子易已经明白过来。
“弟妹这是要让咱们萧家四分五裂啊!”
“**!毒妇!”
萧子景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又咬牙切齿,“可连娘娘都奈何她不得!”
宫中的消息打探不到,可叶晚竹完好无损地回到景平王府,这却是事实。
阮莹莹闻言又是一惊。
柔妃娘娘圣宠深厚,连她都不能让叶晚竹吃瘪?
这**怎么这样厉害?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萧子易又敲了敲桌面,“弟妹风头太盛,得想个办法,压她一压,等她没了这般气焰,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办。”
“大哥,你想到什么办法了?”萧子景顿时双眼一亮。
只要萧子易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那他多半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萧子易笑了笑,眼中分明透着势在必得,却先叹了口气。
“我的确有个办法,只是我眼下身体不济,还需要二弟和阮氏,多多配合。”
“这是当然!大哥,你快说来听听!”
第三十九章 另起炉灶
叶晚竹进宫后的第二天,一大早,一道圣旨便传到了景平王府,道是柔妃言行不端,被圣上罚在蕙心宫禁足一月。
王府众人在前院接旨,除了叶晚竹,人人都是神情凝重。
谁都知道柔妃娘娘是为了给王府出气才出了手,眼下她受了圣上的责罚,圣上还专门下了一道圣旨,焉能说这其中没有警告王府众人的意思?
萧子景心神不宁地接下圣旨,又恭恭敬敬地把前来传旨的大太监往府外送,一边不着痕迹地塞了一块碎银子过去。
“娘娘还好吧?”他赔着笑脸,低声下气地道。
今日来传旨的是福顺公公,昭德帝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
福顺公公掂了掂手里那块轻飘飘的银子,笑容便不那么真心实意。
“娘娘犯了错,自是要罚,孰轻孰重,还得看圣上的意思。”
“这,这是自然!”
萧子景头上冒汗,笑得更加讨好,“不知圣上如何?千万莫要被娘娘气坏了龙体才好。”
福顺公公面上的笑容就变得更淡了。
“若景平王爷能早些还朝效力,便能亲自替圣上分忧了。”
撂下一句话,他头也不回地便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这景平王爷真是不知所谓,一块碎银子,就想打听圣上的心思?
破落户办事,就是不牢靠!
萧子景只能目送着福顺公公的马车离开,他灰头土脸地回到院中,便和大哥对上了视线。
“叶晚竹呢?”他又很快地皱起了眉头。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这毒妇怎么就不见了?
“福顺公公刚走,姐姐就带着下人回潇湘院去了……”阮莹莹也在一旁,轻声细语地道。
萧子景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下去。
若不是这个毒妇不识抬举,长姐也不会被圣上责罚!
还连带着景平王府也吃了挂落,就连福顺那么一个阉人,都敢对他甩脸子!
“大哥,不能再等下去了!”萧子景攥了攥拳头,“不能再让这女人如此嚣张!”
萧子易闻言却蹙起了眉头。
“圣上刚为了此事责罚长姐,若是咱们这个时候再生事端,会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萧子景忿忿地哼了一声。
“这毒妇如此厉害,再不快点出手,下一个说不准就会轮到你我谁的头上了!”
“大哥,圣上定也是受了这毒妇的蒙蔽,早一日真相大白,长姐也能早一日解除禁闭!”
他言辞凿凿,神情迫切,萧子易看在眼中,半晌后还是叹了口气。
“二弟所言也有道理,那还是继续吧!”
“大哥放心,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很快就能让叶晚竹这个毒妇遭到报应!”
看着萧子景咬牙切齿的模样,萧子易状若担忧,眼底却有一抹得逞一晃而过。
圣上这旨意来的真不是时候,摆明了要敲打景平王府。
不过,眼下要顶风作案的人,可不是自己……
——
叶晚竹还不知道又一场阴谋正在展开,于她而言,这几日又过得清净起来。
柔妃被关了禁闭,景平王府那几位也没有在她面前晃悠找事,就连萧延最近都没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没人打扰的感觉好是好,可叶晚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小姐,小姐!”
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叶晚竹一抬头,“曼娘!”
趁着这几日无事,叶晚竹便又将几间铺子的事情捡起来处理着。
今日她收到消息,曼娘已经从村子上回京了,这才连忙到宝琅斋来看看。
那写着萧记的牌匾已经被撤了下来,新做的匾额上,宝琅斋三个大字旁另书了一行叶记,还刻了叶晚竹的私印。
曼娘从屋中快步迎出,整个人瘦了几大圈,形容憔悴,唯有一双眼睛在闪闪发光。
那日从柳汝兰手中拿回铺子后,虎子便跑了一趟京郊去接人,可曼娘本就被柳汝兰折磨过,村子里又缺医少药,她身体虚弱,无法起身,只能又将养了一段时间。
饶是如此,叶晚竹眼神一晃,也还是几乎有些不敢认眼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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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曼娘见到她便红了眼眶,“曼娘幸不辱命!”
拼尽一切保下铺子,终于等到叶晚竹翻身的这一天了!
叶晚竹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
“你受苦了,”她压低声音,“放心,这份大仇,我一定会帮你报的!”
只是让柳汝兰吃些皮肉之苦,现在看来,实在是太轻了!
“只要小姐能回来,这点苦也不算什么了!”
曼娘摇摇头,又正色道,“小姐,您来的正好,我有些话想和您说呢。”
闻言,叶晚竹便与她一道往后院而去。
刚一进屋坐下,曼娘便皱起了眉头。
“小姐,我听虎子说,您打算把这间铺面卖掉了?”
和柳汝兰明里暗里地过着招,曼娘自然知道这位王府大夫人是个什么目光短浅,又敲骨吸髓的性子。
柳汝兰只要银子,把宝琅斋弄垮,简直是必然的结果。
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刚刚瞧了瞧账本,虽然亏损得厉害,但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啊。”曼娘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叶晚竹从看到曼娘的表情开始便猜到她要说此事。
“我确实打算把铺子卖掉,”她一点头,“不过不是因为亏损。”
“柳汝兰接手宝琅斋已经很有一段日子,铺子在她手中经营得乱七八糟,原本在京中的好口碑已经不复存在,便是我们重新接手回来,这段时间的生意也还是没有半点起色。”
柳汝兰急功近利,在她手中,铺子里的首饰定价都翻了两三翻不止,客人问价后接受不了不买,金婶子便动辄冷嘲热讽,时而更是破口大骂。
京中口口相传,时间一长,宝琅斋已经成了众人避之不及的去处。
有了这样的印象在身,宝琅斋还怎么继续做生意?
不如趁早盘间别的铺子,彻底从头开始。
况且,叶晚竹还有另外的打算。
“曼娘,”她敲了敲桌子,“首饰生意你已经是熟门熟路了吧?对别的生意有没有兴趣?”
第四十章 恶鬼王妃叶晚竹
曼娘闻言一怔,眼中便闪过了好奇的光芒。
“小姐想做什么生意?”
曼娘这好奇不仅是对生意,更是对说出这话的叶晚竹本人。
她与叶筠交好多年,也算看着叶晚竹长大,自从和萧子景成婚,她便像被吸干了灵魂一般,日渐虚弱和衰败下去。
没想到阔别几年,叶晚竹似乎变得与从前判若两人!
想着虎子告诉自己的那些事情,曼娘脸上又掠过了一丝欣慰。
若是叶筠在天之灵看到她的女儿重新活了过来,想必也会感到高兴吧。
曼娘面上神情一晃而过,叶晚竹不曾看见,她正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我想再开一家胭脂水粉的铺子。”她道。
叶晚竹手中的几间铺子,分别售卖的是首饰,香料,绸缎布匹,还有一家绣庄。
大多是与女子所用之物有关,这么一算,还真没有售卖胭脂水粉的铺子。
曼娘却仍是有些不解。
“小姐想做胭脂生意,为何不直接加在夏铃那边?”
京中也有几家胭脂铺子,都是和香料一起搭配售卖的。
叶晚竹但笑不语,只道,“和旁人做一样的,有什么意思?”
曼娘这会儿还不知道,但叶晚竹却有所了解,再过几个月,大梁与南疆的战事便会落下帷幕。
南疆只是小国,被大梁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不得不奉上奇珍异宝以求休战,后来更是签下合约,成了大梁的属国。
从南疆送来的珍宝之中有一种草药,用来敷面,可使皮肤细白光滑。
由南疆王送给昭德帝的妃子带头,京中很快便掀起了热潮,高门大户之中的夫人小姐都在采买使用。
那草药只在南疆生长,一来一去采购要花不少时间,一度在京中有价无市。
香粉铺子的老板们纷纷派人前往南疆,靠着这草药,几家铺子都赚得盆满钵满。
前世那个时候,叶晚竹的身子已经亏空得不像话,铺子也没了消息,大约早就被柳汝兰折腾得无力回天,更别说去分一杯羹了。
重活一世,叶晚竹是很想把握住这个机会的。
她或许还可以早些动作,待南疆战事一停,便立刻派人前去收购这草药……
“曼娘,你意下如何?”想到这儿,叶晚竹越发不掩饰自己的势在必得。
“小姐有把握了?”
看着叶晚竹的模样,曼娘便也将桌子一拍。
“好啊,沉寂了这么久,我也早就想放开手脚干一场了!”
从前被柳汝兰压制,她不得不瞻前顾后,没多少心思能用在打理铺子上。
如今,有小姐撑腰,一切就不一样了!
一拍即合,二人便立刻商议起这两间铺子的安排来。
要计划的事情实在不少,叶晚竹一晃便在宝琅斋中待了一天时间。
待日暮时分,她才与曼娘虎子等人告别,准备回王府去。
正是该用晚饭的时候,街上行人不少,虎子送着叶晚竹正要往马车边走,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忽然猛地撞了上来!
“干什么呢!”
此人低着头,差点儿撞到叶晚竹身上,虎子连忙上前挡住,又喊了一声,“走路也不看着点儿!”
“我看你娘,喊什么喊!吓老子一跳!”
没想到这人横得厉害,不仅不道歉,反而抬手就狠狠推了虎子一把!
“滚到一边儿去,耽误了老子的正事,老子废了你!”
虎子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踉跄。
“你这人怎么回事?”他及时扶住墙,“讲不讲理?”
“理?老子就是理!”
这男人嚣张地哼了一声,抬脚又踹向虎子小腹,“赶紧滚——”
叶晚竹横出一脚扫向男人地上另外一条腿,绊了他一个大马趴。
“诶呦!”
男人咚地一声摔倒在地,立刻破口大骂起来。
“哪个**的?老子饶不了你!”
“你不饶一个给我瞧瞧?”
叶晚竹冷冷出声,那男人顿时朝她看了过来,目光上下打量,颇为不屑。
“一个娘儿们,也敢和老子叫嚣?”
“放肆!”书画板起小脸,“景平王妃面前也敢造次,谁给你的胆子!”
这男人简直不知死活!
她话音刚一落下,男人的脸瞬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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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了。
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就无影无踪,他脸色惨白,头上冷汗直冒,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后跑去!
于此同时,方才还围在一旁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如鸟兽散,顷刻间跑了个无影无踪!
稍显拥挤的街道立刻变得空旷冷清,只剩叶晚竹几人面面相觑。
她这景平王妃的名号,已经吓人到了如此地步?
叶晚竹皱了皱眉。
“书画,取帷帽来,咱们到街上去瞧瞧。”她道。
片刻之后,叶晚竹和书画都带着帷帽,融入了一条街外的热闹当中。
“听说了吗?刚才有人在那边的街上撞到景平王妃了——”
“嘘!别说这个名字,不要命啦!”
“她走了没,不会拐到这边来吧?”
叶晚竹挤到几个窃窃私语的妇人身后,“她走了,坐着马车回王府了,怎么,这王妃这么让人害怕?”
“哟,你是外地来的吧?”其中一个妇人打量了叶晚竹一眼,见她点头,又叹了口气。
“难怪你不知道——那位啊,被鬼上身了,会**的!”
“吃,**?”书画在帷帽下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
她家王妃不是妖怪!
还有这鬼上身又是怎么回事!
“千真万确啊!”另一个妇人也加入进来,“听说景平王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回京后染了一身煞气,王妃是个没福气的,遭了冲撞,被恶鬼附了身……”
接下来的话,便是将叶晚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都描绘成了恶鬼含恨,在人间大开杀戒。
流言总是越传越离谱,如今在这些百姓口中,叶晚竹已经是青面獠牙,无恶不作,堪与阎王竞争上岗。
“……”
众人凑在一起,越说越兴致勃勃,俨然忘了刚才的害怕。
叶晚竹拉着义愤填膺的书画远离人群,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胡说八道!信口雌黄!”
书画气得一张小脸都拧成了包子,“他们怎么能这样污蔑王妃!”
叶晚竹却冷笑起来。
“看来,萧子景挨的打,还是太轻!”
第四十一章 **下山,准备驱鬼!
“王妃,您是说……”
闻言,书画的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叶晚竹冷笑一声,“除了萧子景,还有谁对我如此深恶痛绝?”
不仅要说她被鬼上身,还要暗中抬一把自己打了胜仗的功绩,除了萧子景,她再想不到第二个人。
“王爷怎么能这样!”书画也明白过来,气得咬牙切齿,“太过分了!”
“好了。”
叶晚竹摸了摸她的脑袋,敛去眼中的冷意,“走吧,先回去再说,莫要让王府里的人看出端倪。”
她倒是要好好打探一番,萧子景这葫芦里又打算卖什么药?
他想玩,那她就陪他好好地玩,就是不知道萧子景能不能玩得起。
回到王府,叶晚竹便让隐风前去打探消息。
隐风本就是东厂出身,不过半日,便将京中关于叶晚竹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呈到了叶晚竹的面前。
除了她听到的那些,京中还有流传,说叶晚竹身上附着的恶鬼会吸食大梁气运,若不早些处理,终将国之不国。
比如,景平王府眼下的动荡,就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胡说八道!真是胡说八道!”书画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又变得激荡起来。
王爷自己私德有亏,和国家大事有什么关系!
竟然扯这种大义凛然的名号来给王妃泼脏水!
叶晚竹面无表情,只是继续看着隐风。
流言究竟说了些什么,不是她最在意的,叶晚竹更想知道的是萧子景的打算。
“那位阮姑娘这些天来频繁离京,前往郊外禹山上的白云观,和观中的幽云**往来甚密。”隐风躬着身子道。
“真是思虑周全啊。”叶晚竹唇边的笑意十分讽刺。
白云观香火鼎盛,与这位道法深厚的幽云**脱不开干系。
据说幽云**人如其名,可上达天听,下抵幽冥,管得三界不平之事。
但叶晚竹还知道,幽云**是她师傅天清子的小师弟。
天清子大师一门向来远离俗世,弟子常年在山中清修,非有大事不会现于人前,更别说操办道观,供奉香火了。
幽云**便是唯一的例外。
天清子大师当年是受叶老太君所托,才到京中来教授叶晚竹武艺,她虽然不曾具体明说,但叶晚竹也能感到师傅对幽云**此举的不赞同。
而幽云**得知天清子出山入京,还曾亲自前来叶家送礼,又邀请天清子到白云观一见,自然全都被天清子拒绝。
萧子景那时候还被叶家养着,想来便看出了这师姐弟并不对付。
叶晚竹是天清子大师的徒弟,用幽云**来对付她,萧子景还真是用心险恶。
“王妃。”
见叶晚竹半晌不语,隐风不由得又道,“那幽云**并非面上表现出来的一般道骨仙风,他暗中收受京中贪官污吏的大笔贿赂,替他们散布各种风声消息,如今的名气,有一大半便是因此而来。”
谢无咎调查朝中**的时候,便发现这位幽云**的身影遍布其中了。
隐风有些担忧地看着叶晚竹。
叶晚竹倒是又笑了起来。
“沽名钓誉之辈,他想做什么,放马过来好了。”
“你这段时间将白云观的情况盯紧一些,若是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便是。”
“属下遵命!”
——
隐风一连便盯了白云观七日,这七日间,阮莹莹几乎日日前往,等到了最后一天,便连行动不便的萧子景都跟着一起坐上马车,往山中而去。
这个时候,京中关于叶晚竹被恶鬼上身的流言也已经铺天盖地地流传开来,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爷,事情闹成这样,您说姐姐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前往白云观的马车上,阮莹莹打量着窗外,有些不安地问道。
叶晚竹这几天一直呆在潇湘院中闭门不出,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可京城的流言已经传成了这般模样,她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萧子景的坐姿显得不太自然。
他屁股和大腿上被叶晚竹抽出来的鞭伤还没有完全愈合,马车颠簸,便跟着一阵阵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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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
倒吸着凉气,萧子景眼中同时出现了恼怒和快意。
“她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名号就活该受着!”
“再者说,等幽云**前去,叶晚竹便会彻底变成疯子,到了那个时候,她说的话,还有谁会相信?”
想到接下来的安排,萧子景唇边的笑意又变得狰狞了一些。
“莹莹,你莫要再担心了,大哥的办法,向来都是出不了错的!”
见他如此,阮莹莹便也只能收起心底的不安。
等到了白云观外,一身玄色衣袍的幽云**早已经等在那里。
他身量高瘦,一把胡须无风而动,神情肃穆,一眼看去,当真如同天降仙人一般。
“景平王,阮姑娘,”他朝着马车看来,“贫道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萧子景和阮莹莹的表情却都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为了请到这位帮忙,春风居的好东西一口气又被卖出去了三件!
那可是景平王府大半年的家当!
就凭这个,这回也一定要把叶晚竹的气焰摁死!
忍住心痛,萧子景挤出一个笑容,上前与这位幽云**攀谈起来。
幽云**始终端着那世外高人的派头,不冷不**应着,直到萧子景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他袖中,这位才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降妖除魔乃是贫道分内之事,景平王爷,请带路吧!”
阮莹莹在一旁看着,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幽云**的胃口活像个无底洞,终于捱到最后一步,等解决了叶晚竹,便再也不用往外送银子了!
幽云**随行有八个弟子,一车法器,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京中,城里百姓一看便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要给景平王妃驱鬼了!”
“太好了,如此一来,王府就能过上太平日子了!”
众人奔走相告,城中一时热闹无比。
这个时候,萧子景也在前院摆开了阵仗。
“冬生,你带人去,把王妃请过来!”
第四十二章 到底是谁驱谁啊?
早就提前命人把潇湘院和王府团团包围起来,叶晚竹此时已经是瓮中之鳖,想到这儿,萧子景嘴角的笑容便越发狰狞。
冬生应声而去,刚跑了没几步,便跌跌撞撞地转头冲了回来。
“王,王爷!”一抹惊恐出现在他脸上。
萧子景循声看去,只见叶晚竹正大步从后院方向走出。
她一身利落衣袍,头发高高束起,手握金杖,一看便知道已经做好了准备。
“王爷这么大张旗鼓地,这是要做什么?”
说着话,叶晚竹在一进的垂花门前停住了脚步。
她抬头望去,前院空地上此时正摆着几座法器,看上去怪模怪样的,让人心里不舒服。
八个身材健壮的大汉围着法器站了一圈,皆是虎视眈眈地看来,那幽云**正束手站在正门廊下,与叶晚竹视线相接,又很快错开。
便是他没见过叶晚竹,她这天清子大师关门弟子的名号,幽云**显然也是知道的。
“景平王妃。”
幽云**一脸肃容,“你可能听得见贫道的话?你被恶鬼侵占身躯,已犯下十恶难赦之重罪,贫道将为你驱除邪祟,还望王妃全力配合。”
书画从叶晚竹身后探出头,恶狠狠地看过去,“怪力乱神!我家王妃好好的,你们才是妖魔鬼怪!”
“你给本王退下!”
萧子景险些气歪了鼻子,“冬生,动手!”
冬生硬着头皮往上跑,还没等靠近便被叶晚竹一杖子挑飞了出去!
萧子景见状更是七窍生烟,把脸一拉便朝着叶晚竹大步上前,“你这不知好歹的——诶呀!”
刚走到垂花门前,萧子景忽然感到脚下一绊,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什么冰凉刺骨的东西淋了一身!
腥臭黏滑齐齐袭上,他干呕一声,伸手摸到了满手黑红!
“隔夜的**血,王爷感觉滋味如何?”
悬在树上的铜盆咚地一声摔落在地,叶晚竹笑意盈盈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
明明风传中被鬼上身的是叶晚竹,可淋了**血的人,却是自己!
萧子景一愣之下,随即便感到被侮辱的怒火猛地一窜三丈高!
他抬手去扯叶晚竹的袖子,果不其然也被金杖打退。
“王爷好像还没恢复正常,书画!”
叶晚竹后退半步,书画端着又一盆**血,猛地朝着萧子景泼了上去!
敢说她家王妃是鬼上身?
王爷还是自己尝尝被驱邪的滋味吧!
“还有你,我的好妹妹。”
萧子景被泼得连连后退,睁不开眼,阮莹莹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被叶晚竹一把扯住了衣领。
“你要干什么?”她大惊失色,“放开我——”
顺手抄起方才掉落的铜盆,叶晚竹便朝着阮莹莹的脑袋敲了过去。
“铛”地一声响清脆无比,在院中激起阵阵回音。
“王府里没有撞钟,妹妹凑合一下吧,”叶晚竹笑得嚣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心灵受到了涤荡?”
阮莹莹眼神发蒙,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能厚此薄彼,叶晚竹反手又敲上了萧子景的脑袋。
“王爷也来感受一下!”
“住,住手!”
幽云**这时候忍不住大喝一声,快步从石阶走下,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镇定自若。
饶是他已经知道这位景平王妃的事迹,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幽云**有些接受不了。
要驱鬼的人,自己先被驱了!
“王妃身上的恶鬼这是发动了,要报复王爷,徒儿们,快上前助王爷一臂之力!”
定了定神,幽云**一边说话,一边朝叶晚竹猛地一挥手,“去!”
一阵无形的气劲朝着叶晚竹奔袭而来。
与此同时,那八个大汉也齐齐冲向垂花门前。
“又来了几条疯狗?”
叶晚竹侧身躲过幽云**的攻击,与此同时,隐风和隐川也从暗处猛地跃了出来。
二人身形鬼魅,动作干脆利落,几招之内,大汉们便纷纷哀嚎着倒了下去!
这景平王妃身边竟然有如此高手!
失算了!
幽云**瞳孔紧缩,反身便想往王府外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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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本王妃了?”
叶晚竹这时候也出现在幽云**面前,撩起金杖在他脚下一扫,幽云**便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
他正面朝下,摔得眼冒金星,还没等反应过来,发髻被提住,猛烈的疼痛顺着头皮炸开。
“当年**给家师送礼的时候,对待本王妃可不是现在这个态度啊。”叶晚竹笑吟吟地道。
“你,你竟敢对贫道如此放肆!”
白云观香火鼎盛,幽云**高高在上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今日简直是被叶晚竹一脚踩进了泥里!
叶晚竹又狠狠一用力。
“我就放肆,你能如何?”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功夫,隐风空出手来,绷紧一张脸接手了幽云**的脑袋。
“王妃,此人您要如何处置?”
叶晚竹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法器。
“这些东西都是怎么用的?本王妃没见过,想开开眼。”
话虽如此,她看向幽云**的眼神却带着一丝兴奋。
恶鬼附体向来被认作是极大的不祥之事,若是想摆脱这种状态,须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比如说,疼痛和折磨。
眼下出现在王府中的这几样,说是法器,在叶晚竹看来倒更像是刑具。
“先看这个吧。”
她随手一指,幽云**顺着看去,身子猛地一抖!
布满钢钉的铁床,躺下去准要丢掉半条命!
“你不能这样!”
隐风架起幽云**,他挣扎不得,只能大声惨叫。
“来,来人啊!救命,救命!”
景平王府的侍卫护院们都去了什么地方,怎么一个都看不见?
“景平王!快让她住手啊!”目光狂乱地游移着,幽云**俨然已经是病急乱投医,朝着萧子景求救起来。
萧子景瘫坐在地,眼神迷离,还没从方才的击打中回过神来。
眼看挣扎无果,就要被隐风按上钉床,幽云**的叫声越发凄厉。
“这是谁在喊救命啊?”
就在这时,一道阴柔的声音隔着王府紧闭的大门响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九千岁又来了
又是谢无咎?
怎么这么巧?
叶晚竹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朝着隐风看了过去。
隐风向来镇定的面上这会儿也显出一丝无措,看着她摇了摇头。
“王妃……不是属下!”
他真的没有把王妃的情况交代给九千岁!
“这府中在做什么,**的,为何将大门反锁啊,还不快将门打开?”
谢无咎的声音这时候又隔着府门传来,话虽如此,他却不疾不徐,听着仿佛是要逛个园子一般。
“开门吧。”叶晚竹很快地点了点头。
九千岁向来神通广大,他想知道景平王府的情况,简直是轻而易举,方才是她糊涂了。
王府里的下人早已经被叶晚竹提前控制起来,这会儿满院子的人倒的倒,晕的晕,看来看去,只剩下一个瑟瑟发抖的冬生。
触到叶晚竹的目光,他哆嗦着两条腿,风中残烛般地晃悠过去,将王府的大门拉开一条小缝。
谢无咎果然正笑吟吟地站在外面。
他手中捻动着珠串,发出一点窸窸窣窣的响声,在一片寂静的院中却也格外明显。
“哟,这是……”
推门走进院中,看到眼前的事一片狼藉,他面上的笑容淡去几分,化作一点讶异。
“景平王,府上有客啊,好生热闹。”
谢无咎视线扫过全场,最后在萧子景的面上停了下来。
他挑了挑眉,问话的语气透着十分的促狭。
“王爷这造型真是别致,看来……京中的那些传言倒也不算无的放矢,只是好像说错了对象啊。”
谢无咎的眼神又往萧子景一身一头的**血上扫了扫。
萧子景这会儿终于从铜盆的回声巨响里清醒过来,他晃了晃脑袋,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这是九千岁……
他是叶晚竹的帮凶!
这么想着,萧子景眼中的情绪便越发畏惧起来。
“王爷这么看着本督做什么?”谢无咎又挑了挑眉,“难道是驱邪效果不好,您还没回魂儿?”
萧子景面上顿时浮起了一层红晕。
“九,九千岁大人!”
就在这时,阮莹莹忽然抽泣着朝谢无咎的方向跪了下去。
“王爷一片好意,特意请了幽云**前来给姐姐驱鬼,谁知姐姐身上的恶鬼功力高强,竟然连伤数人,幸亏九千岁您忽然叫门,想来是都督大人一身气势镇住了那恶鬼,才不至于让姐姐继续犯下更多罪孽!”
阮莹莹一个脑袋磕在地上,心里也七上八下地打着鼓。
她可是听说,叶晚竹和这位九千岁在大街上第一回打照面的时候,九千岁便是听了叶晚竹的恭维才放过了她。
既然如此,她也给这位戴顶高帽,不知道有没有作用?
况且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九千岁,王爷也不想如此,可姐姐身上这恶鬼,实在是闹得不像话……”
叶晚竹听到这儿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还想把这个名声往她身上扯?
阮莹莹听见声音却立刻住了口,畏畏缩缩地朝着叶晚竹看了一眼。
刚想开口,叶晚竹却忽然眼神一转,投向了谢无咎。
专程跑到景平王府来一趟,他若不是来帮忙,恐怕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众目睽睽之下,谢无咎朝着叶晚竹眨了眨眼。
“这位就是阮姑娘吧?”
没等叶晚竹反应,他便飞快地转头朝阮莹莹看去。
阮莹莹跪伏在地上,没看见两人的机锋,闻言一迭声地应着。
听谢无咎好声好气,一丝希望也从她心中升起。
难道这九千岁就是个喜欢听人恭维他的——
“你方才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在说本督比妖魔恶鬼还吓人,嗯?”
不料,谢无咎的好言好语不过一霎,瞬间就变得声急色厉起来。
“阮姑娘,你好大的胆子,景平王最多不过私下诽谤本督,你倒是好,竟然当着本督的面儿讽刺于我?”
谢无咎的脸上再不见一丝笑意,双目沉沉地望着阮莹莹。
阮莹莹不用抬头,也能感到投在自己身上的重压,她浑身哆嗦着,心下一片茫然。
“妾身没有这个意思!”
“还敢狡辩!”
隐月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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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大步上前,一脚便将阮莹莹踢得向后翻倒,撞在一旁的花坛上。
“你这是在说,主子听错了?”他的语气阴森森的。
“哦,阮姑娘原来是怀疑本督的耳朵。”
谢无咎又笑了起来,这回却带着说不出的狠戾。
“怎么,要向姑娘如何证明一下?不如……把你的嘴唇割下来,让本督凑近听听?”
心下惊慌,阮莹莹捂着嘴巴躺在地上,咬紧牙关,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这招她用不行?
“九千岁,您今日上门拜访,究竟所为何事?”
看着阮莹莹咬牙隐忍,泪湿眼睫的模样,萧子景再也忍不住了。
“本王的王妃不慎撞了邪,这些天来都做了什么混账事,京中有目共睹,若是再放任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唯有请幽云**快些驱鬼,才能还我侯府,还这京城一个太平!”
“京中之事既然逃不过九千岁的眼睛,您更该知道此事重大,保不准便会影响江山社稷,为了天下,还请九千岁暂时放下与本王的成见,助本王一臂之力,替王妃驱鬼!”
萧子景已经奋力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谢无咎拱手,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便是闹到圣上面前,叶晚竹和天下,昭德帝也该做出正确的选择!
况且,给叶晚竹驱鬼,这可是好事!
越想,萧子景的后背便挺得越直,端的是大义凛然的模样。
就是那满头半干不湿的狗血让人实在不忍多看。
谢无咎扫了一眼,很快偏过头去。
“如此说来,本督不配合你折腾景平王妃,在王府私设刑堂,就是对天下不管不顾咯?”
“在景平王眼里,天下就是被一个女子轻易摧毁的?那这女子好生厉害,王爷征战三年五年,不及她一点动作,看来这军功和封号,王爷也该让贤了,是不是?”
他摇了摇手中折扇,笑得意味深长。
萧子景见状又攥紧了拳头。
“不过,”谢无咎这时候忽然将折扇一合,“本督今日前来,的确是为了一件天下大事——”
“幽云**,你可知罪?”
第四十四章 幽云**,你可知罪?
冷不丁听见这个名字,众人都是一愣。
幽云**更是瞪大双眼,一脸茫然。
这位九千岁是冲着他来的?
谢无咎在京中的名声再响亮,再凶狠,身为东厂都督,他管的也都是朝堂之事。
而幽云**是修行之人,本就与谢无咎没什么联系,他又住在山上,更是从来没有与之来往过。
“贫道何罪之有?”
幽云**直视着谢无咎的双眼,十分坦然。
便是几位皇子皇妃到白云观上香,他也从不跪拜的,更别说眼前的只是个阉人了。
“大胆!”
隐风一只手还卡着幽云**的脖子,听他如此不敬刚要发怒,便被谢无咎一个眼神制止。
谢无咎又看向幽云**,张口一个接一个地吐出人名。
“方博翰,闫宏宇,赵昊……”
幽云**的脸色从他说出第一个名字就开始变,等到谢无咎收声,他已是脸色青白,额头大汗淋漓。
“这些贪官都向本督供述了同一件事,那就是**你借白云观的名气,大肆从他们手中敛财,不仅与这些人沆瀣一气,手中还握着他们****的证据。”
谢无咎的语气慢悠悠的,说出来的话却好像一把刀,狠狠地往幽云**心口捅。
“一年前山中的祥瑞是您放的,方大人抓来后给自己挑了个最肥的差事;半年前您又往河底扔了座石雕,闫大人靠着这个痛击政敌,可怜郑大人一身清名被毁,只能撞柱自尽。”
“畜生当到头了,学会两脚站直,您就觉得自己是人间一霸了?”他笑眯眯地插上最后一刀,“要学的还多着呢。”
幽云**已经呼哧呼哧地喘起粗气来。
一半是愤怒,另一半则就是心虚了。
“贫道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口中这些,更不会做,”他冷冷地瞪着谢无咎,“你这是诬陷贫道,你想做什么?”
谢无咎上下扫他一眼,好笑道:“看来你这畜生界不讲证据。”
“你!”
“**不会以为本督两手空空就来抓你了吧?”
不等幽云**再说什么,谢无咎拍拍手。
方才府门只开了一条小缝,还看不分明,这会儿两扇大门被从外打开,露出站在府外的,黑压压的东厂人马。
人人腰间带刀,一列囚车停在他们身后,里面关着的全都是身穿白云观衣裳的弟子。
“这,这……!”
幽云**目眦欲裂地朝着谢无咎看了过去。
谢无咎摊了摊手。
“本督特意起了个大早上山,没想到竟然还没赶上**的动作,只好先把白云观抄了;没想到又凑了个巧,碰上**问本督讨要证据。”
“**院中那棵大树下的暗道里藏着的金银财宝,**账本,不知道算不算证据啊?”
幽云**双膝一软,无声无息地坐倒在地。
“带走。”
谢无咎见状不再和他多话,一挥手,隐月便押着幽云**往府外走去。
“九千岁!”
看准时机,叶晚竹终于出了声。
谢无咎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闻言转过身来,眼中笑意妖孽,“王妃还有何事?”
“敢问九千岁是不是要将幽云**送到圣上面前?”叶晚竹大步上前,“妾身想见圣上。”
“……胡闹!”
萧子景这时候才从方才的阵仗里回过神来,压低声音怒斥叶晚竹,“你发什么疯?”
她想见圣上?
这叫什么话!
圣上是想见就能见的吗?
况且……幽云**看起来像是要倒霉了,这种时候,叶晚竹巴巴地凑到圣上面前去干嘛?
萧子景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没好事!
谢无咎却笑容依旧。
“多谢王妃提醒,本督差点儿忘了,今日这王府之中,也有一场好戏。”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看向萧子景,面上微微地泛起了冷意。
“能请动幽云**下山替你办事,景平王,花了多少银子啊?下个月的饭食准备去谁家府上凑合一下?”
萧子景脸一红,可还不等他说什么,谢无咎便又正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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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幽云**混在一起,本督现在十分怀疑王爷也与先前几桩**案有关!”
“我没有!”萧子景这回的否认来的十分理直气壮。
这个他真没有!
“是,是他主动找上本王,说能替王妃驱鬼,白云观名气这样大,本王当然相信了!”见谢无咎一脸不信,萧子景又抬手指向已经被押走的幽云**。
“九千岁,本王也是受害者!”
叶晚竹这时候将金杖伸到萧子景眼前晃了晃,他猛地一噎。
“王爷派了多少人在京中散播各种谣言,一定要引导城中百姓相信我被恶鬼上身,这也是受害人的做法?”
将萧子景这几日的行为打探得清清楚楚,叶晚竹面上的笑容透着了然。
“九千岁,”她歪头看向谢无咎,“妾身一切正常,王爷却硬要如此污蔑,还让人着重传播妾身有**之祸的言论,妾身现在十分怀疑,王爷是与幽云**一早勾结,图谋不轨!”
“这样一来,若天下大乱,王爷就能把一切推到妾身身上了。”
至于为什么会天下大乱?
叶晚竹似笑非笑地盯着萧子景又变得难看了两分的脸色。
萧子景这会儿心下慌乱,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地步。
叶晚竹这**,是在暗示他有谋反之心?
用心险恶!用心险恶!
“九千岁!您千万不能相信她的话!”萧子景用祈求的目光朝着谢无咎看了过去。
谢无咎摸了摸下巴,面上看似十分严肃。
“诶呀……王爷王妃这话,听上去好像都有些道理。”
他一开口,听见那不怀好意的语气,萧子景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兹事体大,本督也不好做主,还是请二位和本督到宫中去一趟吧!”
谢无咎这一开口便没了转圜的余地,一炷香后,萧子景与叶晚竹一道跟在押送幽云**的车队之后,来到了皇宫之中。
昭德帝正在御书房等候,他显然已经听说了宫外发生的事情,见着几人鱼贯而入,帝王年轻的脸上写满不悦。
第四十五章 只是太委屈了
今日谢无咎去查抄白云观本是朝中的正经事,谁知最后却绕到了景平王府的这一摊子混乱上。
那些流言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昭德帝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幽云**何在?”他垂眸开口,语气越发威严,“押到朕面前来回话!”
隐月闻言立刻上前,一把将脸色煞白的幽云**按倒在御书房的书桌之下。
昭德帝不冷不**掀起眼皮,往景平王府这边看了一眼,随后便转向幽云**,率先说起了正事。
叶晚竹透过眼睫悄悄朝昭德帝面上看去。
当年皇子夺嫡时,昭德帝是年龄最小的一位,母族也没什么势力,否则也不至于落得那样九死一生,被外祖母救下的境地。
他登基时还是少年,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昭德帝已过而立之年,除了气势越发沉稳霸气,容颜却几乎没多少改变,,仍是她幼时记忆中的模样。
外祖母虽然救了昭德帝,却从未打算以此攀附皇家,她亲眼见着争斗的残酷,还有意让叶晚竹和母亲都远离宫廷之事。
是以叶晚竹与昭德帝只有宴会上的几面之缘。
她出入皇家宴会都是与外祖母相伴,大好的场合,昭德帝向来温声细语,眼下对上幽云**却十分不假辞色。
有谢无咎事先掌握的证据,还有从白云观中找到的那些,幽云**没再能狡辩出什么东西,很快便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着求饶起来。
“陛下,贫道,贫道利欲熏心,甘愿认罚,可贫道从没害过旁人性命,求陛下网开一面……”
谢无咎一直束着手站在一旁,这会儿忽然嗤笑一声。
“**这话说得实在好笑,难道本督方才在景平王府看到的那些刑具,是景平王私下收藏的不成?”
他边说边朝萧子景投来一眼注视。
“刑具?”
闻言,昭德帝皱起了眉头,“这又是怎么回事?”
萧子景背上冒出冷汗,想说话,可昭德帝的眼神却一直都在谢无咎的身上。
谢无咎朝上方拱了拱手,态度仍是散漫,倒是终于将语气中的戏谑收了起来。
“回圣上,此事与近日京中流言有关……”
他三言两语将方才王府里的事情说完,昭德帝终于如萧子景的愿,转头朝这边看来,眼底却带着令人震颤的怒意。
“圣,圣上!”
萧子景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咚地一声跪倒在地。
“这,这都是误会——”
“圣上!”
辩解的话刚要出口,萧子景忽然感到身旁一震。
叶晚竹也一掀衣袍在他身边跪了下来。
“这不是误会,一切都是景平王针对妾身制定的阴谋,妾身没有疯病,恶鬼上身更是无稽之谈,请圣上还妾身一个清白!”
她跪倒在地,身形却挺得笔直,毫不躲闪地朝着昭德帝看去。
“你……”
萧子景眉头紧皱,却忽然心思一转。
下一刻,他看向昭德帝的眼神越发可怜巴巴起来。
“陛下,既然王妃说她没有病,那就当没有好了,之前都是微臣没看好,才让王妃做出那些惊世骇俗之事,还闹到了陛下面前,日后,日后微臣一定对王妃多加看顾,不再出现这样的意外!”
他不说叶晚竹有问题,字里行间却全都是她有问题。
萧子景一边朝昭德帝磕头,眼底一边阴冷起来。
疯子是最难证明自己不疯的!
只要他咬死,叶晚竹就得继续疯着!
“王爷口口声声说我病了,说我是疯子,不知可有什么证据?”叶晚竹的声音这时候从一旁传来。
证据?
萧子景忍不住冷笑一声。
“自本王回京,王妃自己都做了什么,难道不记得了?王府上下被你打得人人带伤,本王也不能逃脱,王妃总不能视之不见吧?”
喘了口气,萧子景一把掀起袖子,给众人展示他手背上狰狞的鞭伤。
几个小太监忍不住倒吸着冷气。
这是景平王妃打的?
下手真狠啊!
“王爷只说挨打,怎么不说妾身为何要动手?”
听着殿中暗暗惊讶的氛围,叶晚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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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却掠过了一丝笑意,稍纵即逝。
萧子景听着这话忽然明白过来!
坏了!
他刚想张口,却已经被叶晚竹截住。
“王爷在外征战是为国效力,可却往府中带回女子,还要抬成平妻,恕妾身眼拙,除了折辱妾身,我看不出此举还有什么别的用意。”
“至于王府之中……大嫂假借妾身的名义四处借贷银子,把妾身的铺子经营得半死不活,亏损了几万两银子,换做王爷,您能没有脾气吗?”
“更别说你们联合幽云**,败坏我的名声,想趁机置我于死地,如此一来,就没人阻挡王爷您抬平妻了是不是?”
迎着他震惊懊悔的眼神,叶晚竹已经将这些天来发生过的事情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想在圣上面前装可怜?
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干过的事敢不敢见人吧!
瞪了萧子景最后一眼,叶晚竹猛地转过头去。
“陛下,”她昂起下巴,“妾身没疯,妾身只是……太委屈了。”
不把这口恶气全都发出来,她才是疯了。
这些还只是萧家行事的冰山一角,还有更多藏在前世的水面下,除了叶晚竹自己,恐怕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垂下眼,叶晚竹仿佛喃喃自语一般说完了后半句话。
萧家如此待她,她凭什么不能原样奉还?
别人不知道,那些伤害她就没有承受过了吗?
她委屈,她不服,她一定要全都报复回去!
管它是不是合情理,管它是不是讲规矩!
呼吸变得急促,叶晚竹别过头,眼中满是破釜沉舟的倔强。
这是一个被逼到绝境,无路可走的人。
昭德帝的脸色已经暗了下去,看着萧子景,眼底全是沉沉的光芒。
“圣上,这……微臣……”
萧子景也被叶晚竹忽然爆发出来的气势所慑,又迎上了昭德帝的眼神,顿时结结巴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萧子景,景平王妃所言,是真是假?”昭德帝双手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来。
第四十六章 王妃还是痴情之人?
“这……”
这话,他怎么能回答?
萧子景嗫嚅着,额头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冒出来,挡都挡不住。
“圣上,景平王妃恐怕所言非虚。”
谢无咎轻飘飘的声音这时候又响了起来。
“小人这些天来调查幽云**,每日都能看到那位平妻姑娘前往白云观,据观中弟子供述,提出要败坏王妃名声,再借机驱鬼好控制景平王妃的,正是此人。”
萧子景垂着头不敢看向上方,却还是能感到昭德帝的呼吸又变得深沉了几分。
这该死的阉人!
“哼!”
谢无咎的话音刚一落下,昭德帝便用力拍起了桌子!
“萧子景!朕给你封王封将,是看在你战功赫赫,不是让你仗势欺人的!”
萧子景闻言更是抖若筛糠,趴伏在地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微臣,微臣……”
“你给朕闭嘴!”
昭德帝显然正处于盛怒之中,又拍了一把桌子,“柔妃那事儿也和你有关吧?景平王,你的手伸得够长啊!”
敢勾结宫妃暗中行事!
萧子景哆嗦得更加厉害了,他眼前发黑,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见他这幅敢做不敢当的样子,昭德帝也没了再问下去的必要。
“萧子景,你在京中传播谣言,以致人心惶惶,为的还是诽谤自家人,轻重不分,真是个蠢货!”
“仗二十,罚一年俸禄,三月禁足!”
“这三个月,你给朕好好反省,若是反省不出什么东西,那就不用再还朝了!”
昭德帝的声音在殿中层层回荡,萧子景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
挨打禁足也就罢了,可这一年的俸禄罚下来,他还能活吗?
王府里已经要揭不开锅了啊!
“圣上。”
昭德帝话音落下,谢无咎忽然不着痕迹地咳嗽两声,插话进来。
“那景平王府和幽云**的联系……”
“陛下。”
叶晚竹方才一时情绪激动,沉默地平复了半晌,这会儿却也忽然开了口。
“幽云**与家师曾有龃龉,这才公报私仇,然师傅已经仙逝,妾身不欲因调查再前去惊扰,望圣上谅解。”
这话便是将与幽云**的关系揽到她自己身上了。
谢无咎眉头一皱,还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便全都吞了回去。
昭德帝垂眸看看他,又转头看着叶晚竹,片刻后叹了口气。
“也罢,这便是王府的家事了,你们自行处理。”
“来人!”他扬声向外,“将景平王拉出去行刑!”
大内侍卫立刻鱼贯而入,将浑身瘫软的萧子景架起来,往殿外已经准备好的长椅上去。
另有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地站着,手中小臂粗的木棍在阳光下散发着闪亮的色泽。
一把将萧子景按上去,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廷杖重重落下——
“啊!”
专司此职的大内侍卫力道掌握得十分精准,每一杖都能打得萧子景失声惨叫,哀嚎连连。
叶晚竹看着这两人的动作,默默记住杖子落下的力度。
“景平王妃。”
昭德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高台走下,缓步来到她的身边。
叶晚竹微微一惊,要反身行礼,手肘却被昭德帝托住了。
“朕知你和萧子景是少年夫妻,又育有一子,但你也不可太过心软。”
昭德帝目视前方,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只是在旁观萧子景受刑。
他道:“你手中有那杖子,便是朕给的底气,该出手的时候,无须有太多顾虑。”
说完,不等叶晚竹做出反应,他便大步走出殿门,往院中而去。
叶晚竹望着昭德帝的背影,片刻后明白过来。
圣上这是觉得她到底不舍得萧子景,方才才拦住谢无咎的话,想保他一回吧?
叶晚竹又勾了勾唇。
她的确是不想让萧子景就这么一败涂地,但和怜惜他却没有半分关系。
她还没玩够,萧子景怎么能提前退场?
还有萧家人和阮莹莹,一个也别想跑!
就这么被律法惩治,简直太便宜他们了!
“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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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行刑结束了。”
昭德帝走到长椅面前的时候,二十廷杖刚刚打完,大内侍卫退到一边,萧子景抬起头,还没说话先吐出一口血。
“陛下……”他半死不活地喘着粗气,“微臣知,知错了……”
“知错就好。”
昭德帝的语气仍是冷冰冰的。
“连家宅都管理不好,朕要如何放心用你排兵布阵?这样的事情,莫要再让朕听见!”
“王妃待你一片真心,你若辜负了她,朕不会放过你。”
“平妻之事,你最好连想都不要想。”
冷漠地说着话,昭德帝的声音却不高,只有趴在长凳上的萧子景能听见。
剧痛已经让萧子景变得麻木,他一双眼睛虽然看着昭德帝,但神情空洞无物,显然这些话并没有听进他的耳朵里去。
“送王爷王妃出宫吧!”直起身子,昭德帝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有力,朝两旁道。
谢无咎这时候小步走上前来。
“幽云**那些刑具还在王府,小的这就去取来送回宫中,一道将二位送回去好了。”
他低着头,一眼也不曾向长凳上的萧子景看去。
沉吟一瞬,昭德帝点点头,“也好。”
放了话,昭德帝便返回屋中,继续去审问幽云**,看那模样,景平王府和萧子景的事已经可以收场了。
谢无咎嘴角挂着惯常的微笑,让人抬着萧子景,又朝叶晚竹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再打扰圣上问话,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御书房。
萧子景被打得一身是血,趴着起不了身,谢无咎仿佛是有意为之,找来一辆板车将他放了上去,拖在他九千岁的车驾后。
板车四周没有遮蔽,如此一来,萧子景便要顶着一身狼狈,招摇过市了。
叶晚竹则是被请上了那辆豪华马车。
“往京中四城门都绕一圈,再去景平王府。”谢无咎对着隐月撂下一句话。
进到马车中坐下,谢无咎抬眼看向叶晚竹,一脸的笑容顷刻间便散了个无影无踪。
“真没想到,王妃还是个……痴情之人?”
第四十七章 带王爷游街!
叶晚竹闻言一愣,不由得朝谢无咎面上看去。
这位一脸平静如水,看不出情绪,但却显然不甚愉快。
“本督不喜心慈手软之人。”见叶晚竹看来,谢无咎掀起眼皮,又淡淡地道。
“王妃态度一日三变,莫不是在溜着本督玩?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可曾想过本督发怒的后果?”
“九千岁误会了,”叶晚竹这才明白过来,“圣上一言九鼎,妾身若是顺势应下,日后便没有好戏让九千岁观赏了。”
再说,她方才若是顺着谢无咎的话,把萧子景牵扯进**案中,待查明真相,岂不是反而还了萧子景一个清白?
她才不要。
萧子景就该这么被人指指点点地活!
谢无咎又看了叶晚竹一眼,这才显出一点不同寻常的神情来。
叶晚竹坦然以对。
这阴晴不定的九千岁,她左右也掌握不住,还不如随机应变。
况且他虽然话说得凶狠,语气却并没多重。
这就是一见如故的待遇?
倒是不错。
“景平王爷如此心狠手辣,想来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王妃可有想过和离?”
眼神微妙地看了叶晚竹几眼,谢无咎忽然挑了挑眉。
“不曾。”
叶晚竹答得仍然十分痛快。
“萧子景在外征战多年,京中的事情他从不理会,银子更是一块都没往回寄过,这景平王府是用我的嫁妆扶持起来的,现在他回来做负心汉,我凭什么就要把这一切拱手相让?”
“就算是要走,我也得让萧家把欠了我的,全都吐出来。”
说着话,叶晚竹眼中又出现了一抹疯癫。
这已经是她刚刚重生时候的想法了,眼下看来,还是太轻!
她以为是自己前世的隐忍委屈,才惯的萧家人蹬鼻子上脸,却原来他们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阴险狠毒,无所不用其极。
既然如此,只还上前世的债,那可就不够了。
萧家凭什么如此嚣张?
萧子景外姓王的头衔。
那就让萧家失去一切,重新滚回去当那个一无所有的破落户好了!
到了那个时候,看他们还怎么耀武扬威?
不断地转动着思绪,叶晚竹双眼放光,也不由得走神起来,等思绪落定,她抬起头,便看到坐在对面的谢无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双眼,开始假寐。
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呼吸绵长而平缓,看起来比清醒时总是笑容邪肆的模样平和不少。
若不是威名赫赫,谢无咎眼下更像是赶路途中的高门少爷。
叶晚竹多看了两眼,赶在被九千岁大人发现之前移开了视线。
她移到窗边敲了几下,书画正随行在外面,声音马上传来,“王妃?”
推开窗户,叶晚竹探出头去小声地说了几句。
书画嘴角上扬,一双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
“奴婢这就去!”
——
“……诶呦,不会吧?”
“千真万确,我亲耳听人说的!”
“怎么能这样?啧啧啧……”
萧子景又一次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地便听见各种议论声钻进了自己的耳朵。
他试着动了动身子,剧痛立刻袭来,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谢无咎那阉人,一定是存心折磨他,将他抬出宫的那些侍卫动作粗鲁,毫不留情,害**什么时候便被颠得晕了过去!
前些日子叶晚竹抽在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又受了二十廷杖,萧子景这会儿已经快感觉不到自己还有下半身了。
料峭春风恰在此时吹过,萧子景背上的衣裳都被打烂,冷风顺着伤口一卷,他顿时又打了个哆嗦。
等等,冷风,车轮,还有说话声……
猛地睁开双眼,隔着板车的缝隙,萧子景顿时和路边一众身穿粗布衣裳的平民百姓对上了视线!
这是在干什么?
游街示众?
他堂堂大将军,大梁异姓王,怎么能受这样的侮辱!
大怒之下,萧子景想起身,却发现他连动都动不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街边看热闹的百姓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惊异,反感,嫌恶。
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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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扫去,那些拿他当热闹看的都算友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还皇亲国戚呢,给自己媳妇造谣,这还是人吗?”
“嗐,你们不记得那个跟景平王一起回京的女子了吗?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呗,不过这景平王的心也太狠了,明媒正娶的夫人都能这样欺负!”
“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老娘看你就来气!”
“诶呦呦,疼!我可没找小的啊!景平王是个畜生秧子,跟我可没关系……”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凑成堆不住地讨论着,萧子景听去却眼前一黑!
谁!
谁把这些话传出来的?
“住口……你们,你们休要胡说八道……”
想喝止这些该死的愚民继续讨论,萧子景努力蠕动嘴唇,可惜他伤势太重,只发出来一点气若游丝的动静。
只有随行在车边的隐翼能听见,他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抬手将萧子景衣服上被打烂的破布扯下,团成一团塞进景平王口中。
还敢耍威风?
做梦吧!
以九千岁的马车为首,一行车队在京中不紧不慢地转了整整一圈。
京中百姓本已经对景平王妃被恶鬼上身一事信得七七八八,如今突然听说这一切都是景平王编纂出来的谎话,遭到如此愚弄,自然怒不可遏。
况且这还没法怀疑,景平王可是在宫中被圣上打了二十大板呢!
事实就在眼前,众人的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起先还顾忌着九千岁的车驾,但后来始终不见这位现身,百姓们便更是放开了胆子。
骂不过瘾,不知道是什么人起的头,拿来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往萧子景的板车上丢去。
连唾弃**犯的架势都摆出来了!
隐翼等人纷纷后退,不想沾染这一身污糟,等车队终于回到景平王府门前的时候,萧子景那辆板车已经不堪入目!
无力抵抗,萧子景已经从最初的愤怒变得心如死灰,只想赶快结束这噩梦般的一切。
等终于看到熟悉的王府,他抬起头,却又和福顺公公对上了视线。
——还没完呐?
第四十八章 圣上御赐匾额两块!
萧子景的脸不能自已地扭曲起来。
福顺公公的脸这会儿也抽抽着,他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尽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九千岁带着景平王巡街他已经知道了,但这是什么巡法?
马车中,听见众人和福顺公公见礼的声音,“沉睡”了一路的谢无咎忽然睁开了眼睛。
彼时叶晚竹正要下车,眼前忽然多出一条胳膊。
谢无咎已经一马当先,自己走了下去,又借着动作,朝她摇了摇头。
“公公怎么来了?可是圣上又有什么指示?”
快步朝着福顺公公走去,谢无咎微微眯起了双眼。
福顺公公下意识地低了低头。
虽然同为太监,但这位九千岁的气势,哪怕他是圣上的心腹,也要避其锋芒。
“圣上有言,方才审问幽云**后,对王府还有些话要说,特意让咱家过来传旨。”
不是与巡街有关,谢无咎便展颜一笑。
“原来如此,公公请!”
他伸手朝王府大门示意,二人客气着朝院中走去。
景平王府早已经得了消息,一众伤员已经在此等候。
看到满身污渍,半死不活被抬进来的萧子景,阮莹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又赶快捂住了嘴。
怎么连圣上都要帮着叶晚竹?
这个**,凭什么这么好命!
看着脚步轻快,若无其事从院外走来的叶晚竹,阮莹莹一双眼恨得血红。
自己和萧子景有婚约的时候,他是个怎么也出不了头的破落户,可一朝和叶晚竹成亲,财富地位全都来了!
等她再和萧子景联络上,这才多长时间,这景平王府,怎么看上去又有衰败之相?
阮莹莹又惊又慌。
叶晚竹这时候已经带着书画走到德顺公公面前,正要下跪,却被德顺公公一把扶住了。
“王妃就不必跪了,”德顺公公笑容可掬,“这是圣上的意思。”
这道圣旨本就是来申斥王府这些人的。
闻言,叶晚竹立刻退到一边,站得笔直。
德顺公公再转过头看向院中,那灿烂的笑容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展开圣旨大声朗读起来。
诬陷叶晚竹这件事的参与者,从萧子易到阮莹莹一个都不少,已经全部被幽云**交代了出来。
整个景平王府的主子沆瀣一气,昭德帝显然气得不轻,在圣旨中将几**骂了一通,又和萧子景一样,罚了三月的禁足。
“……另赐景平王府牌匾两副,立刻悬挂,不得有误!”
圣旨很长,德顺公公足足念了一炷香,众人都被骂得有些神情恍惚,忽然听见圣上还给了赏赐,齐齐面露茫然。
德顺公公朝外一招手,立刻便有两组小太监,各自抬着一架匾额过来了。
揭开一看,一架是“静心居”,另一架是“默言阁”。
“王爷和萧家大老爷一人一架,您二位自行分配。”
德顺公公话音刚落,谢无咎放纵不羁的大笑便响了起来。
“妙啊!”
他连连鼓掌,乐不可支地瞧着那两架匾额。
只要看见这两座匾额,所有人都会记起萧家人做过的事情!
萧子易等人仍然跪在地上,这是圣上的赏赐,几人面色难看,却不敢作声。
谁也不想开口,叶晚竹走上前去,替欲言又止的萧子景挑了“默言阁”。
“祸从口出,这块最适合王爷。”她笑得十分灿烂。
萧子景有气无力地看着叶晚竹,他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况且嘴还被堵着!
于是谢无咎的笑声变得越发响亮。
“来来来,本督这里人手管够,这就替王爷将匾额换上!”
他俨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由分说,让人进来抬着两块匾额就走。
众人敢怒不敢言,憋屈地垂着头,不发一言。
德顺公公这时候给了叶晚竹一个眼色,又带头走到萧子景附近。
被城中百姓丢了一身污物,萧子景身上正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德顺公公也不想靠近。
确认萧子景正睁着眼睛,他便抬高声音道:“王爷,王妃,圣上还让咱家给您二位传句话。”
“二月廿三是个良辰吉日,有些事,您二位该抓紧办了。”
说着话,德顺公公往还跪在院中的阮莹莹身上看了一眼。
叶晚竹顿时明白过来。
萧子景想抬阮莹莹做王府平妻是痴人说梦,但二人自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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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便态度高调,眼下最干脆的解决办法就是萧子景将她纳为妾室。
“唔唔唔!”
萧子景闻言瞪大了双眼,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呓语。
他着急地看着身边的人。
快把这封口给他拿走!
“臣妾领旨,一定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不等萧子景蹦跶,叶晚竹便已经笑着应了下来。
福顺公公客气两句,看向萧子景的时候,神情又微微泛了冷。
“那王爷便好好养伤,也免得圣上惦记了。”
若是他没看错,这位脸上方才写着的是拒绝吧?
这是圣意!
简直是不知所谓!
福顺公公很快离开了,王府的下人这才在萧子景愤怒的瞪视下,战战兢兢地上前替他将嘴里的布条取出来。
“你,你这**,你是故意的!”
刚刚能出声说话,萧子景便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
他早就答应了莹莹,要给她平妻之位!
只是这声音落在叶晚竹耳中,却如同蚊蚋一般。
“王爷说圣上是故意的?”
故意曲解萧子景的话,叶晚竹面上神情满是讶异。
“您说圣上故意不让阮姑娘好过?”
“本王没有!”萧子景感到喉头都漫起了腥甜,“你——”
“王爷说圣上要为难您?”叶晚竹的眉头挑得更高了。
“……”
萧子景急促地喘息着。
“去办吧!”他咬着牙道。
“妾身遵命。”
一字一字道出,叶晚竹笑眯眯的,不见半分要替夫婿纳妾的不愿。
前世因为她的坚持,阮莹莹最后也是以妾室之位入了王府,但也因此,萧子景和萧延都恨透了她,处处针对。
今生圣上下旨要萧子景纳妾,叶晚竹倒要看看,这对父子打算恨谁去?
“好了,王爷刚受了大刑,身体虚弱得很,快把王爷抬回——默言阁去吧。”
指挥着冬生等人上前,提到这个名字,叶晚竹的笑容更加灿烂。
王府下人抬着萧子景刚走到一半,便听见一阵混乱声从春风居的方向传来——
“放下!你们要干什么?”
第四十九章 本督办事,你管不着
是阮莹莹的声音!
这声音里满是惊慌,萧子景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快,快抬本王过去!”
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冬生等人连忙照办,一行人刚刚走远几步,隐风忽然出现在叶晚竹身边。
“王妃,九千岁让属下请您去看戏。”
说着话,隐风也朝春风居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颇有些无可奈何。
这动静是谢无咎闹出来的?
叶晚竹顿时来了兴趣,“走,过去瞧瞧。。”
萧子景担心阮莹莹,让下人把自己抬得飞快,叶晚竹一行也跟着加快脚步,没走多远,就看见不少东厂侍卫接二连三地从春风居的方向出来了。
这些人手里都搬着东西,叶晚竹还在观望,萧子景已经挣扎着想坐起来了。
这不都是他命人放在阮莹莹院中的名贵家具,珍宝古玩吗?
“九千岁您这是什么意思?圣上没有下旨让您抄本王的家吧!”
再也忍不住,萧子景朝着跟在队伍最后走出来的谢无咎质问道。
谢无咎走得摇摇晃晃,步伐懒散,口中还断断续续地哼着小曲儿,闻言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做下人的?怎么也不给王爷洗洗脸?这眼睛都被糊住,看不清东西了。”
他对着冬生等人皱了皱眉,语气却写满了幸灾乐祸。
冬生悄悄朝自家王爷那一脸的污渍上看了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
“九千岁!”
萧子景气得哆嗦了两下,“你——”
“谁说本督要在王府抄家?”
谢无咎终于低下头,截住萧子景细弱的咆哮,又笑着道,“景平王,眼睛都看不清了还瞎说,圣上的匾额难道不好用?”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萧子景今日已经神志不清了太久,顾不上圣上了,他抬手朝东厂侍卫一指,“你说啊!”
谢无咎仍是笑容满面,眼底却渐渐泛了冷。
“王爷这倒是来的正好,本督还想问问您,阮姑娘院中为何会有如此豪华的规格?远超我朝规定的用度,这是怎么回事啊?”
“本督头一回来景平王府的后宅,都差点儿被晃花了眼,说不定圣上亲自前来,都能从这儿挑出两件他没有的宝贝吧?”
萧子景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你,你胡说!”
阮莹莹的春风居里是有不少名贵之物,但怎么可能越过谢无咎和宫中的规格?
“九千岁怎能如此诬陷本王?”他抬起眼,恨恨看着谢无咎。
“咦?原来景平王知道什么叫诬陷啊?”
故作讶异着,谢无咎弯下腰凑近了萧子景。
萧子景眼下满头满脸的污渍,干涸的臭鸡蛋液和粘在脸上的烂菜叶子让他极不舒服,不用看都知道自己正狼狈至极。
可朝着他靠近的这张脸,眉目如画,连一丝一毫的缺陷都找不出。
萧子景本能地移开了目光。
下一刻,身子一歪,他被谢无咎一脚踢翻在地!
“王爷明知故犯,本督很不高兴,这就替你把春风居的东西都送到王妃院中,权当是补偿了。”
叶晚竹闻言斜晲着东厂侍卫们,一行人的方向的确是潇湘院。
“多谢九千岁。”她轻飘飘地道。
萧子景躺在地上哀嚎着,他方才屁股先着地,疼得想晕都晕不过去。
“九千岁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王府要如何,那是本王自己的事!九千岁借花献佛讨好我的王妃,意欲何为?”
他实在忍不住将真心话说出了口。
叶晚竹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谢无咎这个阉人看重也就算了,怎么就连昭德帝都向着她?
萧子景看向叶晚竹的眼神便更是阴恻恻的。
叶晚竹冷笑一声上前,看准了他的屁股便是狠狠一脚!
“若不是九千岁,我还真不知道,王爷一边在我面前哭穷,一边给阮姑娘下了这样大的手笔!”
“这些宝贝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王爷就当给自己买个教训吧。”
萧子景急促地喘息了两下,忽然吐出一口血,不知道是受伤太重,还是气的。
他绝望地瞪着叶晚竹,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快把王爷抬回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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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晚竹又抬起头来,“伤成这样,王爷还是别操心别人,安心在屋里养着吧!”
萧子景要是现在就气死,那多无趣啊。
“隐风,你动作快,去请个靠谱的大夫回来。”她又道。
隐风低着头,下意识地不敢看九千岁的脸,一溜烟地往王府外跑去。
谢无咎面上却并未露出厉色,反倒是又恢复了方才的春风和煦,笑着又走到萧子景面前。
“本督想如何办事,就如何办事,景平王,你管不着。”
他就愿意给叶晚竹帮腔,就愿意看这景平王府鸡飞狗跳地演大戏。
萧子景能管吗?
他敢管吗?
谢无咎笑眯眯地伸出脚,又在萧子景屁股上踢了两下。
疼痛再次袭来,萧子景终于承受不住这一波又一波的打击,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啧。”谢无咎撇了撇嘴。
重新站直了身子,他再看向叶晚竹的时候,方才那点嫌弃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好了,王府的事情办完了,本督还要回宫复命,便不打扰王妃处理家务事了。”
“府务糟心,王妃可要注意身体啊。”
不仅仅是嫌弃,谢无咎语气亲昵自然,就连在马车上的不悦也一并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又体会了一次这位的喜怒无常,叶晚竹面上并未有所表露,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王府,带着那些刑具往宫中而去。
“姐姐……”
马车刚刚离开,几道呼唤忽然在一旁响了起来。
叶晚竹扭头一看,几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正躲在墙角,朝着王府这边探头探脑地看来。
见到叶晚竹,几个人都露出激动神色,只是再一看,似乎又并不是对着她?
“王妃,”书画连忙道,“这就是奴婢方才找的小乞丐,说好了让他们来拿赏银的。”
没人帮忙传话,萧子景的“事迹”怎么能那么快就传遍京城?
叶晚竹招手让他们上前,给每人都分了一块大大的碎银子。
“去吧,继续传,最好让京中所有人都知道!”
“是!”
第五十章 这王府,该热闹起来了
有这些小乞丐的努力,京中关于萧子景做过的好事便讨论得越发热烈,范围也越发被扩大了。
萧子景封王前,萧家本也是京城人士,虽然家境不显,但过去那些事情并不是没人记得。
都不用叶晚竹再出手,很快,当年萧家和阮家定下了娃娃亲,最后和萧子景成婚的人却是叶晚竹这件事便又被翻了出来。
先毁婚,多年后又回头,这算怎么回事?
饶是百姓们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对萧子景和阮莹莹的猜测,却很快就无限地逼近了真相。
狗男女!
不知廉耻!
可怜夹在其中的景平王妃,被逼得发了疯才换回一点公道!
流言蜚语在京中传了大半个月才渐渐止歇,到了这个时候,萧子景在众人口中的形象俨然已经是不堪入目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另一点流言的苗头悄然冒了起来。
景平王妃才是那个不安于室的,从来没对王府和萧家用过心!
别看景平王府瞧着家大业大,其实是个空架子,早就被景平王妃架空了!
她把钱财全都捏在自己手里,在府中作威作福多年,景平王回京后发现一切,这才要抬阮姑娘做平妻,好让府中恢复正常,王妃当然不愿意,便想出了这种阴损招数,釜底抽薪!
全京城的人,都被景平王妃骗了!
——
“王妃,他们太过分了!”
潇湘院中,书画从外面回来便怒不可遏,气鼓鼓地找到叶晚竹,噼里啪啦地把如今京中又盛传起来的流言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肯定是王爷和阮姑娘干的!要不然就是大老爷那边!”她咬牙切齿地朝那两间院落各投去一道眼神。
圣上都下旨让这几位禁足反省了,怎么还不老实?
叶晚竹这会儿正在院中,靠在躺椅上晒着太阳,一晃一个月过去,春光正好,晒得她浑身都暖洋洋的。
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地享受过阳光了。
“他们也就这一点狗急跳墙的手段了,急什么。”
拍了拍身边的软垫,让一脸不忿的书画也坐了下来,叶晚竹闭着双眼,语气甚是随便。
“让他们传,保不齐哪天又传到圣上耳中,看到时候是谁倒霉。”
王府的事情已经在圣上面前过了明路,就这样,有人还敢诬陷她。
萧子景亲眼见着圣上的态度,如果没被打成傻子,不应该再犯这个贱;而萧家大房向来只暗中给萧子景拱火,不会自己出面做这些事。
算来算去,最有可能的就是阮莹莹了。
春风居被扫荡一空,谢无咎连椅子都没给她留下几把;圣上更是一道口谕断绝了她的平妻梦。
阮莹莹这会儿对她大概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吧?
叶晚竹又无声地笑了笑。
她忙得很,本来想暂时放过阮莹莹,可是她不长眼,非要来挑衅自己!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眼珠一转,叶晚竹从躺椅上猛地坐起身来。
“不说这些倒胃口的事,”她看向书画,“蕴秀阁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自那日去见了曼娘,叶晚竹的胭脂水粉铺子便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
宝琅斋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亏了不少银子才终于盘了出去,叶晚竹又在京华街另一处热闹的地方买下了一块地方,前后建了两座三层高的小楼。
这一进一出,白花花的银子又是水一样流了出去。
饶是叶晚竹家底丰厚,看着账单也感觉肉疼。
好在南疆那边送来的战报已经好了起来,大梁军队高歌猛进,即将拿下南疆都城,一切与叶晚竹记忆中的情况并没有不同。
只要再等一段时日,铺子的资金便能回流了。
一边思忖,叶晚竹一边也没落下书画的汇报。
有曼娘这个经验丰富的掌柜坐镇,蕴秀阁里里外外自然是**持得十分妥帖。
铺子里也按照叶晚竹的想法重新收拾过,如今处处幽静雅致,只等叶晚竹一声令下,就能开张迎客了。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被那些流言影响,不少夫人小姐都对王妃有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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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今天在蕴秀阁待了一早上,那些人瞧着奴婢的时候,模样都怀疑的很!”
叹了口气,书画连肩膀都垂了下去。
蕴秀阁还没有开业,但已经大门敞开,好奇的客人来来往往多的是。
可等客人们看见曼娘,再打听到这是景平王妃的新铺子,那欲言又止,窃窃私语的模样却都如出一辙。
叶晚竹对此并不意外。
传言里她就是为了钱才对萧家人下手,如今萧子景刚一出事,她的铺子便红红火火地准备起来,正好印证了那流言的内容。
“无妨。”
伸了个懒腰,叶晚竹又低声笑了起来。
“很快就有人要知道,什么叫玩火**!”
“蕴秀阁准备的差不多,这两天你便不用过去了,府里也要忙起来,宫中的批复已经下来,该准备给王爷纳妾了。”
叶晚竹将话锋一转。
昭德帝想用最快的速度处理萧子景纳妾一事,却没想到萧子景过分虚弱,受刑后在床上一趴就是大半个月,瞧着随时都是一副快不行了的模样。
叶晚竹用了不少好药才吊回萧子景这条烂命,又好不容易才让人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这期间,朝中也有不少人给萧子景上书求情,昭德帝权衡之下,终是将禁闭时间改为一月。
如今期限已过,也该将纳妾之事重新提上日程了。
说起这件事,书画眼中也闪着和叶晚竹同样的光芒,不见一丝阴霾。
自家王妃已经看透了王爷的冷心冷情,不会为之伤怀,书画只关心王妃,其他的,都和她无关!
只要王妃开心就行!
“王爷纳了妾,阮姑娘就该对王妃行礼了。”书画咧着小嘴,忍不住低声发笑。
阮姑娘仗着王爷的宠爱,向来目中无人,从来不给自家王妃行礼!
“行礼算什么?”
叶晚竹忽然压低声音,又朝着书画挑了挑眉。
“还有更好看的。”
“这景平王府安静了一个多月,也差不多够了,是时候该热闹起来了!”
第五十一章 还钱吧王爷
有叶晚竹这话,书画对于将要发生的一切越发充满期待,干劲也越发地足。
叶晚竹挑了半个月后的一个好日子,准备大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宴席。
寻常人家纳妾本不必如此隆重,可阮莹莹是萧子景的救命恩人,心尖上的姑娘,怎么能不办得热闹一些?
这样一来,叶晚竹的好戏才有观众。
命人将景平王府里里外外布置一新,又给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下了请帖,眼看着准备得差不多,叶晚竹这才抽了个空当,来到萧子景的默言阁。
圣上赐名之后,这院子倒是真如他老人家所言,变得十分安静。
萧子景侥幸捡回一条命,却仍是元气大伤,他本就不怎么参与王府中的事务,如今更是力不从心。
听见叶晚竹前来,萧子景艰难地从床上坐起身。
“哟,王爷恢复得不错,都能坐了。”
抬脚走进屋中,看着萧子景一身憔悴瘦弱的模样,叶晚竹挑了挑眉。
萧子景看着叶晚竹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的计划接连受挫,还被告到圣上面前,一顿板子差点儿要去了性命,再加上其后的游街,等等挫败羞辱,都是因为叶晚竹!
可让人给他涂药治伤,又费尽心思让人救他的人,也是叶晚竹!
萧子景感到自己越发看不懂了。
这个**到底要干什么?
究竟是想让他死,还是想让他活?
“看王爷的情况,再过几日便能站起来了吧?”
萧子景心里是怎么想的,叶晚竹一点儿也不在意,她坐在桌边,双眼朝守在屋中的两个大夫看去。
这两人是隐风当时找回来的大夫,叶晚竹在京中从来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号。
可这两位的医术却十分高超,治伤的手法也甚是熟练,不由得让叶晚竹又想到了谢无咎。
那日从景平王府离开后,谢无咎便有急事离开了京城,至今也不曾归来。
“回王妃的话,正是。”
两个大夫的声音让叶晚竹回了神,她点点头,再看向萧子景的时候,面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灿烂起来。
“那就好,看来莹莹妹妹的入府宴,王爷可以照常出席了。”
萧子景闻言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什,什么入府宴?本王要出席什么?”他错愕地道。
“当然是纳妹妹为妾。”
叶晚竹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看着萧子景一脸震惊的模样,自己也露出几分奇怪。
“怎么,难道王爷还打算反悔?”
“本王——”
一句话刚出口,萧子景这才想起昭德帝的“提醒”,顿时忿忿地将后半句话囫囵吞了回去。
圣上让他纳阮莹莹为妾,他敢说什么?
若是从前,或许萧子景还真会试着和昭德帝诉诉苦,可那二十廷杖的痛还没过去,萧子景实在是鼓不起勇气。
叶晚竹斜晲着他犹豫难受的模样,在心里无声地冷笑。
无论再发生任何事情,萧子景都还是这样一个胆小软弱的人罢了。
嘴上说的好听,要与阮莹莹海誓山盟。
实际上呢?
收回目光,懒得再打量萧子景,叶晚竹话锋一转,便说起了入府宴的各项安排。
萧子景听着听着,神情越发错愕。
他本以为叶晚竹一定会草草了事,谁承想,随着她的讲述,这竟然还是一场热闹盛大的宴席?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真打算如此?”
待叶晚竹说完话,萧子景便迫不及待地张了口。
想当初他带着阮莹莹回府,叶晚竹可是当众发疯,让所有人都看了景平王府的笑话。
难道她又想故技重施?
萧子景看向叶晚竹的目光顿时变得怀疑起来。
“你若还想让莹莹出丑,本王劝你最好现在就**这条心!”他奋力直起身子。
“王爷这是在说什么话呢?”
叶晚竹挤出一个假笑,“有圣上发话,妾身就是再大胆,也不至于连圣意都敢忤逆。”
萧子景听着这话便感觉
叶晚竹是在拐弯抹角地嘲讽他!
“你——”
“宴席的事情我还要和王爷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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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讨,你们都先下去吧。”
萧子景想拍案而起,叶晚竹却视而不见,不仅如此,她还挥了挥手,让所有下人都离开屋子。
书画和两个大夫闻言立刻照办,冬生还想犹豫,隐川大步上前,一把扯过他的胳膊便将人拖走。
“放肆,放肆!”
眼睁睁看着隐川的动作,萧子景气得浑身发抖,朝正在合拢的房门大喊着。
无奈没人理会他,房门一关,萧子景回过神,便看到叶晚竹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
无数惨痛的记忆袭来,萧子景本能地往后退却,等反应过来,脸色又变得极其难看。
叶晚竹笑眯眯地弯下腰,手掌张开,上面放着的东西顿时吸引了萧子景的全部注意力。
金子!
金灿灿的元宝!
萧子景下意识地便想伸手。
景平王府没有银子,他的俸禄又被叶晚竹拿去,再加上自己受了伤,萧子景的兜早已经比脸还要干净!
王府每况愈下,他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没见过金子了!
萧子景的手刚伸出去,叶晚竹便适时后退,手掌一翻,又将金子团回掌心。
“王爷想要这个?”她看着萧子景失落的模样,明知故问道。
萧子景皱起眉,“你又想干什么?”
这金子再好,也是叶晚竹拿来的,看她这副模样,准没好事!
“不是要说宴席吗?有什么事,你赶快说!”想到这儿,萧子景扭过头,不再朝着叶晚竹的手看。
叶晚竹迎上他忽然变得警惕的目光,仍是笑容满面。
“宴席之事稍后再说,在这之前,王爷倒是要先想想,救你这条命,我到底花了多少钱?”
萧子景的目光不由得变得僵硬游移。
那些名贵的止血药和补药,每样都价值不菲……
“一锭金子。”
叶晚竹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王爷的性命如今至少价值一锭金,既然您已经清醒过来,那就还钱吧?”
萧子景猛地攥紧了拳头。
他就知道没好事!
第五十二章 替我办事,免你还钱
还钱?
他浑身上下还能找得出一个铜板吗?
就连春风居里的那些能拿去典当的宝贝都被谢无咎送到了叶晚竹房中,萧子景这会儿想来想去,除非把王府卖了,否则,他真的没钱!
“你故意的是不是?”
涨红了脸色,萧子景又冲着叶晚竹低吼起来。
“本王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什么大夫!什么药!怎么这么贵!
叶晚竹一耸肩,“王爷的意思是,不想要这条命了?”
“你——”
萧子景闻言一哽,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头死死压住,用力锤了好几下才缓过那口气来。
“本王没银子,你自己看着办!”
悻悻地哼了一声,萧子景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身上一点银子都没有,有本事,叶晚竹就杀了他好了!
他倒要看看,这贱妇是不是真的已经疯到这种地步!
再说,叶晚竹要是真杀了他,这些花去的银子才真算是打了水漂!
看着萧子景写在脸上的盘算,叶晚竹也不恼。
“哦——”她拖长了音调,“那可就坏了,妾身手里这会儿也没有现银,妹妹的入府宴,恐怕要办不成了。”
萧子景冷笑一声,“不办就不办!你以为莹莹跟你一样,是满身铜臭气的俗人不成?”
莹莹最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了,王府的情况这样紧张,她又不是不知道,定然不会说什么。
大不了,等日后除去叶晚竹这个贱人,他再给阮莹莹补一场更加豪华的入府宴。
不,是婚宴!
如此想着,萧子景的态度越发坚定。
“入府宴就不办了!”
叶晚竹就知道他会如此。
“此事我已经上书宫中,圣上传话下来,当天会派人前来观礼。”
抱起双臂,叶晚竹看着萧子景的目光满是戏谑。
“王爷若是要取消宴会,那就自己去和圣上说吧。”
萧子景的胸膛又剧烈地起伏了起来。
这怎么行?
圣上肯定会以为是他对纳妾一事不满!
可办宴席没有银子定然是不行的……
“你怎么会没有钱?”萧子景忽然看向叶晚竹,“这不是你的金子吗!”
他指着叶晚竹背在身后的那只手。
叶晚竹莞尔一笑,“王爷怎么才反应过来?”
她在耍着他玩!
萧子景气得眼睛通红,浑身上下不住地哆嗦着。
这个贱人!
“我是有钱,可王爷纳妾,凭什么花我的银子?”叶晚竹眯了眯眼,“旁的不说,我那铺子欠的银子,王爷还没还清呢!”
“一场宴席下来花费不会少,只凭王爷的俸禄,什么时候才能还的上?万一王爷是个短命鬼,我岂不是白白亏钱?”
萧子景眼前发黑,喉头也溢出了血腥味。
叶晚竹这个贱人,这是要在他身上敲骨吸髓!
可萧子景还是死死咬着嘴唇忍耐了下来。
“你再帮本王一次,”他极力放低姿态,“等本王养好了伤,就去想办法筹银子还给你!”
圣上还等着看这场纳妾礼,他必须先把这一关度过去!
“王爷打算想什么办法?”
叶晚竹却并不急着松口,“是替人拉车还是护镖?”
这都是萧子景还当破落户时的求生办法,闻言,他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神情煞是精彩。
“我自有办法!”
不敢骂人又气不过,萧子景憋得嘴唇都泛了紫,才硬邦邦地挤出一句话。
“我倒是也有个办法。”
叶晚竹已经坐回了桌边,将那锭金子又拿了出来,稳稳地放在萧子景眼前。
“只要王爷答应我一件事,事成之后,不光给你看病和操办宴席的花费全免,这锭金子也是王爷的,怎么样?”
——
十日后。
景平王府的门庭已经冷落了许久,今日终于又热闹起来,只是这原因说起来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景平王妃做主,为王爷纳妾举办了这样一场盛大的宴席。
这是要做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更是好奇得很,前来王府赴宴的人便也是络绎不绝。
等众人到了王府,门前院中张灯结彩,景平王妃更是笑容满面,亲自站在花厅前与宾客们应酬着。
不少夫人都不着痕迹地朝这位王妃看去,目光各异。
京中那些流言,她们可都还记着呢。
若景平王妃真的贪墨王府的银子,又设计暗害王爷一家,今日为何又要设下如此热闹的宴席?
这位王妃究竟是怎么想的?
“哼,不过是一点小事,却闹得如此兴师动众,我看啊,就是故意作秀演戏!”
叶晚竹正站在廊下和一众夫人小姐们说着话,一阵阴阳怪气的感慨忽然飘入耳中。
她转过头,是个身量不高,略显丰腴的妇人。
“王妃看我做什么?妾身可没说是你啊。”
见叶晚竹看来,那夫人连忙用帕子遮了嘴角的弧度,却藏不住一双冷嘲热讽的眼睛。
“有些人总把别人当傻子,妾身看不惯,仗义执言罢了。”她又多说了一句。
叶晚竹盯着这位多看了几眼才想起她的身份。
户部侍郎的夫人郭氏。
“郭夫人这么看不惯的人,是谁?”她不冷不热地斜晲过去,“今日是王府的好日子,断不能让老鼠屎坏了兴致,郭夫人尽管开口,本王妃一定处理。”
一边说着话,叶晚竹的目光一边落在正和自己打招呼的那位夫人身上。
“我……”
没想到叶晚竹如此直接,郭夫人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
“没谁!王妃莫要当众挑拨离间!”她忿忿地道。
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哪个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被叶晚竹这么一说,她日后还怎么出门交际?
“郭夫人好生奇怪。”
叶晚竹的语气变冷下去,“莫名其妙阴阳怪气的人,竟然觉得别人挑拨离间?难道方才那话是我说的?”
郭夫人这下更是气得牙关打颤,“你——”
“既然夫人不说是谁,本王妃就当你是无故发疯乱咬了。”
不再给这位说话的余地,叶晚竹一摆手。
“隐风,就这一颗老鼠屎,给本王妃清理出去,莫要臭了大好的宴席!”
第五十三章 热热闹闹的纳妾礼
隐风闻声而动,二话不说便架起一脸茫然的郭夫人往大门外走去。
郭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丢到街上,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岂有此理!
瞪大了双眼刚要叫嚷,郭夫人便对上了一双冷冰冰,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不用隐风开口,他一身的煞气便让郭夫人惊惧万分地闭上了嘴。
这是哪里来的侍卫?
瞧着怎么这么不好惹?
“滚。”
板着脸,隐风一开口,更加猛烈的杀气顿时外泄出来。
郭夫人打了个哆嗦,转头踉踉跄跄地朝自家马车狂奔而去!
王府花厅前,众夫人眼睁睁地看着郭夫人被拖走,那一个两个想讨论京中流言的心思都熄灭下去。
谁还想再当众出丑?
“各位,进来说话吧。”
叶晚竹面上倒仍是笑意盈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她这般开口,夫人们不敢不从,悄无声息地跟着叶晚竹进了花厅。
花厅中张灯结彩,萧子景穿了身崭新的绛色袍子,正襟危坐在主位上。
见着叶晚竹现身,他下意识地挺直了后背。
“王爷,我有些渴了。”
让下人引着夫人们就坐,叶晚竹不紧不慢地朝主位另一边走去。
“给我倒杯茶,不要太热。”
一众夫人还没坐下,听着这使唤下人一般的语气,都忍不住悄悄移过视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景平王妃怎么对自家夫君如此不客气?
可夫人们很快便又瞪大了双眼。
只见景平王低垂着脑袋,无比顺从地从桌上拎起茶壶,倒了水,又亲手送到王妃面前。
叶晚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太烫。”
萧子景放下手里的茶壶,转而拎起另一把,往杯中添水。
“又太凉了。”叶晚竹咚地一声将杯子放下。
萧子景攥着茶壶握把的手顿时紧了紧。
那日他为了金子,不得不答应叶晚竹的要求,正是在纳妾这天要对她言听计从!
叶晚竹这个要求一听就是有心要羞辱萧子景,可看在里外两锭金子的份儿上,他还是答应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等他缓过这口气,杀了叶晚竹,便再也没人会提起此事!
“……我重新倒。”
深吸一口气,萧子景伸手重新去拿杯子。
“王爷,王妃,吉时已到,请阮姨娘进来吧?”
就在这时,书画小跑着进来了。
萧子景的动作一顿,叶晚竹倒是又笑了起来。
“让姨娘进来吧。”
她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整个花厅的宾客都听得一清二楚。
本就安静的屋子变得越发沉默。
夫人们观多了娶妻的礼,可大张旗鼓地纳妾,这还是京城头一回,众人瞧着都有些无所适从。
几十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花厅之外,片刻之后,一身华服的阮莹莹脚步僵硬地出现在门前。
这场宴席虽然声势浩大,可内容却没什么变化,不须迎亲拜堂,只要阮莹莹这个姨娘给当家主母磕头敬茶就行。
一步一步走向稳坐主位的叶晚竹,阮莹莹温顺地垂着目光,双手却死死地攥成拳头,连疼痛都仿佛感觉不到。
一个妾室之位!
她费尽心思爬上萧子景的床,为的难道就是当一个妾?
消息传到春风居之后,阮莹莹也去找过萧子景,可无论她怎么哭求,都没能改变这个结果!
唯有萧子景的安慰能给她一点盼头。
“莹莹,让你受委屈了,不过哪怕是做妾,你在王府也有了正经身份;你再忍忍,等本王想办法解决了那个贱人,马上就把你扶正!”
“那贱人已经狂得不知所以,本王相信,很快就能动手!”
想到萧子景终究是向着自己的,阮莹莹按下不忿的心绪,楚楚可怜地抬起头。
“妾身给王妃敬茶。”
双膝一曲,阮莹莹刚要跪倒在叶晚竹面前,身子便忽然一个趔趄!
叶晚竹伸手一推。
“妹妹的规矩是怎么学的?不拜王爷却先来拜我,是对谁不满?”她挑了挑眉。
阮莹莹险些摔倒,长长的裙摆凌乱散落,好不狼狈。
她心下恼怒,面上却越发委屈而不知所措。
“是书画姑娘——”
似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又恰好在说出书画的名字后急急住了口。
阮莹莹贝齿咬着红唇,顿时越发惊慌,忙不迭地重新在萧子景面前的软垫上又跪了下去。
“是妾身粗心大意,与旁人无关!”她欲盖弥彰道。
书画气得瞪圆了双眼。
她从来没去过春风居!
“啪!”
叶晚竹俯下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响亮的耳光扇上了阮莹莹的脸!
“敢诬陷我的丫鬟,阮姨娘,你有几个胆子?”她沉下脸,再看不见一丝笑意。
阮莹莹捂着脸摔倒在地,本能地惊呼一声,却又立刻爬起身,跪在叶晚竹面前咣咣地磕起头来。
“都是妾身胡言乱语,请王妃饶恕妾身吧,妾身再也不敢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看向叶晚竹的眼神更是惊惧无比。
这副样子落在不知情的任何人眼中,只怕都会觉得叶晚竹没少苛待阮莹莹。
低低的议论声再一次在屋中蔓延开来。
阮莹莹伤心落泪,垂着的眼眸却闪过一丝毒辣。
不枉她用春风居里最后一点银钱在京中散播流言,终于有了成效!
叶晚竹这个贱人,等着被唾沫星子淹死吧!
连一个姨娘都这样为难,可见有多不能容人!
叶晚竹静静地看了阮莹莹片刻,眼神十分慑人。
就在众人再一次顶不住这样的压力静默下来,以为她随时会再次暴起出手的时候,叶晚竹忽然眼风一转,朝萧子景看了过去。
“阮姨娘是王爷的人,今日又是这样的大好日子,本王妃还是不出这个风头了,王爷教训吧。”
她抬手一指阮莹莹,又给了萧子景一个眼神。
上吧,王爷?
萧子景面色铁青,为难的目光在叶晚竹和阮莹莹身上来回打着转。
他能不能不动手?
接收到萧子景的目光,叶晚竹摊开的掌心轻轻掂了掂。
不听话,那可就要还钱了哦。
“啪——”
第五十四章 景平王痛打阮姨娘?
萧子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阮姨娘,”他极力绷着脸,“大好的日子,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莫要让这么多客人看了笑话!”
阮莹莹怎么也没想到萧子景竟然会当众训斥她,哭声下意识地一停。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朝萧子景看去。
萧子景亦是眉头紧皱,低语道,“快起来!”
若不是叶晚竹这个贱人,拿捏了王府的银钱,他怎么会如此?
“王爷待阮姨娘还真是不一般。”
萧子景眼底杀意翻涌,却明显不是冲着阮莹莹而去,叶晚竹坐在一旁看着,施施然笑了起来。
“妾身从前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王爷可是喊打喊杀,怎么今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这么好说话?”
萧子景闻言立刻晦暗地瞪了过来,眼底满是警告。
适可而止!
叶晚竹不怒反笑,神情越发嚣张。
她偏不!
“阮姨娘随便诬陷别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此屡教不改,原来背后是王爷在撑腰啊?”
叶晚竹缓缓站起身,“既然如此——”
她一双眼看向书画,书画立刻会意,转头就往墙边去。
一个细长的匣子放在墙角,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这人,是我来教,还是王爷来?”叶晚竹又看向了萧子景。
萧子景死死攥着拳头,片刻后一脚将阮莹莹踢翻在地!
“啊!”
惊叫声从四处传来,萧子景整个人都在发着抖。
他也不想这样的!
可为了金子,只能暂时忍忍了!
等度过难关,他一定把这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阮莹莹面前补偿!
莹莹这么爱他,帮他一次,肯定没问题的!
她是他认定的妻,就该同甘共苦!
一边想着,萧子景一边又朝着阮莹莹身上补了几脚!
“父王,你这是干什么啊!”
他忽然暴起动手,花厅中的人都愣住了,萧延第一个反应过来,扑上去抱住萧子景的腿。
“父王别打了,这可是姨娘啊!”
父王平时对姨娘最好,怎么会忽然当众打人呢?
萧延又猛地看向叶晚竹,“你快让父王住手!不许你欺负姨娘!”
“延儿年纪小不懂事,阮姨娘就是这样教导他的?”叶晚竹稳稳坐在一旁,“姨娘的功力比本王妃想的深厚多了。”
众人的眼神顿时又变得有些怪异。
“延儿,退下!”
萧子景眉头紧皱,抬腿把萧延甩到了一旁。
他早点让叶晚竹满意,今天这场闹剧便能早点结束。
这个时候,萧延来拱什么火!
“大人的事情,你莫要多话!”萧子景的语气比眼神更加难看。
萧延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咚地一屁股坐倒在地,
看着双眼猩红,气喘吁吁的父王,他小嘴一张,忍不住呜咽起来。
娘亲是个贱人也就算了,反正他不喜欢娘亲,可父王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那姨娘怎么办啊……
萧延泪眼朦胧地朝着阮莹莹看去。
阮莹莹倒在地上,听着耳边的声音,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不真实之中。
萧子景踢来的力度并不重,几乎没让她感到任何疼痛,从第一脚开始,她便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
可这才让阮莹莹浑身发凉。
好端端的,萧子景为什么要假装踢她?
为了让叶晚竹满意,是不是?
只是为了这样,就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到如此羞辱!
难道萧子景说的那些话都是骗她的不成?
又急又慌又气,阮莹莹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本就躺在地上不发一言,萧子景又踢了几脚才感觉不对劲,弯腰一看,顿时慌乱起来。
“快,快去请大夫!”
一边朝着冬生大吼,萧子景一边弯下腰去。
“隐川,”叶晚竹凉凉地道,“你去瞧瞧阮姨娘,别让大夫白跑一趟。”
这叫什么话!
萧子景忍得全身僵硬,却还是后退半步,默默地站起身来。
金子,金子!
咀嚼着这两个字,萧子景恨不得把满口牙都咬个粉碎。
隐川大步上前,伸手狠狠在阮莹莹人中上一摁!
倒吸一口冷气,阮莹莹猛地睁开双眼,疼得脸色惨白,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醒了?”叶晚竹含笑看去,“王爷教训得应该差不多了,那就继续行礼吧。”
闻言,书画和隐风连忙上前,一个倒茶,一个收拾残局,很快便让阮莹莹重新跪倒在萧子景面前。
萧子景被隐川按着坐在椅子上,脸色黑得吓人。
“王,王爷请喝茶……”
阮莹莹浑身打着哆嗦,这回不再是做戏,她泪水涟涟,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
萧子景牙关紧咬,一把夺过茶杯仰头灌下,却被烫得差点儿跳起来!
书画这该死的贱丫头!
“这杯是敬王妃的!”
书画无视着萧子景投来的要吃人一般的目光,又倒了杯温度正好的茶水塞进阮莹莹手里。
奸夫淫妇,烫死你们!
阮莹莹又低着头给叶晚竹敬茶。
叶晚竹大方接过,一口喝下,从桌上拿起一个匣子,放在阮莹莹面前打开。
数十张破旧发黄的信纸。
“这是王爷从战场送回来的家书,我瞧了瞧,写的真是情意绵绵,让人感动不已。”
“本王妃竟不知道,王爷给人写信,也能如此事无巨细,叮嘱妥当。”
“这样的私人物品,妹妹还是自己收好吧。”
阮莹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当年她选秀失败后,知道萧子景在战场上屡建奇功,便想办法给萧子景写信诉情,确认他不曾忘记自己,又远赴边关……
那些信件后来都被她藏在春风居书柜的匣子里。
而那书柜连带着匣子,前阵子都被九千岁搬到叶晚竹屋里去了!
阮莹莹手脚发凉,背后也窜起阵阵冷气。
她怎么忘了还有这回事!
叶晚竹早就看见了这些脏东西,她冷笑一声,将匣子塞进阮莹莹怀中。
“如今终于入了府,阮姨娘也算是得偿所愿——”
话还没说完,一阵脚步声忽然从院外响起。
众人不由得也调转目光看了过去,而后又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本督有事来晚了些,不过,应该还没有错过观礼吧?”
第五十五章 再赐金杖,横扫谣言
笑吟吟的声音越靠越近,谢无咎一身玄袍,旁若无人地大步走进花厅之中。
伴随着他的动作,一阵淡淡的血腥气味也一并飘了进来。
这是刚刚在哪里动过大刑?
一众客人都不由得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喘。
“看来是赶上了。”
谢无咎似乎并不觉得这满屋宾客存在,他看了一眼跪坐在软垫上的阮莹莹,目光上移,很快落在叶晚竹身上,笑意加深几分。
昭德帝派来观礼的人,竟然是谢无咎?
叶晚竹微微皱了皱眉,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她还是很快站起身来,“给九千岁看座。”
这位本就身份尊贵,又奉圣意而来,自然要坐在上首。
谢无咎却一摆手。
“不必劳烦,本督传了圣上口谕就走,借王爷的椅子一用好了,权当沾沾喜气。”
……一个阉贼,今天能沾上什么喜气!
萧子景气得眼前发黑,却还得赔着笑站起身来。
霸占了萧子景的位置坐下,谢无咎没骨头似的往椅子里一靠,忽然又面露讶异。
“咦?今天不是阮姨娘入府的大好日子吗?你这样耷拉着脸是怎么回事?”
他疑惑地看着阮莹莹问道。
“怎么,不想进景平王府了?”
阮莹莹猛地一惊,方才的恍惚顿时跑了个无影无踪。
“没,没有!”她心惊胆战地低下头,躲避着九千岁的目光,又试着挤出一个笑脸。
这位九千岁,她再也不敢招惹了!
“妾身只是——”
“放肆。”
正绞尽脑汁要找个理由,阮莹莹的低语便被谢无咎冷声打断。
“没教养的东西,没有允许,谁准你在本督面前说话?”
谢无咎声音一厉,阮莹莹顿时哆嗦得更加厉害。
“没规没矩就进了王府,景平王妃的脸更要被你丢尽了!”
嫌恶地说着话,谢无咎状若不经意地朝站在一旁的萧子景看了一眼。
萧子景呼吸一窒。
这阉人什么意思?
说他给叶晚竹丢脸?
岂有此理!
到底是谁更丢人!
可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谢无咎已经收回目光,朝着屋外拍了拍手。
“把东西拿进来吧。”
什么东西?
就连叶晚竹都好奇地抬头看去。
只见隐月双手捧着一个细长的匣子缓步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叶晚竹面前。
“此乃御赐之物,景平王妃,请打开看看吧?”谢无咎懒洋洋地介绍着。
叶晚竹并不推辞,上前一把将匣子打开,随即被一阵金光晃了眼睛。
放在匣子里的东西,又是一柄细长的金杖!
屋中不由得传来几声倒吸冷气的动静。
这杖子乍一看与叶晚竹使的那柄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更加金光璀璨,看起来似乎也更加有力一些。
“圣上有言,斯人已逝,身后之物也该落个安稳,特此另赐叶氏长女金杖一柄,所用之法,与旧物无异。”
谢无咎终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弯腰取出金杖递到叶晚竹面前。
“叶氏长女,领旨谢恩吧?”
叶晚竹立刻照办。
虽然是一模一样的金杖,但这根是圣上亲口说明,属于她的!
日后谁还敢再动什么歪心思?
谢过圣恩,叶晚竹又让书画将两柄金杖都搁到一旁,花厅中客人们沉默地看着她动作,皆是不发一言。
本该热闹红火的宴席,这会儿冷得像冰雕一般。
不少交好的夫人小姐们都在暗中悄悄地眉来眼去。
圣上都赐了景平王妃东西,看来,那京中的流言,纯属胡说八道!
还好她们刚才没有像郭夫人一样,贸然得罪王妃!
“好了,圣旨已经传到,各位不必如此严肃。”
第一个打破寂静的人是谢无咎,他不知何时又恢复了笑容满面的模样。
“本督方才来的晚了些,眼下这宴席进行到什么地步了?夫妻对拜?”
他挑眉看着萧子景,后者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只是纳妾,哪里来的对拜?
阮莹莹的表情也更破碎了几分。
“九千岁说笑了。”
萧子景硬撑着挤出一个笑容,瞧着比哭还难看。
“礼已成,璎珞,把姨娘送回春风居去吧。”
谢无咎摆明了要为难他和阮莹莹,这种时候,还是别在他面前久留为好。
璎珞战战兢兢地上前来将阮莹莹扶起,萧子景绷紧了全身的力气,时刻等待着谢无咎忽然发难。
可直到阮莹莹离开,谢无咎也不曾再说过什么。
待这位告辞离开,宴席也正式开始,有美酒佳肴,厅中的气氛终于又活络了起来。
叶晚竹刚坐下,便有几个夫人端着酒杯,笑容热络地走了过来。
从前也就罢了,如今圣上亲自赐物,足以见对景平王妃的看重,京中这些夫人自然要与叶晚竹多多走动。
叶晚竹来者不拒,对上这些夫人们,她倒是没了方才的声色俱厉,反而人人都能聊上几句。
做客的夫人们很快发现,景平王妃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喜怒无常,凶神恶煞!
不仅如此,还很有本事!
“王妃手段真是厉害,能叫王爷对你言听计从,如此一来,这些妾室也翻不起浪。可恨我家老爷,府里小妾一房房地抬着,我敢抱怨,他就十天半个月不进我的屋子,那些姨娘得了宠,就更加放肆……唉!”
叶晚竹给各府主子下了拜帖,今日前来观礼的也大多是各家主母。
男人纳妾在京中并不是稀罕事,可对正房夫人来说却得默默咽下委屈。
借着阮莹莹这纳妾礼的由头,一位赵夫人很快就憋不住感慨起来。
旁边几位夫人闻言也连连点头,看表情,各有各的苦楚。
“几位姐姐可愿听我一言?”
将她们的模样看在眼中,叶晚竹忽然笑了笑。
“要我说,姐姐们对夫婿就是太好了,好到让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就像从前的自己一样。
此话一出,几位夫人齐刷刷地瞪大了眼睛。
“王,王妃的意思是……”赵夫人结结巴巴,欲言又止。
叶晚竹眼底的光芒危险地闪烁了几下。
“有些人是人,能以常理相待,有些人则不然,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会翻脸,觉得都是自己的本事。”
“像这样的人,就得狠狠地打,打得像狗一样,才能老实!”
第五十六章 本王妃说过给你金子吗?
这话说的是谁?
几位夫人不约而同地朝萧子景那边看去,又齐齐收回目光。
把景平王打得像狗一样……
夫人们脑海中似乎都有了些许画面,那画中的人物又很快变作自家夫君的模样。
“王妃啊,”赵夫人第一个回过神,“不瞒您说,您有这御赐的宝物,王爷自然不敢说什么,可……”
她们手里可没有这样的金杖啊。
去打自家夫君一顿,还把人打得像狗一样?
想想是很心动,但实行起来,未免有些太困难了吧。
几位夫人们面上都露出些许颓丧。
叶晚竹却摇了摇头。
“没有金杖,姐姐们也可以想别的办法嘛。”
“俗话说的好,蛇要打七寸,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敬他忍他,处处体谅,他只会以为是怕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捏住七寸,狠狠地打,让他认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她别有深意的目光在夫人们身上缓缓扫过。
谁都有弱点,只要掌握了这个弱点,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好比如今囊中羞涩的萧子景,为了一锭金子,就能当众和阮莹莹翻脸。
“不过各位姐姐也得小心,别落下什么把柄。”叶晚竹又提醒了一句。
赵夫人几人互相望望,眼底都有光芒闪过。
聊了许久,如今还留在叶晚竹身边的这几位夫人,都是家中夫君荒唐,却束手无策的。
方才她们看着叶晚竹三言两语拿捏景平王便心生羡慕,眼下听了这一番话,不由得各自都生出了心思。
这种憋憋屈屈的日子她们是过够了!
“多谢王妃好意!”
以赵夫人为首,一干夫人七嘴八舌地朝着叶晚竹道谢起来。
待酒过三巡,屋外天色也暗了下去,景平王府这场怪异又热闹的宴席也顺势落下了帷幕。
叶晚竹亲自送着几位夫人上了马车,经过一晚畅谈,眼下双方的关系已经飞快地变得亲近起来。
“王妃,您这是要干什么?”
目送着所有人离开,叶晚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面上露出几分疲惫。
书画见状连忙上前,扶着叶晚竹的胳膊念念有词。
“这些夫人们先前肯定没少说过您的坏话,王妃怎么还帮着她们出主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高门贵妇也不能幸免。
只是书画不懂,自家王妃为什么忽然一反常态,和京中这些夫人们来往起来?
叶家从前是女人当家,与京城大户格格不入,萧子景又是个半路王爷,地位向来尴尬。
像方才那般交际,书画还从来没见过。
叶晚竹低声笑了笑。
“我现在可是入了圣上的眼,不比从前,自然有人想来交好,多些朋友,总好过多几个敌人。”
她和萧家人不死不休,和这些没有坏心的夫人,不必如此。
况且,她今日帮了这些夫人的忙,来日她有需要,总不会一个人都找不到——
“叶晚竹!”
说着话,二人不知不觉已经回到潇湘院附近,萧子景的喊声忽然传来。
停下脚步,叶晚竹转头便看着萧子景一脸怒色地大步上前。
“王爷有事?”
目的已经达到,叶晚竹不耐地抬了抬眼皮,语气冷淡。
萧子景身上依旧穿着宴席时候的袍子,却已经皱巴巴的,他眉头紧蹙,神情狂躁,抬手一指潇湘院的大门。
“你什么意思,这是景平王府的院子,我进不得?”
他本要到屋中等候,谁知一只脚还没踏进院门,就被隐风一把拦了下来。
“还有你这牌子又是怎么回事!”萧子景又大手一挥,一张脸在夜色中也能看出涨得通红。
狗与萧家人不得入内?
“岂有此理!”
萧子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赶紧让人拿走!若是被人看见,成何体统?”
“王爷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叶晚竹彻底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去。
“放着洞房花烛夜不过,却要到潇湘院来无事生非,难道……王爷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轻飘飘地朝萧子景身下看去。
萧子景的脸更红了,被气得连嘴唇都在哆嗦。
他好的很!
“金子呢?”
不想再听叶晚竹说话,萧子景径直摊开手。
“什么金子?”
看着萧子景的模样,叶晚竹露出一副讶异模样。
萧子景瞪大双眼,“你我二人约定好的!”
“什么约定?”叶晚竹面上的讶异越来越重。
“你——”
急促地喘了几声,萧子景咬紧牙关,又极力压低声音。
“你说过的,本王今日对你言听计从,你就给本王一锭金子!”
若不是为了这个,他今天何必如此?
“我说过吗?”叶晚竹的讶异又变成了错愕,“什么时候,在哪儿,谁听见了?”
萧子景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不放,终于在里面找到一点恶作剧得逞的快活。
“你,你这个贱人,敢耍本王?”
叶晚竹一直都在耍着他玩!
用一锭没影的金子,换他整整出了一场宴席的丑!
种种心绪袭上,萧子景双眼赤红,猛地举起了拳头!
可叶晚竹比他更快,察觉到萧子景要动手,她抢先一步拎起金杖,对着萧子景当头抽下!
“嗷!”萧子景顿时惨叫起来。
“王爷这是看圣上刚赐下的杖子还没用过,迫不及待地想挨打了?”
叶晚竹举着金杖,反手又是一记!
她就是耍着萧子景玩怎么了?
萧子景和阮莹莹背着她暗度陈仓的时候,不是也没有告诉她吗?
一报还一报,公平得很!
这话没有说的必要,叶晚竹只冷笑着,一杖子接一杖子地抽在萧子景身上。
“欠了我那么多银子,王爷竟然好意思朝我要钱?”
“我倒是也想问问王爷,大房这几个月一个铜板也没送来,仅凭王爷的俸禄可不够填补铺子里的窟窿,王爷准备怎么办?”
新赐下的杖子打起人来更疼,萧子景本想反击,隐风隐川却循声而出,两堵墙似的守在叶晚竹身前!
只能挨打,萧子景很快就受不了,寻了个机会转身一溜烟就跑!
这钱,他不要了还不行吗!
“活该!”
望着萧子景狼狈不堪的背影,叶晚竹冷笑着大步走进院中——
“王妃好生英武。”
第五十七章 一对疯子
谢无咎阴柔的嗓音自屋中传来。
叶晚竹脚下一顿,随即神色如常地走了进去。
“让九千岁看笑话了,不知都督还有何贵干?”
一边说着话,叶晚竹抬起眼,便看到谢无咎坐在她的摇椅上。
此人相当不见外,倚靠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晃着身子,手边的小桌上还放着茶水和点心。
看上去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坐。”
见着叶晚竹进屋,谢无咎越发反客为主,笑眯眯地指了指一旁的硬背椅子。
“宴席上送的是圣上的礼物,本督也备了一份薄礼,要送给王妃。”
叶晚竹刚在椅子上坐稳,便看见谢无咎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到她面前。
是个不大不小的盒子,用绸缎包裹着。
叶晚竹刚要打开盖子,便又听见谢无咎开了口。
“这原本是宫中所用的避子丹,本督改良了一回,只要一颗,服用之人下辈子也要断子绝孙。”
顿了顿,他的语调又有些漫不经心,“男女皆可使用,全看王妃的心思了。”
叶晚竹端详着盒子里那颗散发着幽香的丹药。
她从前便听说过,东厂酷刑中有一项是净身。
只是没想到竟然如此方便,连亲自动手都不必。
想了想,叶晚竹合上盖子,将整个盒子又朝着谢无咎推了回去。
“多谢九千岁赠礼,不过妾身暂时用不到这个。”
谢无咎面上的笑意变得微妙了几分。
“哦?王妃方才在前厅大书特书,原来并不是朝着景平王去的?”
她在前厅里和赵夫人等人的聊天,这位也听见了?
叶晚竹飞快地扫了一眼谢无咎,“原来九千岁并不曾离席?”
“是啊。”
仿佛没听出叶晚竹这点小小的尖酸,谢无咎只是叹了口气。
“本督自知不受人待见,也没心情看那些庸人自己吓唬自己,只想和王妃叙叙旧罢了。”
“却没想到,本督一番好意,王妃竟然也不领情……”
说到最后,谢无咎的语气已经微微泛出了冷意。
“王妃既然愿意给景平王府开枝散叶,这倒的确是本督多此一举了。”
语气冰寒,谢无咎一把抄起桌上的锦盒,却没想到被叶晚竹按住了手腕。
“九千岁大人且留步。”
察觉这位的恼意,叶晚竹一颗心怦怦跳着,极力保持语气平稳。
“都督一片好意,妾身感激不已,只是这礼物……不知可否换一换?”
叶晚竹抬眸看去。
抛开谢无咎本人不说,他送避子丹给她,倒是真心实意在为自己着想。
如今就算是没长眼睛的人,也能看出萧子景对她这个王妃早就没了情意。王府里现在只有一个小主子,若是萧子景没有其他子女出生,等萧延再长大几岁,就能顺利封了世子。
可叶晚竹怎么能让萧延如此一帆风顺呢?
那她岂不是对这个狼心狗肺的儿子太好了些!
萧延心里向来把阮莹莹看成自己的亲娘,阮莹莹可不会这么傻!
等她生下自己的骨肉,那孩子和萧延可是要争夺世子之位的关系。
前世叶晚竹死得太早,没能看到阮莹莹的孩子,今生,她有的是时间!
看他们狗咬狗!
想着,叶晚竹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不要避子丹,换成合欢散,如何?”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萧子景和阮莹莹的孩子出生了。
闻言,谢无咎先是一愣,片刻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畅快而恣意,方才萦绕在周身的冷意顷刻间就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好啊,好啊,王妃果然手段了得!”
叹着气,谢无咎的神情却愉悦起来。
“不愧是本督一见如故的友人,”他轻轻鼓掌,“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不过合欢散本督不会随身携带,还得请王妃稍等片刻了。”
叫来隐月回东厂去取,谢无咎顿了顿,再看向叶晚竹的时候,眼神忽然变了变。
眼下夜色已至,屋中点了烛火也显得朦胧,谢无咎的眉眼好像隐藏在纱幕之中,让叶晚竹看不分明。
她只能听见这位低沉下去的语气。
“不知王妃还有什么手段,本督倒真是好奇,想领教一二呢……”
叶晚竹的眼角不由得跳了跳。
京中人先前说她疯,可却抵不上这位九千岁的十分之一。
好端端的,想领教她的手段做什么?
不过要是谢无咎不疯,她就要失去一个强有力的支撑了。
疯!
越疯越好!
反正她在众人眼中也不正常,疯子和疯子,也算志趣相投!
——
春风居中。
阮莹莹端坐在拔步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
被从花厅送回屋中后,璎珞和一干春风居的丫鬟已经替阮莹莹重新梳洗打扮过,也换了身崭新的衣裳。
可一切都挡不住她苍白憔悴的神情。
今日是她大好的日子,可却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入府当日就被夫君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的新妇!
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妾室!
闭了闭眼,两行清泪缓缓流出。
阮莹莹深吸一口气,又看向屋外漆黑一片的天色。
前院的宴席早就散了,冬生来传过话,说王爷要晚点到,请她稍等片刻。
就连洞房花烛夜都要推延!
阮莹莹忍不住又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一切跟她想象中的这样不同?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王爷,王爷来了!”
院中这时候传来璎珞欢快的声音,听着像是松了一口气。
听着萧子景熟悉的声音响起,阮莹莹也跟着放松了紧绷的后背。
不管怎么说,这个景平王府她终于进来了,只要想办法除掉叶晚竹,荣华富贵,还是属于她的!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等她地位稳固,再来想办法收拾叶晚竹!
暂且忍耐一时,权当是韬光养晦!
压下今日的一切,阮莹莹起身走到门前,挂上一个我见犹怜,又强忍委屈的浅淡笑容。
眼见房门被推开,她朱唇轻启,“王爷……”
未完的呼唤顿时消散在她惊异的神情中!
“王,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第五十八章 这就结束了?
眼前这鼻青脸肿好像猪头的狼狈汉子,是萧子景?
阮莹莹忍不住倒退两步,神情惊异。
两人打了照面,见状,萧子景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要金子不成,还挨了这么一顿打,叶晚竹那毒妇显然是故意的,招招都朝他脸上来!
已经耽搁了不少功夫,春风居这边还在等着,若是他晚得太多,免不了要让下人嘀咕,轻视了阮莹莹。
他今日已经让她委屈得太多了。
是以萧子景也没顾上回默言阁处理伤势,趁着夜色昏沉径直赶了过来。
这会儿看着阮莹莹震惊的模样,一股耻辱感又油然升起。
叶晚竹这个贱人,到底下了多重的手?
疯子!
“王,王爷痛吗?”
感受着萧子景浑身上下的戾气,阮莹莹连忙调整表情,一脸关心地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这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睛的,竟然害王爷摔成这样!”
那细长的伤痕,一看就是出自叶晚竹的金杖,阮莹莹却不动声色地递着台阶。
叶晚竹越嚣张越好,否则,怎么能让萧子景偏向自己这边呢?
今日遭到的耻辱也给阮莹莹提了个醒,男人的话说的再好听,也不一定全能做到。
萧子景和叶晚竹如今仍是夫妻,像宴席那样的场合,为了面子,萧子景也不能让叶晚竹当众下不来台。
只有她真的成了萧子景的妻,成了景平王妃,王府的女主人,一切才能由自己说了算。
暗暗吐出胸中浊气,阮莹莹将萧子景扶到桌边坐下,又亲自取来药箱,替他上药。
虽是纳妾,但阮莹莹毕竟身份不同,春风居外是叶晚竹一手操持,简单装点,萧子景却让人将屋中布置成了婚房的模样。
大红蜡烛点着,映得阮莹莹小脸娇美,认真的神情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旖旎。
萧子景静静地看着,一身戾气渐渐收拢,又变作温和模样。
到底还是莹莹对他最好!
简单上了药,萧子景的脸不便见人,阮莹莹便又传了饭食,亲自端到屋中来。
“今日宴席那事——”
待酒足饭饱,一切归于平静,萧子景刚要开口解释,嘴唇却被阮莹莹伸出手指一把按住了。
“我知王爷为人,更知王爷心意,今日之事定有苦衷,还是不提了吧。”
阮莹莹蹙着眉头,方才的哀婉又浮现出来。
“只要王爷心里有我,莹莹就知足了,至于其他的,不急于一时。”
萧子景用力呼吸着,一把将阮莹莹搂进怀中。
“让你受委屈了,莹莹,你再等等,那贱人的一切,迟早都是你的!”
“妾身最想要的,已经近在眼前了。”
阮莹莹抿唇浅笑,萧子景的呼吸却越发粗重起来。
这入府宴波折连连,可今晚的洞房花烛,总不至于有人打扰。
萧子景一把抱起阮莹莹,将人打横丢到床上。
叶晚竹那怀疑他能力的话忽然又在耳边响起,萧子景血脉偾张,猛地压了下去。
春宵一刻,萧子景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一番自己,心满意足地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阮莹莹平复了呼吸,眼神一转,又柔若无骨地缠了上去。
“王爷……”
她要快些有个孩子,快些让叶晚竹这个贱妇付出代价!
两人在边关便私相授受,对彼此都熟悉得很,萧子景低笑一声,调侃几句,反手揽住阮莹莹的腰身——
“咝……”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忽然传来,萧子景浑身无力,眼前发黑。
等再恢复神智,他已经趴倒在阮莹莹身上。
“王爷,您没事吧?”阮莹莹语气急切。
方才萧子景忽然当头栽下,砸得她几欲吐血!
好在只是一瞬间,随着萧子景起身,阮莹莹终于能大口呼吸。
她连忙扶住眼前的男人,却被入手的滚烫温度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
再抬起头,萧子景气血上涌,面上正泛着妖艳的潮红,配上他尚未愈合的伤痕,显得极为诡异。
从未见过萧子景这般模样,阮莹莹瞪大双眼,呆愣当场。
萧子景这会儿仍是头重脚轻,感到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转。
这还不算,他用力呼吸,却还是感到体内有股热血在没完没了地四处冲撞,不找个出口就不罢休。
“王爷?景哥哥?”
萧子景沉默不语,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阮莹莹,她心下惊慌,忍不住又喊了几声,却感到男人身上烫得更吓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迷迷糊糊地又一次被按倒。
……
“王爷辛苦了一天,许是累了,”阮莹莹撑起身子,尽量不让自己面上的表情太过明显,“妾身去叫水吧?”
萧子景紧绷着一张脸,无声地点了点头。
二人谁也没再提起这个话题,待热水放好,阮莹莹回到屋中,有些欲言又止。
“王爷……”
以往这种时候,两人都是一道去往浴房,或许还会再荒唐地闹上一场。
可今日……
床上久久没有传来回应,阮莹莹上前一看,萧子景已经沉沉睡去,呼吸绵长而低沉。
大概真是累着了吧。
无奈之下,阮莹莹也只能自行离去,冲过澡后疲乏涌上,她躺进被子里,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直到确认阮莹莹已经睡熟,萧子景才慢慢睁开了双眼。
他了无睡意,眼底依旧带着一抹尚未退去的红痕。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萧子景仍然能感到方才的虚弱,他尽力支撑着自己离开房间,让丫鬟去准备了热水。
将自己独自一人关在浴房,萧子景慢慢解开衣裳,朝光裸的身体看去。
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从方才那一次过后,萧子景便感到下身时不时地隐隐作痛着,让他十分紧张。
难道真是他太累了?
迟疑半晌,连浴桶中的水都开始变冷,萧子景终于咬了咬牙,伸手探了下去——
第五十九章 说王妃坏话?揍他!
“王妃,今日又有一个大夫到默言阁去了。”
清晨,叶晚竹用过早饭,正在院子里看花浇水,隐川匆匆而来,如是说道。
“又来?”闻言,叶晚竹不由得挑了挑眉。
从三日前开始,几乎每天都会有大夫被请到默言阁,往往要等上很久才出来。
“要不要属下去调查?”隐川的眉头紧皱着。
“不用。”
叶晚竹不假思索地摆了摆手。
“他要做什么就让他做,无非是看病罢了,他要是真打算给我下毒,那简直是太好了。”
知道被耍之后,萧子景第二日便在默言阁大发雷霆,把那两个大夫赶出了景平王府,又调来自己的人手,严密地将默言阁看守起来。
叶晚竹虽然没去过,但萧子景这做法防的是谁,简直一目了然。
不过萧子景是白担心了,如无必要,叶晚竹连看一眼默言阁都懒得。
只是多换了几个大夫看病罢了,只要不折腾到她头上,叶晚竹才不想理会。
“不用管,让他自己玩吧,对了,书画呢,怎么还没回来?”
将此事丢到一边,叶晚竹望望四周,有些奇怪地问。
不久前府外有人递了消息,指名道姓说要找书画姑娘,叶晚竹当时正在沐浴,也没多问,谁知这人一离开便是这么长时间。
隐川面上掠过一丝迷茫,正要说话,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小步快跑的动静。
“王妃,王妃!”
消失许久的书画一头冲进院子,气喘吁吁地站在叶晚竹面前。
“王妃,您来看看吧!”
——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叶晚竹跟着书画,来到了景平王府的后门。
王府背后没有人家,几处宅子都空着,比大门那边更加幽静。
才刚过拐角,一道人影便忽然出现在叶晚竹面前。
隐川下意识抬手一挡,来人诶呦一声,重重坐倒在地。
叶晚竹这时候听出了她的声音。
“你找我做什么?”示意隐川退下,叶晚竹自己走上前去。
正从地上爬起来的人是个瘦瘦小小的姑娘,一身乞丐的装扮,脸蛋倒是挺干净,好像专门擦过一把似的。
叶晚竹认得她,这正是当初帮她在京中遍传消息,说萧子景是个负心人的那些小乞丐的其中之一。
流言那事早已经过去,她怎么又来了?
“王妃!”
小乞丐这会儿已经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也不要人搀扶,仰着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朝着叶晚竹看来。
“我们抓住说您坏话的人啦!”
她语气兴奋,整个人都处于亢奋之中,又手舞足蹈着。
书画只好在一旁补充,“小花她们听到另外一伙乞丐在京中散布对王妃不利的那些传言,已经把人都抓起来了——”
“他们说是有人给钱让他们这么干的!”
小乞丐小花急不可耐地插嘴进来,又伸出自己瘦小的拳头晃了晃。
“有人在背后败坏王妃的名声,这人是坏人,王妃抓了去吧,这样京中就没人再议论您了!”
她说话又急又快,活像个小炮仗,还不等叶晚竹开口,又朝身后吹了声口哨,立刻有几个小乞丐从暗处跑了出来,七手八脚地推着几人来到叶晚竹面前。
叶晚竹上下打量着,比起小花一行,这些乞丐明显要年长不少,个头最高的那个都快长到她肩头了。
这帮人满头满脸的伤,与小花一起的那几个小乞丐瞧着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看双方就是恶战了一场。
“王妃,您把人带走吧!”
她刚沉默一瞬,衣角便被小花攥住,迫不及待地摇了摇。
这孩子实在是个急性子。
“你先等等。”
摸了摸小花的脑袋,叶晚竹将她推给书画,自己走上前去。
“我就是景平王妃,是谁让你们在京中散播谣言的?”她目光锁住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乞丐。
听她自报家门,那乞丐缩了缩脖子,眼中露出一丝胆怯。
“不说?”叶晚竹冷冷地垂下目光,“隐川,打断手脚,丢到山上去喂狼!”
她话音刚落,这乞丐忙道,“我说我说!是一个好看的女人!”
“我呸!我呸呸呸!”
小花本被书画牵着站在一旁,闻言顿时跳了脚。
“好看的女人满京城都是,你说了等于没说!狗蛋,揍他!”
圆嘟嘟的小胖子瞪着眼睛,一拳锤在这乞丐后背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大乞丐哀嚎一声,双眼畏惧地望着面无表情的隐川,开口语速飞快。
“我真不知道那女人是谁,她只给我们银子,让我们办事,从来没说过自己的身份……”
“王妃,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说您的坏话了!”他又转头祈求地看着叶晚竹。
“就算你不知道是谁,她长得什么样子你怎么不说?”小花又抢先嚷嚷着,“死东西不老实!狗蛋,继续揍!”
狗蛋相当听话,闻言又是一拳下去,狠狠打在这乞丐腰窝上。
“我说我说……”
这乞丐哀嚎得更厉害了,一连串地说了几个特征,又搜肠刮肚,直到再也无话可说,才小心翼翼地停了下来。
“我,我知道的真的就这么多了!”他瞪大双眼道。
书画朝着叶晚竹看了过来。
这乞丐的描述……很像是璎珞啊。
她正好是阮姨娘身边的人!
用眼神示意书画不要开口,叶晚竹又转向那乞丐。
“若你再见到她,还能不能认出来?”
“能!能能能!”
乞丐一迭声地应着,却又面带苦相,“可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都是她让人给我们带话……”
“这你就不用管了。”
叶晚竹摆手截住他的话头,“你只要按我说的办,事成之后,我可以给你们报酬。”
那如果不听话……
几个乞丐同时看了一眼铁塔一般的隐川,脑袋点的一个比一个快。
傻子才不答应呢!
让隐川先把这几个乞丐带走,叶晚竹这才朝给她帮忙的小乞丐们看去。
人人身上都挂了彩,狗蛋连鞋底都跑开了,被叶晚竹看着,不自在地动了动脚指头。
“过来拿银子,先去买药看伤,刚才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记住了没有?”
“你,跟我回府。”
第六十章 她不喜欢
打点了小乞丐们,叶晚竹带着小花回到潇湘院中。
景平王府虽然外强中干,但便是如此,一路走来的景致也足够让小花看得移不开眼。
等来到屋中坐下,叶晚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让这小乞丐回神。
“这,这就是王府,好大……”小花挠了挠头,讪讪地笑着。
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院子。
“对,这就是王府。”
叶晚竹点了点头,又道,“把你的衣裳脱了。”
闻言,小花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警惕。
“狗蛋他们都受了伤,你难道没有?”
叶晚竹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将药箱拎了过来。
她回身打量着小花,“当老大的,应该冲在第一个吧?”
看她方才在外面的气势,显然那些小乞丐都是她的小妹小弟。
小花暴露在外的地方没有受伤,那就只可能是在衣服里面了。
叶晚竹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小花和叶晚竹也算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位王妃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她咬了咬嘴唇,自己动手脱下外裳。
一条青紫的伤痕横亘在肩头和手臂上。
叶晚竹招手让小花上前,确认了没有流血,便倒了药油替她将淤青揉开。
她下手不算轻,小花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忍住没有出声。
手下的躯体纤弱干瘦,比看上去还要可怜,叶晚竹垂下目光,又在小花身上发现了不少旧伤。
伤痕早已发白褪色,交错出现在身体各处,新新旧旧地叠在一起。
似乎是察觉了叶晚竹的注视,小花不甚自在地动了动。
“有人打你?”叶晚竹的语气变冷了些。
不同于这道新伤,小花身上的痕迹明显不是和人打架而来,而是被鞭子利器等物所伤。
虽然只是乞丐,但她瞧着也不过八九岁,怎么就挨这么重的打?
小花吸了吸鼻子,“我是乞丐嘛,无家可归,不一定被谁看不顺眼,又跑不过,那就要挨打咯。”
她语气里满是故作轻松,又拉住叶晚竹的衣袖。
“王妃王妃,您要怎么对付说您坏话的人?”
看出小花不想继续那个话题,叶晚竹也没有追问。
不过她也没有顺着小花的话说下去,而是挑了挑眉。
“你为什么要帮我?结银子的时候我就让书画告诉你们,此事已经翻篇了。”
就算知道阮莹莹也在暗中操纵流言,叶晚竹也没再找这些小乞丐。
有的招数用一遍就够了。
小花的脸忽然红了红,脑袋也低了下去。
“王妃给的东西太多了,只是传传话,我们过意不去!”
她双手扯着衣角来回撕扯着。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呢!
王妃身边的书画姐姐还带他们吃了饱饭,又给他们买了新鞋,小花一伙都认为王妃是个大好人!
怎么能有人说景平王妃的坏话!
一定要揪出来,打一顿,让她再也不敢胡说八道!
小花颠三倒四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叶晚竹听着听着,渐渐发笑起来。
这还是头一遭有人拿了她的银子,不仅没有反咬一口,反而觉得受之有愧的。
看来就连街上的小乞丐,都比这王府里的人活得有人样!
“……王妃,我们还能帮什么忙,您尽管说吧!”
另一边,小花终于讲完了乞丐大战,把胸脯一拍,神采奕奕地向叶晚竹保证,“我们什么都能干!”
听王妃刚才的话,她应该是要让那几个乞丐把好看的女人引出来打吧?
他们也可以帮忙啊,按手按脚什么的!
小花眼底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叶晚竹替她把外裳拉起来,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急,让我想想。”
——
都督府。
这座圣上御赐的宅子大而清净,与东厂不同,府中空空荡荡,几乎没什么人气。
谢无咎刚沐浴过,发梢半湿着从内室走出,一边随手捞起外袍,一边朝已经等了一会儿的隐翼点点头,“说。”
“主子,”隐翼低声道,“今晚有人偷偷到景平王府后门送药,这是药方。”
萧子景每天请各种大夫到府里看病,此事在九千岁这里也不是秘密。
穿好衣裳,谢无咎取过药方扫了一眼,双眼忽然睁开几分。
“哈哈哈……”他随即又笑得幸灾乐祸起来。
这药方,居然是治下半身的!
“隐月啊,”
谢无咎懒洋洋地唤了一声,片刻后对着快步走进屋中的隐月道,“景平王纳妾那日,你给他下了多少合欢散?”
大约是没想到主子会问这个,隐月愣了一下才道,“一包。”
谢无咎闻言笑得越发欢乐,又把药方递给隐月。
“看来景平王这身子实在不怎么样,一包合欢散都顶不住……唉。”
他语气诙谐,隐月看着药方,嘴角忍不住也抖动几下。
“既然如此,日后再给他下药的时候,药量减半吧。”
谢无咎已经重新坐回桌边,单手撑着脑袋,“万一掏空了王爷的身子,那可就罪过大了。”
所以这药还要下!
隐月的嘴角又抽了抽,“属下这就去办!”
待他离开,隐翼却依旧站在原地,谢无咎抬眸一扫,“还有何事?”
“是,”隐翼停顿片刻,“景平王妃今天早上在后门和一群小乞丐见了面……”
把事情说完,他又道,“此事幕后之人应是阮姨娘,属下在春风居也听到了阮姨娘要对王妃不利的心思,主子您看接下来如何是好?”
隐翼话音落下,屋中却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谢无咎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在桌上敲着,发出的动静让隐翼渐渐提心吊胆。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事关景平王妃,主子的心思总是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王妃已经知道此事,会自己处理,你不要插手,看着阮姨娘那边就好。”
足足是过去半柱香的功夫,谢无咎终于开了口。
主子语气如常,隐翼松了口气,正要应下,却又听见谢无咎的低语。
“把王妃那边的人撤了,日后如无特殊情况,不要再盯着潇湘院。”
隐翼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
“隐风隐川足够用了,”谢无咎摩挲着下巴,“被人盯着,她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