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几天,萧子景现在听见这几个字都感觉嘴里冒出了口水,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他立刻回神看向裴玉祁,对方却没有露出半点嘲讽神色。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子景最后还是一拱手。
二人很快便一起回到了裴府,裴玉祁骑马而行,萧子景却饿得头晕眼花,只能坐车。
刚一进到院中,阵阵香气传来,鸡鸭鱼肉无一不全。
萧子景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还又闻到了一丝竹叶青的冷香。
肚子又跟着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酒菜看来已经备好,王爷,这边请。”裴玉祁下了马,朝萧子景做了个请的手势。
佳肴盛宴就在眼前,萧子景两眼发直地跟上,压根没有注意院中一众下人严肃紧张的表情。
二人穿过回廊进到饭厅,房门大开,桌上已经摆满了碗碟。
萧子景的呼吸都跟着粗重起来,可等走到近前一看,却狠狠地愣住了。
那碗碟里的东西,哪是什么大鱼大肉!
一块块灰白的土块垒在一起,这是什么鬼东西?
萧子景猛地一扭头,方才还走在自己身边的裴玉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男子。
他身量高挑,表情戏谑,朝着萧子景吹了一声口哨。
“景平王,请吧?”
“你,你是什么人?”
此人瞧着就来者不善,萧子景被他不怀好意的笑容一激,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整间饭厅,连带着外面的院中都空无一人!
“这不重要。”
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萧子景面前。
萧子景又吓了一跳,以他的功力,竟没听见丝毫动静?
这是个高手!
“听说王爷在宫中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还是先用餐吧!”男子笑弯了一双奸诈的眼,“小的伺候您?”
萧子景刚生出反抗的念头,脖颈猛地一重,被硬生生地压到桌边,脸贴着盘子“坐”了下来。
“别客气啊王爷!”
“你是什么人!”萧子景徒劳地挣扎,“本王和裴玉祁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如此辱我!”
男子手上力气大得惊人,语气却不疾不徐,俯身朝萧子景而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好闻的熏香气息。
“王爷与裴侍郎的确是无冤无仇,可坏就坏在王爷长了张贱嘴,都说过什么,王爷自己还记得吧?”
萧子景心下一沉。
这人的阴狠做派让他想起了东厂,再一想,他前些日子和阮莹莹在背后……
景平王府里的事情,谢无咎那阉人怎么知道的?
京中早就传言,九千岁无所不知,无所不闻,萧子景一直嗤之以鼻,眼下冷汗却唰地一声全下来了。
“这,这是误会……”
“误不误会的,得由主子说了算。”
见他终于明白过来,隐月翻了个白眼,将一个盘子端到萧子景眼前。
“此物名叫观音土,吃一顿,管饱三天三夜,景平王饿了这么久,这东西最适合你了。”
萧子景听得肝胆欲裂,他就是认识叶家之前,也没破落到要吃这种东西的地步!
他宁可饿死——
“唔!”
隐月一把将半块观音土塞进他口中,阴恻恻地低下头,“小的花了一早上时间准备这顿大餐呢,王爷若是不赏脸,那就是看不起小的。”
看不起他,岂不就是看不起九千岁?
萧子景浑身发抖,伸长了脖子把满嘴的土块往下咽。
他不想死,哪怕他如今贵为王爷,也惹不起东厂啊!
可口中干涩,还混着土腥,萧子景很快便忍不住,哇地一声将还来不及咽下的观音土全都吐了出来。
还伴着几口酸水,恶心至极。
隐月嫌弃地松手躲开,捂着鼻子,刚想说话,萧子景便回身扑通跪倒在地。
“下官,下官错了!九千岁大人有大量——”
一句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听到屋外优哉游哉传来的尖细声音,萧子景顿时张着嘴,傻了眼。
隐月也意外地回过头去。
“诶?可别,本督只是个阉人,残缺之体,哪里敢在英武神明的景平王面前充大人?”
谢无咎沿着石板路晃晃荡荡地走近,身量纤细,容貌妖冶,倒像是游荡在世间的恶鬼。
看见屋里地上的一片狼藉,他刚迈过门槛的那只脚立刻收了回去,束手站在廊下。
“本督只是个小人,小得很哪,实在当不起萧大将军这一跪,将军快起来吧。”
萧子景若是真起来就是傻子,他瑟瑟发抖,“不敢,下官——”
“隐月,你怎么办的事?”
刚起的话头又立刻被打断,谢无咎啧了一声,手中折扇轻摇,语气更是轻佻。
“景平王爷饿得都站不起来了,你就是这样伺候的?没礼貌。”
隐月连忙装模作样地告罪一声,上前一把将萧子景从地上“扶”回桌边。
“王爷恕罪,都是小的照顾不周,”他看着萧子景,语气恭敬,眼神却阴冷,“您想先用哪道菜?”
哪道?
有什么区别吗!
萧子景心头悲愤而绝望,却不敢表露分毫,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看着这满桌“佳肴!”
吃吧!
萧子景本想拒绝隐月的伺候,却不被理会,只见他面上带笑,三言两语便将几块观音土全都塞进了萧子景的肚子里。
起初他还有恶心的感觉,渐渐却变得麻木,肚子又重又沉,好像被什么拽着往下不断坠落……
“好了。”
吃到第四盘,谢无咎终于再次出声。
隐月收手,萧子景的眼神已经变得涣散,嘴角全是土沫,可见到那玄袍金蟒,还是飞快地清醒过来。
“景平王瞧着好像是吃饱了。”
谢无咎转动手上的佛珠,打量的目光从萧子景面上扫过。
萧子景连连点头,被那观音土填满了喉咙,竟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饱了好啊,”谢无咎眉眼弯弯,“王爷吃得太急,再喝口汤,润润喉咙吧。”
他话音刚落,隐月便双手捧上一只碗,碗中盛了大半鲜红的液体,让萧子景一看就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将求饶的目光投向谢无咎。
他今天还能活着出去吗?
“这是……要小人伺候王爷?”谢无咎露出一点征询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