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景定定地打了个寒颤。
眼前这张妖冶惑人的脸,此刻犹如恶鬼一般。
“我,我怎么说也是景平王,又有军功在身,你凭什么杀我,就因为本王私下议论了你几句?”
看着谢无咎手里的汤碗,横竖都是一死,萧子景豁出去了。
“你敢随意残杀朝廷大将,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萧子景瞪大一双绝望的眼,谢无咎闻言只是微微瞠目,片刻后忽然轻嗤笑了。
“本督不过是看王爷投缘,请王爷用了顿饭罢了,何来残杀?”
“你——”
谢无咎口中慢悠悠地说着话,动作却凌厉又果断,一把捏开萧子景的嘴,将那碗中的汤水全数灌了下去。
萧子景动弹不得,只能仰着头拼命吞咽。
汤水的味道泛着奇异的甜,顺着他的下巴一路流过衣襟,留下蜿蜒的痕迹。
将空碗随手搁下,谢无咎仍是那笑吟吟的模样。
“王爷可喝饱了?”
萧子景顾不上回答,谢无咎松开了对他的禁锢,他翻身滚到地上,扣着自己的喉咙试图把刚才喝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王妃,这场戏,你看如何?”
谢无咎的声音再次响起,萧子景的动作跟着顿住,怔愣片刻才抬起头看去。
站在门外的人,不是叶晚竹还是谁?
她怎么会在这儿!
萧子景眼底瞬间便窜起了两簇火苗。
“九千岁辛苦了。”
叶晚竹只身一人出现,扫了一眼满身狼狈的萧子景,目光很快朝着谢无咎而去。
她刚在自己的潇湘院里过了几天好日子,便被谢无咎一封信叫到了这裴府之中。
毕竟是九千岁有令,叶晚竹不敢不从。
谁知谢无咎竟然是让她来看萧子景倒霉。
虽然刚想过不要再和这位有什么交集,但看着萧子景朝谢无咎无能狂吠,又摇尾乞怜的模样,叶晚竹还是觉得——
痛快!
自从封了外姓王,萧子景便眼高于顶,方才谢无咎狠狠地踩了他的面子,叶晚竹看着他的目光都亮了几分。
“王妃看得开心就好。”
勾唇一笑,谢无咎眼底也闪着异光。
“先前在街上看了王妃一场好戏,甚是过瘾,本督思来想去,没什么能回报的,只有也演一场了。”
他语气淡漠,听得萧子景心惊胆战,伏在地上越发哆嗦起来。
人命在这阉人口中,竟然轻飘飘的,如此不值一提!
叶晚竹却也弯起嘴唇,“多谢九千岁款待。”
只要是让萧子景吃亏受苦,她乐见其成!
“好了,吃饱喝足,戏也演完了,景平王爷,收拾收拾走吧?”
谢无咎的注意力这时候又转到了地上的萧子景身上,朝他一拜,“还是说,小人得继续伺候您回去?”
萧子景的手指头止不住地颤了颤。
他还没死,身上也不疼,刚才喝下的大概不是毒药,心知还能活,萧子景硬是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告辞。
“妾身既然来了,自然要和王爷一道回府去。”
叶晚竹见状平移两步,堵住了萧子景的去路,抬眸朝着面色灰白的男人看去。
前世被他落井下石了不知道多少次,这回终于该轮到自己幸灾乐祸了!
回忆翻涌,恨海涛天,叶晚竹眼底漫开兴奋的光,看得萧子景不寒而栗。
叶晚竹绝对不会这么好心!
可他回过头,身后却是谢无咎那张笑容更加灿烂的脸。
两……两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怎么,王爷大英雄,真的需要本督这个小人送您回府?”
谢无咎说着回府,萧子景听着似乎更像是去地府!
前有狼后有虎,萧子景腿肚子直发软,最后还是咬紧牙关又看向叶晚竹。
“有劳王妃了。”
至少,叶晚竹不敢杀他!
得了逞,叶晚竹嘴角笑意更深,与站在屋中的谢无咎躬身道别。
“本督请王妃看了这样精彩的一场戏,王妃就这么走了?”
谢无咎方才还春风和煦的脸上此时已经没了表情,煞气顿时冒了头,他语调阴冷,叶晚竹不由得又是一顿。
好个喜怒无常的九千岁。
“是妾身疏忽,”她口中从善如流,“今日都督盛情款待,待来日,妾身——”
“待来日,王妃必得登门道谢。”
截住叶晚竹的话头,谢无咎那双狭长的凤眸一瞬不眨地望过来。
“一言为定。”几乎没有半分迟疑,叶晚竹便应了下来。
“王妃好走。”顷刻间,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谢无咎又看了一眼萧子景,“王爷,咱们朝会再见。”
话毕,不等萧子景有所反应,谢无咎便带着隐月率先大步走下石阶,扬长而去。
叶晚竹望着他翻飞的衣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被这位盯上,也不知是喜是忧。
扑通一声,萧子景再也坚持不住,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叶晚竹收起思绪,转头看向他。
“王爷怎么摔倒了?妾身扶你起来。”
萧子景当真已经全身无力,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晚竹伸出手,他愣愣地抬起一条胳膊。
难道叶晚竹良心发现了?
下一刻,刺骨的疼痛从臂弯传来,他下意识地惨叫一声。
“王爷这是怎么了?”
叶晚竹立刻收回手,一脸明知故问。
萧子景摸着被狠狠拧了一把的软肉,此刻已经疼得没了知觉,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攒不出,只能加快起身的速度。
“我自己来,你,你别碰我!”
叶晚竹却又上前两步,“那王爷可要快些,府里还有好多事要办,我没时间陪你磨磨蹭蹭……”
见她再度靠近,萧子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力气,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拔腿就跑!
刚跑出去没几步,肚子沉沉坠着,又涨又痛。
萧子景刚放慢步伐,叶晚竹的脚步声便又加快,“王爷是不是累了?我扶你——”
他又忙不迭地加快脚步,忍着疼痛狂奔而去!
今日这个仇,他记下了!
萧子景跌跌撞撞地跑出裴府,等在外面的只有叶晚竹来时的那辆马车,车夫不肯先行离开,一定要等到王妃现身才行。
片刻后,叶晚竹赶了上来,笑眯眯地搀着萧子景上车。
他浑身哆嗦,逃无可逃地被推进了车厢之中。
望着景平王府的马车远去,隐月才不解地看向自家主子。
“您为何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