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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活饵

作者:妙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此言一出,满座皆寂。片刻后,还是韩妃耐不住性子,率先以帕子掩唇道:


    “钟粹宫……并无主位。若要说支了麝香,那便只能是舒贵嫔的手笔了。可舒贵嫔一向不问世事,此事总不能是贵嫔的手笔吧。”


    德妃眼神扫过场下诸人,“恐怕正是因为贵嫔不问世事,这才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闻言,韩妃望向杜侧妃空着的座位,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惊讶道:“哎呀,今日杜侧妃的座位,恰好就挨着蕙……选侍。若本宫没记错的话,蕙选侍似乎就是钟粹宫里的人吧。”


    李徴拧眉道:“贵嫔体弱,此事应与贵嫔无关。胡氏,乔氏的住处可搜过了?”


    薛宫正身后那名高个子的嬷嬷,便上前一步,垂首回道:“奴婢宫正司女官佩心。回陛下,两位小主的宫室,连同禁足的梁宝林所住的钟粹宫正殿均已查过,并未发现麝香。只在蕙小主的内室中发现了此物,有些可疑,奴婢便将其带了过来,最好请尚服局、尚功局的嬷嬷一并查验。”


    说罢,佩心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匣子,上头镶着翠玉珍珠,虽小巧玲珑,却是上上精致的巧物。佩心将匣盖一掀开,便见其中透白的香膏,莹润如玉。


    皇帝眼风不露声色扫过乔颂兰。


    “蕙选侍,你可有话要说?”


    这个美貌娇怯的女子他有印象。雪肤花貌,楚楚可怜,但那娇弱外表下藏着些劲儿劲儿的野心。本性应当不是她外表这般的小白花,但不是的话更好。


    李徴不喜欢蠢人。像容氏那样的,就蠢了些。他不介意女子用些无伤大雅的心计,用心,总比一味地犯蠢要好。


    颂兰站起,行至殿中回话:“嫔妾浣花坞选侍乔氏。此香名为‘君心笑兰’,古方中此香确需使用麝香和香,不过此匣中的香膏,乃是嫔妾仿古方所制。”


    她盈盈拜倒:“嫔妾自知身份低微,万不敢逾矩使用麝香和的调香。那日偶得同住的胡美人所赠‘君心笑兰’香,气味幽雅清新,妾虽蒲柳之身,却亦有一颗向美之心。此匣中的兰香乃是用素馨、玉帘兰花,和了红豆嫩芽汁子与榆树皮粉仿制,只拟其味罢了。”


    薛宫正微微一愣,回头与佩心交谈片刻,便垂手道:“钟粹宫确有领用素馨干花的记录。”


    见她这般分辩,事态一时间又陷入僵局。颂兰今日本不欲出挑,只穿了条淡鸭壳青的烟纱散花裙,腰间以深绿丝绦系住,愈发显得纤腰袅袅,不盈一握。此刻跪于殿中央回话,正仿若金玉池中绽开一朵嫩莲,风姿楚楚,我见犹怜。


    她容貌出尘,不自觉地就招人拈酸。韩妃哼道:“你说胡美人还给你送过一匣香,那怎的宫正司没在你的内室中搜出来?莫不是用那香来做了什么脏事,这才处理掉了吧?”


    颂兰故意点出胡美人,不怪有此一问。便是韩妃不提,也有其他人要提的。颂兰还未来得及回话,胡氏却是着急忙慌地站起,哆哆嗦嗦出列拜道:


    “回陛下,嫔妾确实送过蕙选侍一匣香膏,只是并未料到蕙小主会将那香用来做害人之事,还请陛下明鉴啊。”


    胡氏这话说得蹊跷,颂兰心中一跳,却又有种心脏倏地落地的感觉——


    原是在这等着她。


    前世她与胡氏交集不多,梁芳玉入宫时,胡氏使的那招破绽百出,也就如梁氏那般心浮气躁者才会上钩。


    她当时只以为是胡美人只屈居配殿,心中有忿,这才想法要扳倒梁氏。现在想来,胡氏本就是元孝皇后婢女出身,哪里会是那般在意吃住之人。梁氏身份高贵,只要不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死,升位本是题中应有之义,早晚也会越过“美人”位分去。


    那场冲突不过是个活饵——只一试,便试出了两位新入宫小主的心性。而颂兰在那场争端中出了风头,这才招致了胡美人——又或者说,胡美人背后之人的注意。


    这匣名贵的兰花香,既是一招闲棋,也是一次试探。


    她大概看清了:今日这局,吴氏、容氏都是幌子,无论蟹心还是麝香,实是冲着杜芫和她腹中的胎去的。


    倘若乔颂兰是个蠢的,那便如容月一样,当个沾一身腥的替死鬼。


    反正她身上用的香内验出麝香,杜氏体内也验出麝香。若杜氏腹中胎儿不保,她就是有冤也无处分说。她的确没有谋害王妃的动机,可铁证面前,一个低等宫嫔的话,谁会在意?


    可若是她能翻了这逆风的死局……


    颂兰的一双手在袖中紧紧交握,不自觉地渗出了些汗。前世她过得浑浑噩噩,只觉得自己像是温昭昭和裴抒手下的提线木偶。无论争宠、算计、宫斗,都是为着旁人而动。


    而今重活一世,灵台前所未有地清明。此刻她身如蝼蚁,上位者随手一碾就可教她万劫不复。可她却胸有成算,甚至第一次有了在上位者跟前,为自己出头搏命的实感。


    颂兰于是柔柔地笑了。


    可还未等她出声,身后却传来小黄门尖而哑的通传:“舒贵嫔娘娘到——”


    掀起黛青素缎的门帷,自轿辇上出来个拢着缃色披帛的丽人。她身形纤弱单薄,眼下气候已有了些初夏的熏暖,她却仍紧紧抱着披帛,像是极怕冷的样子。一身暖色裙装并未使她的气色亮丽多少,倒觉得被那颜色一衬,更显得面色青白。


    正是久病的舒贵嫔。


    因她体弱,皇帝特许她的轿辇行至大殿门口。此番下了轿走进殿里,不过几步路已是行得娇/喘微微,须得左右侍女搀扶着,方可勉强立于大殿之内。


    见她颤巍巍要行礼,崔皇后忙道:“贵嫔免礼。”


    又忧心忡忡道:“方才青竹才来报你今日身子不适,怎的竟出来了?太医怎么说?”


    说话间已有小内侍搬来黄梨木大椅置于贵嫔身前,躬身请她入座。


    因着无人赐平身,颂兰便维持着跪姿。舒贵嫔徐徐行过颂兰身边,身上传来淡淡的清苦药气。贵嫔云缎的裙裾拂过青石地砖上镂刻着鸾鸟穿云的细密纹路,在那砖上跪久了,膝盖便隐隐漫开尖锐的刺痛。


    舒贵嫔由侍婢扶着慢慢坐下,舒了一口气,这才慢慢道:


    “方才宫正司前来搜宫,本宫想着许有大事发生,这才前来一观。”


    她微微一笑,抬首望向帝后,“也幸亏臣妾撑着一口气来了,否则只怕冤着蕙妹妹,那样,臣妾可要寝食难安了。”


    舒贵嫔从前同元后交好,与小皇后崔令容亦很亲密,几乎是看着崔后长大。因此,崔皇后对她很是亲昵,闻言忙道:“贵嫔此话何意?”


    舒贵嫔道:“宫正司来时,只言清云馆有大事发生。臣妾挂念着皇后娘娘,便多问了几句。嬷嬷们说,是平西王府上的杜侧妃有恙,因此要在六宫中搜查含香料的东西。”


    她咳嗽几声,面上浮上不健康的潮红,好一会儿才理顺了气,缓声继续道:“臣妾乃是久病之人,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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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疑心臣妾。不过嬷嬷们提到‘麝香’,臣妾便想起前些时日得到一物。”


    舒贵嫔轻轻抬手,她身畔的宫女便从袖中取出一个匣子,众人定睛一看,却俱是一怔:这匣子,同方才薛宫正拿出的那只有七八分像,不过更华贵些。


    再将盒盖打开,其中亦盛着乳白色的香膏。


    “前些日子,钟粹宫的蕙选侍深夜求见臣妾,说是偶得一物,不敢擅用,思来想去,只想献给臣妾。臣妾久在病中,本不该见年轻妹妹,没得传染了晦气。可蕙选侍十分诚心,臣妾这才让她进了昭庆殿大门。”


    说完这一长串话,舒贵嫔复又呛咳起来,喘息连连,面色涨红,只抬眸示意那手持香盒的婢女。


    那婢子是伺候舒贵嫔的老人了,见势福一福身,道:


    “奴婢白术,乃是昭庆殿掌事宫女。那夜蕙小主独身前来,娘娘本不愿见,怕过了病气给小主。可蕙小主说白日同娘娘有一面之缘,见娘娘嗽喘不止,特意炖了陈皮雪梨羹来,娘娘这才觉得不好拂了小主的心意,叫奴婢们开的门。”


    她将那匣子举高,“娘娘体弱,素日除了汤药,不常吃旁的点心甜汤。可那日小主熬的雪梨羹,娘娘竟用进去了大半碗。见娘娘用得还算香甜,蕙小主这才拿出这香,说是钟粹宫的胡小主所赠,特来献给娘娘。”


    白术说罢,舒贵嫔长叹一声,“臣妾久病之躯,这上等的好香放在臣妾这里,也不过白白浪费。可谁料到正是蕙选侍这点好心,此刻还了她清白。”


    她徐徐道:“蕙选侍来献香料那日,杜侧妃还未进宫。她怎能未雨绸缪,料到要早早撇清干系呢?况且她并未居功,还老实说了那香是胡美人制的,与今日的口供也对上了。”


    崔皇后颔首道:“胡氏是姐姐房中侍女。当年还在东宫时,便很擅长调弄香料。”


    此言一出,胡美人当即汗流浃背,跪在地上叩首道:“皇后娘娘明鉴,嫔妾一番好意,断没存那等害人的心思啊。”


    德妃讽笑一声,“哦?虽然没害着杜侧妃,可蕙妹妹年轻靓丽,往后若承了宠,留那含了麝香的香料在身边,也是个祸患呢。”


    胡氏这才咬牙道:“嫔妾于制香一道颇有研究。那香中虽含麝香,但剂量有限,即便是直接使用,也不至于伤了身子。”


    德妃悠然道:“原是这样么?可方才胡美人说蕙选侍以那香害人时,似乎很是言之凿凿呢。”


    胡美人勉强讪笑道:“嫔妾一时慌乱,这才失言。”


    皇帝凝声道:“事关重大,胡美人往后还是想清楚了在说话罢。”言毕,方把视线转向颂兰,“蕙选侍,你可还有话要说?”


    颂兰道:“此事确如贵嫔娘娘所言。而嫔妾献香当日,是因着不慎伤了手,传召祝太医来替嫔妾诊治,就顺便请祝太医验看了此香。祝太医说‘君心笑兰’香用料名贵,嫔妾实在惶恐,左思右想,唯有献给贵嫔娘娘方不算辱没了此香。当时借花献佛,只想着结一善缘罢了……”


    她再度俯身拜下,“未曾想因着此事再次劳动娘娘贵体,嫔妾心中有愧,还请陛下、娘娘恕罪。”


    李徴道:“你本是一腔赤子之心,何罪之有。”又道:“你既有冤,何苦跪这半天。”


    崔皇后忙道:“给蕙选侍赐座。”


    立刻有小内侍又搬了一把椅子,置于舒贵嫔身后。颂兰扶着黄梨木的把手坐下,只觉得一双膝盖已麻得失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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