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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作者:元芙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7章


    王氏是直至第二日才知纪萝离开之事。


    她原以为是赵承嘉因王玉盈之事迁怒于纪萝,但问过青萝院的婢子才知两人竟是已经和离。


    王氏听秋和如此说实在是不敢相信,可秋和的语气却极为笃定,“青萝院的那些婢子都知道这事,甚至纪氏离开前还将她贴身的婢子安排妥当了,就好像提早知道这事一样。”


    王氏越是听着越发觉得古怪,她摇头道:“不对啊,即便承嘉因着王玉盈那事对纪氏有些不满,可却也不至于要与她和离吧。”


    “况且这事是王玉盈的过错,又如何能扯到纪氏身上?”


    秋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道:“侯爷这两日正赋闲在家,您若是想弄清其中缘故,不如索性唤侯爷过来一问便知。”


    王氏面色有些不对,“去请侯爷过来,和离这样的大事他不曾问过我这个做母亲的意思,竟就这样定了,这哪里还有将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里?”


    秋和见她神色似有愠怒,忙应着前去请人  。


    可却被王氏叫住,“将倩桐叶叫来吧,她与纪氏的关系不错,这事,她或许也是知道的。”


    秋和又应着退了下去。


    从纪萝离开,赵承嘉便知道这事是躲不过去的,只是不曾想到秋和来得这样快。


    但也无法,只得同她去了。


    等他到了华庆院时,赵倩桐也才到。


    因着纪萝的事,赵倩桐这些时日与赵承嘉的关系一直不算太好,这会儿就连碰了面,她也不曾多看赵承嘉一眼。


    王氏这会儿也顾不上去深究他们兄妹二人之间的关系,只皱眉开口道:“承嘉,你与纪氏当真已经和离了?”


    她其实已经知道这事定然不会是假的,可心底却总还有几分不敢相信。


    她能看出赵承嘉对纪萝也是有几分在意的,即便当真因为王玉盈的事迁怒纪萝,也总不至于闹到和离的地步吧?


    可赵承嘉却点了头,“是,我们已经和离了。”


    王氏猛然变了脸色,“你纵然对她再有不满,怎么就闹到和离的地步了?这事你也不曾与我这个做母亲的商量一下,直接就这样将纪氏赶出府去,连个像样的由头都没有,如何能说得过去?”


    赵承嘉低下头,道:“这事,也是她的意思。”


    “什么?”王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是说纪氏她也有心和离?”


    这话才说完,她又很快地摇了头,“不可能,纪氏她那样的出身,能攀上我们侯府已经是万幸,倘若与你和离,那往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这样简单的道理,她如何会不明白?”


    可是王氏这话说完,不等赵承嘉再作解释,赵倩桐却嗤笑一声道:“母亲这话说错了,阿萝离开侯府往后的日子可不会不好过,反而比之在侯府要好上千万倍。”


    王氏转头看向她,听她接着道:“至少不会像在侯府一般,怀了身子还被夫君的心上人算计,甚至孩子也因此丢了,更不说落胎之后还要被赶去庄子自生自灭!”


    赵倩桐的话犹如一根根尖刺刺向赵承嘉,他原本便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惨白。


    这些事,他其实都明白,也早已后悔。


    只是却是头一回被旁人戳破。


    王氏听了赵倩桐这话,一时间竟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半晌,她只叹了口气,“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年纪大了,许多事,也并非我能管得了的了。”


    “都由着你们自己去吧。”


    这些事情深究起来,确实也是说不清的。


    王氏知道这事已经定下,也再改变不了,所以也不想再费心思。


    ***


    纪萝与吉香在那客栈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出发前往庄子。


    原本昨日夜里是与谢元墨说好一同过去的,可这一日,纪萝却特意比二人约定的时间提早了半个时辰离开。


    从昨日夜里见过谢元墨之后,她便明白,若是自己继续留在上京,那么二人之间的纠缠怕是不会有休止的时候。


    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纪萝决意改变原本的计划,转而选择离开上京。


    去一处谢元墨也寻不着的地方定居。


    但不论如何,她都得先去祭拜过芸枝。


    等她与吉香上了前往京郊的马车,客栈的二楼却有人立在那扇半开的窗子旁,目光似有些受伤又有些无奈地落在那辆马车上。


    马车在路上行了三日余,等到了京郊已经是午后。


    纪萝先去镇上买了些芸枝从前爱吃的点心水果,而后才到了芸枝墓前。


    虽不过才一月余未见,可纪萝看着那块冰冷的石碑,却感觉她们仿佛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


    她立在那墓前,心里好似有千言万语,但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她沉默良久,不知不觉间眼眶却先红了,才终于声音艰涩地开了口,“芸枝,可惜你不曾亲眼瞧见那样的景象,我们的仇人,她现在大约过得生不如死。”


    她垂下眸子,眼底的恨意却怎么都无法掩盖,“李氏那样看重她那个儿子,可儿子却偏偏死在了她自个女儿的身上,只这一桩罪行,便足以令李氏恨极了王玉盈,更不说王玉盈已经离开了侯府,她所筹谋的,所想要得到的,最终都烟消云散。”


    “这样的下场,是她应得的。”


    话音落下,周遭忽地起了一阵风,从细密的叶缝中穿过,沙沙的声音许久不曾停歇,好似在给纪萝回答。


    但等风声停下,耳边却依旧有声音并未止息,似乎是脚步声响。


    纪萝意识到什么,猛然往身后看去,果真见几个匪寇模样的大汉手中拿着大刀逼近。


    领头那人看着纪萝,狞笑道:“倒是我们运气好,荒山野岭地竟能遇上这样的美人儿!”


    他身后几个匪徒闻言也都嚣张大笑,显然都为这意料之外猎物的到来感到高兴。


    毕竟眼下他们眼前的只是两个模样柔弱的女子,而这两人衣着打扮却并不似寻常人家,想来这一回能从她们身上捞着不少银子。


    “你们要银子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纪萝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咬牙道:“闹出了人命,对你们来说也没有好处。”


    一旁吉香见了这样的景象也不免害怕,不过却还是强撑着挡在了纪萝的身前。


    可纪萝却握住了她微微有些发颤的手,让她心底不自觉安定许多。


    但纪萝这话却并未吓唬到这些匪徒,领头那人更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又是止不住大笑,道:“你以为这是什么所在?这样的穷乡僻壤,不论是天潢贵胄还是寻常百姓,到了这儿,都是一样的。”


    “自然,我们不会杀了你们,毕竟两个活生生的漂亮姑娘可远远比两具死尸要值钱得多!”


    说罢,他转头瞥了一眼身侧之人,示意他们可以动手。


    身旁那几个匪徒会意,步子渐渐往纪萝与吉香的方向靠近,颇有要将她们团团围住的意思。


    纪萝与吉香二人见情况不对,也知说服不了这匪徒,便要转身逃跑。


    她们的马车正停在不远处,若能顺利上了马车,便能有一线生机!


    可等她们慌忙往马车方向跑去之时,那些匪徒也很快有了动作,自是不会令她们轻易逃脱。


    眼看那马车就正在眼前,纪萝与吉香也顾不得这么多,只是那些匪徒的动作极快,不消多时便追了上来,甚至在看着二人就要上马车之际,追在最前边的那个匪徒下意识举起了刀子。


    在这一瞬,纪萝脑中想到的是庄子里的那个雨夜,芸枝不顾一切地挡在了她的身前,为她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刀,也正因此丢了性命。


    此时的景象,与那日夜里的几乎并无不同之处。


    纪萝没有再多想什么,她只觉得那样的景象不能在她面前发生


    第二回。


    若可以,她宁愿受伤的那个人是自己。


    所以下一瞬,她用尽所有力气将吉香护在了自己身后,吉香还来不及反应,那匪徒的刀子便正好生生砍在了她身上。


    温热地鲜血从伤口处弥散开来,这一刻,纪萝仿佛感知不到身上的疼痛,只用尽最后的力气想将吉香推向马车。


    只是也正在这时,有十余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出现,而他们似乎是来帮助纪萝与吉香的,什么话也不曾说便直接与那些个匪徒打斗起来。


    这些人显然都是有些功夫的,与那些匪徒打斗之时不仅不落于下风,甚至隐约有能压制的趋势。


    眼见这些匪徒已经被拖住,吉香便索性搀扶着纪萝要上马车。


    只是这会儿的纪萝却已经没了气力,她强撑着让吉香上马车,可在说完这话的下一瞬,眼前便被铺天盖地的浓重黑色所淹没,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周遭却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纪萝神色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直至听到一旁吉香的声音,眼神才逐渐清明。


    她转头,看见吉香正守在她身边,一脸惊喜道:“姑娘,您醒来了!”


    纪萝刚想开口说话,可却被喉咙处传来的干涩感呛得连连咳嗽,吉香慌忙去倒了水,又手忙脚乱地替她轻拍着后背,好半晌才算是缓和过来,而后抓住吉香的手,问道:“这,是哪里?”


    吉香正欲开口回答,便见有人推门进来,“这里是沈国公府。”


    纪萝抬眸,看清楚了眼前女子的面容,顿了片刻之后才想起来,“你是……沈小姐。”


    她与沈文清原本便是见过的,当初赵倩桐因着王玉盈的算计记恨于她,便是在沈国公府算计了她落水,那时若不是这位沈小姐相帮,纪萝即便能解决此事,却也少不了狼狈几分。


    虽说那时候纪萝与沈文清不过一面之缘,但沈文清却帮了她不少,所以她自然是记得的。


    沈文清笑着点头,“看来夫人……不对如今应当唤你纪姑娘了,看来纪姑娘还记得我。”


    “当初在国公府多亏了沈小姐相帮。”纪萝神色中却依旧难掩疑惑,“只是如今我为何会在此处?”


    一旁吉香叹了口气,解释道:“姑娘,您已经昏迷了好几日了,倘若不是沈小姐在上京寻了一位颇为厉害的大夫,您的伤怕是……”


    说到此处,吉香的声音中也不免有些哽咽。


    可沈文清却摇头道:“这事我可不敢居功,倘若不是那位点了头,这位大夫可是我有心想,也不一定能请来的。”


    纪萝神色一顿,又想起自己遇上那些匪徒之时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护卫,再联想到自己为了与赵承嘉和离之事费尽心思,可南星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此事促成,更不说他帮着自己将当初的闯入庄子害死芸枝的匪徒抓住,甚至安排自己可以亲自审问……


    而眼前的又是沈国公府独女沈文清。


    这些事联系到了一处,即便她再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也不得不这样想。


    她抬眸看向沈文清,福至心灵般道:“沈小姐说的那人,是当今天子么?”


    吉香一听这话顿时睁大了眼睛,可沈文清却只轻笑一声,“纪姑娘果真是个聪明人,是,我所说的那人就是我的表兄,也是当今天子。”


    原来如此。


    得知了南星真实身份的一瞬,纪萝也并没有那么意外,毕竟他是那样神通广大的一个人,就连永宁侯府,都不曾放在眼里。


    除却这样的身份之外,纪萝实在想不到旁的解释。


    事已至此,纪萝也不再打算隐瞒什么,她垂眸,轻声道:“那我的孩子,还在吗……”


    “放心。”沈文清知道她担心,便安抚道:“你的身子不错,虽然折腾了这一番,可孩子却没出岔子,只是……”


    她眨了眨眼睛,眼底的好奇分毫不曾掩饰,“只是这孩子,是我表兄的么?”


    她的语气认真,也并不拐弯抹角,这让纪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骗她,迟疑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轻轻点了头。


    这事是瞒不住的,即便不告知沈文清,只要根据这孩子的月份往前推算一番,谢元墨也能知晓这孩子正是他的。


    所以也不必再说假


    沈文清夸张地用帕子捂住嘴,而后禁不住连连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我早知他惦记着你,却不想他动作这样快,当真做出了挖人墙角的事情来!”


    纪萝没想到沈文清是这样的反应,听得她说天子早就惦记自己更是意外,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沈文清却来了兴致,拉着纪萝的手道:“你可不知,当初在国公府那回虽说是我吩咐人给你拿的衣裳,但这事却是表兄令我去办的,还特意令我拿了与你当时穿的颜色相近的衣服,可谓是用心至极!”


    “后来他还有心让我去打听你的身份,可惜你当时还是永宁侯夫人,那会儿我见他没再提这事,还以为他已经死了这心思,却不想……”


    说到此处,沈文清不由又笑了,“不想他背着我早已与你有了这层关系。”


    纪萝听着沈文清的这些话也颇有些意外,她倒是记得那日落水后极为狼狈之时确实是遇见过一个男子,只是当时她一只低头掩住自己面容,又担心失了仪态冲撞了国公府的贵客,所以索性躲进了一旁空着的客房中,自然也就不曾瞧清楚那人面容了。


    如今听着沈文清提及那时候的事,倒是想起来那男子的声音与后来的南星声音似乎确实很是相似……


    “阿萝!”两人正说着话,谢元墨却正在这时匆忙推门进来,他显然颇为着急,推开门之后便大步走到纪萝面前,见她当真醒过来了之后面色才稍稍松缓,“阿萝,你终于醒了。”


    纪萝的目光却落在他身上,他刚下了早朝便赶了过来,连身上的朝服都来不及更换。


    沈文清也看向他,忍不住调侃道:“表兄,怎么连衣服也不换一身就来了,就算再着急也不当这样吧,人就在我这儿,又跑不了!”


    纪萝却让吉香搀扶着自己,要起身向谢元墨行礼。


    谢元墨忙向前几步拦住了她,“你这是做什么,阿萝,你这是在怪我么?”


    纪萝摇头,“陛下,此事并非是您有意瞒我,反而是我自己并不愿去探知,只是有些意外。”


    她微微抬眸,“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在庄子里陪在我身边的小护卫,竟会是当今天子。”


    她并未有责怪谢元墨的意思,甚至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只是谢元墨的心底却隐约有些发沉,片刻后,他才轻声道:“阿萝,那个孩子,是我的吧。”


    大夫诊断出纪萝已经怀了身子时,其实谢元墨心底便已经有了答案,算算月份便知纪萝腹中的那个孩子应当是王氏寿辰那日怀上的。


    但此时,却依旧想要从纪萝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是。”孩子的事,纪萝在沈文清面前承认过一回,自然也不会不肯在谢元墨面前承认,她坦然地点头,“那孩子是你的。”


    谢元墨目光定住,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纪萝却先一步道:“即便如此,我当初所想,依旧不会有分毫变化。”


    谢元墨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他明白纪萝的意思,若说心底没有失望那定是不可能的。


    但片刻之后,他神色中又多了几分释怀。


    纪萝的想法他向来是知道的,若是当真因着一个孩子而变了心思,反而被困在了他身边,那便不是他所认识,所了解的纪萝了。


    “我也与当初一样。”他释怀一笑,“只要那天我前来探望,纪姑娘肯给我倒一碗茶水,也就足够。”


    沈文清见两人这般模样,不由“啧啧”几声,“我还在呢,怎么说这样酸人的情话,哎呀,当真是羞死人了!”


    纪萝原本听谢元墨这话只觉得意外,不曾想他竟全然没有勉强自己的心思。


    自然,也因他这般尊重自己而觉得感动。


    可一听沈文清这调侃之言,却不由得红了脸。


    谢元墨颇为无奈地转头看向自个表妹,“这个时辰不去陪着祖母用膳,留在这儿是做什么?”


    “好好。”沈文清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那我还是不在这儿打扰你们了!”


    说罢,才转身出了房门。


    出门前还没忘记将吉香也拉到了外间,便就留下纪萝与谢元墨在里间。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人反而是沉默了一阵,谢元墨酝酿着,刚要开口说什么,纪萝却先道:“这个孩子我会生下来。”


    谢元墨怔住,而后听着她继续道:“这孩子会跟在我身边,但是你永远是孩子的父亲,若是什么时候你想过来看望他,我不会拦着。”


    “往后……”她抬眸看向谢元墨,“往后你身边若是有了旁人,也有了别的孩子,那便不用再来见他,只当作我们之间没有过这一场缘分便好。”


    纪


    萝如此说,并非是存了威胁谢元墨的心思或是争风吃醋之类。


    只是她知道谢元墨的身份特殊,寻常人后宅中的争斗已是颇为凶险,若是后宫,纪萝简直不敢细想倘若谢元墨的后妃知晓了有自己与这个孩子的存在会做出何种疯狂之举来。


    她不想将自己与孩子置身于险境之中。


    届时谢元墨身边早有了旁人,怕也不会对她如何上心,而那些后妃背后定然都是有些倚仗的,她却不过只是个寻常百姓,如何能斗得过那些人?


    不如索性断了这层关系,对于自己与孩子,甚至对于谢元墨而言,都是好事。


    她提前将话说明白,也是不希望往后再因这种事牵扯不清。


    可谢元墨神色极为认真,他坚定道:“不会有那一天的,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纪萝看着他眸色中的认真,一时间不由晃了神,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她轻轻摇头道:“等到了那一日,我只希望我们不再有任何牵扯。”


    谢元墨没有再解释,他只是轻声道:“就让时间来验证吧。”


    他眼眸微垂,眸色也暗淡了几分,大约是因着纪萝方才那颇为不信任他的话语而有些受伤。


    见他这般模样,又想到他为自己付出的这样许多,纪萝心底不由生出了些愧疚来。


    谢元墨与赵承嘉浑然不同,她不能用赵承嘉的所作所为来揣测谢元墨,如此,实在不公平。


    可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迟疑片刻后,她贴近谢元墨,唇几乎是下意识地碰了碰他的侧脸。


    谢元墨微微睁大眼睛,被她微凉的唇触碰到的侧脸几乎瞬间染上红晕,灼人的烫意也瞬间弥散开来。


    纪萝


    第一回做这样的事,见谢元墨颇为难以置信的神色,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正要退却,可谢元墨却微微转头,恰好碰到她的唇,而后反客为主般贴近,深入……


    ***


    纪萝在沈国公府住了五日便准备离开。


    沈文清挽留了好几次,可纵然沈国公府的一切都好,但她总还是过不惯寄人篱下的生活。


    她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加之原本也并不打算离开上京,所以也并无大碍。


    沈文清见她这般坚持,也就由着她去了。


    连着两日,纪萝与吉香都在外边寻找合心意的宅子。


    纪萝心里早已有了打算,这宅子别的地方差一些倒是无所谓,但定是要大一些,否则若有心想种菜养鸡,岂非很是不便?


    吉香也同样有这般念头。


    只是这毕竟是上京,只是大宅子价格便必定不会便宜,所以两人奔波了整整两日都不曾寻着合心意的。


    原本有些丧气,不想今日却正好有人知晓她们在租宅子,找上门来说自己有一处闲置的宅院,“我这宅子别的不说,就是足够大,我听邻居说姑娘就想要一处大宅院,那租我家这宅子便是正好的!”


    纪萝与吉香这些时日在外边奔波,也是四处打听,正好便问过了他的邻居,今日他从邻居那儿得知了这事,才寻上门来。


    纪萝听他这般说着也来了兴趣,她这两日为了这事费了不少心思,结果却始终不曾寻着合心意的,这会儿听这人如此说,自是免不了要随他去看看。


    那宅子正在城西街道的巷子里,虽然位置稍稍有些偏僻,可依着这人所言,除却位置不算太好之外,别的都是不错的。


    纪萝与吉香想着与他一同过去瞧瞧,便令人备下了马车。


    等马车经过王家时候,却听得一阵喧哗声,纪萝觉得奇怪,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却见王家竟是正在办丧事。


    按理来说王绍怕是半个月前就已经丢了性命,这丧事在自己还不曾离开永宁侯府之事都听着了动静,据说操办得很是风光,怎么如今还在办丧事?


    她正想着,便听到街边有百姓议论起这事。


    有一身着灰布麻衣的男子也是面露稀奇之色,“这王家是怎么了,不是前些日子儿子才出了事办了场丧事么,怎么今日又办起了丧事来?”


    一旁挎着篮子的婶子转头看他一眼,“王家今日办的丧事可不是因着他们儿子,而是为着他们那个女儿!”


    “他们女儿?”一听这话,那男子也是吃了一惊,“可是那位前头闹着要嫁去袁家,后头和离又去了永宁侯府做妾的那位?”


    王玉盈的事迹传闻颇广,上京的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知道一些的,所以这男子也是很快想起来。


    那婶子连连点头,看了看左右后又压低声音道:“王家的这个女儿下场可不好,听说是前几日的夜里死在了一处巷子里边,那巷子原本便是少有人去的,尸身被人瞧见的时候据说都已经发了臭,上头还有虫子来回爬着,吓死人了!”


    那男子越发惊讶,“这可是在上京,天子脚下,这位王小姐也不算是个没身份的,什么人竟是这样大胆?”


    “这谁能知道?”婶子摇摇头,做出不屑之色来,“大约人死得实在是不体面,所以王家人寻着尸身之后竟也没有要报官的意思,只将尸身带回了家里。”


    说着,婶子往前边瞧了一眼,“这不,打算就这么办个丧事,这事也就算了了。”


    听到这处,前边拥挤的人群也已经疏散开来,马车重新启动,纪萝便也将帘子放下。


    而那男子与那婶子还在唏嘘感慨着,说是前些时日王绍的丧事办得风光,如今王玉盈这一场却是实实在在的寒酸许多之类,只是纪萝的马车已经远去,自然也就听不到这些声音了。


    不过她知道了王玉盈的死讯,甚至是这样不体面的死法,她心底并不会因此而有半分同情。


    王玉盈害死了芸枝,对于纪萝而言,即便是将她千刀万剐也是不为过的,如今她就这样不体面的丢了性命,纪萝也只惋惜没有亲眼看见这般景象而已。


    她心想着,等寻了空闲,定要再去见一见芸枝,总要将这大快人心的消息告知于她才是!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到了那巷子。


    其实两边距离并未相隔这样远,只是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所以才费了这些时辰。


    等到了那宅院之后,纪萝便知这一趟不曾白来。


    因为这院子完全是符合纪萝要求的,虽唯有一处厅室并无多余偏院,厅室旁房间也并不算多,可如此一来便显得院子更是宽阔。


    不过因着许久不曾住人的缘故,院子里杂草丛生,甚至长出了几棵处理起来颇为麻烦的灌木。


    那人引着纪萝与吉香进来时候看见这般景象也有些尴尬,不过也正因着这些缘故,他在租金上又压低了许多。


    他知道纪萝这几日已经四处问过了,对这上京租宅院的行情应当都大约知晓,所以也不敢把价格报得高了,甚至因着院子里间的情况不算太好还刻意压低的了价格。


    他这个宅院位置不好也就罢了,偏偏又是大院子,寻常人家用不上这样大的院子,若是大户人家要租用,这房间又少了些,所以始终不曾遇上合适的租户。


    这会儿见纪萝对这宅院很是中意,便也不想放过了这机会,自然也不敢给出高价。


    纪萝并非是做事拖延之人,既然见这宅院颇为合适,连价格也比自己预料的还要低上几分,索性便定了下来。


    拿了银子,宅院的主人显得越发热络,甚至将宅院外间哪里方便购买物件,哪里方便兜售东西都介绍了一通,等天色渐暗,纪萝才回了沈国公府。


    沈文清是舍不得纪萝就这样离开的,她总说有了纪萝在,身边就有了一个能制住表兄的人,身心都舒畅了许多!


    只是如今纪萝也已经寻着了住所,她也不好强留,只好答应。


    等纪萝搬家这一日,沈文清与谢元墨都来了,因着要清理院子,纪萝一早便到了宅院。


    纪萝原本想着这并非省心的活计,只是自己与吉香二人怕是不知要做到什么时候,况且其中横生的灌木也实在不少,考虑到这些,纪萝便索性多请了两个小工。


    不想当日,沈文清与谢元墨两人竟是亲自帮着她做了不少活计。


    两个向来养尊处优的人,做起这些杂活来虽说比不上那些小工,可也能称一句利索。


    如此下来,不过两日功夫便将这院子清理妥当,纪萝与吉香便也就在此处安心住了下来  。


    ***


    夏去冬来,时日过得极快。


    原本修理过的庭院这会儿已经是井井有条地种上了各式蔬菜,甚至还单独开辟出了一片地养上了鸡鸭,实在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纪萝的肚子越来越大,也很快到了生产之时。


    这一夜,谢元墨几乎将宫中所有擅接生的太医都带了出来,更是生生在外间守了一整夜。


    好在纪萝的身子不错,孩子也颇为健康,一切都颇为顺利。


    又过了一年,纪萝的女儿小萝卜已经可以学着走路,也能声音软糯地唤纪萝“母亲”,也会唤谢元墨“父亲”。


    谢元墨即便是公务最为繁忙的时候,每隔三日,也至少会来探望纪萝与小萝卜一回。


    他虽然不曾时时刻刻陪在小萝卜身边,可照料小萝卜也颇为细致,每回过来,也都会给她带些小礼物,所以小萝卜与他也分外亲密。


    这一日,谢元墨却是连着三日不曾过来。


    纪萝倒也并未太将这事放在心上,她知谢元墨毕竟是一国君主,总有脱不开身来的时候,只是小萝卜却念叨了几次,说是想见爹爹,不过吃了几块纪萝亲手做的小点心之后就彻底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午后,沈文清却来了一趟,说是要带着纪萝与小萝卜出外头的逛逛,“表哥这几日手头事务实在不少,所以今日怕是没有空闲过来,不过我趁机向他要了银子,咱们一起出去逛逛罢?”


    纪萝原本是想拒绝的,可小萝卜已经能大概听得懂大人说话,一听沈文清这样说,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看着沈文清口齿不清地念着,“姑姑……去玩……去玩。”


    纪萝与沈文清听她这样说,都不由笑了。


    最后纪萝还是带着小萝卜与沈文清一同逛了一整个下午,在沈文清的劝说下,纪萝不仅给小萝卜添置了不少东西,也给自己买了衣裳与首饰。


    原本只说是陪着沈文清进去瞧瞧,可后来沈文清却硬是选了几套成衣,说是很是适合纪萝。


    纪萝实在拗不过她,只得去试了几件衣裳,不料等她换上一件浅蓝色衣裙,沈文清却看直了眼,连连夸赞好看,让纪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等她想去将原本的衣裳换回来,沈文清却已经令铺子老板将她的旧衣裳包好,道:“阿萝,还是不换回来了,你今日就穿这件衣裳陪我逛街吧!”


    纪萝眼见原本的衣裳已经被收好,也只得无奈答应。


    就这么折腾了整整一日,等到快到用晚膳的时候,沈文清才算是逛得差不多了。


    天色渐暗,三人才一同回了家中。


    进进里间之前,却是沈文清先一步开了门,甚至目光有意无意地往里瞧了一眼,而后才看向纪萝道:“阿萝,进来吧。”


    这样的举动实在古怪,纪萝隐约意识到有些古怪,再联想到她这一整日的所作所为,一切似乎都指向了某个可能,纪萝如此想着,迟疑着往里间走去。


    果真见整个院子已经被重新装扮了一番,乡野采来的各式鲜花与精巧得灯笼穿插交映着,朦胧的光亮给周遭平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纪萝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谢元墨便从这条缀满鲜花道路的另一端缓缓走来,他手上捧着开得正好的鲜花,一步步向纪萝靠近。


    这一瞬间,纪萝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几乎放纵地任由自己沉溺其中,可等谢元墨走到她面前,说出那句,“阿萝,嫁给我,好吗?”的时候,她却又猛然清醒过来。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人,半晌,她叹了口气,“你是天子,我们之间,如何成婚?”


    “阿萝。”谢元墨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于是顺势握住她的手,认真道:“我所求的,只是在宫外,在这一方庭院之中,我们能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旁的,我不奢求。”


    纪萝怔住,她原以为谢元墨是要逼她入宫的,可不曾想到……


    其实仔细想来也是,谢元墨虽然时常来这里看她,小萝卜也唤他“爹爹”,可两人的关系似乎总不像是夫妻一般。


    最初纪萝得知谢元墨的身份之时,她只觉得两人这份情意定然不会长久,可算算到如今,已经两年过去,他即便公务再如何繁忙,每隔两日,都会来见她一回。


    最忙的时候,他甚至只是过来看了看她,连茶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便匆匆离去。


    这份情意,似乎远远比纪萝想象中要更是坚定。


    而从沈文清口中,她也得知虽说太后与沈老夫人一再催促谢元墨立后,连朝臣们也为了这事上过堆积如山的奏折,可谢元墨非但没有任何要答应的意思,反而从旁支中选了好几个资质不错,如今已经安排夫子用心教养,显然是已经有了安排。


    纪萝听得话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并未在意,但心里却是不可能全然没有感觉的。


    谢元墨为了她,竟愿意舍下一切……


    而此时,纪萝想起往日种种,眼底不由微微酸涩,她接过谢元墨手中花,而后轻轻抱住他,应道:“好,至少在这一方庭院中,我们永远是夫妻。”


    谢元墨指尖微颤,而后将怀中人抱紧,“好。”


    他没有让纪萝等待,他只想着月色正好,景致宜人,他们应当,白首不相离。【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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