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诗诗和秋霞境况安好,宁絮暂且放了心,脸色也和缓了。
她虽然还是探不清楚项志的用意,但目前为止,他的确站在她这一边,帮了她不止一次了。
有这样一位隐秘的外援在,她尽量劝说自己,不要绷得像惊弓之鸟。她在石虔面前,有时候拼尽全力也克制不住脾气,容易逞一时之快。
石虔又是道歉又是献殷勤,她便也顺坡下驴,说了几句好话。她还要跟他共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三年五载也说不定,把他得罪得太狠,耗干了他仅有的愧疚,未必是好事。
婚仪当日,按照先前商量的,项志作为她的娘家人,将她背出了翠微阁。宁絮蒙着红盖头,看不到外面的光景,但觉这一切荒谬十足。
父兄的牌位又不在翠微阁,于情于理这里不能算是她的娘家。婚仪过后,她作为嫔妃,还是要继续住在这儿。这一套流程,越发的显得莫名其妙。
晚云和翠柳搀着她,送她上了项志的背。项志的肩有她的两倍宽,背更是厚实,两条粗壮的胳膊再一托,她就像趴伏在窝里的幼鸟,想翻出去都需要些能耐。
从翠微阁卧房到门口的花轿,不足十步。在这并不长的一段路上,宁絮附在项志耳边轻声道:“多谢。”
紧接着她腿上传来痒意。
项志用指甲快速写了一些东西。她屏息凝神,记下了笔划,在上花轿的时候辨别出他的意思。
已派人。
短短数秒,传达不出太多的消息。派的什么人,派去哪儿了,作何用处,统统没数。
总之不会是今夜派人把她从石虔的洞房里劫走。
宁絮端坐轿中,按捺下心中焦躁。主动权不在她手上,她除了耐心等待,别无他法。
真要她配合着做什么,想必项志会想别的法子知会她。
到了太和殿,就是拜天地拜高堂。宁絮看不见,全凭边上的人指引。
不知这高堂是怎么个拜法?他俩都没有爹娘和其他长辈了。
可别是把先皇的牌位和她父亲的牌位并列在一块儿。这场面想想就诡异,还有点晦气。
她对先皇谈不上有刻骨的仇恨,他离她太远了。就算后来石虔被认作七皇子,她跟随身后,时而能见到他,他也还是一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人物,她的恨无法落到实处。
但叫她认他作公爹,让父亲和他并排,做了鬼也要当亲家,这事就像喝尿一样了,闭眼闷头喝,一开始还好,后面越回味越臊臭。
幸而红盖头障目,看不见就当没发生。有时候须得自欺,不然活得难受。
夫妻对拜完,礼成。
她听见项志边拍巴掌边祝他们百年好合,声音激动得打颤。
直起身的一刹那,她忽而感到一股暖流。
石虔笑得开怀:“你小子后边儿是不是还漏了一句什么?”
项志顿了一下,恍然大悟:“早生贵子!对,陛下和娘娘早生贵子。”
“好!承贤弟吉言。孩子生下来了,认你为干爹!”
宁絮先一步被送入洞房,端坐床边,等着石虔来掀盖头,继而完成夫妻之实。
她伸手摸了摸,没摸着喜帕。也是,她早就不是处子之身,真放条白帕子,弄不好陛下又觉得自个儿受侮辱了,要大发雷霆。
她手指叩着床沿,计时。一个时辰后,才听到开门关门的吱呀声。
石虔坐在她身畔,许久未动。
她坐得快要麻木了,耐性耗竭,待要自己动手撩开,石虔制住她:“三娘。”
“陛下,”她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您明日还要早朝,咱们不若快些?”
石虔闷笑:“三娘还着急了?以往咱俩也没少行周公之礼,今夜洞房花烛,意义不一样,少安毋躁。”
合着不是你在这铜床边上挨硌。
宁絮咬牙切齿,听他不紧不慢地倒酒。酒水冲刷瓷杯,让她想起两年前去找秋霞的路上,翻山越岭途径溪流,溪水落到岩石上炸开的声音。
他倒好了酒,才缓缓将盖头掀开一角。宁絮的轮廓本就偏深,又是浓妆艳抹,在烛光下妖冶得过头,陡然生出一股鬼气。
石虔看呆了眼,七魂散了六魄。宁絮见了他这个痴相,抿嘴一笑。
好多年前常来明月楼的一位官员,就爱看她凤冠霞披,扮作新娘子。他妻子早逝,新婚三月就害了急病,撒手人寰,他哀恸至极,终身未娶。
他得空便流连花柳巷,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姑娘当新娘。宁絮是最符合他胃口的,妆面衣裳都是老一套,次次都能令他目不转睛。
当然,惊艳过后,还是要办实事的。做戏要做全,否则算什么夫妻?她不尽心尽力,可对不住他付给鸨姐儿的大把银子。
如今能在石虔脸上看到同样的表情,几乎是原样复刻过来的,她一瞬间真想把鸨姐儿和当年的姐妹们都拽过来,好好欣赏这一幕。
她身价水涨船高呢,皇帝到了她这儿,也不能不痴迷。
遥想当初她动用了全副身家,点了又点,确定凑够了赎身的钱,交到鸨姐儿那里,鸨姐儿很是轻蔑。
“明月楼并非后继无人,你要走,我也不拦你,底下几个好颜色的姑娘,训练一阵,顶替你不成问题。她们比你,年纪还更轻。”
“不过你千万别以为,你跟他走了,就能摆脱现在的处境。一日卖,终身卖,卖到死为止,这就是你的命。”
鸨姐儿一贯对客人极尽谄媚,对她们面若寒霜,狗嘴吐不出象牙。她肯痛快放人,宁絮已然松一口气,因而并不计较她说话难听。
却没想到鸨姐儿这番话倒是颇具远见。一辈子过去了,她还是在卖,石虔强买强卖,她不卖也不成。
这回连赎身的路也走不通。鸨姐儿要钱,她还能努力去赚,从牙缝里省。石虔什么都有了,她难道还给得出比江山更贵重的东西?
石虔将盛了酒的小瓷杯递给她,自己则端起另一只。饮完合卺酒,夫妻同心,永不分离。
这种酒里,一般都加了助兴的东西,毕竟要早生贵子。宁絮闻一闻就知道,但她满不在乎,一饮而尽。
瓷杯搁置一边,石虔欺身,要解她嫁衣。一只手撑在床上,挪了挪,忽觉指尖濡湿。
低头一看,宁絮坐着的那一片,正往外渗血。因被褥都是大红的,不太显眼,但仔细辨认就瞧得出,她周围的颜色比被子的更深。
宁絮咬着下唇,有点难为情:“臣妾……好像是来癸水了。”
石虔脸上难掩失望:“那些人怎么给算的日子,怎么偏偏就今日——”
“臣妾的日子,是不大准的,时而数月不见踪影,时而一月三次。愿陛下恕罪。”
石虔这份埋怨倒不是冲着她的,闻言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朕不是怪责你,来或不来,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不过你这身子是得调理了,明日朕就召御医。”
他差人送了月事布来,又还了被褥。末了吹灭蜡烛,搂着她躺下。
今晚他倒真的做了一回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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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君子,手脚都规规矩矩的。只是宁絮不习惯被人搂着睡,他的胳膊毕竟比不得枕头那么舒服。
见他似乎睡着了,她轻轻蠕动,妄想悄没声逃出他的领地范围。
挪了一半就被捞回来,石虔眼皮掀开,双目清明:“三娘,干嘛躲着朕呢?”
“朕……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了,都过去了。”
宁絮被他以一个略有些别扭的姿势压制着,无奈道:“陛下,您松一松手,臣妾日子特殊,不好这样睡的,明日起身,床铺又该脏了。”
石虔抬起胳膊,没再锢着她,由她平躺着,而后手伸进她的那一床被子里,去摸索她的手:“就这么牵着,总行了?你半夜不会去解手吧?”
“应该不会,臣妾方才没喝太多。”
宁絮在外两年,身边没有躺过其他男人,只和诗诗秋霞挤过一张床,小话说个没完,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话。
兜兜转转,又和石虔睡在一起了,她唇舌就像被麦芽糖糊作一处,讨喜的话在她嘴里撞得头破血流,终于撞出来了,但是带着血,变了味,因而总叫人皱眉头。
她对男人,其实总是无话可说的。是一条无形的金纱带绑着她的舌头,推拉牵引,才使得她看起来伶牙俐齿。
他们都还没有入睡,又做不了别的。再没人说话,床褥都要长出钉子,叫人躺不下去了。
最后石虔纡尊降贵,开了金口,唤她:“三娘。”
“陛下,臣妾在。”
他摩挲着她掌心和指节的茧子:“你在客栈每天都做什么?那个老板雇不起店小二,拿你一个人当几个人使吗?这么多茧,还有疤。”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宁絮假话真话混着说:“臣妾做的都是平常活计,因为不便见到太多的人,故而以操持后厨为主。刷锅洗碗多了,手是细腻不起来的。”
她顿一顿,又道:“这双手若是拿不上台面,给陛下丢人了,臣妾这阵子就先戴手套,等养得差不多了再摘下来。”
“没有的事,你少胡思乱想,丢什么人了。有人冲你嚼舌根了?”
“没,陛下可别冤了好人,平白去为难人家。”
石虔指尖点到她手心偏右侧的一处老茧,沉默片刻,忽然道:“这个不是你这两年磨的吧?”
宁絮被他问哑巴了。谁闲的没事去数自己手上有几个茧子,还要记住它们是什么时间冒出来的。
“臣妾没有印象了。不过臣妾从明日开始,会好好养护双手。这些茧和疤,但愿御医有法子消除掉。陛下若是介意臣妾这两年不在宫中,臣妾甘愿领罚。”
石虔叹了一口气:“三娘,朕没有要罚你的意思。这件事朕已经翻篇,不再追究了,你是如何逃出去的,朕也不查了。”
“朕方才想起,当初你脱离明月楼,与朕一道上京,路上为了换饭吃,做了不少脏活累活。你那会儿剃了头发,戴个帽子,打扮成男孩模样,还拉过车。”
“拉车的绳子,多粗啊,你手心和指根磨出好多血,绑块布又继续干。朕晚上都忍不住叫苦,你还反过来安慰朕。”
宁絮口吻如梦境一般飘渺:“麻绳上有倒刺呀,叫苦连天,再正常不过。好在没做太久,不然臣妾也要挺不住的。”
石虔的手足足大她一圈,正好将她的整个包裹住。
“御医肯定能治好的,他们成日没少琢磨皮肤的事,后宫这些女人,问的最多的就是这个。”
“三娘,等你的手养好了,我们从头来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