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坞内,霜降抹着药油,亲自上手给颂兰揉膝盖。
她心疼道:“小主皮肉细嫩,这才跪了半柱香时间,便伤成这样。”
那双玉一般柔软润圆的膝盖上蔓延开大片青紫,霜降光是看着便觉心惊。可颂兰却仍是淡淡的,好似那般伤痛于她而言,只是小节。
莲儿在一旁看茶,闻言凑过来瞧了一眼,端详道:
“这伤只是瞧着吓人,但只在皮肉,未伤筋骨。咱们勤快些,这两天好好给小主把药油揉开,过几日就好了。”
正说着,小卓子自外头匆匆进来,见殿内人多,只住了口,恭谨站着。眼见莲儿放好茶缓步出去了,这才上前说话。
“小主,前些日子您让奴才留心着咸福宫的动静,今儿听说昭仪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被罚跪了两个时辰。”
他低声道:“昭仪娘娘出手阔绰,咸福宫方圆百步都是她的亲信,治理极严,简直如铁桶一般。这消息还是因着奴才有个信得过的人在太医院当值,见咸福宫的下人去取伤药,这才漏了些许音信。”
咸福宫除了萧昭仪,便只住了个许更衣。前世,颂兰对许氏印象不深,不过这位许更衣与萧元姝应该并不亲近,否则以萧氏荣宠,她的亲信最次也该混个嫔位做做。
颂兰沉思道:“萧昭仪既然能做出无故迁怒下人的事,便知其不过鲁勇,并无御下之术。咸福宫滴水不漏,应当是有个信得过的人在替她管束。”
蓦地,颂兰心中浮现出一个人影。她望向小卓子,“萧昭仪身边得脸的大宫女只有两个,皆是‘素’字辈,萧府出身的家生子。不知这受罚的是素心,还是素兰?”
见小主心思转得这样快,小卓子面上却浮现出犹疑,好似一时有些难以启齿。见此情状,颂兰登时有了猜测,只凝声道:“你但说无妨。”
小卓子躬身道:“回小主,受罚的是素兰姑姑。据闻那日昭仪娘娘受罚回宫后,心绪极差,素兰姑姑侍奉时不够当心,这才触怒主子。不过亦有人说昭仪娘娘是怪素兰姑姑的名字不好……”
具体哪儿不好,小卓子没再往下说。颂兰轻笑一声,“不过得了皇帝一句话,就招得她如此做作。这消息想必也是有人故意透给你的——往后,咸福宫的事不必再打探了。”
萧氏沉不住气,一招一式都如小孩赌气一般。
素兰素心是萧昭仪的心腹臂膀,可她对下人非打即骂,任性泼辣,早晚出事。
何况萧氏在朝中根基深厚,即便要坍台也不在一朝一夕之间。眼下颂兰屈居选侍之位,还不够格对上高高在上的萧元姝。
颂兰纤手拨弄着茶盖,托腮沉思良久,便问霜降:“御花园何处有香花么?那日去舒贵嫔的昭庆殿,闻见殿中药气沉郁,又放有时令鲜花,想来娘娘应是爱花惜花之人。只是苦于久病,不便出行。”
……
御园南角。
暮春时分,正是柳绿烟暖,姹紫嫣红。翻月湖畔的垒砌假山上蔓生着薜荔藤萝,正散发着盈然的草木香气。湖畔栀子花绽作雪浪,间杂白芷杜若,皆是气味清新的白花。
熏风起时,吹落片片飞花,打着旋儿落入粼粼荡漾的湖水中,惊得池中红鲤倏然摆尾,搅碎一池云天。
颂兰携着霜降,只提一只小小的花篮,小心翼翼将枝头盛放的栀子花剪入篮中。
霜降有些可惜道:“尚寝局的司苑们管理上心,这花儿本是开得极好的。只前些日子下了几场雨,打落了不少花儿,实在可惜。”
颂兰折下一支栀子,随口道:“民间常说‘春雨贵如油’,倘若开年雨水丰足,那这年多半是个丰年——那才是能落在肚子里的实在。花花草草再美,不过也是供人赏玩的点缀。”
她抿唇一笑,“我虽爱花,却甚少伤景,没那么多文墨愁绪。”
她语罢,却半天不见霜降回话,辅一回身,才发现身后已站了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一身玄色龙袍,正是当今天子李徴。
她忙福身行礼:“嫔妾见过皇上。”
又道:“嫔妾失礼,小女子随意妄言,还请皇上莫怪。”
“你这话赤诚可爱,何来‘怪罪’一说。起来吧。”
颂兰这才盈然起身,皇帝端详着面前娇嫩的女子,一身杏黄春衫,未施脂粉,却活脱脱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他眸色深沉,问道:“方才听你说起民间农事,似乎对此很是了解。”
“嫔妾出身江南,家父是灵州县丞,虽不敢说‘爱民如子’,却也算得上关心百姓生计。田间地头,也是常去的。”
颂兰凝望着他,一双水眸澄澈如春湖,“不怕皇上取笑,嫔妾在家中耳濡目染,对此亦有些了解。”
“哦?朕竟不知手下还有如此良吏。区区县丞之位是否委屈了爱卿,不若朕赏他个知州,还是知府做做?”
颂兰慌忙请罪道:“嫔妾失言,家父并无大才,亦无野心,能安居一隅做个父母官就很好了。”
她悄悄抬眼望去,见李徴虽不动声色,但眉眼间并无不豫之色,方又大了胆子,试探道:“嫔妾绝无邀功请赏之意,不过随口玩笑,还请皇上别当真。”
闻言,皇帝并不叫她起身,只悠然道:“凡入宫的女子,没有不想为家族争一争的,你倒急着撇清。”他顿一顿,见她蹲得吃力,身形微微摇晃,端的是弱不胜衣之态,又不免生了些许逗弄心思,“可撇清罢,方才说话又大胆得很,一点儿不避嫌。”
颂兰微微一怔,下意识答道:“嫔妾既已嫁入天家,便是皇家的姬妾。陛下是嫔妾的主君,在主君跟前叙说家事,嫔妾便没那么多顾忌的。”
李徴轩轩眉,扬声道:“你的意思是,你的家事亦是朕的家事——前朝武帝时外戚专权,曾有宫妃家眷在地方作威作福,以国丈自居,武帝震怒,降下雷霆之罚,牵连者众多,朕深以为戒。”
颂兰屈膝道:“若有此举,那自然是怎样罚也不为过的。”
她凝声道:“嫔妾以为,这天下乃是陛下的天下,家国一体,国事便是陛下的家事。嫔妾口中的家事关乎民生之计,这才敢同陛下说嘴几句。不过,若是府宅阴私,里勾外联之事,嫔妾是断断不敢抬出来扰您请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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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调渐软,“况且嫔妾尚未蒙召幸,您贵人事忙,怕是连嫔妾是谁都记不清了,嫔妾又怎敢恃宠生骄——那也得有宠才行呀。”
她俏脸一红,似是又后知后觉自己失言,“嫔妾绝无僭越之意,还请、还请皇上恕罪。”
说到最后一句时,已有些脱力,膝下一软,冷不丁便朝一旁栽倒下去。她短促惊叫一声,不由得闭了眼睛,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双臂被一双温暖的大掌扯住,紧接着,后腰便被揽进一条有力的臂膀之中。
颂兰心尖一颤,半闭着眼,微微睁开条缝,便见面前金龙戏珠的暗纹,离鼻尖仅有寸许。呼吸间,龙涎香的气味似有若无闯入鼻腔。她不敢乱动,只尽力稳住自己,矫饰出符合豆蔻少女的羞赧情态。
一番动作,不免打翻了那只小巧花篮。雪色香花簌簌坠落,跌在二人足旁。
颂兰声如蚊讷,娇娇唤道:“皇上……”
“膝伤可好了?怎的这便出来乱动。”
颂兰将嘴一瘪,委屈道:“还有些疼呢。”
又垂眸望向地上散落的栀子花,“前些日子舒贵嫔替嫔妾解围,嫔妾心中感激。那日去昭庆殿送香时,见贵嫔亦是爱香惜香之人。不过患有咳疾,闻不得熏香。栀子花香清润,嫔妾便想着送些鲜花去给贵嫔插瓶玩,亦不负这春光曼妙了。”
“这点小事,教尚寝局的掌苑们安排便是了。”
颂兰轻声道:“鲜花本不是什么稀罕物,只嫔妾感念着贵嫔好意,想投桃报李罢了。”
“朕亦赐了你伤药,怎的不想着回报朕呢?”
颂兰讶然,“那药竟是皇上赐的么?嫔妾还以为是宫人们到太医院领的。”
李徴有些想笑,她这般做作,虽有些拙劣,可意外地不叫他讨厌。
“你方才才说,自己无宠。若没有朕的吩咐,以卿的位分,领不回这样好的药。”
怀中软玉温香,胸前一紧,是她双手附上来,轻轻拽住他衣袍上做工精细的龙纹。
李徴垂眸看向怀中人。少女眼波含情,眼下小痣鲜红欲滴,唇若樱瓣,软声道:
“嫔妾晓得,在宫中唯有依附陛下,才是正道呢。”
言罢,面颊渐染上酡红,只羞怯垂下脸去,一味盯着绣鞋尖上撒花的纹样。
李徴朗声一笑,四指托起颂兰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周围的侍婢内监早已悄无声息地退走几丈远,繁花丛间,她柔弱地攀附在他胸前,宛若一枝蔓生的纤软菟丝。
少女双颊醉红,可那双眼却一眨不眨地同他对望,其中闪动着勾/引,同不加掩饰的野心欲望。
他渐渐收敛了笑容,盯着她道:“后宫中女子大多爱表现得无欲无求。怎么朕要赏你父亲你那般推阻,给自己邀起宠来却这般卖力。”
她浅笑,“嫔妾方才不是说过了么——您是嫔妾的主君,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嫔妾只愿为您所用。位分也好,恩宠也罢……”
她的声音既像在乞怜,却又像是蛊惑,“这天下皆是您的天下。莫说宠爱一个女人,只要是您想做到的事,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