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在场大多数人都很震惊，毕竟顶着这张脸玩暗恋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可是又不能表现得太震惊，人活得久了就是能碰到一些奇葩又不可理喻的事情。
夏怡最先反应过来，收回微张的嘴巴：“是啥样的姑娘啊，听上去好难追。”
陈淮之想了想：“她很好。就是可能不看脸？”
余光察觉到他的打量，沈清嘉当没看见，伸手去拿杯子。
六年前，不恰好是她去宜华读大学的时候吗？现在她人都从国外回来了，这人居然还没追到，而且听上去好像还没打算放弃。
仰头喝了一口果汁，除了觉得陈淮之活该，沈清嘉还有点心堵。
“不看脸？”夏怡不太理理解长成这样都拿不出手吗，“那看财？”
陈淮之笑笑，没再回答。
周岁好奇得不行，本来想问沈清嘉，结果沈清嘉一点没往她这边看，两人始终对不上视线。她觉得没劲，转而去薅林一帆，知道内情的林一帆选择闭嘴，他还不想死无全尸。
不知道是谁带起的头，话题开始从正儿八经的游戏变成给陈淮之追人出谋划策，几人聊得热火朝天，沈清嘉听了几句后就低头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没有目的地上下乱划。
她有点后悔加入这个游戏了。
一旁的陈淮之突然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沈清嘉摇摇头，本来很想问真的在追吗，可是又没立场，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就是觉得，我可不能像你这样，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光棍。”
陈淮之静默一瞬：“你不是已经谈过了了吗？论起来你是比我有经验，女生更了解女生，还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帮我出些主意。”
原来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她上哪来的经验？
沈清嘉努力想从他的脸上抓出破绽，但他看起来真的很认真，于是没什么精神地扯了下嘴角。
“好的，知道了。”
-
陆陆续续又玩了两个小时，一伙人准备散场。
推开门，迎面而来一股凉风，沈清嘉裹紧身上的外套，刚想去拉周岁，周岁直接甩开，一把倒在林一帆怀里。
“去哪啊！”
“送你回去啊，姑奶奶。”
“我不要，我要去你家。”
“周岁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明天你不用上班就使劲折腾我？”
“不可以吗？你不喜欢？”
“……”
看着三步一踉跄的周岁，沈清嘉有点担心，林一帆估计也是忍不下去了，直接把人背起。
沈清嘉目瞪口呆：“他们现在，已经发展到这步了吗？”
“别看了。”陈淮之叫了她一声，直接开伞往外走。
沈清嘉忙跟上去，自然钻到他的伞下：“可是他们都喝酒了哎。”
陈淮之把伞往她那边偏：“有代驾，不用太担心，而且林一帆有分寸——倒是你，警惕心那么差？”
沈清嘉闻言，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知不觉跟着他到了地下停车场，下意识调转方向。
陈淮之叫住她：“往哪走？”
沈清嘉：“回家啊。”
陈淮之好笑：“我们家不是一个方向？”
沈清嘉：“我怎么知道你要回哪个家？”
陈淮之真是拿她没办法，开了副驾的门：“我今天想住那边，行吗？”
行，当然行，有免费司机何乐不为。
沈清嘉快步上车，不用提醒就拉好安全带。
陈淮之替她关好门，绕到驾驶座，准备发车。
明天周一，这会儿街上人少，一路畅通无阻。陈淮之开得稳，沈清嘉没晕车，拿手机给周岁发了条信息后，曲起胳膊支着下巴发呆。
一时无话，在红灯前停下后，陈淮之主动打破宁静：“明天我要去外地出差，大概要五天才能回来。”
沈清嘉闻言一顿。
工作任务在所难免，干嘛要通知她？听着跟报备一样。
她疑惑不解，用眼神询问他。
“我的意思是——”陈淮之手指敲着方向盘，声音轻而缓，“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你不会又惹出什么麻烦。”
“啊？”沈清嘉无语，“我为什么会给你惹麻烦？”
陈淮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不是吗？小时候稍微没看住一点，你就能闯出祸来，我都有点记不清替你瞒了多少事。”
听他这么说，沈清嘉不免也跟着回忆起来，收敛了些针锋相对的锐气。
不过也就一会儿。沈清嘉觉得大概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往昔，不然为什么他从见面开始，就有意无意把她往过去里扯。
她坐直身，有点不服：“那又怎么了？难不成还是我逼你和我一起撒谎的吗？”
算也不算，毕竟他是心甘情愿的。
两厢情愿的同谋，怎么也不能只怪到一个人身上。
沈清嘉这会儿上头，刚刚憋屈的情绪一股脑涌出来，说话也不没太注意：“你不是让我给你出点主意吗？既然你这次要出差，那就趁机多留心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呗。”
“如果原来那个太难追，还不如换一段艳遇。”
-
三天后，沈清嘉成功入职。
工作室名叫奇点，是公司旗下当前运营工作室之一，主打青春和职场题材，与多家大型影视方合作过，口碑甚好，带火了不少演员，近年追随市场热点，也在逐步开发线上小网剧。
钟琳领着沈清嘉走：“这大概就是我们工作室的环境，你也看到了吧，我们这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所以不用感觉多有压力。”
沈清嘉环顾四周，轻轻点头。
“这个就是你的工位。”钟琳指了指边上的椅子，“不过你知道的，我们一般不强制坐班，毕竟咱是靠稿子吃饭的，待在这种地方也很难有灵感。但是，重点来了，你要记得，通知开剧本会的时候得来，必须保证随叫随到。”
沈清嘉没多大异议，说了声好。
钟琳见她没什么问题，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去和其他实习生交代事项。
恰逢工作室接了一个新项目，沈清嘉挂上工牌，毫无过渡地跟组。
因为是新人，肯定接触不到什么大热本，沈清嘉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饶是如此，她还是没想到，这居然是个网络小说IP。
会议室里，所有人聊得都很开心，除了她，在场唯一的实习生。
组长定好了基本框架和主要情节，好心地问了一嘴她有什么想法。沈清嘉张了张嘴，其实想说很多，但最后只是合上电脑摇头，表示无异议。
会议持续了两小时。下午六点，写字楼基本熄灯，钟琳正准备去坐电梯，恰好看见外面天台上屈膝坐着的沈清嘉。
“小姑娘，怎么坐这啊？晚上了小心蚊虫叮咬。”
沈清嘉抬头，用手拉了下裤脚，问了个很突兀的问题：“琳姐，你刚入行的时候，也会这样迷茫吗？”
换作往常，钟琳绝对没有闲心和外人谈什么大道理，但这次招来的新人里，沈清嘉是唯一的女生，同为女性，她不免心软下来。
“其实这很正常，我那会儿刚来京山，什么都不懂，还没有你这样的高学历，总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就能闯出一片天来，然而现实证明有的时候不能不做出改变。这行的确就这样，不过你仍然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时间会验证一切。”
手里咖啡凉了，钟琳点到为止：“慢慢想想吧，总会想通的。”
能得到前辈的一点开导，哪怕可能不算很走心，沈清嘉已经非常感激，说了谢谢。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夜幕降临，街灯亮起，耳边的喇叭声越来越密，沈清嘉大脑混沌，钟琳的话和开会期间的画面来回交错。
在她的理解中，一本小说，不应该作为一个用于拍摄的剧本。这样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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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些绝对，但在看完题材后，沈清嘉更笃定，至少这么个剧本，她没办法。
小说文本和剧本不一样，她不能按照页数估出时长，没有分镜，没有人物小传，甚至在下个月就要马上开拍，这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小社会就这么开始运转。所有和她学过的东西都大不相同，所有的都给了她当头一棒。
可是任务已经分发下来，如果她要融入，就必须被同化，但她又很排斥这个同化的过程。
沈清嘉自嘲一笑，难得地又嫌弃起自己。
有点清高。
正想着，身后有一道男声传来。
“沈清嘉？还真是你啊。”
-
陈淮之刚回到京山，就被林一帆拐去吃饭。
林一帆帮他倒上茶水：“你这做事就不厚道了啊，出差提前回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待在这边都快无聊死了。”
“你无聊？”陈淮之一嗤，淡淡扫过他脖子上不太明显的红痕，“你不是得陪周岁？”
说到这事林一帆就来气：“别提了，她没逍遥几天就又去忙线下的见面会了，说真的，粉丝比我都更容易见到她。”
陈淮之眸色变深，想到沈清嘉，低头点开和她的聊天框，消息还停在他出差前一晚。
沈清嘉：【对不起，我那样说话有点太过了。我好像不应该拿工作的事情来说，不够严肃。】
沈清嘉：【希望你不要介意。】
沈清嘉：【这样吧，等你回来我请你吃个饭。】
沈清嘉：【你觉得可以吗？】
那天沈清嘉说完那句话，两人就闹得有点不愉快。虽然他不至于生气，但也不痛快，沉默地把人送到家门口。
结果当天凌晨沈清嘉就主动求和道歉，陈淮之一秒就被哄好，故意回得模棱两可：【到时候再说。】
明明线上也没见多排斥，怎么人前就那么躲着他？
陈淮之没来由的想笑，慢悠悠敲着键盘：【我回来了，你看看你一会儿有没有——】
“哎，别光说我和周岁啊，你和沈清嘉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我是有点看不明白了，最开始你还直接走了，那天团建你眼睛都舍不得挪开一点，真只当妹妹啊？”
“怎么，你无聊到要管我的事？”陈淮之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起伏。
林一帆：“我这不是给你指点迷津吗？要我说，你干脆直接把当年的事告诉她不就好了，省得兜兜转转的惹来那么多误会。”
陈淮之沉默。
那会儿确实造化弄人。他答应要去送她一程，也准备了一堆煽情的说辞，可实在抽不开身。何况当时他们都太小了，兼顾不了太多，哪怕那时真能抛开一切在一起，不见得关系能多牢固。
至于在加油站，陈淮之察觉出她的疏离，他担心自己成了她的心里创伤，隐忍着没再往前一步。
如果别人是更好的选择，那他可以尝试退出，只要她能幸福。
幸运的是，目前他们还不至于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而且沈清嘉演技太差，稍微一试就知道根本没谈过恋爱。
他不介意配合她演下去，在她这里，他有无限耐心，像以前那样重新融入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到底是兄弟在乎的人，林一帆想起上次加了沈清嘉的微信，于是顺手点进她的朋友圈。
沈清嘉朋友圈不设置权限，发的频率不高，也不配文，大部分是照片，观赏性很强。
林一帆想着从照片里推测一下沈清嘉的喜好，忽然惊呼一声：“我靠？”
陈淮之抬头：“怎么了？”
林一帆竖起手机：“清嘉妹妹是在和别人吃饭对吧，但我怎么瞧着像个男的啊？”
动态是沈清嘉刚发的，依旧没有文案。
附图里，桌上摆着明显的两人份餐具。那个本来说要和他吃饭请罪的人，此刻正坐在好看的黄晕灯光里。
对方没有出镜，但露出了手腕处一截男士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