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心口也隐隐发疼。
这一阵接一阵的不适袭入身体,宁诩费力扑腾半天,紧紧蹙着眉,连呼吸都似沉进了水中,闷闷地堵在腹腔里。
早知道会猝死,他就不应该熬夜做实验数据。
身为研究牲牛马人,跟的导师还是最不近人情急功近利的那一类,宁诩为了赶论文数据,连着在实验室里熬了三个大通宵。
本以为还年轻,身体能扛住,没想到最后一个下半夜,突然感到针扎般的心脏刺痛。
宁诩抱着键盘就倒下阵亡了。
……猝死在实验室里,也不知道第二天会不会上学校头条。
抚养他二十余年的养父母,听见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感受?
带着这样的念头,宁诩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
*
意识再次苏醒的时候,宁诩先是感到头炸裂般疼痛,与此相比对,胸口那点逐渐消弭的痛意都不足为道了。
不仅如此,他周身都像是被火包围着似的,灼热从指尖烧至四肢百骸,连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刺得脑中神经愈发紧绷。
他这一生做了什么恶事,要被扔到这地狱油锅里烹饪?
宁诩在痛意中挣扎片刻,最后终于彻底睁开了眼。
如同刚刚睡醒,面前的景象朦胧看不清,宁诩在原地踉跄了一下,就听见身后有人道:“陛下,那质子就在殿中,奴才这就扶您进去。”
侄子?什么侄子?
宁诩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有人一左一右地搀住了他的手,紧接着,传来一声木门打开的吱呀响动,他被人扶着往前走了进去。
视野也终于散去朦胧,宁诩下意识抬眼扫了一圈四周。
只见这是一处宽敞明亮的宫殿,地面的方砖上雕琢着莲纹,殿内四角柱用金粉描摹龙凤共舞的景象,拳头大的夜明珠镶嵌于龙目凤眼当中,排列有致的长颈铜鹤首上燃着烛火,入目可见的各处都摆着宁诩认不出来的精美器物,重重薄纱垂落,殿内弥漫着异香。
真不错,宁诩心道,地狱原来长这个样,那他愿意住一辈子。
“陛下,”搀扶他进来的两个身着藏蓝长袍的人,又松开了手,恭敬道:“人就在里间榻上,万事都准备妥当了。”
“陛下若有什么吩咐,再唤人进来,奴才们先去外头候着。”
宁诩:“……嗯?”
见他没有另外的命令,其余人便安静退下,殿门合上,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宁诩在里面。
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呢?
宁诩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以期缓解一点那阵头疼。
或许是他的错觉,脑海里的不适似乎真的有所减缓,过了片刻,就只剩下几分隐痛了。
然而疼痛渐消,身上的灼热反而却越发明显强烈,宁诩站在烛火明亮的殿内,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忍不住伸手扯了扯领口。
也正是因为这个动作,他的视线往下,看见了自己穿着的衣袍。
浅青色长袍,边角绣着精细的龙纹,光是腰间那条镶嵌无数珍珠的系带,就已经价值不菲。
宁诩就算是普通学生,也能从那异样的贵气中瞧出不寻常来。
等等,他愣了一下,不对。
这里不是地狱!哪有地狱还连带专门给人换装的?
宁诩正站在殿中试图理清思绪,忽然听见重重垂纱遮掩的大殿深处,传来几句压抑的闷哼声。
还有人?
对了,刚刚那几个人说,他的侄子也在殿里面。
宁诩下意识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撩开几重薄纱,他一直走到最里面,终于瞧见一处深红床榻,帐帘角上坠着金铃铛,倾斜了一半下来,遮掩住榻中情形。
宁诩不解,索性几步上前,抬手掀起了那帐帘。
“侄子……?”
一双如墨黑眸蓦地抬起,眸中蕴着浅浅的水雾,但那眼里浓烈至极的恨意和不甘,霎时间将宁诩震退半步!
下一刻,宁诩看清了这个青年此时的全貌。
他侧躺在榻上,手脚乃至全身都被牢牢绑缚住了,只能微弱地小幅度挣扎,挣得身上那仅有的一件雪白里衣凌乱不堪,露出染着薄汗的修长脖颈和一小片胸膛。
脸上更是狼狈,被汗浸湿的发丝贴在侧颊,却盖不住白玉面容上的阵阵红晕,唯有薄唇抿得发白,似是忍着无边愤怒。
宁诩吓了一大跳,问:“你……你是我侄子?”
他什么时候有个长这么好看的侄子?
“狗皇帝……”那青年突然开了口,嗓音已经沙哑至极,依旧一字一顿十分清晰,低声道:“待来日,我定杀了你!”
“你最好现在就弄死我,”
他仰起脖颈,死死与宁诩对视:“否则,等我归国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捉拿你……将你那双狗眼睛挖出来,一刀一刀……割下你身上的肉……”
这番话太长了,他似是身体极其不舒服,说得十分费力。
宁诩忽然道:“侄子,你先别说话。”
青年:“……”
他终于没有气力把话说完,闭了闭眼,脱力般倒进榻上的软被中,呼吸急促。
宁诩身体也不舒服,但大脑仍然是清醒的。
多年养成的良好的学习思考习惯,让他从短暂的迷茫过后,立即开始理清现下发生的怪事。
宁诩转身看了看,瞥见不远处靠窗台子上的一面菱花铜镜,快步走了过去。
铜镜中的人身形显现。
宁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几分诧异。
——眉眼还是他自己熟悉的眉眼,但眼下熬夜导致的乌青不见了,额上因为小时候摔跤磕破的细小疤痕也消失了,面容肌肤莹润如雪玉,及腰乌发在身后简单系起,唇不点而红,偶一抬眸间,皆是浑然天成的骄矜贵气。
宁诩深呼吸一口,垂下睫,迅速在附近翻起东西来。
金玉银器一眼掠过,不一会儿,宁诩终于在一边陈设的摆件架上,找到几本书籍。
打开就是令人头疼的竖排版式,好在上面的字虽然笔画繁杂,宁诩莫名其妙地也能看懂。
急急翻了数页后,宁诩猛地合上书卷,一手扶住木架,心中惊涛骇浪。
他——穿书了。
穿成了大昭王朝新登基的草包皇帝宁诩。
之所以能飞快地知晓这个事实,还是因为,几天前,宁诩曾听过组内的小师妹兴致勃勃地和大家讨论她最近看完的一本狗血耽美网文。
因为和书中主角同名,宁诩也好奇跟着听了两句。
在小师妹口中,他身为皇帝,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暴虐荒淫,强迫战败敌国献上七皇子段晏为质,羞辱手段层出不穷。
包括但不限于在众人面前言语羞辱,命其在宴席上端茶倒水,动不动就甩鞭子拷打等等。
“真是个大人渣,”小师妹忿忿道:“侮辱了我们师兄的名字!难怪会亡国!”
宁诩当时有实验任务在身,只听了一会儿思绪就开始游离,加上对这类网文不太感兴趣,很快回去折腾工作了。
连书中的主角有几个,分别是谁都没留意。
宁诩:“……”
如果提前知道会发生猝死后穿书这样玄幻的事情,他一定找小师妹要来全文,逐字背诵。
他把书放回架子上,往外走了两步,脚步忽而一软,差点跌在羊绒毯上。
宁诩回过神来。
震惊太过,以致于他忽略了身体上的异样——起初那血液里的热意,已经攀上了皮肤表面,甚至连大脑都昏沉许多,莫名的冲动一阵接一阵上涌,喉中干渴无比。
这是怎么了?宁诩模模糊糊心想。
他又忆起刚刚在床榻上见过的青年——那个人并不是他的侄子,而是战败国送来的质子,段晏。
也是宁诩如今唯一记得的另一个人名。
段晏方才看起来也很难受……宁诩这样寻思着,拖着酸软的步伐往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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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走。
听见他靠近的动作,那榻上的青年又勉力抬起头来,黑眸里有几分意外——他刚刚以为宁诩出殿了。
宁诩在他警惕的目光中,在榻沿坐下,很轻地喘了一口气。
“你是段晏?”宁诩回身,试探性问:“你脸上怎么这么红?”
“……”青年倏然又挣扎起来,只是那麻绳束缚得太紧,让他在鸳鸯红绸被上将里衣蹭得更加凌乱不堪。
“滚!”他出声怒喝:“——离我远点!”
宁诩又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索性不再开口,直接伸出魔爪。
指尖落在段晏脸上时,青年显然受了极大的刺激,身体猛地朝后一仰,眼神几乎是要把宁诩撕吞殆尽。
宁诩却不管他的激烈抗拒,伸出另一只手把人按住了,摸了摸他发烫的脸,又将手放在心口处,感受了一下心跳。
“……发烧吗?”宁诩无声地喃喃道,心里有种很不详的预感。
他和段晏两个人,现在是——
就在这时,随着段晏挣扎的动作,柔软的被子底下忽然滚出来了几样东西,被宁诩的余光捕捉到。
而后,他松开按着青年的手,低头看了看。
一个碧绿色的小药罐,一条细长的乌鞭绳,一些形制很奇怪的环状的散落白玉……一个、一个通身雕琢着游龙浮饰,尾部还用红绳坠着一块圆玉的、棒槌?
宁诩的大脑空白一瞬。
棒槌,棒槌?这大棒槌用来干嘛的?
总不能是在榻上擀面用的吧!
宁诩惊得跳起身。
……没跳起来,又因为手脚无力摔了回去。
而段晏也随着他的动作看去,刹那间,他本就红晕阵阵的面容,再添几分色泽,简直像是醉了酒。
“你……”段晏咬牙开口:“要是敢把这东西用在我身上,我今后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
他话还没说完,宁诩就踉踉跄跄跌下了床榻,又撑起身往殿门的方向狂奔而逃。
段晏:“…………”
宁诩的脑子比段晏还混乱,他终于明白过来,那些宫人搀扶自己进殿,是想让他做什么。
太狂野了。
饶是他上辈子本就不直,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宁诩花了一点功夫回到殿门处,此时他身上的药力已经散发,连眼前所见都蒙上了一层雾气。
宁诩颤着长睫,使劲用手推了推殿门。
木门纹丝不动。
“来人……”他叫出声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比段晏还要沙哑低弱:“救命!救命啊!朕要出去!”
然而无论宁诩怎么叫,外边那群曾许诺“随时等候吩咐”的宫人,却如同死了一般,一片寂静。
宁诩推门推不开,喊人喊不来,最后力气尽失,滑坐在地面上。
谢谢,刚刚死了又活了,现在活了又要死了。
地府也赶KPI?
坐着积攒了一些体力后,最后求生欲还是战胜了摆烂欲,宁诩又爬起来,往床榻边走。
没事的没事的,宁诩的意识断断续续,偶尔浮现出碎片语句——不就是和一个古代美男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吗?
人,总是要敢于体验新事物的。
既然上辈子没有机会体验,这辈子总要勇敢尝试一下……
希望段晏也能想通,他们两个人若是再不进行一些组队学习活动,很有可能就要爆血而亡了。
带着这样的信念,宁诩回到了榻边,费力地对倒在床上的青年道:
“不好意思你忍一忍,咱们配合一下,我……朕尽量轻一点,不会伤到你的。”
段晏没想到他会第三次回来,又听见些云里雾里的话,但见宁诩往榻上爬的动作,立时脸色一沉,低喝道:
“别上来,否则我来日定……定杀了你!”
宁诩蹬了靴子,猛地朝前一扑,自暴自弃地闭眼道:“那你现在就杀了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