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五指捏合结印,掌心缓缓向外展开。一个新的结界球排开了海水,迅速膨胀至数千万倍,蔓延至深海。
隔着界膜远处的黑暗似乎无边无际,宛如一个未知的深渊,在那里时间都将静止了。格桑转头看了一眼,将离脸上的伤口已经完全复原,她身穿一袭华贵繁丽的凤羽袍,妖气凝结成淡金色的护鳞,平铺在衣裙上。她的眼睛美丽而又迷离,此时安静地等待着。
光点忽然出现在某个方向,破开水流而来,越来越近了,格桑很快看清那是一柄箭。一柄光做的箭,直刺向将离。
“他们来了!”格桑低声喝道。
榉木剑在将离手中宛若镀了层金边,她左手虚抬,在半空中浅浅一划,光箭一触到剑刃便碎裂成无数细小的飞晶。嘭的一声巨响,眼前忽而烟雾弥漫,四道人影缓缓出现了。
“我先来!”冬紫挥舞着长鞭飞身向前。火缠的鞭子抡过头顶,过电般抽击而来。
鞭身如蛇行般绕上剑身,将离轻蔑一笑,剑锋自上而下斜挑,忽地借力翻转,冬紫只觉手里的鞭子被一股诡异的巧劲甩脱了,登时被震得后退两步。
“跟我打,小毛孩子还不够格!”将离冷冷道,“去!叫你们师父来!”
“痴人说梦!”冬紫咬咬牙,再度持鞭攻了过去。她不敢再大意,持鞭旋身横扫出去,直刺向将离心口,这招“毒龙钻心”是冬紫最引以为傲的杀招,她将手腕上的力量压于鞭首,刺击时如锥透甲。将离抽动长剑,旋剑成圆,反手一转,长鞭抽在剑背上,“啪!”的一声,冬紫连鞭带人被掀飞出去。
“这妖王怎么强成这样!连师姐都打不过!”闻行海见状大吼道,“十一十二!你们上!”
“五师兄少废话!这还轮不到你来指挥!”施晨星大喝一声,冲向前去。她个头娇小,用的武器却是最考验力量的流星锤,她转动了一下脖子,大臂肌肉猛地暴起,带动着链条高速旋转起来,忽而垂直劈下,正对将离头顶。
“小把戏!”格桑大笑着,迎了上去。
他甚至没带武器,张开连蹼的手掌,掌缘裹挟着水流轻轻一掼。施晨星只觉一股叠浪般的暗劲扑在脸上,触到的一瞬皮肉间炸开一串血花。背后的谢鳞见格桑正分神对付施晨星,手中长枪.刺出,直扫将离面门。
“找死!”格桑脸色陡然阴沉。
谢鳞挑衅一笑,忽觉手中劲力松了,长枪蓦然甩飞出去。格桑以掌为刃,横切过谢鳞颈间,谢鳞仿佛能听见自己脊柱碎裂的声音,剧痛传递至脑中,他不甘地倒退几步,狂吐了一大口血。
“师姐!撤退吧!回去搬援兵来!”闻行海大吼道。
“撤什么退!才刚开始呢!”冬紫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昂起头再度迎上去。
她握鞭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不断地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下来,妖王将离就在眼前,绝不能慌……可她还是慌了,她多年苦修,却从没上过真正的战场,从未见过将离这样的敌人,将离平静的目光让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绝不能输!不允许输!
冬紫大叱一声,额间红纹倏然亮起。火焰似蟒蛇一般攀上鞭身,剧烈暴涨的温度将周边的空气都扭曲了。
火光映照着将离的脸。
“动真格了么?可惜……这点程度远远不够。”她轻声喃喃着。
“发什么呆!”冬紫怒斥,“看好了!”
她舞动着火鞭,招招都是狠厉的杀招,过去她在神界是众仙们都惧怕的昆仑大弟子,传闻中她内功深厚,可释放出堪比炼狱业火的烈焰,可这些凶狠的火焰只要一接近将离就诡异地黯淡下来。
将离甚至没有祭出妖凰剑,用的只是寻常练习用的榉木剑。
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闻行海心想。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即咬破食指指尖,以血画阵,四周的空间轰然塌陷,竟在结界中生生撕裂出一个洞口,刹那间神光大亮,昆仑山剩余七位上仙也纷纷现身了。
“混账!”冬紫怒骂,“你叫他们来干什么?这里我一人就能应付!”
“师姐,别逞能了,你再逞能……咱们真的会死啊。”闻行海苦笑。
“人都来齐了么。”将离淡淡道。
不,昆仑山月寒神尊座下共十二位大弟子,出现在这里的,只有十一位。
那位大名鼎鼎的剑修陈千隐不在这里。
“殿下,十一位上仙同样能做星辰阵法,虽没有十二连星威力强横,但可让他们的仙力在短时间内暴涨。”格桑隔空向她传音,“别给他们这个机会。”
“这有何难。”将离的身体迅速妖化,原本白皙的皮肤沿脊柱间裂开一道狭长的孔隙,新生的翼骨刺破肌理展开,十指伸长为弯钩状的利爪。她腾飞而起,眼眸中似有金色火光闪烁。
冬紫变了脸色,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火鞭对将离不起作用。将离是凤凰,于火中涅槃而生的凤凰。她自然不惧火,因为她是火的化身,可调服全天下之火,是火中之王。
将离长啸一声,口中吟唱着古老的咒语。闻行海只觉有什么东西从脚底往上攀升,低头看去,一条条金色的藤蔓已捆住了他的下身,闻行海捂着眼睛痛苦地哀叫起来。
“五师兄,你怎么了?”封奇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闻行海突起的两只眼球在剧颤,虹膜上布满蛛网状的裂纹,似触手般反复拉扯着。
“不好!这是妖王的烈火焚心蛊!”
师尊曾提起过,这一任的妖族之主擅蛊毒,她的扈从格桑更是世间罕有的毒物,万年来他们靠这一手收服了不少流落在外的部族。
封奇速度快得像道闪电,只听得雷声沿着他掠过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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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了一圈,他已像豹子一样弹射出去,转眼出现在将离面前。
他已变身成一个九丈高的巨人,裸露的肌肤上浮现出雷纹,大臂、大腿、小腿处覆满靛青色的夔雷甲。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他翻转手腕,手中雷棍暴力击出,正对将离后脑。
将离仰后闪避,仍然用的是榉木剑,她正面接下这一棍,棍与剑在半空中交击,“嚓”的一声,雷电从中间截断,封奇原来单手持棍,忽然支撑不住似的改用双手。他眼中布满骇然之色,想他在神界叱咤多年,身为堂堂雷仙居然都接不住这一剑!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将离回手一翻,榉木剑挑着雷棍蓦然向外,封奇预料不及,雷棍竟被击得脱了手。
她反手收剑,眼眸中藏着万年孤寂。
“月寒君贵为神族上尊,竟如此看得起我妖族,”将离目光冷冷扫过昆仑十一大弟子,“派了这么多位心爱的徒弟过来,不怕在我这里全灭么?”
“可笑!”冬紫勃然怒吼道,“你一低贱之妖,怎可如此玷污我昆仑山尊名?你可知道后果?”
“后果?”将离懒洋洋地把玩着剑,“孤只知道,你们快死了。”
数十道光束闪过,大妖们终于穿透结界赶来,分散在四方将上仙们彻底困在中心。冬紫面色白了一瞬,指尖陷进皮肉里抠挖出了血。这么多大妖,形势对他们极为不利。
“姐姐!”魅姑和木曦赶到将离身边,眼里尽是担忧。
“我很好。”将离明白妹妹们想问什么,低低地说,“雪儿怎么样了?”
“雪儿很安全,格桑大哥的侄儿禹皓在保护他。”
将离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有了变化,转向格桑:“你让禹皓签订了契约?”
“雪时是你的女儿,将来必然承你的位子,”格桑低声说,“我有意培养禹皓成为鲛人族下一任首领,要想成为首领,需一生发誓效忠妖族之主,禹皓保护雪时,需以命相搏,理当如此。”
“这样一来,禹皓此生都不会自由了,”将离转眼看他,“就如你。”
“我们都是自愿的。”格桑微笑回答。
将离不再说什么,目光一偏,看向对面的神族大军。
她横剑一指,大妖们破开神族防御扫荡过去,仙气与妖气碰撞交织出一场漫天的冷雨。
雨水打在冬紫的脸上。
她眼底已是血红一片,心间郁气凝结,似有一团火灼烧着肺腑,她咬牙苦苦支撑着,猛地偏开头,呕出了一口紫黑色的瘀血。
“师姐,你怎么了?”就近的周寻野急忙用仙气护住她的心脉,仔细探查一番,发现并无异常。
“没什么。”冬紫缓缓摇头,脸色居然比先时红润了不少。
“师弟们!”她看向前方迅猛扑来的大妖们,举起长鞭,啪地甩出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