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絮一句“自己的男人”,让石虔火气消下去不少。
但他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哄好了,有失威严,还是得多装模作样一会儿。
“你等着,这事不会就这么过去,等朕想想该如何罚你。”
说罢又看着李贵妃,这回他脸色是真的不好看:“你也是,没事就在自己的寝宫画画弹琴,要么做做针线,干点什么不好,跑来找宁贵妃?她在休生养息,御医说了,情绪要尽量平稳。”
李贵妃低头道歉,灰溜溜地走了。宁絮埋怨他:“陛下未免不分青红皂白了,方才臣妾言明,是臣妾叫玉淑来解闷的。”
石虔嗤了一声:“真以为朕看不出来啊,肯定是她主动来找的你。你在后宫这么久,几时去跟其他嫔妃打交道,找她们闲谈过?”
“还一口一个玉淑,叫得这么亲。通过说朕的坏话,拉近你们的关系?”
宁絮讪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听到了多少,只得硬着头皮狡辩:“臣妾说的也不算坏话吧……除了狗皮膏药那一句,这的确是臣妾的不对。陛下要罚,罚这一句便是,罚多了,臣妾可不认账。”
大约是批奏折批得顺利,也没有臣子唧唧歪歪乱提意见,石虔今日的心情显然很不赖。宁絮一认罚,哪怕只认三分之一,也足够令他龙颜大悦。
宁絮身上馨香,身段丰盈柔美,卧房又仅有几步之遥。这时若再不做点什么,多少对不住大好时光。
被他抱起来的时候,宁絮就隐约感到,今天恐怕在劫难逃。她已经很尽力地拖延此事,但入了宫,就是被摆上了石虔的餐桌,早晚要被吃,只是顺序问题。
她垂死挣扎:“陛下,陛下您不是说,要等臣妾的手养好吗?臣妾的茧子还没消完呢。”
石虔兴致来了,哪管得了那么多,抓过她的手一看,敷衍道:“差不多了,再怎么努力养,也养不回初生婴儿那样。做人眼里还是要揉得沙子,哪能事事完美——”
宁絮背挨着床板了,虽然隔着褥子,但石虔兴头上摔她的力气颇大。她浑身一抖,身子不自觉蜷缩成一团。
“陛下,再等一阵子好吗,求您……”
石虔不爱被拒绝,十岁出头那会儿他碰壁的次数够多了。好在后面做了皇帝,被众星捧月多年,也算一种疗愈。
念在宁絮是跟他一起苦过来的,意义非凡,他自认对她已是无比包容。
她再推拒下去,他就不能不挂脸了。
“三娘,朕方才听到,你希望李玉淑有个孩子。”
他的手抚在她小腹上,快要把整片腹部都盖住:“三娘真是大度,大度到舍己为人了。你可曾盼望过,自己也能有个孩子?”
宁絮强忍着没有把他踹下去。
“朕盼过,一直盼着。凭你与朕的情分,甚至不该只有一个孩子,我们会有很多个,儿女双全,多子多福。”
“该你的,朕都会补偿给你,重心绝不会偏移到其他嫔妃那里。你要多信任朕一些。”
前不久宁絮的癸水刚走,身上也没有伤病,再难找出任何借口了。
她闭上眼,准备承受一切。
倘若躺在此处的是李玉淑,那就皆大欢喜了。想要的人总是要不到,不想要的又偏偏塞过来,老天爷真是不走眼。
石虔守信,对她照顾得还算周到,不像年轻时那般莽撞。疼确实没多疼,然而也并不快乐,她实在无法心无旁骛投身其中。
做这件事,男人的快乐是很纯粹的,女人却只能快乐一瞬,甚至连这一瞬也没有,随之而来的,就是隐晦而绵绵不绝的担忧。
她是幸运儿,在明月楼喝了那么多碗避子汤,每一碗都奏效了。可有的姐妹没这么好命,阴差阳错,还是有了。
她们癸水大都不规律,因而发现的时候多半已经三月有余。
鸨姐儿当然不准她们生下来,一来养胎和坐月子加起来,耗时太多,接不到客挣不到钱。二来孩子跟某位恩客有血缘关系,日后少不得牵扯出各种麻烦。
怀了便只能堕掉。有的胎儿大了,喝药起不到效果,就喊看门的汉子上来踹一脚。
经此一遭,去掉半条命都算好的。当场一尸两命的,大有人在。
当初有一位美貌与她平分秋色的姑娘,叫柳莺。因鸨姐儿和某些恩客的煽动,她二人或主动或被动,总免不了较劲。
后来柳莺惜败,她不走运,大了肚子,一碗淡竹叶汤灌下去,排出一滩血块和一个不成形的小东西。
那几天她脸白得像死人,鸨姐儿开恩,允许她歇息两日。第三日有恩客上门,点名要她,她便被人架到梳妆镜前,往脸上搽粉。
柳莺让这位赏识她的恩客失望了。事情做到一半,她突然软倒,再无声息。
床榻顷刻间血海翻波,客人又惊又怒,找鸨姐儿讨要说法。
鸨姐儿推宁絮过来,以作补偿。客人勉强买账,但终究是被搅扰了兴致,末了还是气势汹汹要求退掉一半的钱。
趁他们讨价还价,她推开杂物间的门,最后看了柳莺一眼。
死了的姑娘,都会暂且安放在此,等天黑了再丢出去。柳莺裹在废弃的被褥里,眼睛半睁着,露了一截手在外边,人已经开始发僵,手指扭成极不正常的角度。
宁絮闻到一股浓重的腥味,是从被褥上散发出来的。柳莺的血差不多流干了,这会儿不再流了,血冷掉的味道萦绕在宁絮鼻尖,她嗓子一抽,几欲呕吐。
慌乱中她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来抵抗这种作呕的感觉。这里没什么可抓的,她胡乱扒拉一通,不偏不倚握住了柳莺的手。
冷。太冷了。
她不是没玩过雪,但这只手的冷又与冰雪不一样,像一条有意识的虫子,顺着她掌心往胳膊上窜,再窜到心口,直往她心里钻。
宁絮上牙碰下牙,格格打颤。饶是石虔陶醉忘我,也无法忽略这个声音。
他将她整个拢住:“怎么了,还是疼吗?疼就喊,不要忍着,小心咬了舌头。”
宁絮胸膛剧烈起伏,用了全身气力也吸不进气似的,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冷……陛下,我冷……”
她脸上血色已然褪得干干净净,这份难受不似伪装。石虔连忙中断,命翠柳去找御医。
御医来了,给她扎针顺气,把了脉却诊不出病,一脸为难:“陛下,娘娘的脉相分明很强劲……”
“那你的意思是宁贵妃装病?多厉害的角儿,能演得如此出神入化?”石虔面色不悦。
宁絮呼吸还有些急促,到底是能喘气了,也就能正常开口说话:“陛下,臣妾并未欺骗您。”
眼看一口黑锅将要迎面飞来,御医抢在石虔问责之前,提出另一种可能:“娘娘的病不在身子上,也许在心里,只是症状显出来了。”
他边说边拿余光偷瞥宁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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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宁絮接了他的话:“是的,陛下,臣妾方才脑中不受控的,回忆起一些很不好的事情。然后不知怎的,人就不对头了……”
换一个愚昧些的皇帝,立时就要去庙里找法师来辟邪驱鬼。不过石虔不怎么信这些,当初在民间见过的神婆多了,又贴符纸又撒火塘灰,没见有什么作用。
他遣退御医,坐在宁絮身边,将她双手捂暖和了,问道:“三娘,可否告诉朕,你回忆起什么了?是跟朕有关的吗?”
从头开始不是嘴上说说的,她的心结若是还在,他也只能想办法慢慢解开。谁叫他当年自己作孽。
他脾气算不得好,但在这件事上,他要让她看到自己的诚意,九五之尊也是会放下身段哄人的。
宁絮卷了卷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只蛹。她脸色恢复了,对石虔摇头:“不是陛下,与陛下无关。臣妾也没有心肺方面的病,请陛下不要刁难御医。”
“怎么朕在你心里,就是一副不讲道理的模样?”石虔连笑声都放得很轻,生怕再惊着她,“不刁难,朕待他们好着呢。”
他勾勾她小拇指:“到底是什么秘密不能说给朕听?当年你和朕出去逛集市,是什么都说的,咱俩无话不谈。”
大错特错。宁絮心道。
她有很多事没对石虔开口,在他还是小石头,真正可以无话不谈的时候,她也死死守着这条底线。
明月楼在他的印象里,无非是一群漂亮姑娘围绕着有权有势的男人们转。他对其中微妙的凶险之处浑然不觉。
隔三差五就有姑娘,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死去。但小石头又没见过她们所有人,只是偶尔会感觉,好像有几个熟面孔好久没出现了。
死亡对他们这些底层百姓而言并不稀奇,石虔走街串巷,见的不少。说给他听,指望他作何反应呢,只能凑在一块儿唏嘘几声。
而且宁絮总有一种预感,他能理解任何一个人的死,唯独理解不了她们这种人的。
他们再亲密无间,有的话也没办法说。
石虔依然在对她刨根究底。他们相识多年,这或许是他最耐心的一次,她支支吾吾老半天,他还是和颜悦色,声调语速皆未变化,如一滩温吞水。
今天不交代出一点什么来,这关怕是很难过得去。
宁絮心头的憋闷感尚未完全消退,抱着半发泄半应付的心思,她将柳莺的事掐头去尾,粗略一提。
她平时轻易想不起柳莺,然而柳莺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深深烙印在她心底。一旦浮上来,她实在难以承受,必须掀开一个角,倒出去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在常人眼中,与秽物无异。倒给石虔,更是不敬,该挨板子的。
但,只倒一点,就一点。她想看看石虔的真心几何。
“臣妾并非存心扫陛下的兴,臣妾只是怕得狠了。柳莺死得那么惨烈,没有哪个人应该这样去死……”
她抽抽嗒嗒的哭着,石虔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软着声音哄道:“不管柳莺是怎么死的,这都轮不到你头上。有朕在,没人敢这样对你,朕更不可能这样对你。”
“你不要害怕,三娘。不舒服了跟朕说,朕温柔些,慢慢来,再过些时日你就能适应了。生孩子的事,你也不用担心,这么多御医听候调遣,你一定平平安安的。”
宁絮神色陡然间黯淡下来,一字一顿道:“您还是要我生孩子的,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