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 3. 归墟之战 “柳玉！柳玉！你在哪儿？”雪时穿梭在栎鸟妖组成的阵营中，不小心绊了一跤。 “哪里来的小崽儿！敢挡你姑奶奶的路！” 雪时摔在地上，被尖尖的鸟喙戳着脑袋，痛得眼泛泪花。鸟妖们肆意地笑着，把她小小的身子叼起来，从这头抛到那头，又从那头抛到这头。 “姐姐！姐姐！你们有没有看见柳玉？”雪时被颠得头昏眼花，不住地告饶。 “柳芋？什么柳芋？能吃么？” “她说的应该是王殿下的护法柳玉吧？咦，这小崽儿怎么有些眼熟？” “我想起来了！她是雪时！快把她放下！”总算有鸟妖认出了她，大声呵斥起来。 妖族不比神族，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规矩，即便嘴里叼的是妖王的养女，鸟妖们也只是草率地把她往下一扔。雪时被猛砸在地上，痛得她眼泪飙飞出来。 “哈！这小崽儿，居然还哭了！”鸟妖们放声大笑着。 雪时感觉自己的右脸应该是破了皮，抬手摸上去，竟是一片血红。她强忍着痛，双手并用爬起来。 长满黑色羽毛的鸟妖们围在雪时身边，每一个体型都比她大上三倍不止，像巨兽一般遮挡住上空的视野。 “喂，你们说什么时候开打？我都等不及了。” “蠢蛋！你以为和神仙打.仗很好玩啊？分分钟要你的命！” “有这么夸张吗？王殿下和木曦大人都在呢，怕个鸟啊？” 鸟妖们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战况。雪时几次诺诺地发问，声音都隐没在七嘴八舌中。 “姐姐！你们谁知道柳玉在哪儿？”她深吸口气，大声喊道。 鸟妖们霎时安静了，其中一个体型最大的垂下头来。雪时顿时感到一股灼然的热息喷在她全身，她有些紧张地握住了拳。 “柳护法应该在前线。” “那这是哪儿？” “这是木曦大人的栎鸟方阵，再往前则是魅姑大人的毕方阵营，小崽儿，你应该跑回行宫睡觉去，别出来了，姐姐们能一脚踩死你！” 鸟妖们呱呱怪笑起来。雪时两边鼓膜都被震得生疼，她对上那一只只猩红的眼睛，忍不住大喊道：“不！我不走！让我跟你们一起战斗！” 愣了一会儿，鸟妖再度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嘲笑：“战斗？就凭你？哎呦我的乖乖，牙都给我笑脱了！”“哈哈哈哈！哪里来的废物敢口出狂言！还是爬回老家喝奶去吧！” 雪时羞愤不安地低下了头。 在妖族中，她是最弱小的孩子，寻常三百岁的小妖早已能在泥地里打滚，在天上翱翔，甚至会使用妖术，可雪时什么也不会，还经常生病，只能被妖王好生养在宫里，成天睡觉。 她身上甚至没有一丝妖气，只有一股浓浓的药材味儿。平日里她最怕的就是跟柳玉出门，在大街上她会被小妖们指着鼻子嘲笑，说她是“药罐子”，“小赖瓜”，伙伴们的决斗她也从不参与，因为她知道若是上了场很可能被打死。还有向来讨厌弱者的魅姑姨娘……她怕极了魅姑姨娘那些轻蔑和讥讽的眼神，这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个废物。 恐怕，木曦姨娘也这么觉得……甚至是殿下，估计也这么觉得。 是啊……她就是个废物……是废物小妖！ “快滚快滚！这里可不欢迎小崽儿！” 鸟妖们已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感到不耐烦了，举起宽阔的鸟翼直往她脸上呼。“还不走！”某只鸟妖发出一声长啸，弹动着脚爪，尖喙快如银梭地向她刺来，她吓得立马闭紧了眼。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鸟群们看清她身后便逃难似的散开了，如同耗子见了猫。 雪时慢慢地睁开眼：“你是……禹皓哥？” 不言不语就能震慑住一群成年鸟妖的只有鲛人了，而眼前的鲛人体型比成年鲛人小一些，鱼尾只有中等长度，鳞片也是浅青色的，后脊偏上的位置，凸起一根锋利的骨刺。 即便小时候见过他的模样，雪时还是害怕得发起了抖。 “时小姐，不要怕，我已奉首领之命誓死都要护佑你周全，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扈从了。”禹皓布满鳞片的脸缓缓抽动了一下，那是个并不明显的微笑。 “禹皓，你来这里干嘛？柳玉呢？殿下呢？” 禹皓扶起她，默然良久：“她们都去了战场，走吧，我带你走。” “我不走！”雪时想抽开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拽不动，她感觉她被冰冷的铁链紧紧锁住了，抬起脸质问，“为什么你们都想我做个逃兵？！禹皓哥，求求你！带我去战场！我要去战场！” 禹皓低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带任何情绪。可雪时却感觉血液一下子冷了下来，心也冷了下来。 就算她留在战场上，又有什么用呢？她连妖气都没有，只会拖累柳玉和两位姨娘，还有殿下，殿下和格桑叔挡在最外边，一定也无暇顾及她。 她留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她是废物！ “时小姐。”禹皓弯下身来，想安慰几句，却瞥见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神色陡然一变，“时小姐，你怎么了？” 雪时低着头，缓缓滑落在地。刚才不知怎么了，一股剧痛忽袭而至，好闷，好疼，喘不过气来……像被一只手牢牢地捏住了心脏。 …… 上仙闻行海背着手在神帐外踱来踱去，时不时停下来，往外看一眼。 这里是月寒神尊所设的结界，冰蓝色的保护膜覆盖方圆三百里的地方，内置营帐和炊事营，供天兵们歇息。而结界外，却是无边无际的深海，宛如一方未知深渊。 神帐忽然掀起一角，闻行海立马回头，瞥见来人，略显失落地叹气：“师姐，怎么是你啊？”说完，又转过头去。 “怎么，这么不想见我？”冬紫冷哼一声，顺着闻行海的目光看向结界之外，明艳的双眸微微失神，“什么时辰了？” “深海中哪有时辰一说，听晏师弟说妖族因为长年生活在黑暗中，许多小妖都患上了眼疾，目不视物，就算是一些成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0507|1674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妖，这眼神也不好。” 他说的晏师弟，是月寒神尊座下弟子之一晏文好，排行第九，最擅一招“水镜观澜”，可令神识投射至千里之外，借镜渊显形。自神界与妖界开战以来，妖族的大部分情报都是靠这个技能打探来的。 闻行海叹息一声：“你说这些低等妖族，怎么有胆子和咱们神族对抗，龟缩在海底躲了这么久，把自己折腾得如此狼狈，不还是逃不过灭族么？”他忽而讨好般地笑笑：“说起来，还要多亏师姐的好法子，居然能想到在海里搅出异动让那帮蠢妖们以为是归墟出现，这才探清了妖族的方位。师姐聪慧过人，师弟实在佩服。” 冬紫脸上不见高兴的情绪，反而忐忑不安地朝神帐的方向看了眼。当初她提出这法子时，师尊什么也没说，虽然赢得了众师弟的赞许，也的确因此成功探查到了妖族的方位，冬紫心里依然惴惴的。 这法子再好再管用，毕竟是在使诈，修仙者，当以本心为尺，若行欺诈之举，未免不齿。冬紫害怕师尊会生气。 师尊从来不会在师兄弟们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总是淡淡地冷眼旁观。冬紫既敬他，也畏他，但同时心里也怀着一种隐秘的渴望。 月寒神尊座下共十二位列席弟子，各有神通。冬紫排行第二，被称为“火鞭仙子”，因为她擅用驭火之术，擅使鞭，挥出的红龙鞭法能驱动蟒蛇一般的火焰，除了大师兄陈千隐，其他弟子们见了都要毕恭毕敬地叫声“大师姐”。 冬紫本是由凡人飞升，幼时父母躬耕于野，出身微寒，因此她常怀自卑，即便已至上仙境界，日常修炼仍旧一日不怠。她练剑，要练到手指和脚趾都磨出血泡，布鞋烂了一双又一双；她练刀，则是要将烽火林的树桩劈尽了才算完；若是练鞭法……她的鞭法精妙绝伦，早已无需再练，可她仍然夜以继日，不知疲惫。她最努力，最刻苦，什么机会都要争，什么风头都要抢，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得到师尊的夸奖。 虽然，师尊好像从来都不会满意。 “只是知晓了妖界的方位，算不得什么，接下来才是至关紧要的，那妖王将离还有个忠心耿耿的鲛人扈从，都不好应付，你可别掉以轻心。”冬紫低声道。 “这是自然，”闻行海拱手道，“既然此战不可避免，咱们早点开打也可早点放士兵们回家休息。” 冬紫眯起眼：“你想说什么？” 闻行海嘿嘿一笑：“我就想问问师尊，能不能快点儿开打啊？我都等不及了。” “师尊有师尊的考量，还轮得到你来操心？”冬紫冷冷喝道，“别忘了，今日可是月圆之夜，正是噬心之时。师尊定然极不好受，不如就让师尊今日且先好生将养着，等明日再战不迟。” 闻行海恍然想起来，三百年前师尊因抵御天劫而遭毒咒缠魂，每逢月圆时分便如烈火焚心，剧痛难忍，那滋味想想都怕。 他不免觉得有些羞愧，难道他还不如师姐关心师尊的身体？怎么连月圆之夜的时间都忘了，毕竟这里是深海，而深海是看不到月亮的。 4. 归墟之战 二人正说话间，以神帐为中心，仙力似水波纹一圈圈扩开，所过之处众仙们被那股冰冷的威压逼得喘不过气来，不自觉低伏下去。 “师尊醒了！”冬紫惊喜道，“五师弟，赶紧召集大师兄和众师弟！” 闻行海闭目凝神施法，此刻师兄弟们离得近，仅用“灵犀引风诀”便可千里传音，短短的一瞬闻行海已连通十二弟子的神识，默念：“师父苏醒，速归。” 只听得阵阵破风声响起，九道身影从四面八方飞掠而来。霎时间周边的仙气变得磅礴浓郁，凝成奶白色的灵流。 师兄弟们平日里分散在六界各处，几百年不聚一次，如今终于齐聚，居然还是为了打仗。他们神情肃穆，脸上不见喜意，同样朝着神帐的方向倾身行礼，低声道：“恭迎师尊——” 然而等了许久，神帐内都不见动静。 师兄弟们仍然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腰背弓着，紧绷得发酸。起初他们不敢有任何怠慢，刚才放出来的那道气息分明就是师尊的。但师尊行事难以捉摸，此刻他不出帐，谁也拿他没办法。 等了许久，已有弟子不耐烦了，议论声四起。冬紫终究是按捺不住，飞快地迈步向前，单膝跪在神帐外，朗声道：“师尊身体可还康健？” 话音未落，便听身后一声讥笑：“我说师姐，您这语气真像师尊的奶娘！好恶心呦！”说话的仙者实在没个仙者的样子，披了件松松垮垮的黑袍子，衣襟大敞着，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不知多少天没洗过澡了，身上一股垃圾堆的味道。 冬紫涨红了脸，低喝：“三师弟，休要胡说！” 这个脏兮兮的男人便是月寒神尊座下第三弟子，名为封奇，人称“臭仙翁”，因为他实在是太不爱干净了，只有在天池开启之时，才会泡一次澡，将身上积攒百年的泥垢搓洗干净。传闻中，修行不够的小仙光是在他身边呼吸都会昏迷数月，简直臭得人神共愤。 “是啊，三师兄，你多年不回昆仑，还不是多亏了师姐贴心侍奉在师尊身侧，”站在封奇旁边的仙者捂着鼻子说，“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取笑师姐，这不是白眼狼么？” 冬紫偏头看了眼那仙者，面色缓和下来，颔首打了声招呼：“八师弟。” 八弟子周寻野抖了抖袖袍，默然肃立。他看着与凡间那些王宫贵族没什么分别，身穿一件蓝彩绣牡丹织金锦对襟宫装，那腰身竟比寻常男子窄细许多，人称“野娘娘”，竟是位男相女心的仙者。 “可笑！什么叫多亏了师姐侍奉师尊？”一个女孩儿模样的仙者蹦了出来，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师尊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法力更是强得无边，还用得着师姐来侍奉？我就怕啊，师尊天天被师姐烦得影响了他老人家清修，才会赌气不出来吧！” “施晨星，你可别只顾着埋汰师姐！欠我的钱还没还呢！”另一个男孩儿跳出来说。 “有没搞错！我八百年前就还了！谢鳞，你可别血口喷人啊！” 十一弟子施晨星与十二弟子谢鳞一言不合便会吵起来。他们是双莲童子化身，二人本是同根，却因性格不合非要分开生长，化形后又同时拜于月寒神尊座下，成了神界最冤家路窄的一对师姐弟。此番争吵唾沫星子横飞，噼里啪啦闹个没完。 冬紫气得脸色泛白，用力地握紧拳，额际青筋毕露。 “好了，都别吵了，”穿银丝锦边白裙的女仙开口道，“师尊久久不出现，也许是打算历练咱们，大战当前，师兄弟们该齐心协力才是。” 这是七弟子抚楹，她姿容清丽，云鬓轻绾，眸似秋水凝光，看得封奇心都化了，谄媚地嘿嘿直笑：“七师妹说得对，师尊既然不肯出来，咱就自己想法子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说这妖族……该如何战？” “还能怎么战？”闻行海轻蔑道，“不过是料理屈屈一个低等妖族，我一人就够了！给我两千天兵，看我不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五师兄，话可别说得太早，牛皮都要被你吹破了，”施晨星晶亮的目光飞出去，打了个旋儿，落在闻行海脸上，“别说单挑整个妖族了，你若是能挡下那妖王一个时辰，我就跟谢鳞姓。” 谁都知道五弟子闻行海是医道圣手，修习的功法也以治愈系为主，生来不是打架的料，却是众弟子中最爱夸下海口的，每回约架都被打得满身是伤灰溜溜地跑回来。这话一出，引得弟子们纷纷笑起来。闻行海羞愤难当，拂袖冷哼一声。 “我倒想知道，那妖王将离当真如传闻中说得貌美么？”这回开口的是平日最爱拈花惹草的六弟子云崖，他吊起眼梢邪魅一笑，皮下风流魂尽露，“你们说，她成婚了没有？” “六师兄怕是肖想错了人，”抚楹淡淡道，“妖王将离当年以一人之力敌过了十五位大妖的联合攻击，已是绝世强者，恐怕你还没舔到她的鞋尖，就被那柄妖凰剑斩立决了。” “七师妹何必吃醋，”周寻野忙打圆场道，“这妖王将离实力再强，终究只是妖，还能强得过咱们神仙？现在的问题是，这妖王有没有弱点？毕竟咱们要对战的是一整个妖族，不明其隙，莫能制之，不察其虚，安能胜焉啊。” “我倒是知晓一些内情，八师兄想知道吗？”九弟子晏文好笑嘻嘻地插嘴道。 众弟子同时竖起了耳朵。晏文好因修行功法特殊，等闲仙者若是被他用那只十字瞳的右眼看着，一旦神思恍惚片刻，晏文好便能窥见他的心。他的消息定然是最灵通的。 “九师弟快说！少卖关子！” “各位可曾听说，远在十六妖之乱发生前，还是身为大妖的妖王曾下过凡界，”晏文好正色道，“实际上，她曾爱上过一位凡人。” 片刻的寂静之后，众弟子纷纷耷拉下脸，大失所望地切了一声。 “九师弟，要你探查妖王的情报，你怎么净打听八卦去了？”冬紫面露不满。 “非也非也，”晏文好摇头笑道，“都说妖族最是重情，这情之一字，难测也，或许这会是妖王最大的弱点呢。” 神力的威压骤然加大，地心似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下坠，整座结界都在发出无声的轰鸣。那是一种山崩碎石之感，实力弱小的小仙们早已被震晕过去，神帐前的十一位上仙死死咬住牙关，再也顾及不了形象，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他们知道这回，师尊终于醒了，在惩罚他们的怠慢。 冬紫唇角溢出一缕血丝，她不顾威压的强横，跪着前进几步，嘶声力竭地高喊：“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不该在神帐外喧哗！惊扰了师尊清修！”见神帐内毫无动静，她只觉心脏紧紧一缩，声音轻下来，“……师尊，您还疼吗？” 威压蓦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强烈的失温，寒意顺着脚底往上攀升，似一把剔骨钢刀在皮肤间游走。 过了许久，神帐内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天音石，本尊感受到它的存在，越来越近了。” 冬紫闻言大惊。天音石乃镇魂良器，若得此物，每至月圆之夜师尊便可免毒咒缠魂之苦。只是天音石源自混沌之地，师兄弟们苦寻数百年无果，没想到今日居然出现了。 “老二。” 冬紫回过神来，激动得面色涨红：“在！” “你与老五，十一，十二一同去，料理了妖族。” “徒儿遵命！”冬紫似乎明白了什么，“师尊的意思是，天音石藏在妖族？这样的话……妖王将离不可能感受不到，若是天音石已被炼化成妖了呢？” 过了须臾，月寒神尊方才开口。 “那就把她带回来。” …… “时小姐！时小姐！” 一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0508|1674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黑发垂落在脸上，扎得有些痒。雪时缓缓睁开眼，看见禹皓已变回了人形。穿靛蓝色袍子的少年席地而坐，领口处翻出雪白的羔羊毛边，看见她，少年露出惊喜的神色，眼底有奇特的光芒一闪而过，似风吹草浪般起伏。 “时小姐，你终于醒了。”禹皓长舒一口气，“你刚才不知怎么忽然晕过去了，快把我吓死了。” 雪时撑着手臂坐起来，茫然地四处看看：“禹皓，这是哪儿？” 禹皓的脸色陡然凝重起来，他视野的尽头已被整齐排列的妖族大军覆盖。兽蹄捶打着地面，呼啸着奔腾而过，掀起一股混着尘土的洪流，霎时间无数股妖气直冲而上，那是大妖们主动释放的气息。结界球半空的云层骤然亮了起来，远看像一个半月牙的形状。 “这里是战斗前线。”禹皓抬头轻声说。 媚姑姨娘，木曦姨娘都在，她们正和大妖们商议军机。雪时知道在如此危机的时刻大妖们定然不愿看到像她这样弱小的小妖，她不敢出声，甚至不敢让大妖们发现自己，她低下头来，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躲进禹皓的怀里。禹皓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急报！急报！”玄铁鸟自上空直直地俯冲而下。 这种鸟叫做鸰，因其五感卓越，是妖族用来探查军报的斥候鸟，他们有冷灰色的铁羽，所过之处似青刃般割裂云层，为首的头鸟尾羽末端缀着铜铃，忽然振翅悬停，铃铛发出一阵叮叮咚咚的金石相击之声。 媚姑仰起头来：“姐姐已经过去了？” “回媚姑大人的话，妖王殿下已和格桑大人穿越了结界。” “月寒神尊真的现世了么？” “暂时没有消息。不过神族派了月寒神尊座下的冬紫上仙、闻行海上仙、施晨星上仙、谢鳞上仙过来。” 媚姑冷笑一声：“屈屈上仙，竟然妄想能敌过姐姐！这些天杀的神族葬他娘的粪坑！他奶奶的忘种的王八羔子！不跟爷爷过两招是不是不知道死这个字怎么写！” 大妖们齐齐看过来，被那一句句粗言秽语吓得愣神。雪时忍不住轻轻笑起来，瞥见身侧木曦姨娘的目光，立马又笑不出来了。 上仙者，司造化之权，掌乾坤之序，仙门之至境也。雪时曾听妖王殿下讲过显德上仙润养万灵的故事，传说在亿万年前，浩劫忽至，万物将要毁于一旦。显德上仙生来便是神胎，诞生于混沌当中，在天地塌陷之时用双手撑天，用双腿支地，以其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1]，自此万灵乃生，乾坤始定。妖王殿下还说，即便神族不比当年，能够飞升上仙的，个个都是修为神力超凡入圣者，不可小觑。 而今日，神族居然一下子派了四位上仙过来。 “小崽儿，你怎么还在这儿？” 雪时一转头就看见魅姑姨娘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细长的凤眸冷冷往下一扫。雪时下意识瑟缩了下，忽然抬起头来：“媚姑姨娘，请带我到战场上去吧！” 她鼓足了勇气，甚至做好了被媚姑姨娘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可媚姑姨娘今日却反常地没有发作，她安静了许久，神情复杂难辨。 媚姑没有搭理雪时，好像没听见她说的话，视线落在后头的禹皓身上：“你是格桑大哥家的人鱼崽子？” “我叫禹皓，见过媚姑大人。”禹皓左手握拳放在胸前，鞠躬行礼。 媚姑眯了眯眼睛，缓缓点头道：“你们鲛人一族是能打的，护好我姐姐家的废物小崽，如遇危急情况，及时通知我——木曦，咱们走！” 雪时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媚姑已化作一道深红的流星飞远了。随后是木曦还有其他大妖们，他们如蓄势待发的箭矢倏地弹射上空，伴随着轰隆隆的战鼓声，底下的小妖们掀起浪潮，呼啸着冲向前去。 “时小姐，等会儿务必跟紧我，”禹皓轻声道，“战争开始了。” 5. 归墟之战 格桑五指捏合结印，掌心缓缓向外展开。一个新的结界球排开了海水，迅速膨胀至数千万倍，蔓延至深海。 隔着界膜远处的黑暗似乎无边无际，宛如一个未知的深渊，在那里时间都将静止了。格桑转头看了一眼，将离脸上的伤口已经完全复原，她身穿一袭华贵繁丽的凤羽袍，妖气凝结成淡金色的护鳞，平铺在衣裙上。她的眼睛美丽而又迷离，此时安静地等待着。 光点忽然出现在某个方向，破开水流而来，越来越近了，格桑很快看清那是一柄箭。一柄光做的箭，直刺向将离。 “他们来了！”格桑低声喝道。 榉木剑在将离手中宛若镀了层金边，她左手虚抬，在半空中浅浅一划，光箭一触到剑刃便碎裂成无数细小的飞晶。嘭的一声巨响，眼前忽而烟雾弥漫，四道人影缓缓出现了。 “我先来！”冬紫挥舞着长鞭飞身向前。火缠的鞭子抡过头顶，过电般抽击而来。 鞭身如蛇行般绕上剑身，将离轻蔑一笑，剑锋自上而下斜挑，忽地借力翻转，冬紫只觉手里的鞭子被一股诡异的巧劲甩脱了，登时被震得后退两步。 “跟我打，小毛孩子还不够格！”将离冷冷道，“去！叫你们师父来！” “痴人说梦！”冬紫咬咬牙，再度持鞭攻了过去。她不敢再大意，持鞭旋身横扫出去，直刺向将离心口，这招“毒龙钻心”是冬紫最引以为傲的杀招，她将手腕上的力量压于鞭首，刺击时如锥透甲。将离抽动长剑，旋剑成圆，反手一转，长鞭抽在剑背上，“啪！”的一声，冬紫连鞭带人被掀飞出去。 “这妖王怎么强成这样！连师姐都打不过！”闻行海见状大吼道，“十一十二！你们上！” “五师兄少废话！这还轮不到你来指挥！”施晨星大喝一声，冲向前去。她个头娇小，用的武器却是最考验力量的流星锤，她转动了一下脖子，大臂肌肉猛地暴起，带动着链条高速旋转起来，忽而垂直劈下，正对将离头顶。 “小把戏！”格桑大笑着，迎了上去。 他甚至没带武器，张开连蹼的手掌，掌缘裹挟着水流轻轻一掼。施晨星只觉一股叠浪般的暗劲扑在脸上，触到的一瞬皮肉间炸开一串血花。背后的谢鳞见格桑正分神对付施晨星，手中长枪.刺出，直扫将离面门。 “找死！”格桑脸色陡然阴沉。 谢鳞挑衅一笑，忽觉手中劲力松了，长枪蓦然甩飞出去。格桑以掌为刃，横切过谢鳞颈间，谢鳞仿佛能听见自己脊柱碎裂的声音，剧痛传递至脑中，他不甘地倒退几步，狂吐了一大口血。 “师姐！撤退吧！回去搬援兵来！”闻行海大吼道。 “撤什么退！才刚开始呢！”冬紫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昂起头再度迎上去。 她握鞭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不断地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下来，妖王将离就在眼前，绝不能慌……可她还是慌了，她多年苦修，却从没上过真正的战场，从未见过将离这样的敌人，将离平静的目光让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绝不能输!不允许输! 冬紫大叱一声，额间红纹倏然亮起。火焰似蟒蛇一般攀上鞭身，剧烈暴涨的温度将周边的空气都扭曲了。 火光映照着将离的脸。 “动真格了么？可惜……这点程度远远不够。”她轻声喃喃着。 “发什么呆!”冬紫怒斥，“看好了!” 她舞动着火鞭，招招都是狠厉的杀招，过去她在神界是众仙们都惧怕的昆仑大弟子，传闻中她内功深厚，可释放出堪比炼狱业火的烈焰，可这些凶狠的火焰只要一接近将离就诡异地黯淡下来。 将离甚至没有祭出妖凰剑，用的只是寻常练习用的榉木剑。 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闻行海心想。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即咬破食指指尖，以血画阵，四周的空间轰然塌陷，竟在结界中生生撕裂出一个洞口，刹那间神光大亮，昆仑山剩余七位上仙也纷纷现身了。 “混账!”冬紫怒骂，“你叫他们来干什么？这里我一人就能应付!” “师姐，别逞能了，你再逞能……咱们真的会死啊。”闻行海苦笑。 “人都来齐了么。”将离淡淡道。 不，昆仑山月寒神尊座下共十二位大弟子，出现在这里的，只有十一位。 那位大名鼎鼎的剑修陈千隐不在这里。 “殿下，十一位上仙同样能做星辰阵法，虽没有十二连星威力强横，但可让他们的仙力在短时间内暴涨。”格桑隔空向她传音，“别给他们这个机会。” “这有何难。”将离的身体迅速妖化，原本白皙的皮肤沿脊柱间裂开一道狭长的孔隙，新生的翼骨刺破肌理展开，十指伸长为弯钩状的利爪。她腾飞而起，眼眸中似有金色火光闪烁。 冬紫变了脸色，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火鞭对将离不起作用。将离是凤凰，于火中涅槃而生的凤凰。她自然不惧火，因为她是火的化身，可调服全天下之火，是火中之王。 将离长啸一声，口中吟唱着古老的咒语。闻行海只觉有什么东西从脚底往上攀升，低头看去，一条条金色的藤蔓已捆住了他的下身，闻行海捂着眼睛痛苦地哀叫起来。 “五师兄，你怎么了？”封奇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闻行海突起的两只眼球在剧颤，虹膜上布满蛛网状的裂纹，似触手般反复拉扯着。 “不好！这是妖王的烈火焚心蛊！” 师尊曾提起过，这一任的妖族之主擅蛊毒，她的扈从格桑更是世间罕有的毒物，万年来他们靠这一手收服了不少流落在外的部族。 封奇速度快得像道闪电，只听得雷声沿着他掠过的虚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0509|1674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滚了一圈，他已像豹子一样弹射出去，转眼出现在将离面前。 他已变身成一个九丈高的巨人，裸露的肌肤上浮现出雷纹，大臂、大腿、小腿处覆满靛青色的夔雷甲。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他翻转手腕，手中雷棍暴力击出，正对将离后脑。 将离仰后闪避，仍然用的是榉木剑，她正面接下这一棍，棍与剑在半空中交击，“嚓”的一声，雷电从中间截断，封奇原来单手持棍，忽然支撑不住似的改用双手。他眼中布满骇然之色，想他在神界叱咤多年，身为堂堂雷仙居然都接不住这一剑!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将离回手一翻，榉木剑挑着雷棍蓦然向外，封奇预料不及，雷棍竟被击得脱了手。 她反手收剑，眼眸中藏着万年孤寂。 “月寒君贵为神族上尊，竟如此看得起我妖族，”将离目光冷冷扫过昆仑十一大弟子，“派了这么多位心爱的徒弟过来，不怕在我这里全灭么？” “可笑!”冬紫勃然怒吼道，“你一低贱之妖，怎可如此玷污我昆仑山尊名？你可知道后果？” “后果？”将离懒洋洋地把玩着剑，“孤只知道，你们快死了。” 数十道光束闪过，大妖们终于穿透结界赶来，分散在四方将上仙们彻底困在中心。冬紫面色白了一瞬，指尖陷进皮肉里抠挖出了血。这么多大妖，形势对他们极为不利。 “姐姐!”魅姑和木曦赶到将离身边，眼里尽是担忧。 “我很好。”将离明白妹妹们想问什么，低低地说，“雪儿怎么样了？” “雪儿很安全，格桑大哥的侄儿禹皓在保护他。” 将离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有了变化，转向格桑：“你让禹皓签订了契约？” “雪时是你的女儿，将来必然承你的位子，”格桑低声说，“我有意培养禹皓成为鲛人族下一任首领，要想成为首领，需一生发誓效忠妖族之主，禹皓保护雪时，需以命相搏，理当如此。” “这样一来，禹皓此生都不会自由了，”将离转眼看他，“就如你。” “我们都是自愿的。”格桑微笑回答。 将离不再说什么，目光一偏，看向对面的神族大军。 她横剑一指，大妖们破开神族防御扫荡过去，仙气与妖气碰撞交织出一场漫天的冷雨。 雨水打在冬紫的脸上。 她眼底已是血红一片，心间郁气凝结，似有一团火灼烧着肺腑，她咬牙苦苦支撑着，猛地偏开头，呕出了一口紫黑色的瘀血。 “师姐，你怎么了？”就近的周寻野急忙用仙气护住她的心脉，仔细探查一番，发现并无异常。 “没什么。”冬紫缓缓摇头，脸色居然比先时红润了不少。 “师弟们!”她看向前方迅猛扑来的大妖们，举起长鞭，啪地甩出去，“杀——” 6. 归墟之战 “老妖婆!拿命来!” 封奇方才吃了将离一击，恨得牙痒痒，挥舞着雷棍再度逼近。将离正欲抬剑，却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拦下。 “殿下，让我来。”格桑张开手心，祭出了武器。 那是一个式样古老的长柄武器，顶端分叉为三个尖利的锋齿，中间的齿刃略长于两侧。在场的上仙们都认得那是什么。那是一柄三叉戟。 封奇的攻势猛地停下了，骇然道：“…它怎么会在你这儿？” 三叉戟乃上古神器，传说北海的神尊海若曾手握三叉戟分波辟浪，彻底和神族划分了界限。封奇的目光贪婪地扫过那用最精良的玄铁锻造的戟身，那并峙的三刃。凡是神界修行者都明白这三刃的功力，一主生杀，二主衡平，三主肃正。 “想不到如此神器，竟然落到一个鱼怪手里。”封奇暗想，“若是我杀了这鱼人，夺了宝戟，岂不是能在昆仑山称王了？” 雷棍裹着闪电犹如银龙出海，这回封奇动了杀心，攻势愈加迅猛，他在上仙之列武功造诣也是奇高，此一击用了全力，棍风扬至近前忽然诡异地拐了个弯，直取中路而去。 电弧噼里啪啦地砸下，正中格桑后心，封奇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大吼道：“十一!十二!快来助我!今日我必杀了这个丑鱼怪!” 施晨星与谢麟负了轻伤也囤了满肚子火气，正愁没处发泄，自左右围追而来，个个使了狠劲，长.枪与星锤携着重力侧抡下来，那一刻似乎连整个界膜都在震颤。 格桑没有动。 他闭着眼睛站在那里，好似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可若是观战的人在此刻看他一眼，看着他那布满鳞甲的可怖面容，心情又会重归宁静，仿佛这里不是战场，他们回到了苍老孤寂的古道旁。 这一代的鲛人族首领已和妖王相伴相行数万年。妖族里但凡是有点儿资历的妖们都听过首领过去的故事。传说他年轻时也生得英俊，后来为了辅佐妖王殿下，甘愿自毁面容，以毒浸身，这才变成了如今千疮百孔的模样。不懂事的小妖们常在背后偷偷议论，格桑大人相貌如此丑陋，给美丽的妖王殿下提鞋都不配，更不配成为妖王殿下的扈从了。 对此格桑置若罔闻，丝毫没觉得生气。和那些肤浅的小妖们相比，他活得太久了，久到甚至忘记了年轻时的初心。 他只需要守卫该守卫的东西就够了。 迎着舞动的劲风，格桑忽然睁开了眼。 三叉戟动了!戟身如同蛟龙摆尾，猛地刺了出去，这一刺裹挟着足以将人的筋脉硬生生震碎的强大妖气，施晨星只觉强风呼啸，来不及闪躲便被余波掀飞，胸腔受创的地方有血肉爆裂开来，这时格桑握着戟杆回弹借力，重重击打在施晨星身上。 谢麟没有选择救自己的孪生姐姐，他在神界以阴狠著名，此时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他宁愿用姐姐的命来换取自己的胜利。他冷眼看着施晨星在半空中吐血昏迷，看着她柔弱的身子被三叉戟拍击得暴射而落，他郁郁地呼出一口浊气，好像这样就消解了心中那股酸涩的难过。 随后他无所谓地一笑，抖腕发力，枪.尖的力量聚于一点，竟然凌空向着正与冬紫交战的将离劈去。 “混账!”格桑不知何时闪现在他身前，脸色已是彻底阴沉下来。长枪.刺中他胸前护甲的同时，三叉戟锋端划出一道弧光。 沧溟斩波诀! 这是一记斩击，却不似普通的斩击那么简单，它斩过去的瞬间激浪汹涌，湛蓝光点汇成一条荧荧的线，随戟身猛甩下来的，还有谢麟的头颅。 - “柳玉!快下来!”雪时仰头高喊道。 天空上盘旋的鸾鸟有熔金似的尾巴，尾羽间淌着流动的火髓，它高高地昂起头鸣叫，倏而振翅往下俯冲，拖曳出一条萤火般的轨迹。 “你说殿下他们到底会打到什么时候？”化为人形的柳玉一屁股坐在地上，苦兮兮地哀叹，“我肚子好饿。” “我这儿有干粮。”禹皓从随身携带的布囊里掏出行军常备的馒饼。 “好嘞!谢谢禹皓哥!”柳玉不管三七二十一，夺过布囊猛吃了起来。 雪时将近一天没吃东西，但她并不觉得饿。她心里记挂着魅姑姨娘，木曦姨娘，格桑大人还有殿下。听大妖们说，妖界与神界已有数十万年不曾大动干戈，此番对上了，势必拼杀个你死我活。雪时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神族为什么要出兵进犯，他们不是神仙吗？为什么不能放妖族一条生路？ “时小姐，吃点东西吧。”禹皓劝道。 雪时摇了摇头：“我好想念妖王殿下。” 她的眼瞳晶莹剔透，像两颗没有杂质的玻璃珠子，这是传说中的“冰眼”，即便在跨越千秋万代的妖族历史中这种眼瞳也极为罕见。禹皓曾听叔叔说过，上一个生有“冰眼”的妖，是妖族第四十三代主夜姬，那是一个残忍暴虐，手中沾满鲜血的狠毒女人。 那样冰凉的眼瞳，如今却安在一个孩子的眼眶里，倒显得澄明干净，映出独属于幼童的纯真来。当禹皓望进那双眼睛里的时候，感觉世界下了一场纷扬的雪。 - 猩红的血液从断颈处激射出来。 “十二师弟!” 冬紫绝望地看着那道浑身是血的身影往下坠落，彻骨的恨意如藤蔓般裹缠于身，她哑着嗓子，像毒蛇嘶嘶吐着信子：“好啊……好啊!” “尔等卑贱之族，居然胆敢弑杀上仙!”她声音颤抖着，“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今日你们留在这里，一个都别想逃!一个都活不了!” “原来你们神族也知道杀人要偿命么？”将离冷冷一笑，“多少年来，神族杀了多少我们的族人，你们还记得清么？你们以为生在云端上，便可随意杀生予夺么？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妖族尚可欺，九重炼狱之下的魔族呢？他们心中积累的仇恨愈深重力量便会愈强大，你们真的不怕魔族会有卷土重来的那天么？” 听到魔族，冬紫脸上血色顿消：“胡说!魔族是魔族!妖族是妖族!二者怎可相提并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0510|1674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怎么不可相提并论？”将离漫不经心地拂着袖袍，喃喃地念出一段古语，“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1］。天下烝民，虽秉性疏异，其灵明皆受于天，岂可大肆征伐，滥杀无辜？” “少在这儿教训人!你们这些低贱的妖!又怎可评判我神族的作为？我们是神仙!主宰一切的神仙!你闭嘴!给我闭嘴!” 冬紫疯狂叫喊着，强烈的冲击使她几欲癫狂，恍惚中她好似走入了幻觉，施晨星和谢麟的血兜头泼下来，淋了她满身满脸。 她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抹了把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泪的液体，恶狠狠地盯着将离，低吼出声：“狗屁歪理。” “杀!”她如旋风般狂扫而去。 — “柳玉，你能看见什么？” “格桑大人的结界是最厚实的，我什么都看不到。” “为什么看不到？” “都说了因为格桑大人的结界是最厚实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 “唉呀你哪儿那么多问题？看不到就是看不到!” 雪时等得无聊，索性和柳玉拌起嘴来。身边的禹皓微笑着听她们幼稚的吵闹，不发一言。 “柳玉，你说妖王殿下还会回来吗？”吵累了，雪时又安静下来，下巴抵着膝盖轻轻地问。 “你这问的什么话？妖王殿下一定会平安归家的!一定!”柳玉毫不怜惜地拍了一下她圆圆的后脑勺，似乎这样就能把这种想法给拍出去。 “真的么？” “真的!”柳玉用力点头。 雪时若有所思地靠在禹皓宽厚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她和柳玉不同，柳玉是流霜宫的护法，对妖王殿下有着盲目的信任，坚信她一定能做到，能不计一切代价赢得胜利，能挽救妖族。可雪时是妖王殿下收养的女儿，她更在意殿下会不会累。 在大多数妖们的心目中，殿下永远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她总是一派云淡风轻十分淡然的模样，却又是那么的强大，强大到众多大妖们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得如同奴仆，连鲛人族首领也对她唯命是从。 只有在雪时面前，殿下才会露出难得可爱的时刻。殿下空闲时也会待在流霜宫里和雪时同寝同食，白天往往待在书房中啃书，看到不懂的地方就烦躁不安地揉着额角，读到一半便赌气不读了，下令把那些她看不懂的书通通烧掉。到了夜里她也会很黏人地搂着雪时安睡，睡着了之后再把锦被一脚踹到地上，杂草般的乱发把雪时缠成一个茧俑。 高兴时会把雪时抱在怀中让她叫妈妈，生气时又会一脸狂躁地把满后院的桃树拦腰砍断，偶尔也会贼兮兮地撺掇雪时一起潜进鲛人族把格桑的藏宝投出来，被发现后母女俩苦着脸在仓房面壁思过。 还有喝醉酒的时候……殿下酒量极好，很少真正喝醉过，雪时也只见过一次。殿下趴在桌上闭着眼睛不断地念叨着一个名字。 “阿迟，阿迟。” 7. 归墟之战 殿下思慕的人是谁，雪时不知道，也不敢问，只是偶尔会想要一个父亲。 和其他小妖不同，雪时并非由父母胎生，而是被妖王殿下捡回来的。 妖王殿下说，那天是妖界百年难遇的大雪日，殿下本该在行宫的吃香的喝辣的和几个俊美男妖一同泡温泉，却不知为何脑抽了想到林子里逛逛。就这样，殿下发现了她，大雪中挂在枯叶上的一颗晨露。 雪时被妖王殿下带回行宫，以灵药滋养，很快修得人形。殿下相当于她的母亲，可和其他小妖不同的是，她没有父亲。 她一度将格桑大人当作自己的父亲。格桑大人爱妖王殿下，可殿下却并不爱格桑大人。所以久而久之雪时也不知道该将谁当作父亲了。她心中父亲的位子一直是空缺的。 “殿下!殿下!”雪时的脑海中忽然一片地动山摇，她从禹皓的怀里挣脱出来，凌乱的脚印消失在雪地里。 - 大妖和上仙正激烈交战。 上方，冬紫联合封奇、闻行海、周寻野、晏文好五人对上妖王将离和格桑。侧下方，云崖和抚楹各居一端，分别对上大妖魅姑与大妖木曦，叮叮的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唯二没出手的只有四弟子言无尽和十弟子沧南，他们揣着袖子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四师兄，你说哪边会赢？”沧南抚着扇子轻笑道。 他着一身蓝袍，料子极为特殊，衣襟向下晕染成琉璃般的湛蓝，轻盈垂落其身。他手握的那柄折扇通体白玉，扇骨隐隐现出殷红纹路，宛若血滴入清水中。扇面上画着万里江山寒色图，仔细看，图中有墨染层峦，远岫含烟，漫天雪霰飞扬，随着扇尾的抖动，水晶做的扇坠便发出泠泠之声。 “照此情势看，神族必输无疑。”另一名穿紫衣的仙者答道。 “哦？为何？” “师兄弟们虽为昆仑山传人，有幸得师尊教诲，在仙术仙力方面的造诣，却不及妖王将离的十中之一，”言无尽摇了摇头，“师姐若是再这样逞强下去，或许连命都保不住啊。” 沧南又“哦？”了一声，眼里带了点揶揄的笑意：“师兄既然明知道师姐已陷入败局，为何不去帮忙，反而在这儿看热闹呢？” “师弟你也不没去么？” 沧南呵呵笑了起来：“我可不蠢，明摆着是去送死的战斗，我为何要参与？” “师弟聪慧，没有被师姐牵着鼻子走，不过这仙途漫漫，有时候还是不要活得太聪明为好，”言无尽淡笑道，“不错，师姐他们如今已是必败无疑，来之前，师尊只叫了师姐和老五，十一、十二前来灭妖，有叫其他人出手么？三师兄他们这回是棋差一着啊。” “师兄说的，我听不太明白，”沧南疑惑道，“这里本就是妖族的老巢，又是大战当前，当然是援兵越多越好了。” 紫衣仙者摇了摇头。在昆仑山十二弟子中，他是最没有特点的一位，身高不足七尺，样貌平平无奇，见之便忘，至于他仙力如何，所修功法如何，无人知晓。就这么一个才貌不扬的仙者，竟是众弟子当中，最得师尊宠信的。只有言无尽，能在深夜前去师尊的书房议事，也只有他，才能凭一手出神入化的棋艺，博师尊难得一笑。沧南对此也是十分拜服的，摆出洗耳恭听之态。 “这妖王将离再神秘，难道师尊还能不了解她的实力么？师尊要师姐他们四人对战将离，看似是在嘉赏他们，给他们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实则是将羔羊送入虎穴之中——更何况，眼下，十一、十二已死。” 沧南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了：“你的意思是……” “冬紫、闻行海、施晨星、谢麟，这四人暗中勾结，私运神铁，中饱私囊，”言无尽冷声道，“此次正好借妖王将离的手，处置了这些逆徒，免得，脏了师尊的手。” 沧南一惊，冷汗冒了出来，险些握不住扇柄。昆仑山多年修行，他早知师尊已达到生杀自由之境，一念之间，万物枯荣，弹指之际，众生轮回，可他未曾想过，师尊居然有一天会对自己的徒儿下这样的狠手，只因一时之过，竟想要了他们的性命。 “师弟，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在怪师尊心冷无情吧，”言无尽叹息一声，“师尊那个人你又不是不晓得，即便咱们是昆仑山正统大弟子，要是惹恼了师尊，也讨不了好，师姐他们这次……太过分了，竟然将库中大半的霄云神铁都卖给了鬼族，也难怪师尊要生气了。” 沧南心中一凛。这霄云神铁不比普通的精铁，其原石出于九渊玄境焰山的裂缝中，每甲子日才能出产一块，且在炼制时需用至纯的阳气淬火，废了百余个火象仙徒才炼成这满山库的神铁。平日山库的守卫极其严密，也只有昆仑山十二位大弟子才可来去自由，如今既被师尊查出这档子事，沧南也无法为师姐他们开脱。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看来，三师兄他们，不该再帮师姐的，不过师姐多年苦修，实力远胜于咱们，也不见得会战死在这里。若是师姐今日能在妖凰剑下活下来，也许师尊也会饶她一条性命吧。” “事已至此，就看师姐的造化了。”言无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过师弟，你不是向来视他人的生死于无物么，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师姐了？既然不打算出战，老实说，你过来是有别的目的吧？” “呵呵，师兄的目的，不也和我的目的一样？”沧南晃着扇子笑道，“有时候我在想，咱们这些弟子的命数，师尊真的在意吗？他像养那些蛊兵一样圈养我们，有不听话的，就随意杀了，再收其他弟子补上空缺的位子，在师尊的眼里，咱们只是如草芥，如蝼蚁吧？既如此，我只需关心师尊真正想要的就足够了。” 言无尽微微一笑，颔首道：“是啊，其实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0511|1674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尊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有天音石炼化那只小妖。” - “时小姐!”禹皓奔跑在雪地中，混着雪粒的风迎面扑过来，模糊了视线。结界内气候多变，时不时会出现这样的天气，风雪一层压着一层，填平了那些零落的脚印，他发现自己找不到雪时了。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雪时的那日，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雪，叔叔带他到行宫觐见妖王殿下。这一代的妖王是个洒脱性子，不拘礼，但禹皓还是规规矩矩拜过大礼，领了御赐的金稞子，叩头谢恩。 妖王殿下微微一笑。她样貌生得极为美丽，肤若胜雪，白璧无瑕，凤眼明艳生动，带着少女般的活泼。她先同禹皓的叔叔格桑打趣，说你家的侄儿怎么这样俊，正好，可以给雪儿做个伴，随后，低头问他，去见见我家小崽儿好不好？ 禹皓说好。妖王便让他到行宫外的院子里去找雪时。 同样的大雪天，庭院里堆满积雪，在晨光里铺展开无边无际的素帛，脚踩上去，每一步都会陷进去，像踩在软软的棉花里。 禹皓轻易找到了雪时。她躺在皑白色的雾凇上，像穿了一条霜花做的裙子。听见动静，她立马坐了起来，玻璃珠一样澄净的眸子敏锐地四处张望着：“谁在那里？” 禹皓微微吃了一惊。要知道，他特意隐匿了行踪，即便是一些成年的妖，恐怕都难以发觉他的踪迹，没想到妖王殿下这位年幼的养女光靠耳力便能觉察到他的靠近。他当下不敢怠慢，上前一步，躬身道：“鲛人族禹皓，拜见时小姐。” “你就是格桑大人的侄儿？”他听见女童的声音这样说，“我听殿下提过，你比我年长两百岁，以后就叫你禹皓哥吧。” 单薄的身影从雾凇上滑下来，跌跌撞撞地跑近：“禹皓哥，听说你常跟随格桑大人外出游猎？去过青丘山，还去过瀛洲岛？快跟我讲讲，青丘山是不是住着很漂亮的狐妖姐姐？瀛洲岛上的泉水，真如传说中那样喝了能够长生不老？还有还有，快说说，你还去过哪些地方？” 禹皓一时语塞。他性格沉闷，不擅言辞，没法儿应付女孩连珠炮弹般的提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露出一脸失望的神情。 回去之后，当叔叔问起今日和雪时玩得怎么样了，禹皓也只能苦恼不安地摇了摇头：“我不会说好听话让时小姐高兴，是不是很失败？” “会不会说好听话不要紧，让你和雪儿见面，也并不是单纯给她找个玩伴这么简单。禹皓，我已决意让你成为雪儿的扈从，你可愿意？” 扈从……禹皓的双眼微微睁大了。 “怎么？你不愿意？”格桑笑了一笑，“那这件事，就当叔叔没提过了。” 叔叔今日的语气，竟比平日里柔和不少，禹皓却忽然跪了下去，重重磕头：“侄儿知错!侄儿在护卫时小姐的事情上不该犹豫!侄儿知错!” 8. 归墟之战 真要往前追溯，就得回到亿万年前了。太古混沌初开，万灵聚天地精华为形，方才有了妖族。初代妖君在三十六妖的支持下，统八荒妖众，立十方妖殿，自此妖族一统。时过境迁，当初拥护初代妖君的三十六妖各自繁衍生息，组成如今的各个聚落，由各自的大妖统御。而那些大妖，也都要臣服于妖王。 只有鲛人族是不同的。 拥护第一代妖君的三十六妖中，鲛人不在其列。实际上，在漫长的妖族历史中，鲛人与妖一度处于敌对关系。两族之间战乱不断，互相杀戮，积累了跨越世代的仇恨。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因为某些不可考据的原因，鲛人族和妖族又重归于好，共同创办了第一届那木吉比武大会，以彰显两族情谊深厚。此后鲛人族的首领，与妖族的王，始终处于平等的位置，两族之间和平共处，各不干涉，直到这一代的首领格桑，不顾众长老的激烈反对，做出一个离经叛道的决定。 他居然向妖王将离俯首称臣。 那一年，禹皓不过百岁，对于鲛人来说尚在牙牙学语的年纪。那日，是鲛人族一年一度的庆典。他混在孩子堆里，高举着锦鲤纱灯和伙伴们追逐笑闹，跑过灯火掩映的街道，他看见酒肆外的赤色旗帜正随风舞动，呼啦啦地卷过漫天的流萤。忽然他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看着商街尽头，高台之上。 他的叔叔难得收拾了一番，身穿湛蓝色战甲，甲胄表面似有流动的荧光。他低头看着眼前华丽的女人，眉目温柔。就在这时他忽然单膝跪了下来，意味着由他统领的鲛人族，将会正式归顺于妖族。而他双手奉上的饰灯，乃族中圣物长明灯。那一日惊变，被后代称为“献灯而降”，是万分耻辱的事件。 格桑死去后，他的继任者在受封当日便一把火烧了他的寝殿，下令开棺戮尸，狠狠地驳斥他生前卖族求荣的行径。又过了数百年，格桑的坟前长满荒草，他生前所立的丰功伟绩早在时代的尘沙下化为乌有，徒留一个叛徒的罪名。 这都是后话了。 “侄儿知错!侄儿只是不明白，叔叔为何要侄儿成为时小姐的扈从？难道不怕长老们责骂么？”书房内，禹皓惊慌地跪伏于地。 扈从这二字，在鲛人族中是个堪比禁忌的词汇，若是敢在长老们面前提起，是要被割掉舌头的。禹皓自幼性子温驯，不敢违背祖宗的规矩，他战战兢兢地抬头，却发现叔叔正好也在看着自己，又立马低头下来。 “怎么？你很害怕长老的责骂？”格桑冰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这倒不像我了，我小时候可是从来不怕那些长老的，就算他们关我的禁闭，斥责我，不给我吃饭，我也不怕他们，所以你也不用怕——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还是不想？” 禹皓犹豫了很久，吞吐着说：“叔叔…侄儿不想……不想成为时小姐的扈从。” “不想？”格桑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问他，“为何不想？” “侄儿听家里的老人说过，成为扈从，不论是成为人的，妖的，鬼的，还是神仙的扈从，都要立下生死咒……”禹皓狠狠地打了个哆嗦，“那是禁术!要遭天谴的!” “遭天谴又如何？”格桑张开手掌。 掌心上有根红线，自中指尖端笔直而下，末端终于掌缘。与普通的咒印不同，这根线似是天然长在那里的，可见肉色的纹路，甚至可见皮肤纤维的走向，如同纵横蜿蜒的河流。 禹皓吓得瘫坐在地：“叔叔……你……” “是啊，我早已结下生死咒，成为妖王殿下的扈从，从此与她性命相连了，”叔叔的眼里，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光芒，“而你，禹皓，你是我最看重的后辈，是我唯一疼爱的侄儿，我早已属意你为下一任首领，待你成年之后，我可以立马封你为前军大帅，给你兵权，爵位，还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应有尽有，只要你答应成为雪时的扈从，这些将来都会是你的!” 禹皓身体有些颤抖。叔叔这是在逼他!一旦结下生死咒，往后他的宿命便不可更改了。他必须像个任劳任怨的奴仆一样日日夜夜守在雪时身边，为她护卫，为她挡刀，终有一天也会为了她去死。 他低伏下去，不住地磕头：“叔叔……如果这些侄儿都不想要呢？侄儿不想要兵权，爵位，也不想要什么金银财宝。侄儿只想要不依附任何人的自由!不必成为谁的扈从，不必保护谁，侄儿只想要自己做主的权利!” 格桑的表情霎时变得可怕起来，禹皓知道叔叔这是动怒了。叔叔尚未成年时便已是全族上下公认的最强者，还没有人敢忤逆叔叔，没有人! “叔叔……求您……”他苦苦地哀求着。 “混账!” 他被叔叔一脚踹翻，跌坐在地，痛感顺着脊髓蔓延开来。叔叔忽然又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扯了起来。叔叔那只变了形的手，鳞刺密布，五指畸形粗长，紧锢住他的脖颈。 “你没有这样的选择!要不是当年妖王殿下收养了雪时，我也不会应允让你的父母生下你。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守卫在雪时身边!雪时是殿下最在意的人，你必须用你的性命来保护!” 格桑不由分说抓起他的手，嘴上念诵起咒文。禹皓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语言，聱牙诘屈，艰深晦涩，却又深沉古老得如同跨越了一整个洪荒。 他僵直地定在那里，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了!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接管了他的身体，可他的五感依然在，而且更为清晰了，甚至能够感觉到大脑深处生出无数根密密麻麻的线，丝如银，震颤如骤雨，忽然一道极亮的白芒闪过，他蓦地眼皮翻白，心一颤，失声念了出来：“魂为契，血为盟，生死相系，命理同承，轮回不覆，因果无循，此咒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0512|1674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立，覆水难更。” 格桑面色和缓下来，放开了手。 禹皓缓缓地滑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的掌心处也多了一根像叔叔那样的红线。生死线，也是命运线。 “你可以怪我，是我逼你的，”他听见叔叔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等你有一天变得足够强大，就来杀了我吧。” 那一天终究来得太迟了。当鲛人族前军大帅禹皓实力突破至烈心境之时，他的叔叔，前代首领格桑早已在妖魔大战中战死，而他早已预见到，自己终有一天也将迎来相似的结局。 - “时小姐!”禹皓狠狠地咬了咬牙，大喊起来。 这一日的风雪似乎太过猛烈了，暴风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咆哮，雪刃撕扯肆虐，远处的山坡模糊成一片惨白的虚影。 禹皓发现雪时的时候，她的半边身子几乎被埋进了雪地里。她早已昏迷过去，面上泛起不自然的红，这是冻伤的症状。 “冷……好冷……” 雪时哆嗦着蜷缩起来。 她似乎回到了流霜宫里，躺在格桑大人为她做的梨花木大床上，有软枕锦被，火油炉子烧起旺旺的火，热腾腾的暖光扑在脸上。可她还是好冷好冷，寒气顺着七窍一股脑涌进来，冷意侵占了思维，仿佛将她的五脏六腑悉数冻住了。她预感到生命的流失，不是瞬时毙命，而是一点点地风化她的肉身，抽空她的灵魂。不痛，只剩下麻木，渐渐地最后一丝触感也快要消失了。 “禹皓哥……是禹皓哥么？”她无意识地喃喃道。 “时小姐，是我。” 她似乎被人从雪里挖了出来，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少年坚硬的身躯像一块热石，姑且驱散了少许寒意。她不自觉将眼前的人抱得更紧了。 “不好!她快要没有呼吸了!” 柳玉也扑闪着翅膀赶来，瞥一眼雪时的情状，脸色陡然变了。她立马让禹皓抱着雪时往十里外的营地赶，嘴上念念有词：“她怎么会冻伤呢？她可是冰属性的小妖，不应该怕冷啊……” 营地上架起了帐篷，护卫的两只鸟妖见到柳玉，自觉让开一条道。禹皓抱着雪时匆忙进去了，柳玉抬头不放心地往结界外张望了一眼，也跟了进去。 禹皓将雪时抱上暖榻，裹上厚重的棉被。柳玉一拉她的手腕，卷起袖子，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下，可见幽蓝色的蛛网状纹路，正顺着血管缓缓地蠕动着。 “这是……冰蛛？她竟然被冰蛛给蛰了!” 禹皓的心陡然沉下来。他听过这个名字。冰蛛不是动物，而是一株草的名字。这种植物只有在极寒之地方能存活，通了灵性，总是潜伏在隐蔽的位置，伺机捕获猎物。冰蛛最爱妖族的血，即便是成年的妖，要是不慎被冰蛛覆上，也没那么容易脱身，一有不慎，便被吸干血气而亡。 10. 归墟之战 “时小姐!醒醒!千万别睡着!” 积雪覆盖的山峦间，一道湛蓝色的身影飞掠而过，速度快得如光一瞬，随后劲风起，枝叶摇摆，惊起一列飞鸟，茫茫雪森开始动了起来。 鲛人族特有的千叠浪形步，可转眼移动至百里之外，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是个出其不意的杀招。然而此步极为难学，修行历程万分艰苦，需在寒冬腊月里赤着脚不饮不食不分日月狂奔三百六十五日，方才能在不间断的奔跑中领会到极致速度的真谛，不少鲛人族勇士都望而却步了，禹皓却是个例外。他的武功自幼受格桑手把手教习，不到三岁就学会了这种步子。 “时小姐!要撑住啊!一定要撑住啊!” 长时间的快速奔跑，让冰冷的空气近乎狂乱地涌入呼吸道，他觉得肺腔疼得都快要爆炸了，仍然不敢停下来歇上片刻。唯有往前跑，不停地往前跑，日复一日的苦修都是这么捱过来的，以前能做到，现在一定也能做到! 他疯狂给自己打着气，可脚步还是逐渐变得有些虚软无力了，双肩急剧颤抖起来。 即便隔着竹篓，他也能感觉到雪时的生命正在一点点地流失。 “禹皓哥，我记得小时候我见过你的。”虚弱得细碎散在风里的声音，让他猛然停下来。 “我记得小时候，因为身子不好，殿下总不放我出去玩，我只能一个人在庭院里自己玩雪。在流霜宫内的结界里，积雪永远不会化，我就学着自己刻冰雕。你知道冰雕是怎么刻的吗？其实蛮难的，要先用冰锥刻出大致的轮廓，然后再用小刻刀打磨细节。我刻了很多冰雕，小鸡，小狐狸，小兔子，那时候冬天真漫长啊，好像永远望不到尽头。” “不过自从你来了之后，冬天就没那么漫长了。禹皓哥，你记不记得，我总爱缠着你要听故事？你或许会觉得我烦吧？可是那时候我是很羡慕你的，你去过很多地方，知道很多很多事情，真好啊，真自由。” 雪时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后来，你也不怎么来了。” 禹皓深吸一口气，再度极速奔跑起来，他用尽了全力，快如无影，比修行时任何一次还要快!簌的一道破风声响起，他如闪电般疾速划过山林，因为过度使用妖气，他已维持不住人形状态，大腿肌肉猛然暴涨至数倍，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麟甲，额角炸开了青筋。他的声音变得更为低沉嘶哑：“因为我还要跟着叔叔修炼呢，当然就没有那么多空闲了。” “这样啊，不过还好，还有柳玉陪着我玩，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我呢？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你也是。禹皓哥，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等你病好了，我就天天陪你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听什么故事我就给你讲什么故事，好不好？” “好啊，太好了，”雪时的回应若有似无的，她缩在背篓里，难受得浑身蜷缩起来，“禹皓哥，我的病真的能好吗？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冰蛛的毒液已然蔓延至全身，虽然玄天玑所给的药缓解了毒素的蔓延，痛楚仍然是难以忍受的，雪时宁愿被断手断脚也不要经历这样的疼痛，毒丝已彻底释放，刺破隔膜，直戳心口，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在四处乱窜，啃咬她的内脏。她的气息不断地弱下去，不自觉染上哭腔：“我……好痛苦。” “时小姐，坚持住!我带你去找月寒神尊!他会救你的!”禹皓咬了咬牙，强压下心底里潜藏的恐慌，愈发用力地奔跑起来。 雪山尽头是鲛人战士们驻扎的地方，正临着山峦间的豁口，风雪撕扯着天地间的界限，依稀可见一个快要被揉碎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0514|1674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有眼尖的鲛人战士立马发现了他，大声呵斥道：“你是哪个队的？再往外就是首领所设的结界了，里头正打仗呢，快退开!” 禹皓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放我进去!我要见妖王殿下!” “不行!首领吩咐过，绝不允许闲杂人等闯入战场!” “情况紧急!这里有伤者，她快要死了!” “不行就是不行!难道你还想要抗令吗？” 鲛人是认死理的族群，没有一丝情理可讲。可这个时候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了，背篓里的重量愈来愈轻，轻得像快要融化的积雪，似乎连最后一点气息也快要消失了。禹皓急得拔刀横过腰间，手上运劲，抵着刀柄撞了上去。守卫的五六名鲛人族战士见势扑了过来，他们各个持着铁斧，锋利的斧刃顺着禹皓的身躯陆续砍下来，刮出碎裂的鳞片和淋漓的血。他怒吼起来，横刀继续往前冲，越来越多的血落在了雪地上。 “让我过去!”长刀死死抵着那些斧刃僵持不动，他仅靠一人的力气竟然抵过了五六名成年的鲛人。他双眼通红，发了狠地咆哮，“让我过去!” 为首的鲛人战士无意间和他对上了视线，那是一个亡命之徒的眼神，似极夜般彻骨的冰凉。鲛人战士莫名心一惊，手中动作迟缓下来，长刀趁势直按过去，猛地翻转，竟然硬生生地将那把铁斧劈成两截。其余的鲛人战士见状急忙围追堵截，斧刃却再也触不到这个早就抱着必死之心的少年了。千叠浪形步发挥到极致，似一道水波猛地弹射而出，只剩下淌落雪地里的红梅状血迹。 首领特设的结界竟被他轰然撞开了，鲛人战士们这才想起来这个少年的身份。他叫禹皓，母亲名为丹珠，是首领嫡亲的妹妹。自百多年前丹珠因私奔外逃之罪被首领公开斩首以来，他便成了首领唯一在世的血亲。 11. 归墟之战 急雨淋漓地泼下来，洒在冬紫的脸上。 庞大的妖气与仙力撞击形成大片的白雾，铺盖在结界层上空，遮挡了视线。暴雨依然下个不停，一阵密一阵疏，雨水流经的地方早已是血洼遍地。这场神妖大战进行到最后无疑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许多天兵被残忍的大妖徒手撕成碎片，也有不少大妖死在了上仙们的兵器下。大战当前，尸横遍野。天际浸染成铁锈般的暗红色，四处弥漫着一股腐臭的腥气。 “师姐!五师兄快不行了!” 冬紫呸地往地上吐了一口血。她衣襟被汗水打湿，因为久经激烈的战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出热气，听见抚楹的声音，她迅速回头，同时肩膀猛地扭转，避开了左方一只大妖的攻击。 抚楹正蹲在闻行海身侧，美丽的眼眸中早已浸满了泪水。冬紫赶过去一把将她拉开，蹲下来，掐住闻行海的手腕。 “师姐，五师兄还有救么？”抚楹声音颤抖地问。 冬紫不说话，只是愈发用力地去探闻行海的脉搏，良久，又急急地翻开他的眼皮。 妖王将离的烈火焚心蛊是上古秘法，以千年寒潭孵育的蛊虫之卵天生带有剧毒，只需封入坛中温养三月便能成蛊，中蛊者发作时双瞳会覆上一种蝶翅般的纹路，会觉得体内有万蚁噬骨，剧痛焚烧着心脉。此蛊没有任何治本之法，再珍贵的灵丹妙药也无法缓解蛊毒蔓延的痛苦。中蛊者只有一种结局，煎熬着，痛苦着等死。 此时闻行海将到气绝之时，全靠冬紫源源不断地往他体内输入仙气，方才吊着他一条命。他的精气早已被蛊蝶吸食得一干二净，目光呆滞，嘴巴微闭，面颊消瘦下来，向下坠着。 冬紫再探他的心脉，无力地摇头：“毒性太烈，已经没救了。” “那怎么办……”一行清泪从抚楹的眼睛里滴落。 “师妹，”冬紫回头看她，“可否暂且避开，让我和师弟最后说几句话。” “好，”抚楹抹着眼泪，轻轻地点头道，“平日里五师兄和师姐您走得最近，这会儿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她最后哀怜地看了一眼闻行海，再度飞身投入战场中。 重重雨幕中，依稀可见一个女人的背影。她嘴里叼着烟杆，一抹暗红明灭，浑身都湿透了，不断有雨水从发梢落在脸上，滴滴答答地坠落。 “师弟，我给你送行啊。” 许是回光返照的缘故，闻行海又忽然恢复清醒，双眼直愣愣地瞪着天空，仿佛能嗅到雨中细爽的味道。他忽然忆起年少时居住过的江南，每当雾气浓了，一切都变得空濛而迷幻，躺卧在船上望着天，漫天阴云好似静止不动了。此时此景竟和那时毫无二致。 “师尊这是在惩罚我们哪，”他低低地叹息，“师姐，你可后悔？” “后悔什么？”冬紫哼笑一声，“后悔私运神铁么？早在决意如此的时候，我就做好了承受师尊怒火的准备。” “可师尊终究是对我们太残忍啊，竟然借妖王的手剿杀我们，若是我们能从战场上活着回去，最终也会死在他的剑下吧。”闻行海声音弱下来，转为低沉的絮语，“能给我抽两口烟么？估计是最后一次了。” 冬紫把烟杆递到他嘴边，他将烟嘴含于唇间，舌尖微卷起，深深地吸了一口，眉头舒展开来。远处的大妖发现了他们二人，正欲提着武器追来，却被妖王将离拦住了。 将离安静地看着正惬然抽着烟的二人，没说什么，挥手让下属离开。 “师姐，我该跟你说声谢谢才是，”闻行海的嗓音被烟熏过，更显得浓烈嘶哑，他似乎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倒是就此打开了话匣子，“我初入昆仑，无依无靠，孑然一身，是师姐信我，惜我，庇护我，教导我，方才有了我闻行海的今天，否则我定不能成功飞升上仙，终其一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罢了。” “不过，”他又低叹，“一辈子做个凡夫俗子有何不可？直至今日，将死之际我方才明白，什么名啊，利啊，都是身外之物，可惜我明白得太迟，为时已晚，悔之晚矣啊。” “这是朽木才会有的想法。”冬紫淡淡评价道。 闻行海扯唇笑了下：“师姐，实话说，你恨师尊吗？” 冬紫垂头，沉默了许久，终是摇头。 “不恨，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师尊给的。恩师如父，如果没有师尊，我早就死在了凡间某个山野地头，哪有如今位列上仙的举世荣光？师尊的恩情，我铭记于心，为了师尊，我什么都愿意做，即便今日师尊杀了我，我冬紫也无话可说!” “是么，”闻行海喃喃道，“原来师姐你是这样想的啊……我其实……挺恨师尊的……”话音未落，他的瞳孔却猝然张大了。 短刃正正插在他的心口，紫黑色的血液顺着刃槽汹涌地喷溅而出，这一刀刺得既准又快，一下刺穿了他被蛊毒浸透得麻木的身躯，他无力地张着嘴，就这么死去了。 “师弟，是我对不住你，”冬紫轻声道，“我早就说过了，为了师尊，我什么都愿意做。”她放下烟杆，随手搁在闻行海身旁，如今对着一具了无生机的尸体说话，倒比先时多出几分柔情来，“待此战结束，消息将会传遍昆仑山，冬紫上仙受闻行海上仙蒙蔽，方才协助其私运神铁，串通鬼族，好在她幡然醒悟，及时处置了逆徒，插在你心口上的这把刀就是最好的证据。” “师弟啊，你跟着我走了很远，如今，就再送我最后一程吧。”她站起身来，转身离去了。 — 将离反手震开了疾冲上来的一列天兵，侧头叫了声：“格桑。” 荧蓝色的水波倏然荡开：“殿下，我在。” “说起来咱俩可好久没有比过赛了，”将离绕到格桑身后，与他背靠着背，兴奋地舔唇，“这回咱们比谁杀的敌人多!谁输了就要主动奉上一盒金粿子，怎么样？” “那么殿下的金粿子我就提前笑纳了!”格桑大笑起来，身躯借着千叠浪形步转瞬间旋了出去，三叉戟宛若银麟翻涌的蛟龙，攻势强横地撕开了天兵的前锋阵营。 “那可未必!”将离高抬左臂，迅速妖化成熔金色的羽翼，翼梢扬起，轻轻挥了下去，刹那间强风涌动不休，被风扑倒的天兵忽然感受到一股滚烫的热息，紧接着周身便着了火，惨叫声连绵不绝地响起，竟然生生被烧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57251|1674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天兵们被打乱了阵营，慌了手脚，四散溃逃。他们惊恐地看着这两个疯子，在战场上居然玩心大发地比起赛来，实力又是强横如斯，如同食人血肉的罗刹一般。 光束骤然划破空气。冬紫从光里走了出来。 将离眯了眯眼睛：“又是你啊，怎么，还没被打服？” 冬紫阴着脸，充满仇恨地瞪着将离。两个女人久久对视着，渐渐地将离脸上轻蔑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殿下。”格桑见状正欲向前，却被将离挥剑拦下。她缓慢地摇头，“不用，让我来。” 战斗一触即发。没有人再敢上前。她们都打算动真格了，这样的战斗是无法阻拦的。无论是在场的妖族还是神族，纷纷主动往后退，形成一个圆形的包围圈，将打斗的空地留给中心的一妖一仙。 两道火焰同时冲天而起，一红一紫，火光在激起来的气流中摇曳。冬紫保持着仙力全开的状态迅速扑近，紫火破空飞出，忽然化作一朵巨大的莲花绽放开来，花瓣脱落之后又变作无数个裹着雷电的火球。这是她拼尽全力的一击，靠着将燃烧生命的力量附着在火球之上，让火系连招发挥出超越百万倍的威力! 将离做了个简单的动作，扬起翼梢，如同在身前竖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墙。猛烈的热浪似乎一下子被压制住了，飞驰的火球放慢了速度，似碎掉的水珠般轻易消散。冬紫气得脸色涨红，不断地加注仙气，越来越多的火球呼啸而出，却在靠近将离的瞬间轰然崩裂。 将离大笑着，眼睛里有火。 她羽翅间放出的红焰熊熊燃烧，以摧枯拉朽之势越烧越旺，要将天地都要烤熟的热度让围观的看客们惊吓得连连后退。紫火上涨的势头似乎达到了极限，被红火压制得越缩越小，颜色逐渐黯淡下来，最后只剩下一点零星的火苗，被凤凰之火吞食进去。 冬紫扔了长鞭，神情恍惚。她终是不愿相信这个结果。她是冬紫!月寒神尊亲传的弟子!可在昆仑山呼风唤雨的堂堂上仙!她多年苦修方能练就的一击，拼尽全力的一击，赌上性命的一击，燃烧殆尽所有仙力的一击——却被妖王将离轻而易举化解了。如同呼吸那么简单。 她身形晃了晃，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还有谁!”将离挥剑大喝，“来啊!还有谁!” 看起来这场战局是妖族胜利了，神族实力最强的冬紫上仙在妖王面前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其他上仙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神族的将帅们忙着商讨撤退之法，没留神却被妖族大军分兵迂回包抄，提前阻断了退路。天兵未被攻破便已自乱阵脚，妖族大军气势愈加强盛，伴着隆隆的战鼓拼上前冲杀，神族将帅眼见着大势已去，也快要绝望了。 将离本来是笑着的，忽然不笑了。 她抬眼望向结界上方，有什么人正朝这边过来了。他没有掩盖自己的气息，将离当然知道那是一个强者。绝世强者。 “大师兄!”上仙们发出兴奋的呼喊。 冬紫看见一个戴青兕面具的男人。面具由一种特殊的金属制成，表面平滑，牢固地贴在男人窄瘦的脸上，泛出冷光。只露出一双眼睛，利剑般锋利的眼睛。 12. 归墟之战 将离回头看了一眼格桑。她的扈从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举起战旗迎风舞动：“退后!都给我退后!” 妖族将领们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违抗军令，如同潮水般地后撤。神族剩余的残军没想到还有能够存活下来的机会，激动地欢呼起来。 “大师兄!你来得正好!”上仙封奇威风重振，兴奋地大声嚷嚷，“快杀了这个老妖婆，别辱没了咱们昆仑山的神威!” 戴面具的人恍若未闻。他缓慢地前进，悠闲得像在散步，但每迈出一步，风啸声便大了一些，直到他站定在将离面前，四面已是狂风呼啸。他隔着不足三米的距离，与将离相对而望。 将离微微一笑：“想必阁下就是月寒神尊座下大弟子，上仙陈千隐吧？” 戴面具的人仍不说话，肩膀微微下沉，右手反握住剑柄，拇指推着剑身往上一提。从衰朽的鞘中拔出来的，却是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剑身钢制，极薄的一片，刃口滑出一截平直的锋线，翻转过来，剑脊便折射出皓月般的辉光。 “承影含光剑？”将离点头赞许道，“这是神族的三大古剑之一，我记得，它的上一任主人还是夜吟神尊，阁下只停留在上仙层面却能驾驭它，很有一番本事。只是不知，阁下可否真正配得上这样的宝剑？” “可与不可，一试便知。”陈千隐这才开口，嗓音清润如泉，让将离微微恍然。 “殿下，”格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此人居心叵测，请让臣代殿下杀敌!” “不必，”将离摇头，“这位陈千隐上仙是修剑之人，孤也是修剑之人。承影含光剑既已出鞘，孤自然会奉陪到底。” 她卸去周身妖气，庞大的羽翅自然向内收缩，由半妖化状态恢复成人形。金缕华服从肩头滑落，一层层堆叠在地上，她最后解开绦带，将外层的锦衣也脱了下来，身上只剩一件素色单衣，素雅得如同白色的月见草。 陈千隐始终静立在原地。他安静地看着她将及腰的长发高高束起，扔下手中的榉木剑，翻手变幻间，一把金色的利剑躺在她掌心里。 那是和承影含光剑完全不同的剑。剑身不算长，直径略宽，双面开刃，刃缘流转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是一把锋利冷硬的重剑。剑柄底部刻有麒麟的全身，兽首向外，兽身盘绕而下，握柄处正好是兽瞳所在的地方，嵌有血一般的红水晶，好似真正神兽的眼睛，灼灼凝视，随时会破剑而出。 “这就是传说中的妖凰剑么。”他喃喃道。 “能让孤祭出妖凰剑的，放眼四海八荒也挑不出几个人来，”将离挑眉，“阁下觉得自己胜算能有几成？” “不多，七成而已。”陈千隐淡淡道。 将离愣了片刻，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真是狂妄啊，不过，孤很中意你。”她脚步一错，半蹲下身，“那么这就开始了。” 没有人看清她的动作，她已凭惊人的弹跳力跃至半空，金剑裹挟着风止不住地颤动，出剑的速度又是极快，剑刃压着重力凶猛暴烈地直劈下来，若不是陈千隐侧身避开，那么此时肩膀上便只剩下一截断颈了。一旁不论是妖或仙，但凡是修剑的，恐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用重剑的剑客，速度会逊于用轻剑的剑客，在用出爆发性如此强的剑招之前，他们往往需要蓄力，这对剑客的臂力是极大的考验。可妖凰剑重达百斤，将离却能将剑速提到极致，不仅快，还能出连招，第一剑未中，她便借势旋身，金剑掠过时带起一阵灼热，尖啸着横斩过去，眼看就要削断对方的腰部之时，冷芒割裂了热息，银剑不知何时将金剑抵住了。 妖凰剑与承影含光剑，一金一银，一个是妖族圣器，一个是神族宝剑，在半空中重重地撞击在一起，相持不动，难分高下。 嗤的一声铮鸣，银剑生生扛住了金剑的重击，猛地斜推出去，将金剑架开。金剑借力打力，由偏锋侧进，这回瞄准的是陈千隐的胸口。他迅速回剑拦挡，铛的一声，金剑又竖着往斜上方削去，银剑虽挡得及时，陈千隐额际垂落的半截青丝还是被剑锋削落了。 几个呼吸之间二人竟已过了数十招。满场鸦雀无声，真正高手间的对决中招招都是险象环生，稍有不慎便会瞬时毙命，而此战的结果将会直接影响到接下来神妖大战的战局，大部分见识浅薄的小兵都被如此雄浑激烈的剑势镇住了。 格桑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很清楚将离的实力。她虽为妖，于武道一途却是悟性通神，凭着自创的凰天九式，在四海之内也难觅敌手。没想到神族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戴面具的上仙，却能勉强和将离打成平手。格桑护主心切，豆大的汗珠冒出来。 “格桑大哥，快让开，我要去帮姐姐!”大妖魅姑气恼地扒开他的手，格桑却像座雕塑一般纹丝不动。魅姑愣了下，愈发生气地捶打着他宽阔的后背，被格桑抬手一下子推到了后面去。 “为什么不让我去帮姐姐!”魅姑大叫道，“我要去帮姐姐!” “休要胡闹!”格桑皱眉沉声说，“此时你上前去只会让殿下分心!这是属于他们二人的比试，冷静下来，好好看着。” 此时将离与陈千隐仍在纠缠死斗，金剑从各种刁钻的角度与银剑交击，每一下都带着能把人的手筋震断的冲劲，剑速也如暴雨倾泻般愈来愈快。银剑的防守毫无破绽，金剑的攻势也停不下来，再这样下去就单纯是体力与耐力的比拼，真论起来还是天生妖体的将离占上风。 金剑一击直刺，再次被挡了回来。将离这时却突然撤出，与陈千隐分立在两侧。 “不愧是承影含光剑啊，”将离微笑赞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81761|1674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阁下配得上这把剑，还这么年轻便能修成如此精湛的剑技，看来神族后继有人啊。” “不，”陈千隐却摇头道，“这场比试并不公平。我由凡人升仙，初入昆仑山之时便决意修剑。我的第一个剑道老师是个一无是处的酒囊饭袋，只给了我一沓快要烂掉的剑谱，我便照着那些古老的剑谱日夜修习，从最基本的站姿，步伐，单式，再到攻防，变招，以及各大流派的核心剑法，无一不烂熟于心。殿下的凰天九式，我也早就练过了，知道应该如何防御。而殿下你，却对我的剑法一无所知。” “不错，孤能看出来，阁下对凰天九式很是熟悉，但熟悉归熟悉，能挡住孤的妖凰剑，却不仅是需要学会孤的剑法这么简单了。阁下天赋过人，观君剑道，如至无我之境，孤实在佩服。”对于眼前年轻的对手，将离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殿下谬赞。”陈千隐淡淡地笑了下。 “所谓师承有序，宗派有本，阁下出自昆仑，剑道承继正统，自是精妙绝伦。孤虽出身于妖族，在年少时，也曾对神族的剑道心向往之啊。”将离忽然闲聊起来，“孤幼时曾跟随父母出征，至今都记得剑神仅凭一人单挑鬼族，一剑斩千壑的场面。” 陈千隐似乎多了几分兴趣：“剑神？” “你们神族人习惯称他为听雪神尊。” 陈千隐颔首：“略有耳闻。” “相传听雪神尊在世时已至人剑合一的境界，这并非史官虚言以夸后世，孤曾亲眼目睹他独剑战鬼王，他的龙渊剑一出鞘，仿佛天地间都暗了下来。那样任性洒脱，却又无比恢宏华丽的剑势，孤再也没有见过第二次了。”将离面露几分怅惘之意，“所以孤幼时习剑，总想着超越听雪神尊的境界，心随意动，剑随心动，忘招，忘式，忘却生死。凰天九式是孤耗尽半生的心血，多少年来无数高手效仿之，甚至自以为习得了它的精髓，前赴后继地找上门来与孤对阵，最终无不被孤斩头沥血。因为他们都没有做到这一点，忘招，忘式，忘却生死!” “忘招，忘式，忘却生死，”陈千隐低声重复着，忽而躬身行礼，“在下受教。” “那阁下呢？”将离眼底漫出促狭的笑意，“阁下十年磨一剑，又经历了什么？” “没有什么，”陈千隐摇头，“无非是割舍了。” “什么？” “情。” 将离一怔。 “这世间红尘万丈，尘缘俗虑，无不是圄囹桎梏，修剑者必先心斋坐忘，与道冥一，万年俱遣［1］，方能物我两忘。在下蒙师教诲，早已参悟此道，”银剑蓦地翻转，一缕凛冽的寒气披荡开来，“练的，是西皇寒玉功，修的，是太上忘情剑。昆仑山陈千隐，再请殿下指教。” 说罢他便持剑疾奔而来。 13. 归墟之战 “混账!”魅姑率先腾身而起，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妖化形态，利爪抠挖出了上仙抚楹的眼睛，紧跟其后的木曦喷出明亮的绿焰，瞄准的是上仙周寻野，其他上仙也因对上各自的敌人而自顾不暇。大妖们的攻势简直疯狂，让人喘不过气来。 “师兄!”上仙封奇转头朝陈千隐大吼道，“赶紧杀了妖王!” “休想!”一道水墙毫无征兆地升空，迸射出数千道锋利的箭矢，封奇气力足够却缺乏拦挡的速度，箭雨刺破他的铠甲轻松穿过，将密集的血花溅了出来。 如果说在方才的战斗中格桑还留有余地，此时他露出的真面目才当真叫人惊恐。他与自幼崇尚武道的将离不同，修炼至如今的地步，靠的却是心底里的恨意。愤怒，仇恨，怨念，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燃烧着他体内无穷庞大的力量。妖化形态全开，他怒吼着变成了一个怪物，面容扭曲，双手变成嶙峋的噗爪，腮部横向开裂，腿骨变得畸形而又庞大。暴怒状态下他早已失去了理智，眼里只剩下杀戮的快意。他要杀——杀了所有人! 三叉戟笔直刺去，陈千隐翻掌上挡，拍出一道气旋姑且抵住了攻势，随后他却飞快地后撤。 不知为何，他忽然变得战意全无。承影含光剑还插在将离的身体里，那些不断喷涌出的金色的血液刺痛了他的眼睛…… 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流失了…… 是什么呢…… “殿下!”格桑急急地痛呼，将身负重伤的将离扶起来。 “我没有事。”将离摇了摇头。 银剑从肩胛的位置刺入，贯穿心口，刺破腹部，从腰下露出一截剑锋。她抬手握住剑柄，深呼吸数次，而后猛地向外拔。银光闪过，大片鲜血涌了出来。 格桑正想说什么，却被将离摇头制止了。她脸色惨白，强行释放妖气以阻滞血流的速度，而后抬起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做了一个手势。 收兵! 妖族大军蓦然感受到王的威压，未及多想便如潮水般撤了回去。神族阵营内，天兵们不安地议论着，原本凶猛的妖军撤退得太突然，让他们怀疑是不是另有埋伏。 将离抹掉唇角的血迹，忽而抬头：“这场战争，终究是我妖族败了。” “姐姐你在说什么呢!”魅姑气急败坏地大吼，“我们还没有输!没有输!” 将离似乎没有听见妖军激愤的抗议。她向远方眺望，目力所及之处只有连绵的尸山，腥血混着腐肉的气味裹进风中，直钻进鼻腔里。 她想起被神族摧毁的妖界，曾经那里是一片繁茂的草原，四面都有小丘，从高处看去宛如连绵起伏的线条，近了看，一个个小丘又像山峦，足以遮挡落日。细草丰绒，日光柔和，小丘上的马蔺开了，编织成紫色的毛毯。牛羊成群结队地翻过小丘，到湖边吃草，后头跟着一个衣冠不整的牧羊人，叼着一根草杆，闲闲地走。那是一个时间停滞的瞬间，又仿佛亘古万年。她看那远方，远方却望不到头，灵魂安放在天地相交之处，永久地沉睡着。 战争本就是不该有的。 她也曾孤傲一世，但并非鲁莽专权。眼前的战况让她意识到妖族已是穷途末路。她作为妖族主帅，却不慎被陈千隐重伤，而神族大军虽然已有衰颓之象，可月寒神尊仍未现身。 若是月寒神尊亲自出战…… 全盛状态下她或可抵挡一二，如今却是不可能了。 “败了，就是败了，孤是一族之主，没有必要因为一时意气，白白葬送了族人们的性命......”将离抬眼，“孤说得是不是啊，神尊大人？” 众人一时愣住，顺着将离的目光抬头往上看，结界口完好无损，但不断涌动的气流意味着又有人过来了。 格桑眉头紧皱，挥手横挡在将离跟前，其他大妖们也皆是戒备的姿态。敌方的上仙们面上却浮现出喜意，他们能感受到师尊的气息，是师尊来增援了! “殿下明智。”虚空中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甚至连实力最强横的将离也未曾看清他是何时出现的，他已站在那里了。白衣道袍，与寻常仙者并无分别，却戴着一副骨瓷般的白色假面，寒光毕露，冰冷诡异的感觉。 众上仙跪地：“参见师尊。” 月寒神尊看也不看他们，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挡在最前头的格桑，而后目光一偏，落在重伤的将离身上。 将离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神尊现世，不只是为了看孤的笑话吧。孤幼时也曾向往过仙道，相信神尊是宽厚之人，定然不忍看着妖族万千生灵惨遭屠戮吧？还望神尊手下留情啊。” 月寒神尊冷冷地笑了：“你妖族人的性命，与本尊何干？” “孤以为神尊心怀苍生，”将离淡淡道，“看来是孤想错了。” 她叹息一声：“胜者王，败者寇，事已至此，孤无话可说。孤只想问神尊，到底怎样才能放过我妖族？” “很简单。”月寒神尊目光一偏，轻唤，“言无尽。” 从未投身入战局的紫衣仙者忽然现身，左手揪着少年的衣领将他摔在地上。鲛人战士们纷纷认出来那是首领的侄儿禹皓，此时已被刀剑伤得血肉淋漓，伤口生出的烂疮布满全身，他意识几乎全失，却仍然紧紧抓着肩上的竹篓，死也不放开。 “师尊，小妖抓到了。”言无尽朝月寒神尊拱了拱手，掀开竹篓。将离在看清的那一刻勃然怒吼——“去死!” 妖凰剑猛然掷出，直指言无尽而去，其中裹挟的劲力也似带着汹涌的狂怒，瞬息之间将言无尽钉死在了原地。千钧万发之际，月寒神尊伸出一只食指，逼停了剑影。 “司无尘!”将离急怒之下直呼其名，“你休想动我的女儿!” “我不动她，她还有命活么？”月寒神尊轻笑。 将离这才意识到雪时的状况可不怎么好，她双目紧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36944|1674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唇色发紫，皮下血管被蛛网似的斑痕缠绕着，已有毒发之象。 “这是冰蛛之毒，寄生在雪儿体内的，还是蛛王，”格桑惊慌道，“一旦被盯上了，寻常根基浅薄的小妖肉身会在半柱香的时间内被蛛王吞噬，只剩一具枯骨……” “不，还来得及，她还有救，”月寒神尊看向将离，“她的体质极为难得，应该不是殿下亲生的吧？捡来的？认养的？这些都无所谓——殿下方才问我怎样才能放过妖族，很简单，答应本尊两个条件即可。” 四周静悄悄的，上空却有一股肃杀之气盘桓。 “其一，本尊看上了这个小妖，要将她带回神界，纳为门下弟子。” “不可能!”将离声色凄厉，“妖族神族本不可共存!孤何尝不知你们神族道貌岸然的本性!门庭出身，等级尊卑，一切都被你们打上了烙印!在你们神族人看来雪时只是最低等的妖，她若是入了昆仑山，定然会受尽冷眼虐待，被你那些个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弟子们百般欺凌!孤绝不允许!” 任凭她如何怒吼，控诉，月寒神尊仍是笑着的：“殿下考虑得周到，一只妖在神族，就如同人人喊打的老鼠，的确是不可能生存下来的，”他思虑片刻，笑容扩大了，“那么这样如何，将她扔进溯罪之渊接受天罚，洗净她体内的妖血，本尊再为她重炼仙身，她便可逆天改命，由妖变为仙了。” “溯罪之渊是何等灼热之地!雪儿会被活活烧死的!”这回换作格桑怒吼。 “你们讲讲道理好不好？”上仙沧南晃着扇子走近，嘴上抱怨着，“如今可是你们妖族有求于师尊，师尊不下令灭你们全族已是格外开恩了，你们不知感谢也就罢了，怎么还这么多要求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也太不懂事了。溯罪之渊虽然险恶，但并非会夺人性命，不过是需要忍受一些苦楚罢了。只需历经此劫，便能得到师尊亲手炼化的仙体，这是何等的荣耀啊!殿下也是做母亲的，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您的女儿想想，往后她这一生，是做一只卑贱低劣的妖好呢，还是入我昆仑山，承袭师尊衣钵，日后享无上尊荣？殿下，您可要好好考虑了。” 将离半晌不答，从喉咙里滚出一句嘶哑发苦的呓语：“你们神族，到底在高贵什么啊……” 凤眸盯住了那只诡异的白色假面：“你真能救雪时？” 月寒神尊点头：“我能。” “你真的愿意将她收为弟子，愿意抚养她，教导她，护她一生？” “我愿意。” “我不信!”将离大吼，“我要你现在就起誓!倘若你做不到!倘若你让她受伤……或是让她丢了性命……那么你也得去死!” 月寒神尊微微笑了。 “好啊，”他居然真的抬头望天，三指并拢，神情端肃道，“吾今起誓，若刀刃伤卿身，必先贯吾心，若鸩毒近卿口，必先入吾肠，此生此世，吾当护卿周全，历千劫不毁，万死犹践。” 14. 归墟之战 将离的面色和缓下来。 她这一放松，痛入骨髓的苦楚便瞬间涌了上来，让她几乎无法站立。格桑见状连忙从后撑住了她，面有痛色。 数十万年来，大多数时候他都伴在将离身边，从来没见她向别人低头。将离本就是这样的女人啊，性子烈得像头母豹子，不搏杀到最后一滴血耗尽，她是绝不会认输的。 格桑不明白将离怎么了。今天的她实在太过反常，从看清那个剑修真容的那一刻，她的一切行为格桑都理解不了。他只能像往常一样，履行一个扈从的使命，坚定地守在她跟前。 “但愿，神尊能信守承诺，”缓了片刻，将离复又低声道，“那么神尊的第二个条件又是什么？” 月寒神尊低头：“你的命。” 将离点头微笑：“孤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格桑吼道，“他要你的命，你就当真去死吗？你是妖族的王啊，怎可说放弃就放弃!” “恰恰因为孤是妖族的王，孤必须用自己的性命，换妖族世代和平。”将离低声说，“这么久以来，孤常在想，一向相安无事的神族，为何忽然要对妖族大举进犯，他们已经是云巅上的族群了，为何还要来践踏我们妖族的土地？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对他们又有何意义？孤想了很久，可是仍然不知道答案。” “可能，神族是因为忌惮孤吧。多年来，妖族龟缩不前，神族找我们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孤即位后，想要改变这种现状，一次次拒绝了神族索取资源的请求，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触怒了天帝，”将离叹息着，“孤曾想过做一代明君，让族人们再也不用受外族的欺凌，孤以为只要我们足够强硬，神族便不敢进犯，可他们以为自己是这世界的主宰，谁不合他们的意，就要赶尽杀绝，已经有太多的族人流血，伤亡，族人们本不该如此痛苦的，只不过是替孤承受了激怒神族的代价。终究……终究是孤错了……” “你不该怪罪自己的!”格桑怒道，“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以为一味地向神族服软他们就能饶过我们了吗？他们只会以为妖族是软弱的族群，从而变本加厉地大肆掠夺!他们的本性太过恶毒，实在是坏得彻底啊!你为何还要将所有的罪责归咎于自己？为何还要以死明志？殿下，举起你的剑来，杀光他们!去报仇啊!即便今日全族覆灭，我们也要将神族重创!” “族灭了，即便大仇得报又有什么意义呢。”将离忽而轻唤他的名字，“格桑，你不该立下生死咒的，这件事，是孤对不住你。” 格桑一愣，而后缓缓道：“生死咒是我自愿立下的，与殿下没关系。殿下若死了，我也陪殿下也死去就是了。” “不该是这样的。”将离摇了摇头。 格桑还想继续劝说，身躯微微颤了下，忽然哑口无言了。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1］”将离的目光让他想起了她常低声吟咏的一句凡界诗词，彼时格桑并不明白此句何意，直至今日方才猛然醒悟，情已逝，终成空，徒留怅惘。这样的感觉就叫作离恨。 将离盘膝坐在地上，那柄妖凰剑就正放在腿侧。一时之间四面鸦雀无声，无论妖族或是神族，都能感受到她周身流露出的悲肃的情绪。忽然，不知是哪个稚嫩的妖族战士憋不住哭了出来，连带着越来越多的哭声响了起来，起先只是断断续续的，很快哭声变大，几乎是嚎啕大哭了。妖族战士们纷纷感受到了王的决心，他们并不愤怒，只觉得悲伤。 “真是一个多事之秋啊。”此起彼伏的哭声中，将离却露出了微笑。她笑着，笑着，忽然也流出了眼泪。 “不!”格桑预感到了什么，正要向她奔去，忽然被一道隐形的墙弹了回来。他猛然间意识到这是生死咒的效力，他身为将离的扈从，当某件事将离不想让他做的时候，他就只能坐以待毙了。而现在将离不让他靠近，是因为不想受到干扰!她是要……是要…… “我说过了不要你死!”格桑疯子般地捶打着那道看不见的墙，“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殿下!你不能犯傻啊殿下！” 任凭他如何声嘶力竭地大吼，将离都听不见了。此时她的表情非常平静，柔和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一刹间她想起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妈妈……妈妈……” 将离原本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妈妈……” “妈妈……你不要死……” 在战士们悲壮的嚎哭声中，她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微弱的低泣。母亲总能在人群当中迅速找到自己的孩子，而此时，将离听见自己的孩子在哭。 “妈妈，你不要雪时了吗……” “你等我长大好不好……我可以保护你的啊……” 那个虚弱的孩子连站也站不稳，只能趴在地上，靠自己的双手爬了过来，她身上全是砂石磨出来的伤口，脸色又是极为惨白。其实她也已经病得快要死了，却还是要哭着找妈妈。 将离全然失了妖王的风度，掩面而泣。 下一秒，妖凰剑已架在她的颈前，格桑受生死咒所缚，只能无声地发出绝望的吼叫。转瞬间天阴下来，雷声轰鸣，天地间因此而颤抖。世界仿佛被凶猛地撕裂开，血光迸射出来，朝着天际泼洒而去。妖王就义，依然选择沿用了妖族原始的行刑方式，她单手拿着妖凰剑，微笑着砍下了自己的头。 一代妖王的生命就此走向终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5304|1674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死咒的效力散了，格桑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看着那条鲜红的线逐渐消失。这意味着他与将离最后一丝联系也断了——可他并没有像生死咒中说的那样，在即刻间也跟着死去。 “生死线，也是命运线，如若相连的那个人是自愿赴死，那么就可以保全另一个人。”他猛然想起将离曾经说过的话。 他似是彻底疯了，如同一只失控的野兽吼叫起来。妖王的两个妹妹魅姑和木曦用尽全力向面前的天兵发动攻击，妖族大军以一种宁愿两败俱伤的攻势再次发起反扑，又有无数天兵相继死去。 可这些都没有用。 大势已去。 鲜血淌在地上，铺散开来。 妖王的尸体旁，女孩跪坐在地上。她的神情呆滞，好似痴傻一般，竟然忘记避开那些浓腥的血液，衣服上早就沾满了血与泥土的混合物。 她看着也像是没了力气，身子一晃一晃的，甚至无法维持跪坐的姿势。神族人以为这只是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可怜小妖，一时也降低了戒备，没有强行将她带走。 没有人意料到，这个犹如干草般羸弱的女孩居然捡起了重达数十斤的妖凰剑，这柄原本因为主人的死去而变得黯淡的重剑，忽然因为女孩的触碰而射出数千道刺目的亮光!她居然双手握住剑柄，缓缓地举了起来! “是谁害死了我的妈妈!”女孩的声音如同厉鬼般，混着血，还透出一股令人战栗的阴冷狠毒。 “是你吗？”她忽而抬起头直视戴白色假面的男人，“是你害死了我的妈妈吗？” 一旁的沧南心道不好，急忙闪身挡在月寒神尊跟前，捏诀竖起一道仙障。可那道剑影却毫无阻拦地横扫而来，瞬间破开了他的防御!那是一种堪称荒谬的力量，一种能够触及灵魂的力量，来自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古老的时代，远古妖灵因为这个女孩心中血海滔天的仇恨而被唤醒了，驱动着剑锋一转，朝着那个白色假面砍了出去! “师尊!”上仙们惊呼。 雾气弥漫开来，模糊了视线。上仙们来不及反应，只能感受到剑锋的戾气如同无头苍蝇那般四处碰撞，随后他们听见女孩尖厉可怕的叫声，持续了好一会儿也平息下来。神光大亮，雾气很快消散了。 上仙们这才看清了。他们的师尊仍立在原地，左手拎着那柄妖凰剑，右手则抱着昏睡的女孩。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月寒神尊偏头问。 “回师尊，”言无尽躬身道，“她叫雪时。” “雪时思暖酒，雨后忆晴山。”月寒神尊低声吟了句，转而淡笑道，“很有意境的名字。将她带回昆仑山，好生照料吧，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师妹了。” （卷一完） 15. 仙门大选 第二卷 仙门大选 *** 神界，昆仑山。 天阴下来，风从山峦叠翠间流过，雾气浮在草绿之中，灰扑扑的，除了风的声音，一切人声被尽数隔绝在外。像是许久没被人踏足过，门前的朱漆尽数剥落了，白墙间漏出一角飞檐，廊道曲折，尽头处有一方小亭子，亭外的竹海连绵起伏。 雾栖苑是专供月寒神尊休憩的居所，据说当年神族的天帝陛下为了投其所好，特地仿照凡间帝王的园林打造了此处宝地，其中又以这片绿竹最为特别，其色春深夏浅，常有云雾缭绕，说不出的安静。 茶香飘得远了，淡雅中还多了一种特别的甜味。亭前的桌案边，水壶内咕嘟嘟地冒着泡。白衣男人翻动着手中的书页，正看得出神。 “天帝陛下几番传召，你不去觐见也就罢了，怎么一点正事也不干，还躲在这里偷闲啊？”一道聒噪的人声打破了静寂。 敢在月寒神尊的地界里如此大声喧哗的恐怕只有神尊的好友燕溪山了。他并非空手而来，还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囊袋，面料的质感光滑丝润，用的是一种叫作“月华绡”的织物，表面用丝线绣有祥云和金龙，底部有金色的篆文，为此代天帝的名号“圣德”，显然是御赐之物。 “这是陛下要我带来给你看看的。”燕溪山把那布囊往桌案上一搁，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来。 司无尘解开布袋，里面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骨片，乌黑色的，坚硬如铁，似乎已经残损了，久经风化，边缘变得光滑圆钝，表面布满不少虫蚀状的伤痕。他只看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鬼族的东西，有什么可看的？” “你怎么知道这是鬼族的东西？”燕溪山颇为吃惊。 “这些看起来像伤痕一样的痕迹，并非受外力所伤，而是用烧红的炭火滑动着烙上去的，”司无尘随口道，“鬼族有一种刑罚叫做黥刑，往往用于某些穷凶极恶的犯人，或是因为鬼化的程度太过而从此失控的族人，而这个骨片，大概就是从某个犯人的尸体里取出来的吧。在神族当中，也有不少品味猎奇的贵族，收藏这些小玩意儿，也未尝不可。” “难怪，陛下在九彩神女的寝宫里发现这东西的时候，生了那么大的气。”燕溪山恍然道，“恐怕是某位神官家里哪个不成器的二世祖为了博神女欢心，特意去鬼市搜罗来的吧，也太不像话了。” “鬼族早已覆灭，陛下有什么可生气的？”司无尘不以为然道，“不过是怕九彩神女与别的男人有染，方才如此戒备罢了。陛下为一代天帝，却仍在感情用事。有些可惜啊。” 他话里不无讥诮之意，听得燕溪山冷汗直冒。九彩神女与天帝陛下的感情纠葛在神界可是天知地知我知，却独独不敢宣之于口的秘闻。燕溪山只是小小星官，可不敢妄议君主，当即干笑着转移话题：“咦，你换了一种茶？怎么这么甜？” 足量的红糖熬成琥珀色的糖浆，倒入牛奶与茶汤一起煮沸，四面都浮动着一股甜腻的气息。凡界西域的奶茶，起源于某些游牧民族，常以酪、盐杂茶啜之，适宜冬季多饮，有暖身之效。缺点就是口感过于厚实，少了清爽之意。 “我也喝不惯，”司无尘眉头轻皱，“这是为我那新弟子准备的。” “就是你从妖族带回来的孩子？我记得，她的名字叫做雪时吧？”燕溪山很感兴趣，“听说你将她扔去溯罪之渊接受天罚，焚毁了她的妖体，还为她重炼仙身，让她得以升仙了？” 司无尘不搭腔。 燕溪山又转了转眼睛，笑道：“你居然还抹去了那孩子身为妖的记忆，让她不再记得你向妖族出兵，还逼死了她母亲将离的事情。是了……这样最好，若她还记得从前，岂不是会恨你一辈子？” “你操心的事，会不会太多了些？”司无尘眼皮也不抬，“既然你这么爱多管闲事，再过不久就是仙门大选，昆仑山恰好缺一个掌事的裁官。你能力不足，好在吃苦能干，这个裁官不如就由你来当吧。” 燕溪山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有没搞错？你又让我给你干苦力啊？” “你也就这点用处了。”司无尘淡淡道。 “……好吧，好吧，”燕溪山叹息着自己的苦命，“此一战，你的弟子们伤亡不小，也是时候补位了。对了，你把我们小雪时安置在哪儿了？” “灵犀阁。” “那里灵气最旺，是修炼的风水宝地啊。你的其他弟子们该嫉妒了。”燕溪山感慨着起身，“我需准备大选去了，改日有机会再去探望一下小雪时。你嘛，就继续煮你的茶种你的花做你的饭吧。” 他顺着连廊而出，几步开外一个穿玄色士袍的副官恰好迎上来，递上开了缄的信纸：“星官，刚收到谕令，经神官廷议，陛下御批，已将您调任至昆仑山，主理大选相关事宜。” “是啊，我已经知道了，”燕溪山长叹一声，“你去收拾下行李，随我在昆仑山住下吧，以后咱们可有得要忙啊。” “这仙门大选当真如此重要？”副官好奇道。 “当然了，没听说过''仙徒革选，三试一赌''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4437|1674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副官一脸茫然。 “这么基本的常识你都不知，到底是怎样选上副官的？”燕溪山叹息一声，“这仙门大选，专门是为诸位神尊大人选拔弟子的。比如说月寒神尊座下的昆仑山，原本已有十二名亲封的大弟子，他们往往由神尊大人亲自教诲，在宗门内地位崇高。但这十二位大弟子以下的学徒却仍然数以万计，那些都是外室子弟，平日里见不着神尊的，由大弟子们分开管辖。” “噢，懂了，是不是因为闻行海上仙，谢麟上仙和施晨星上仙不幸在神妖大战当中牺牲，有三个大弟子的位子空缺出来，所以才需要从众多外室子弟中多选出三个来补上空缺？”副官想了一会儿，“那这三试一赌又是何意？” “三试一赌指的是大选的流程，”燕溪山正色道，“这三试分为班试，会试，院试。其中班试以每五十人一组，分数最高者进入会试，会试只有一场，分数前百名进入院试。这院试嘛，也是最重要的一场考试，考官通常由神尊座下的某个大弟子担任，选出最优秀的十人作为最后的候选者。” “那这一赌呢？” “这一赌嘛，指的自然是赌擂了，”燕溪山笑眯眯道，“十位候选者一起上阵，赌擂之前，需围坐成圆，中间置一羯鼓，再择一花,自一人始，依次传递。当鼓声骤停，执花者出，为擂主。再次击鼓，执花者再出，为打擂者，如此循环下来，最后三位站在场中的人，可补位成为大弟子，向神尊行拜师礼。” “听起来，和寻常的打擂差不多，”副官困惑道，“这赌擂，可有什么说法？” “之所以叫做赌擂，是因为擂主在每次打擂前，都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接受打擂者的挑战，二是拒绝这个打擂者，自行挑选对手，不过前提是比武开始后需让对方三招。”燕溪山笑道，“你想想看，若是身为擂主，轮到实力强劲的对手，这心是不是一下子凉了半截？这时候便可以选择放弃，换一个看起来弱一点的对手。” 副官瞠目结舌：“可若是更换的对手实力比原来的对手还强，擂主还需让他三招，岂不是更糟糕了？” “所以嘛，赌的就是擂主的眼力以及手气了。”燕溪山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余光一转，瞥见一进门外的那道倩影，顿时住了口。 “那不是冬紫上仙吗？”副官悄声道，“自神妖大战之后，冬紫上仙一直抱病不起，据说……是在为闻行海上仙伤心……” “你怎么比我还八卦？”燕溪山瞥他一眼，摇了摇头，“不过，冬紫上仙并非重情之人，你可能猜错了。” 16. 仙门大选 正午雾气消散，群山浮现在眼前。分明是舒朗的天气，冬紫却时时刻刻感觉到有冰冷的雨水如血般泼在脸上。 “上仙大人，”燕溪山见状赶忙迎上去，拱一拱手，笑道，“伤势好些了吗？” “我的伤并不重，劳星官挂心。”冬紫冷冷地说，“师尊在吗？” “神尊大人在里面煮茶呢。”燕溪山笑道，“云开雾散，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个时候边饮茶边赏景是最好的。” 冬紫不理会他略显讨好的寒暄，沉着脸拂袖而去。 灵山秀色，良辰美景，在她看来却是虚无。步入亭中，她对着白衣男子的背影跪下来，低伏在地上：“师尊。” “你来了？”司无尘随手指着身旁的石凳，“坐吧。” 冬紫不动，额头触地，沉声喝道：“弟子酿下大错，请师尊严惩!” “这么认真干什么，”司无尘低眸看她，重复，“坐吧，尝尝为师这里的茶。” 冬紫坚持不起，重重磕头：“求师尊降罪!” 一只黑白相间，毛色滑亮的小猫不知从何处闪现，跃上主人的膝头。主人的面上却闪过一丝不耐：“你触犯何罪？连喝茶的兴致也没了？” “弟子受五师弟蒙蔽，以为霄云神铁只是宗门内部所用，方才答应开了山库，却不想五师弟闻行海卖族求荣，与那鬼王里应外合，偷偷将神铁运了出去，被弟子发现之后，五师弟居然还想暗杀弟子灭口!”冬紫脸上布满悔恨之色，“被一个背信弃义的叛徒哄骗了这么久，实乃弟子罪过!所幸弟子已将罪人处刑，师尊不再需要为此而烦忧了。”她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刃，刃锋上仍残留未来得及拭去的血迹，早已干涸了，似暗褐色的厚痂。 “这么说来，是老五骗了你。”司无尘轻抚小猫的头顶，转而笑了下，“那么看来，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冬紫眼角狠狠颤动。师尊的笑容是如此凉薄，她忽然有种被看穿了感觉，咬了下嘴唇，不说话。 “既然如此，罪则就全在老五身上了。”司无尘又问，“你又何必挂心？” “我……我……”冬紫牙关紧咬，发誓定要将真相瞒下，她砰砰砰地接连又磕了三个响头，“我过意不去!身为弟子，未尽职守，败坏门风，身为师姐，也没有及时规劝深入歧途的师弟，实在是……无能至极!” “的确无能，”司无尘面无表情道，“不过再无能，也是本尊的徒儿，本尊又何曾怪罪于你？与你说话，真是很没有意思。” 冬紫脸色泛白。 “若无事相扰，就退下吧。” 冬紫更加用力地磕了一个头：“弟子还有个请求。” “你说。”司无尘凝视冬紫，目光微凉。 冬紫狠了狠心，喝道：“陈千隐右臂残缺，已是半个废人，不配为首席大弟子!恳请师尊公正裁断，重新排位!” “你的意思，是想让为师把千隐赶下来，扶你上位吗？”司无尘眯了眯眼睛，“若非为了救你们这些废物，千隐也无需单独对战妖王，乃至痛失右臂。而今你趁着他身体残缺，还想抢夺他的位子么？” 冬紫脸色涨红：“强者存，弱者亡，优者胜，劣者汰，此乃天地之道!师尊不是常教诲弟子，要保持野心，永不知足么!弟子想要师尊全部的宠爱，想让师尊明白，陈千隐能做到的事，弟子也能做到!陈千隐做不到的事情，弟子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做到!弟子日夜修炼不怠，正是为了今日!” 飒飒风起，远处林间有碧绿色的涟漪层层荡开，日光隐去了踪影，显得亭子里阴沉沉的。 良久，司无尘才打破沉寂：“你若执意如此，为师就给你一个机会。去，和千隐比试一场吧。” 他摇了摇金铃，很快便有一位侍从沿着回廊疾步而来，躬身立住。 “传首席大弟子。” “是。” 不消片刻，缓慢的脚步声趋近。戴青色假面的剑士黑衣乌发，腰佩银剑，仍像往日那般挺拔如松，只是身形看着消瘦些许，右肩下的袖管空荡荡地垂落，平添一丝萧索。 “师尊。”陈千隐低声请安。 “你的二师妹以为，你右臂已断，身体残缺，不配为首席大弟子，决意向你发起夺位挑战，”司无尘笑道，“你可有异议？” “弟子没有异议，奉陪就是。”陈千隐走入院中。 雾栖苑是月寒神尊最喜爱的居所，自不能在庭内打斗，以免造成破坏。唯一能够进行比试的地方，只有荷塘中央的一座石筑的圆台，径宽不足五米，稍有不慎，便会跌落水中。 冬紫默然肃立，挥动长鞭啪地一甩：“大师兄，见谅。” “师妹不必道歉。”陈千隐低声道，“你是赢不了我的。” 他目光肃穆，没有一丝轻蔑之意，可终究是太淡然了，让冬紫心中升起了几分慌乱。她咬了咬牙，率先发动攻势。 鞭风凛冽，噼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大战后短短不过几月她的鞭技突破至另一层境界，不仅攻速愈发地迅疾，还能兼顾防御，长鞭甩出的阵势将陈千隐密不透风地围在了中心，第一招便已是不留情面的杀招! “太慢。”被长鞭围困的陈千隐摇了摇头。 他身躯灵活地退避，只持守势，在如此凌厉快速的鞭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7050|1674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却是紊而不乱。冬紫注意到他始终未曾拔剑，以为这是挑衅之意，愈发气恼地将长鞭挥去，眼看着就要打中了!就在那一刻—— 冷光寒峭。他左手按住剑柄，拇指推出去，银白色的剑身只露出了不到三寸! 可这就够了!他所修的西皇寒玉功可使体内真气若冰泉流转，当剑士与剑真正合一时，从剑身上冒出的凛冽的寒气，便如朔风裂云般狂啸而溢! 长鞭被冻住，断作两截。冬紫呆呆地滑坐在地。 “胜负已分，”司无尘道，“冬紫，你还有不服么？” “没有，”冬紫缓缓摇头，颤声道，“是弟子输了。” 她深深地看了陈千隐一眼：“师兄的境界很高，我实在看不透，这一战，我输得心服口服。但终有一天，我会赢过你!” 陈千隐颔首，没再开口。冬紫再次跪下，朝着司无尘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转身出去了。 “也罢，本尊也坐累了，”司无尘望着石台上的人影，起身笑道，“千隐，陪为师去走走吧。” …… 竹林里，两道人影，一前一后。 “这佛肚竹，可是本尊特意从鬼族的灼热之地挖来的，极不耐寒，当年为了把它养活费了好大的功夫，是雾栖苑里最娇贵的林种。不过它的样子看起来特殊，中下部节间短而肿大，像极了弥勒佛的肚子，倒是有趣。”司无尘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话，见陈千隐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只好停下来。 “千隐啊，这一战你胜了，是因为冬紫的天资不够，实力弱于你太多。可为师看你，总觉得不对劲。” 陈千隐这才停下，静立在那里。 “你拔不出剑了，对么？”司无尘笑了下。 “果然瞒不住师尊，”陈千隐低头，用没废掉的那只左手，轻轻遮在剑鞘上。他抚摸着剑，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着自己的孩子，“当初师尊将承影含光剑赐予我时，与我说过，''心志澄明，杂念尽消''——承影含光剑只认可这样的剑士。而如今……也许是因为我心存惘然，方才被它给抛弃了吧。” “心存惘然？”司无尘挑眉，“这可不像你。” “就像这片竹海，”陈千隐抬起头来，由于戴着面具，辨不清他望向了何处，“风吹了过去，竹海跟着起伏。” “风过无痕，竹林依旧。”司无尘笑道，“如果困扰你的是风，那就等一阵子，风自然会停息。如果困扰你的是这片竹林，那么走出去就是了。” 陈千隐抬眼。 司无尘背着手，朗声笑了起来：“走吧，一直往前走。走出这片竹林，随为师去看看你的新师妹。” 17. 仙门大选 灵犀阁建在山林深处，一个久未探询的地方。长林风草间，枝叶如波澜般随意摇荡起伏，再走近了，便见一方池塘，水面如镜，反射出粼粼的波光。塘中立有小楼，若有若无的青烟袅袅升起，似是盘香烧尽了，余味残留。 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正蹲在水池边发呆，听见动静，猛然回过头：“谁？” 穿白袍的男子与穿黑衣的剑士缓步走近。那名剑士的脸上，还戴着奇怪的面具，着实吓人。 侍女当即单膝跪地，垂头道：“参见神尊。参见上仙。” “起来吧，”月寒神尊微微笑道，“雪时怎么样了？” “午饭后服过药，已经睡去了，”侍女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警告，“她体内毒素还有一点未清，正是要好好休息的时候，神尊可不能这时候打扰人啊。” 闻言月寒神尊笑了起来：“是了，怪本尊思虑不周，来得不是时候。那么能否引我们上小楼坐坐？这塘中的芙蕖开了，很是好看。” “神尊大人真是风雅，成天只知道喝茶赏景，插花煮茶，更闲的时候居然还研究起烹饪来了，”侍女当即冷笑一声，“倒是难为了我哥哥，不仅要替神尊批阅完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如今还多了个大选裁官的要任在身，怕是日后连觉都没得睡了。” 这位言语无忌的侍女正是上生星君燕溪山的胞妹，名唤燕青，自幼秉性顽劣，素来无法无天惯了，连星官也是极为头疼，干脆将她也带来昆仑山，领了个闲差，好过在家里拆家。 司无尘倒未觉得冒犯，反而笑道：“你的兄长，正是喜欢做事的性子，若是不让他多干，他更会睡不着了。” 燕青愤愤地抬眼，却无意间瞥见陈千隐那张扭曲的假面，登时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偃息旗鼓：“芙蕖开了，小楼上的茶却未沏好，要委屈神尊喝冷水了。” 说完，转身即走。司无尘领着陈千隐跟上前去。 …… 小楼之上，高台边，一张石桌，两张石椅。神尊和剑士相对而坐。 “给为师看看你的剑。”司无尘喝了口杯中的冷水，不自觉皱了皱眉，只好放下了茶杯。 陈千隐将剑取下，双手递上。司无尘刚触到那剑鞘，剑身便如发了狂般颤动不休。他唇边的笑意缓缓敛下，用力叩住剑柄，像在驯服一头野兽，将它摁在桌上。 “承影含光质刚而性柔，它这是在担忧你啊。” 陈千隐自嘲道：“也许，如今的我已不配使用这柄剑，还请师尊为其另择剑主。” “说这种丧气话，可不像你，”司无尘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是因为与妖王的那一战么？” 陈千隐静了许久，忽然抬手，取下了面具。 那个原本年轻俊逸的男子，眼见着居然变得衰老了许多，双目如同浸血，竟生了一种名为“赤眼”的奇特病症。那是久经极端痛苦酿成的结果。 “师尊，那一战结束后，我确是再也拔不出剑了。”陈千隐苦笑着说，“每当我摸到剑柄，感受到承影含光的颤动，我便会不可抑制地想起这柄剑插进将离身体里的触感，随后而来的便是筋脉尽断的痛苦。我觉得疼啊。” “这是在怪罪本尊了，”司无尘淡淡道，“杀死将离并不是你，而是本尊，是本尊逼死了她。” “是啊，是师尊逼死了她!可师尊究竟为什么要逼死她？”陈千隐嘶哑般地说，“这些天我时常想起那日将离看我的眼神，悲伤得像在看一个故人。我想，也许她曾经是认得我的，可惜我已不再记得……”他顿了很久，“……我继而又想，如果她今日还活着，或许我就可以去找她，听她讲讲我们以前的故事了……” “你因此事困扰，实在是很没有必要，”司无尘冷冷道，“别忘了，你所修的剑法太上忘情，第一步便是除去生前记忆，方能达到''坐忘观空''之境。你的生前往事，包括关于将离的记忆，都是你自愿放弃的，如今再想悔过，会不会太晚了？” 陈千隐面露痛楚之色。 “往事不可追也，”司无尘低叹，“一件东西，或是一个人，一段记忆，当你决定放弃的那一刻，它们便会如同那风中的柳絮，越飘越远，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真的能重新找得回来么？千隐，你说你后悔了，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这是你选择的道路啊，你已经走了一半了，还有回头的可能么？就算你往回走，原来的人还会留在那里等你么？这是在逆天而行，终究违背天意。” “可将离她本来不必死的!”陈千隐低吼，“不是天意要杀她!是师尊要杀她!” “看来你还是恨我了。”司无尘看着他。 “弟子只是不理解师尊的选择，却不恨师尊。弟子的命都是师尊给的，弟子要恨，也只是恨无能的自己。弟子只是希望，师尊能给弟子一个理由，”陈千隐目光锐利，“师尊究竟为什么要逼死将离？” “你以为，本尊应该挽救芸芸众生于生死苦海中，即便是妖王，本尊也不应该杀是么？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那日本尊放过了妖王将离，神族便能就此放过妖族了么？这一代的天帝软弱无能，却集结了五位神尊麾下的有史以来实力最为雄厚的天兵，本尊不杀将离，待灭族令一出，那么不杀光最后一只妖战争便不会息止了，届时五族只剩下四族，难道你还想看着昔日魔族覆灭的结果重现么？本尊杀一个将离，换下众妖的性命与世代的和平。想必那日将离也是抱着如此觉悟，才会毅然赴死吧。” 陈千隐倏而起身，扑通跪地：“天帝贪婪暴虐，圣德已衰，诸神当以天命殛之!” “你如今连剑也拔不出来，做事会不会太心急了些。”司无尘淡笑道，“剑有风骨，承影含光却是至柔之剑。将你的痛苦说与它知，它自然会懂。” “神尊大人，雪时醒了。”楼下响起燕青的声音。 “走吧，去看看她。”司无尘放下剑，转身下楼。 …… 鲜血喷涌而出，灼热的岩浆淌遍全身，皮肤干裂直至爆裂开来，在那涌动不休的滚烫与刀割般的苦楚中，她被彻底摧毁了! 雪时蓦然惊醒。 一连好几日了，她始终重复地坐着同一个梦，她仿佛被困在地狱，肉身经受着烈火的炙烤，五脏六腑被岩浆一点点地融化殆尽，神经末梢骤然撕裂的痛苦仿佛仍然残留在她的身体里。 “醒了？” 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她才发现屋内还多了一个人。穿白衣的男人半靠在窗台边，姿势慵懒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8294|1674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散。 “你是……谁？” 他回过头来，雪时呆住了。 ……他可生得真好看。 “先前你中了毒，昏迷了好些日子，如今虽然你体内的毒素尽褪，记忆却因此而受损，”男人指着自己的脸问，“雪时，你还记得我吗？” 雪时……这是她的名字么？ “不记得了，”她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知为何，男人的笑容扩大了：“这里是神界，昆仑山，你住的地方，叫做灵犀阁，是为师特意为你选定的居所，可还喜欢么？” 为师…… 她眼中露出迷茫：“你是……我的师父么？” 男人颔首：“本尊名为司无尘，号月寒，是这昆仑山的主人。”他忽而走近了，垂头看她，面上浮现出如冰泉般干净的温和笑意，“你无父无母，自幼在昆仑山长大，是本尊最为疼爱的弟子。” 女孩的双眼瞪大了。 她是神族人…… 还是神尊的弟子……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的师父。 她呆呆地坐起身，一种难言的滋味漫上心头。原来，她并非孤身一人，在这世间，还有值得依靠的人存在。 怔愣之际，司无尘已将楠木桌案推到了床边。雪时从来没见过花样如此繁多，色香俱全的小食糕点。还有那杯中的奶茶，更是飘香四溢，险些把她肚里的馋虫钩了出来。 “来，先尝尝这个，用上好的水晶萝卜制的糕，再将腊肉，咸米，菌蕈等切为细丁，炒香后与萝卜泥同煨，更添鲜香。” 司无尘手执银筷，亲自将莹润如雪的萝卜糕喂入她口中，见她红着脸咽下吃了，又夹起一块凤爪，“再尝尝这个，用沸水焯掉了多余的油脂，加以桂皮，葱段，甜椒爆香翻炒，再加饴糖，料酒调味，猛火收汁，口感自是上乘。” 紧跟着，又喂她吃了豆豉蒸排骨、虾饺、牛肉丸、金钱肚、马蹄糕等物，直到险些将她肚皮都要撑破之时方才停手，最后仍然坚持要她喝下那杯奶茶，还非要逼她点评几句。 “雪时不会品茶……”她无措地咬唇，害怕看到师父失望的眼神，急忙又找补道，“但是师尊煮的茶，大概是这世间最好喝的茶了。” 司无尘似是极为满意，笑容极为温和：“你既有食欲吃得下那么多，看来已经完全恢复了。燕青。” 门外候着的侍女一脸怨色地进来，身后拖着一个巨大无比的麻袋，打开来，里面居然全是成捆的竹简，取出来，甚至能铺满整个房间! 雪时登时吓得脸色惨白，险些当场晕过去：“师父……这是什么？” “身为我的弟子，不读书怎么行呢，”司无尘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道，“《大藏经》《金刚经》《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是佛学基础，这些是必需要读的；《礼传》《孝经》《史传》《政要》则是教习礼法与治国之学的必读书目，你同样要读一读。若是这些书都读会了，可以再看看一些兵法韬略与典章集策。无聊的时候，也可以读读前人的诗词歌赋，提升一下雅趣。若是将这里全部的书都读得烂熟了，便可以来雾栖苑，为师要查你的课。” 这下，雪时是真的要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