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牙刺进亦如空的后颈,毒液瞬间泵入体内,首先袭来的,是剧痛,剧痛过后,亦如空听见一声惨呼——
发出惨呼的不是亦如空,而是那毒蛇。
赤虚蛇在地上痛苦翻滚,仿佛中了蛇毒的不是亦如空,而是它自己。
惨叫声在洞穴山窟中回荡,赤虚蛇惊骇地向着亦如空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亦如空摸了摸自己后颈,那剧痛来得快,去得更快,剧痛之后,伤口处忽然诡异地泛起一股暖流。
他看见眼前迸发出一阵炫目的光亮,脚下的土地好像变成了摇晃的液体,他脚下一空,沉入其中。
“水面”之下,却是一片明亮通透的虚空,亦如空不断下坠,周围有赤红色的花朵随着他一起坠落,他抓住手边一朵,花却在他掌心化作一团红色的烟雾。
亦如空一时认不出这是什么花,他继续下坠,急速掠过的风声里,他听见熟悉的尖叫声,竟是那白玉天书的声音在叫喊:“红色的!开的是红色的昙花!不对!不对!重来!”
“砰!——”
亦如空狠狠地撞上了什么,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只知道自己似乎撞破了一层布,而穿过这一层,底下是更深的虚空。
他在不停歇的下落中仰头看,顶上原来是一片硕大的、遮天蔽日的红色花瓣。
花瓣被他砸出一个破洞,露出上方的一点天穹,而那里,竟似乎有一个人影,正隔着破口,俯身看他。
但亦如空来不及看清楚,因为他下落的速度太快,那个窟窿、甚至那巨大的花瓣,很快便小得完全看不见了。
“哗啦——”
亦如空掉进一片密密匝匝的树冠中,他在枝条林叶间接着下坠,密实的树枝并没有托住他,枝桠仿佛穿过了他的躯体,丝毫未能阻止他下落的速度。
他试图伸手去抓,但那些枝叶也同之前的红色花瓣一样,在他掌心化作烟尘。
世上没有这样高的树,亦如空心想。因为穿过那些树冠之后,他又下落了许久,直到最后,落在一张床榻上。
极速的坠落并没有让他受伤,他安安稳稳地卧在这张简陋的床铺里,望着头顶的茅草,仿佛从出生起就一直躺在这里。
亦如空试图起身,但没有成功,他继续躺着,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
紧接着,一只粗糙的手抚摸上他的额头。
他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说:“醒啦,孩子,是不是梦魇了?你已睡了许久,也该……”
亦如空猛地伸手,捉住那只苍老的手腕,他转眼看去,那是一个老妪,发髻花白,衣衫破旧,一副农妇模样,满眼关切。
“怎么了,孩子?”
“我……”亦如空实在疑惑,他浑浑噩噩,只发出一个音节,便感觉身体往下猛地一沉,又是那种坠落感,床榻和茅草房都在上方迅速远去,变成天边的一个小点。
坠落着,坠落着,亦如空看见自己长出了鳞片,长出了尖爪,渐渐的,他变成了某种兽类——
鳞泛华彩,须若祥云,他在半空中晃一晃琉璃般的利爪,被爪尖触碰的云雾竟都变成珠玉坠落。
他以这么一副样子缓缓掉落在土地上,毫发无伤,身下是一片芬芳柔软的草地,湖泊如明镜,不远处有溪流潺潺,蝶舞莺飞,犹如仙境,这是——虚弥之境?
亦如空从草地上爬起来,迈动生涩的四肢,来到那镜子一般的湖边,他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只觉得无比陌生。
好一会他才想起,这是应空兽的模样。
他最初诞生于天地间,便是这个样子。
先有感知,再有躯体,最后才拥有一双眼睛,看见天地万物。虚弥之境里的众生称这天生的神奇躯壳为法身,又经历许久许久,久到山峦形成,河流改道,应空兽才褪去这法身,化作人形。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化作人形?亦如空只记得,自己最初只是想去人间瞧一瞧,而后来……后来……
他忽而惊觉,原来自己忘掉了太多东西。
他只记得白玉天书对自己的指示,记得虚弥之境的消逝,记得自己经历了很多次失败,记得重生时的怨愤与不甘。
但这其中的细节,竟已完全被他遗忘。
到底为什么会失败?红色的昙花是什么?那一次次的重来,重来的是什么?而成功之后,又会如何?
他脑中一片混乱,一时间只觉得疲惫无比,他头晕目眩,重新跌倒在草地上,半边身躯浸没在冰凉的湖水里。
过了不知多久,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靠近他,原来是湖中的水草,它们正伸展着细软的茎叶,轻轻触摸他的额头,叶片拂过,留下湿漉漉的水迹,散发出幽蓝的萤光。
跟着又有蝴蝶落在他的肩头,鳞翅像火焰一样散发火光,似乎怕自己的火焰会触及到应空兽的须发,那蝴蝶又轻飘飘飞远一些,落在他的爪尖。
草地附近的林中,渐渐有了更多声音,树木的枝叶向他围拢,羽毛奇异的鸟儿飞来,落在他周围,叫不出名字的小兽耸动湿润的鼻子,轻轻嗅他。
天旋地转的不适感很快消散,亦如空混乱的思绪忽然平静下来,他在一种轻柔纯粹的关切中放松了身体,几乎要安睡过去。
然而这种安适的美好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只觉身下一空,那芬芳草地又化作虚无,他再一次凌空坠落。
这一次,他重重摔在地上,面前的土地,同先前的曼妙仙境截然不同,遍地灰烬,一片焦土。
应空神兽摔落在地,很快便有人群向他围拢,人们目中有狂热、有惶惑、有惊恐、有怨毒,他们黑压压围拢过来,手中利刃泛着寒光。
“这爪子能点石成金,先抢爪子!……”
“血是灵气之源,是救命的东西……”
“鳞片!我要鳞片……”
嘈杂声混着烟尘四起,有无数尖刀在挥舞,无数双手在撕扯争夺,混乱过后,法身被瓜分殆尽,只剩变回人形的亦如空,静静地躺在尘土灰烬里。
那些人和那些杂乱的声音,转眼间已完全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亦如空在尘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地面再次坍塌,他和那些尘土灰烬一起下落,在似乎永不见底的深空中下沉、再下沉。
渐渐的,灰尘看不见了,他穿过一团云雾,褴褛脏污的衣衫忽然变成云似的柔软衣袍,带着他一路飘摇。
他自己好像也变成了一朵云,只知道漫无边际地漂浮,似乎永远不会落地。
但好在,最后这朵云还是有了落脚点,他轻飘飘从天际而来,落在一根树枝上。
那是一棵古老寒松的树枝,姿态优美,拿云攫石,亦如空躺在树梢上,微微一动,朝下看去。
这古松下,有一方石桌,石桌两旁,坐了两个对坐饮茶的人,一个须发皆白,一个乌发如云。
亦如空试图看得再真切一些,却没能成功,因为树枝上突然跳下来一只灰毛松鼠,正好扑在他的脸上。
那松鼠的大尾巴扫着他的脸颊,毫不客气地口吐人言道:“你在这干什么?这不是你睡觉的地方!”
亦如空猛然惊醒。
他睁开眼,四周只有一片黑暗,那些芳草的清香、寒凉的云雾,全都消散不见,鼻端只有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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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的腥风。
他还在那洞窟之中。
赤虚蛇还在痛苦翻滚,质问亦如空究竟是谁。
刚才的一切,竟只在一瞬之间。
亦如空的抵住额角,试图理顺幻境里凌乱无章的记忆。
他心知,那赤虚蛇是剥夺人的身躯和记忆而生,它的毒液想必能刺激人的记忆,被它咬中,竟意外让亦如空捡起一些早已被遗忘的记忆碎片。
然而,赤虚蛇却承受不住亦如空骤然袭来的记忆。
若人类的记忆是一滴露水,那么它此刻接收到的,就是一整个汪洋大海。
若不是及时撤开,赤虚蛇险些因为这强大的冲击反噬,命丧当场。
好不容易等那阵蚀骨的痛苦过去,赤虚蛇战战兢兢看向亦如空,声音打着颤,全然不复先前的嚣张狂妄:“你的记忆……怎会、怎会……你竟是……”
说着,它似乎突然反应过来,立马扭转身体,朝着深渊天坑方向飞速逃去。
亦如空收回思绪,听见赤虚蛇游走的声音,立刻追到深渊边缘。
借着月光,只见那妖蛇放大了身形,正腾空飞起,试图从天坑顶的裂缝中飞出逃走。
亦如空追赶不及,正要催动忘尘椎,却忽见缝隙之上的月光猛地一暗,似乎被什么巨物所遮挡。
赤虚蛇正好冲到裂缝边缘,突然被挡住去路,一头撞上障碍,又直直坠落下来。
亦如空仰头看,月光已完全消失,天顶传来巨大的响动,土石被推挤,纷纷下落。
亦如空只能再次打出一道亮光,这才看清,那天坑缝隙间,正挤进一只庞然大物,巨索般的身形沿着峭壁蠕动而下,竟是另一条巨蟒。
这巨蟒通身碧色鳞片,只有半个脑袋,尾巴也断去一截,偌大身躯上,好几处皮肉翻卷的陈旧伤痕。
碧色巨蟒游弋而下,残破的半边脑袋上,一只大如天灯的竖瞳巨目赤红如血。
赤虚蛇晃晃被撞得眩晕的脑袋,看清自己撞上何物后,惊骇万分,再次落荒而逃。
它慌不择路,想往天坑底部逃去,却忘了那里并无出路,转头想起亦如空所在的通道,想再从通道逃往何宅枯井的方向,却已然来不及。
那碧色巨蟒破空而下,一口咬住正在挣扎逃窜的赤虚蛇。
赤虚蛇挣扎叫喊:“等等!等等!别杀我,这里还有一个人,你知道那是谁吗?你我得联手……”
碧色巨蟒压根不去听对方的告饶,在赤虚蛇刺耳的尖啸声中,硬生生将其绞紧、对折,巨蟒的绞缠恐有千钧之力,那赤虚蛇竟被生生折成两半。
呼声戛然而止,巨蟒卸力,任凭断蛇残躯扑簌坠进深渊之下,唯余一颗从断裂处掉出的妖丹,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悬浮于空。
巨蟒将头一摆,大嘴一张,似乎想将那妖丹吞入腹中。
方才两蛇相残,亦如空插不上手,此刻眼见巨蟒要同他抢夺妖丹,再不犹豫,立刻出手。
他一甩衣袖,忘尘椎锤头朝前猛地飞出,击中碧色巨蟒的下颌,将那庞然大物撞得一歪。与此同时,亦如空脚下一蹬石壁,借力而起,将那枚悬空的妖丹卷入袍袖之中。
拿到妖丹,亦如空一个旋身,稳稳落回崖边地面。
那碧色巨蟒遭受重击,许是因为疼痛,在山岩上狂乱游走一圈,鳞片磨擦岩壁,洞穴内尘土簌簌。
忽地,它定住不动了,那只赤红巨目死死盯住亦如空所在的方向。
巨蟒独眼盯着亦如空,忽然张嘴说话,嗓音嘶哑锐利,一字一句,在空旷的深渊石壁间回响——
“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