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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独步春(十)

作者:云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司礼监庑房,缸口大的瓷盆内盛满冰块,散发白雾冷气,驱散夏日炎炎暑热。


    曹全秀斜着身子,半靠在罗汉床上,手撑着额头,不耐烦地让跪在面前的人站起来。


    “查清楚了么?什么来头?”


    李瑾恭敬起身,顾不上理衣裳的褶子,忙小跑上前跪坐在他脚边,一下一下给他捶腿。


    “查清楚了干爹,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无父无母,跟着走街串巷的药婆长大,这才学了不少东西。”觑着干爹的脸色,李瑾大着胆子继续说,“儿子多嘴,人是黄公公找来的,他应该没有胆子忤逆干爹……”


    “黄得喜最近都在干什么?总也不见踪影。”曹全秀打断他的话。


    细追究起来,李瑾的年纪比曹全秀还大两岁,但在这深宫里,尊卑比长幼重要得多。只是干爹头发花白,儿子更甚老态,却恭谨地俯身在脚边给他捶腿,难免滑稽。


    “圣上夸他这次的差事办的不错,打发他出宫采买去了。儿子留心几次,发觉他每次出宫,都要往长安巷拐一趟。”


    布满沟壑的眼皮子轻抬,曹全秀冷笑了一声,“长安巷。”


    李瑾无声,手上的动作更轻柔勤快。


    进司礼监多年,他凭着自己的本事熬到现在,虽说只是个秉笔太监,却也是除了干爹外说一不二的。然而黄得喜调入司礼监后,竟想和他分庭抗礼,一面殷勤地讨好曹公公,一面背地里笼络其余太监。


    多亏了他还有个干儿子,时时紧盯,这才没能让黄得喜得逞。


    然而毕竟年岁增长,替圣上办事时虽尽心尽力,却多少会受冷落。也就是在干爹这,他还一如既往地受宠,毕竟这些年来,他替他办了不少事,是最趁手的一把刀。


    “徐次辅那边有什么消息么?大理寺前些日把人抬走,咱家以为以裴少卿的性子,会查个底朝天,再找上门威胁换取自个儿想要的利益,没想到就这么悄没声了。”


    “说来也奇怪,他最近都很少为难咱们的人,瞧着是心情不大好,顾不上跟咱们过不去。”


    李瑾擦了擦额间的汗,生怕滴到竹席上惹干爹不快。


    “怎么?”


    “听说是那个女大夫得罪了他,太医院派她去大理寺协助办案,没成想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姓裴的把人关起来,严刑拷打了一番,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眉心皱了皱。曹全秀跟在成元帝身边多年,从他还是藩王时就陪伴在侧,关系地位非他人能比。这些年虽忙忙碌碌,但到底有圣上护着,他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日子过得顺心些,人瞧着就年轻些。


    头发白了些,眼角的纹路深了些,但他精神矍铄,尤其和脚边的李瑾一比,更显年轻。


    “得罪?黄得喜不是说,两个人在宫外就不对付,怎么到了宫里更水火不容?”曹全秀眯了眯眼,“别是演给咱们看的吧。”


    李瑾的手停顿,“不能吧?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干爹您的眼睛,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他那个爹倒是不好对付,还不是落个通敌叛国的下场。老子都没本事,儿子更不中用。”


    “你懂什么?”收回脚,曹全秀的眸色蒙上几分晦暗,“天之骄子自甘堕落,亲手砍了自个儿的老子,他心里没有恨,你信?”


    “只要心里头攒着恨,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报仇,越能忍辱负重,心机就越深。老子是个只会打仗的蠢东西,儿子倒不见得。”


    尖细的声调碾过这几个字,格外刻薄刺耳。


    曹全秀吩咐:“继续盯着太医院那个女的,我总觉着她不简单。”


    “是,干爹。”李瑾连忙答应,又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事儿?”


    李瑾搓了搓手,露出促狭的笑容:“盈掬姑娘还没从南蛮回来吗?”


    曹全秀直起身,一双眼睛冷冷盯着他,“肚子里的心思收收,不该碰的人,别碰。”


    威势逼人,李瑾却不似从前,急着俯身磕头,反而保持着刚才的笑,“干爹,儿子也是好心,关心关心妹妹。”


    “她是眉山的人,跟你不一样。”曹全秀再次警告,咬紧了牙:“把你的龌龊肠子装回去,否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话里的分量多重,李瑾自然听得明白,这才敛去玩味神色,点点头。


    ……


    “沈姑娘,我救你出去。”


    灼热的日头越升越高,挂在头顶当空照。汗水缓缓渗出皮肤,黏腻得让人心情焦躁。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沈怀珠被年轻的公子拦在院里,进退不得。


    “你救我什么?”汗珠很快浸湿头发,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只好垂眼看地,不停拿手擦脸。


    她不耐烦地语气和动作,在对方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无助,流泪,难过。


    视线锁在她的手腕,红痕依旧。


    “我原以为他会好好待你,没想到……”


    徐子纾气愤。


    “沈姑娘,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救出去。我会进宫求姑姑,让她为你主持公道。”


    沈怀珠闭了闭眼,耐心售罄。她深呼吸一口气,“徐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要是没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你别害怕,告诉我。”


    迎着阳光,眼前一阵眩晕昏黑。沈怀珠尽可能地看向对方,“第一,我没害怕,也不会害怕。第二,我会对自己的事情负责,不必劳烦公子,更不必叨扰贵妃娘娘。第三,我有事要做,恕不奉陪。”


    顾不得他作何想,她闪身绕过他,扬长而去。


    憋着满肚子的气,沈怀珠折返,直冲裴容青的书房。


    扶影老远看到女子纤瘦的身影,忙进门禀报,“公子,沈姑娘好像往这来了。”


    裴容青面前摊开的是唐恒的卷宗,他目不转睛,试图从严谨平和的文字里寻出破绽。


    “嗯。”


    淡淡一声,算是回应。


    “你找谁不行,偏偏找他?”


    沈怀珠推开拦路地扶影,气势汹汹闯进门,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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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有凉茶,扇子在博物架第二格。”头也不抬,裴容青低声道。


    “你早就料到他会堵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旧相识总比不可控的新人要强。”裴容青取过镇纸,压在卷宗一角,“他不是把你想传出去的消息,顺利传到宫里了么?”


    沈怀珠没好气地转过头,不再看他。


    “你想留在宫外寻人,本官非但没阻拦,还出手相助,你不感激便罢,怎么还要拿人问罪?”若有所思,裴容青唇角地笑抑制不住,“还是说费了这么大力气,依旧没寻到半点蛛丝马迹,所以心情这么差。”


    “在宫里的日子,我日夜留心,刻意蹲守了好些日,都没发现那个我要找的人。”


    沈怀珠略有些落寞。


    “你到底要找谁?有何特征?”


    “我自己会继续找,你别再让徐公子来添乱就谢天谢地。”


    气呼呼的模样落在裴容青眼底,格外可爱。他迅速低头,视线落向卷宗,眼睛弯了弯。


    “太医院传来消息,要我去给廉大将军看诊,从廉府出来,我会直接回宫。”博古架里放着的扇子小巧精致,扇面由细纱制成,画着一位正往瓷瓶里插花的女子,端庄温柔。沈怀珠打量着手里的扇子,说道。


    “贺修宁的情况基本稳定,这两天就能醒。”


    “多谢,沈大夫妙手回春,青云路指日可待。来日太医院说不定会出一位女院长。”


    “女院长有什么意思?太医院的大夫是女子这件事如吃饭喝水平常,药婆稳婆不必被泼脏水,光明正大行医问诊,这才有意思。”


    “志气不小,祝你成功。”


    “扇子我很喜欢,多少银子,我出钱买下。”沈怀珠不搭腔,一心只在扇子上。她的确很喜欢,东西不算金贵,但画里的女子莫名吸引她。


    “喜欢就拿走,不用银子。”


    沈怀珠也不矫情,“那便承裴少卿的情,我收下了。”


    手绢包着扇子,放在药箱最底层。沈怀珠背起药箱,迈出大理寺的门。为把传言坐实,出门前她特意用胭脂掺水,在皮肤上描绘出伤痕。头发揉的乱糟糟,双眼无神,受尽折磨的犯人也不过如此。


    还没走到跟前,廉香兰吃惊的尖叫声就传入她的耳朵。


    “沈姑娘,你怎么成这个模样了?裴少卿为何对你用刑?公主宴席他不是还对你……”廉香兰拿手绢捂住嘴,眼睛瞪得滚圆。


    沈怀珠作势要跪,“臣见过郡主。”


    廉香兰忙上前阻拦搀扶,“这个裴少卿真是的,就算有天大的仇怨,也不该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动手。”


    “郡主,”沈怀珠摇了摇头,“裴容青的眼线遍布玉京,切莫因为我的事和他结怨,不值当。”


    “怎么不值当?在我心里,你和亲妹子没差别,在别处也就罢了,难道在玉京我还护不住你吗?”廉香兰气得直咬牙,“今日我找你前来,除了给父亲医治陈年旧疾,也想让他认你为义女,以后在玉京谁想动你,也要先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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