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处宅子虽然地处偏僻,且荒废多年无人打理,但好歹是宁家的地儿,再怎么破烂,简单收拾过后也比寻常人家好一些。
厨房里该有的东西都有,暂时也不缺柴火,苏静蘅还要帮忙做其他的事,宁知序却拦住她,道:“你烧火就成,其他的不用你做。”
他始终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说完就专心自己手中的事情,淘米洗菜,百忙之中不忘伸脚将旁边的矮凳勾到苏静蘅面前,然后冲着她眉梢一扬,用不着多说,苏静蘅明白他的意思:先坐着歇会儿,烧火儿的时候叫你。
苏静蘅抿抿唇,显然有些不大愿意。
除了烧火其他什么事都不要她做,自己一个人干坐着也挺无聊的。
宁知序将那几头笋简单处理一下,回头拿刀的功夫看见她耷拉着眼皮子站在身后百无聊赖地抠拐杖上的刻痕,心思一动,主动与她说话:“其实我们两个的亲事——”
苏静蘅耳朵竖起,抬眸看见宁知序侧身对着她,面前放着一块案板和清理过的笋头。
他一手握住竹笋尖稍,一手握刀,指节微弓,短刃在笋壳根部轻轻旋转,一道裂缝瞬间沿着纹理绽开。
刀尖抵住裂缝再向上一挑,笋壳层层剥落,日光顺着窗口照在案板上,青白笋肉在光中泛起温润的光泽。
他动作干脆利落很是熟练,头也不曾抬,继续对她说:“我们两个的亲事,你真的不用太放在心上,宁家那边你不用管,其实他们也没把这门亲事当真。”
他看出来苏静蘅心中有些疑惑和犹豫,思来想去还是要将此事跟她说清楚。
免得她上一刻还高高兴兴地与人说话,下一刻就忽然陷入恐慌面色凝重。
苏静蘅满脑子都是昨夜听见的那些断断续续威胁他的话,道:“怎会?我昨夜明明听见他们要挟你了!”
宁知序闻言动作稍顿,两肩一沉,似乎是在想要怎么与她说。
顿了一会儿,想清楚了,继续手下的动作,道:“我原先也是不清楚他们的态度,昨夜过后反而清楚了,若他们将此事当真,就绝不会那样轻易地放我们两个人待在这儿。”
“那些威胁的话我听得多了,从来没有成真的时候,所以你不要因为那些话害怕。”
苏静蘅:“……”
腕骨随着手下的动作上下起伏,宁知序没看她是何神情,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事虽是我大哥做主,但先提起的人是我三叔。”
三叔?
宁知序道:“他这人平时形迹疯癫,又信些神神鬼鬼的事,前些日子从外面寻了个算命的回来,说是法力高深的大师,要他算一算宁家的劫数。”
“那算命的进了宁家,掰掰手指,冲进后院指着我就说我有问题。”宁知序叹气。
正巧他那时在偷懒,钻在柴火堆里睡大觉,就这么被逮了个正着。
劈头盖脸一顿骂不说,那个算命的绕着他跳了半天大神,后来又被关进柴房听候发落,闹得他连晚饭都没吃。
“我三叔对此深信不疑,但我大哥人前还是会替我说两句话。”
苏静蘅一下子抓住重点:“人前?”
宁知序点头:“家里人这些年对我不满,此事一出更是人心惶惶,我大哥替我说两句好话,但都是面子上的功夫,结果如何他不在乎,家里人既然为此事担心,他思来想后还是答应顺着那算命的意思做,这样才能安抚人心。”
“照你这么说,他干嘛一直把你留在宁府,放你出去多好!你自立门户,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他们也见不着你,这才是皆大欢喜!”
宁知序闻言手里刀一偏,对着食指划了一道口子,他倒抽一口气,苏静蘅见状连忙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划着手了?”
“没事。”
宁知序生怕她不相信,转头伸手给她看,“喏,一点点口子,不妨碍做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静蘅撇着嘴坐回去不说话。
宁知序立马笑着说:“我说的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苏静蘅:“……”
他将切好的笋洗净放入碗中,之后将宁家送来的那只处理了一半的鸡拿到灶前,撸了撸袖子用刀将鸡身依次分解,去了鸡腿鸡翅,将鸡胸肉剔骨切块,同时对苏静蘅说:“‘丧门星’这个名号呢是近两年才有的,之前我的名声可没这么响亮。”
他这么一说,苏静蘅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这两年才听说宁家二郎命中带煞,在此之前那两年他待在宁府从未出现过,整个洛城根本没人在意他。
宁知序耐心解释:“我爹刚过世的那一年,府里乱七八糟,没人管我,便先将我关起来,过了几个月一切安排好了,才想起府里还有我这么一个人,一群人围着我,当我是个没人要的物件,想着要怎么把我处置了才算合理。”
到这里苏静蘅已经有点听不懂了,问道:“不都是一家人么?你爹一死他们做事就那么绝情啊?”
“偏偏我这个没人要的物件是洛城人皆知的宁二公子,把我丢出去肯定是不行,他们也不能对外说我不是我爹亲生的。”
“啊?”
宁知序说到这儿才想起来回答她那个问题,摇头说:“不是一家人,我与洛城宁家没有半点关系。”
“啊?”
苏静蘅捂住脑袋,满脸混乱,双目盯着他好似在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了?”
宁知序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着她。
他料到她会是这幅模样,亲眼见到,沉默一会儿就开始憋不住笑。
苏静蘅见他一点都不在意,反倒是自己乍一听这个消息心脏咚咚跳,耳朵一红,赶紧说:“别笑了!”
宁知序还在笑,她干脆起身跑到灶台后烧火去,宁知序这时才清清嗓子继续往下说:“这事外人都不知道,甚至宁家知道的人也不多。”
“那你就这么跟我说啦?”
“嗯哼。”
宁知序一只手垂在身侧,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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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拨弄着刚切好的肉块,时不时掀起眼皮子看她,“宁家是靠着我爹起来的,他出生苦,小时候住在山里,家里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吃不饱穿不暖,八岁的时候离家进城做学徒,干到二十岁才勉强出头得到师父赏识。”
他这里说的“爹”自然是去世的宁老爷。
山里来的穷小子苦熬数年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了洛城最有钱的人,一家人跟着他鸡犬升天。洛城里但凡有孩子的人家都要把这故事添油加醋地说给孩子听,尤其是那些读书不好的,爹娘都盼望着他们在其他事上长些本事。
苏静蘅小时候也听爹跟她说过。
但情况稍有不同。
她爹每每喝醉酒,望着别人家的儿子,摸着下巴砸吧砸吧嘴就开始胡乱猜测这家儿子以后有没有本事。
谁家孩子读书好,他会说:“蘅儿啊,你以后要嫁人就嫁这样的人,聪明老实,没准能给你挣个官夫人回来当当。”
谁家孩子胆子大,他会说:“蘅儿啊,你以后要嫁人就嫁这样的人,胆大心雄,在外头闯一片天地能让你享福。”
谁家孩子够调皮,他会说:“蘅儿啊,你以后要嫁人就嫁这样的人,率性自然,会哄人,成亲了日日让你高兴。”
苏静蘅听得烦了,把那些读书好的,胆子大的,够调皮的通通揍了一顿,让她爹亲眼看着他们满地打滚求饶的熊样,然后说:“我喜欢什么样的我自己心里清楚,倒是爹你说这么多,自己但凡能占着一点好处,我娘也不至于跟着你受苦!”
那时候她爹还有点良心,被怼的哑口无言,就什么都不说了。
苏静蘅一边挑着柴往灶膛里扔,一边听见宁知序继续往下说:“我爹二十五岁时师父去世,一间铺子的事业都交给他,此后十年他一心扑在铺子上,钱越挣越多,事越干越大,到三十五岁时勉强歇口气,又开始为着家里的事操心。”
“他给弟弟妹妹张罗婚事,嫁娶都是洛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宁家年年都有喜事,从年头到年尾一片红红火火,这一忙又是好几年,一直到四十岁都没顾上自己。”
后面的事就是苏静蘅第一回听了。
宁老爷打拼了小半生,有名有利有地位,回头看自己的来时路,却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父母已逝,弟弟妹妹也各自成家,独他一人日夜面对着冰冷无情的宅院。
几经辗转失眠,他终于在四十一岁生辰那一天回到了那个自己始终不愿意回的家——一家人疯了一样逃离,摆脱了贫穷的名声,再也没有回去过。
那宅子荒废许多年,他以为推开门里面会比他记忆里的还要不堪。
他害怕看见生裂的墙,满梁的蛛网,纷飞的灰尘,更害怕看见忍饥挨冻的弟弟妹妹和因为多吃了半块馒头就被打骂的自己,他做好了要被儿时的一切当头一棒的准备。
然而真的回到旧宅,这些他都没有看见。
他只看见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安逸地坐在檐下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