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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第七十八章

作者:去闲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切被按下了暂停键。


    挤满的大堂四四方方,灌着风,只闻杯盏落案,静看着夹菜,各人一切如常,只是不再说笑。


    回了各案。


    这里静悄悄的,称得外间喧声各外清楚——


    “高丽人又去那衣肆了!”


    “他娘的!我这次倒要看看搞什么鬼!是放火还是杀人!”


    “我一样奉陪!”


    “走!”


    听得这声,高丽人不闻,大唐人不闻,隔壁厅也不闻。


    “四声平掌柜在哪?”


    他问。


    无人回。


    声可落针。


    李双良听了,一瞬的惊讶过后竟也静了下来。


    见没人回,忽韩王笑了,推开讲话的人,上前,“我找四声平掌柜。”


    各人仍吃酒,见了转了眼,闲淡风云。


    耶律河打量四周,所看各个佩剑,远处是个赤了身的壮汉,酒液身上流淌,异族服饰,可也沉眉立来,满身沉练。


    再看,有不少衣着文缎之人坐着,其中就有被打了话的陈主顾,见了几人来便再也不话,一甩袖入了座。


    近处,近处。


    那几人看着他们,明明无满身武艺,也无赫赫权势,可这其中杀意最盛。


    一年轻郎君吃酒中闲闲望来一眼,又回了头去。


    如此,如此。


    耶律河笑了,看来不必那校场之人来了。


    一人见无回话,哼笑一声,脚踩一案,一歪头,蛮荒的语言演着奇异。


    “我王问话呢!四声平李掌柜在不在?”


    被踩的那案人冷了眼,去往别处。


    晦气。


    “报!忽韩王在十街酒楼,打砸四声平!”


    “郎将!忽韩王去四声平了!”


    仍是无声。


    仍在演绎方才的景象。


    李双良立了身,整了衣袖,正待出去,肩上被按住,回头,正是薛枝。


    杜微紧随其后,见了巧文一愣又关心眼前局势了。


    几人目光一转,见无人应答,忽韩王早已有了分寸,便是激一激。


    眼前一望,远处,一人信手吃着酒,悠悠水声,丝毫不受干扰。


    他笑了,走过。


    一步步,穿过人群重案,穿过武士壮汉。


    一步步,重人影未回头,声息却一丝丝围绕,散不去,见那高丽人走入深处。


    面前不再是刀,而是书袋。


    忽韩王终于停下了,脚一抬,“老头儿,问你话呢。”


    老头未回,吃酒,众书生欲立,肩背也是一按,那长者来至身边,也是向前看,可手却没放松。


    哪里的门一开,响亮一声!


    “掌柜的!那高丽人又来咱的店打砸了!”


    门一看,立刻静声。


    里面人纷纷看去。


    大堂也是听到了,可仍没人说话,吃酒吃酒,夹菜夹菜。


    手里那件划破的明服招摇。


    使者上前对忽韩王说了什么。


    忽韩王未闻,只眼看着前处,“老翁,你知这李掌柜何处么?”


    说着,拿了酒壶上前,去拉前者衣袖。


    “啪嗒”一声。


    人站起,酒液洒了满身,“去你娘的!”


    不等反应,一道人影飞出!径直砸向那围屏!


    木框四碎,那立案一个接一个倒下,两厅终和为一堂。


    一切大白。


    刘探花站起,一脚将那人踹出老远,没人惊讶。


    除了那高丽人。


    “什么东西!”


    书生上前拿了帕子擦着,两厅人见着这一处,手里的刀都已握上。


    李双良走上前,将那衣衫拿起,跨过那高丽人,将衣衫披上,夫子坐着,明服便这么上了身。


    气宇轩昂。


    见着那高丽,一旁书生刀匣早已捧起,只等出锋。


    “刘探花不负当年之勇。”


    李双良当然是知刘探花的,披上,他回头,从那幕笠处扫过,眼一低,再一抬。


    “四声平掌柜——”


    “李双良在此。”


    “率队前往酒楼!只保一人性命,其余——”


    “杀了他!”


    群声回。


    “高丽有变!不再等折冲府了,烧!”


    “看好人群!还有一队随孽贼前去酒楼!”


    康七郎回眸。


    “我去!”李佑郎上了马,身后众人跟上,一派尘烟。


    大堂不再那么静了,开始有些躁动了,正如这天,日头很盛,可丝丝阴云开始汇拢。


    酝酿着。


    忽韩王起了身,笑了两声,吐了两口血沫,看过来,眼神再无平静,一旁早有人拿剑立住刘探花,可究竟是谁立住谁。


    那剑立着,却隔这么远,那剑还未出鞘,却已抵在脖喉。


    忽韩王站起,侧目看着这一切,远处,各自已半站了身,眼中是蓄势待发,那壮汉们也不再坐着,而是立起,看着这边,那富绅们还是坐着,只是冷眼已止不住,身边随从也是刀柄出了身。


    他再一笑,低了头,再抬头,向前看去。


    阔眉之人上前,“王,不可忘了正事。”


    怕再有冲突,微一皱眉,“死在这些人手里可没校场好。”


    这冲突有些大了,是他所不料的。


    身后耶律河仍是静看着,倏尔,听到些什么,望窗外看去。


    士兵来了。


    身后梯声阵阵,兵戈之声不绝。


    前方忽韩王大声,“众位可知大唐御我之兵?”


    这一席话有人闻,有人未闻。


    可没人发声,看那人作何。


    “听说今年两国要开战的,否则我呀……”


    忽韩王笑笑,“可谁知你们那士兵的冬衣不知被谁亏空了五万件!”


    “半数之资!这就是你们大唐的荒唐事!”


    众人冷冷看着他。


    斧钺入门,是那高丽兵。


    身后一拍,薛枝回头,一人面色沉定,望着他,“郎君,夫子让回了。”


    几人绕道,那屏风碎立,他们跨过。


    静悄悄。


    幕笠一拉,巧文惊回身,一张熟悉面庞现入。


    正是刘生。


    万千话此时都不必说了。


    一切,一切,绕过人群,向前看去。


    “你们可知制办这冬衣的便是——”


    薛枝看着眼前人,耳边声音不断。


    心声越跳越大。


    夫子,部曲,冬衣,高丽,四声平,巧娘。


    薛记。


    一切有了结果。


    满堂唯有他一人是背过身的。


    可没有一人如他离得这么近。


    离这事件的中央这么近。


    薛枝只有一个想法。


    他们不该相遇的。


    那时,要是巧娘跑了该多好。


    喉头抿动,薛枝心一定,眼前人看着他,似乎知他要做什么,只下一秒——


    一刀破空而出。


    入了那忽韩王的背。


    话中断!


    这局面竟是从一个最不相干的人破出。


    薛枝看着那人的眼。


    “郎君,夫子做的一切可不是让你毁坏的。”


    “要不,这几天我也白跑了不是。”


    他笑,拨开薛枝,上前,已是满堂皆立,众剑所指,连刘探花也一惊,可看了来人,又是一定。


    随之,笑了。


    起了身,手里剑握上。


    “你们这些高丽人,真是坏事。”


    那人只说这样一句话,剑锋微动。


    忽韩王诧异回头,那沉稳的心早已消散!


    先是一踹,又是一刺!


    彻底把他激恼了!


    要说的谁还顾!


    使者围上,被他一把推开,拿了刀,上前。


    众人看着,一堂剑,与十几锋刀对着。


    阔眉之人心沉,不好!


    不能冲突!


    欲上前,可王哪还能听得进去!


    他们不能死!


    不,他不愿死!


    眼一定。


    回看各士兵,窗外喝声四起。


    “郎将!就在二楼!你们快去!”


    “咱们的人来了!”


    他心一放松,只要等校场人一来。


    不会杀他们的。


    他笑了,接下,就先稳住自己的人。


    “众人听命。”


    高丽语说着,腰间使符拿出。


    “放下剑,带王出去。”


    忽韩王惊讶回头。


    “郎君!众人皆往那边去!”


    “咱们快走!”


    无人应答。


    忽韩王看了那使符,眼中不定,“父皇还是不信我!”


    可再一看,那士兵手中剑仍立着。


    阔眉之人惊疑,恍然,看向后方。


    耶律河笑着看来。


    他惊惶。


    “就在楼上!”


    “宰了那帮畜生!”


    他想做什么,可什么也来不及了。


    可没人能阻止。


    “众将士听令,国之成败在此一举。”


    “杀了这里的人,杀了王。”


    一切只在一瞬,所有的解释,局势大变。


    门破开,刀高高架起,周边人已持剑对上,兵刃相接。


    大堂咋声四起!


    到处都是刀剑之嗡鸣!


    忽韩王仰头,身后刀闪着日头的光束!


    他想逃,可——


    他终是闭了眼。


    凉凉的东西落下,他抬眼,发现是从那刀上照下来的,泪盖了光,像是下了雨。


    士兵闭了眼,下手!


    “嗖——”


    响亮地一声!窗边飞来一箭!


    堪堪惊破一堂!


    破空声如此近,有那一瞬,人耳恍然。


    咣当!


    刀落地。


    头上鲜血四流。


    回看去,一人遥遥持了剑射来。


    身姿高发。


    望去,是四郎。


    薛枝顺着那目光,看去。


    意会。


    上前,可身后一人按住,“郎君,你可跟我们回罢。”


    是另一人,那人还在前面拼杀。


    他再上前,一步不得。


    未回头。


    一刀对上,“放开他。”


    巧文那刀很稳。


    这人欲动,可下一刻,数把剑又对了上来,这个小厅子在的人均上前。


    “放开她。”


    薛枝回头,“忽韩王不能死。”


    眼前全是一片乱,那战场全在前方,只几步,却难进。


    他取了那剑,对巧文,巧文直觉有什么不对,可薛枝只笑了,“你快走罢。”


    留下一人呆愣,他上前。


    看似几十人的战场,却很难杀。


    一人一剑,打的是消磨。


    隔着远远火烟,那里也在进行一场征战!


    激烈得多的!


    全是精锐对精锐!


    李佑郎持刀进了来!


    从厅子入,见了巧文,对方只一示意,薛枝在里面!


    他意会,目光一顿,巧文笑笑,“你去罢。”


    “嗯!”


    “刀你拿好!”


    闲散人士可算退了出来,可此时战况还没开始多久!


    刘生,十队长随着巧文出了来,杜微早已掀了剑近前。


    妈了个巴子。


    欠我这么多茶利!


    刘探花持刀向前,书生不欲后退,可前者一喝,“快走!”


    步子上前。


    “给我滚!”


    终是去了!


    薛枝在里面寸步难行,到处,到处,是围上的人!


    大唐人,高丽人!


    处境很不好,杜微来到他身边,“怎么样?”


    薛枝一看,手一挥,打掉一个大唐人的剑,“快走!”


    “什么?”


    杜微讶异。


    薛枝看来,只一瞬,很静,“薛记与冬衣有关。”


    手一颤,剑差点拿不稳,正值此刻,被那高丽人一刺,身上血沾湿衣襟,回头,巧文早已不再。


    他抬头,见抵抗的薛枝,没说什么,舞了剑,让高丽人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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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随之出了厅,果断逆了人群,身上血还滴着。


    部曲之首出了厅,见没人,回头,一咬牙,又上。


    李佑郎与薛枝会合。


    两人一前一后,看着那背影,薛枝没说什么。


    薛记的。


    那十万贯。


    他作为一个局外人,最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阔眉之人护着忽韩王,后退,再退,身后有剑使来,一刀一刀,薛枝费劲帮他们挡着,一剑一剑。


    战场延伸到了厅外!


    薛枝浑身是伤,还是出了来。


    一出来,身边立刻围拢一群人。


    他抬头,望天,望里间,将士众多,忽然笑了,“走吧。”


    几人离开了。


    “王!无路了!”


    阔眉之人高喊。


    两人看去,其下密林修竹,不知何处。


    眼一定!


    跳下!


    扑腾一声!


    竟是个大池塘!


    轰隆——


    轰隆——


    眼见着天变暗,瞬间如黑夜。


    “王!便是现在!”


    两人一同游着,到了池塘边,正碰上一人,一愣。


    死去的人复生。


    底下人声四起,围着杀来!


    天这么暗,巧文看着,抬头。


    心里深感不安。


    薛枝是护着这人的。


    如今这人在,那薛枝呢?


    周边人来!


    天又眼见变明!


    她转身,看着这十人之余。


    佩剑者寥寥可数。


    可,不能停!


    “这两人不能死。”


    “那就走!”刘生上前一步。


    五队长捆了人拉上。


    天色半暗半明。


    “在那儿!”


    几人狂奔!


    先杀上来的竟是高丽人。


    不怕死也跳了下来。


    “你们先走!我断后!”


    使命悬于头上,便是拼了百倍的力气也要抵着最后一滴血上!


    是以,那高丽人虽身上早是窟窿,可还拼杀着来。


    来势汹汹!


    不论厅上厅下——


    饶是满腔愤怨的大唐人,也被那神色惊得一后!


    身边唯一拿剑的只那人了。


    那晚草色暗淡,那剑拨开花草,曾递过一件衣裳。


    刘十郎。


    两人进了一厅,立门两侧,巧文抬头,“你会剑?”


    “不过是舞剑的身法。”


    台子上的舞。


    与战场上的武。


    去路可不谓不相同。


    巧文看前,“我也是,不过一举一砍的刀法。”


    人上前。


    举刀,提剑。


    落下,刺前。


    噗嗤。


    两人脸上各落了血,抬眸,后面人还呼杀着上来。


    关门,两人向前追去。


    “快!”


    “马车这边!”


    上了车,最后回头,那酒楼昏沉一片,阴云密布,竟下起雨来。


    马车前,是繁重的呼吸声。


    马车里,是静立的几人。


    忽韩王看着巧文良久,忽然笑了。


    大笑。


    巧文漠然,刘十郎冷看。


    “你是薛记那小娘子。”


    阔眉之人竟开口了,“你没死。”


    说罢,眼前光一闪,猛然道,“原你们是串通好的!”


    “什么娘子高义!不过是吞了军资的国贼!”


    一息过,巧文惊愣抬头,刘十郎也看来。


    轰隆隆——


    车厢一震!


    那雷声呼啸,掀起帘幕!


    又一道电劈来!


    一切在这狂风中,在这混乱中,理清了。


    惊愣着,一瞬,巧文起身,“薛枝。”


    “你要做什么?”十郎问。


    巧文看来,狂风电暴。


    两人在这之中静静对视。


    会发生什么?


    谁也不知。


    “前面的车!”


    “射他!”


    一颤,下一刻,马车翻了去!


    木架四碎,巧文想站起,却不得,只是使力睁着眼,眼前昏沉一片。


    可见眼前大雨磅礴,四处静寂无声,忽韩王与那阔眉之人均晕在地上,远处人声依稀传来,“摔下去了?”


    “许是!”


    “咱们绕路!”


    幸好,绕路了。


    还有时间。


    她慢慢坐起,忽见前方一人,颤立着,走得很安稳。


    再一看,腿是瘸的。


    她想出声,可不能。


    还是是个老太,不是其他人。


    可下一刻!


    那老太竟拿出了一把刀,很锈了,许是哪里捡的吧。


    许是很多年了。


    巧文惊慌看着,“……不。”


    “……不。”


    雨又大了些,雷光闪过,那刀锋没有亮光,狠狠刺下!


    那老太翻过了身,巧文最后望了她的面容。


    竟是扬州那一梦里,那个瘸了腿的娘子。


    老了许多。


    这一瞬,她什么也想起来了。


    又一道亮光闪来,她本以为是雷,没想到。


    日出了。


    模糊中,山头上立了好些人,奇怪,怎么见着是卢六郎。


    那厅内。


    渐渐,最后的声息也无了!


    将士相视,眼里止不住欢腾!


    眼前声息微弱,正是耶律河。


    他望着来人的刀,抬头,“你也使刀?”


    可没人再回应他的话。


    无人能懂他说的什么。


    他看向四周,不见王的身影,还是笑了。


    那笑带着血沫,凄惨,随即痛恨。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可是不成,摔在那里。


    众人无声见他这样。


    一挥手。


    噗的一声。


    血洒围屏。


    这争斗,彻底结束了。


    可还又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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