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翁绍乘坐的航班在傍晚时分抵达清源机场。
舱门打开,枯坐数小时的翁绍被人群裹挟着走下飞机。
此时天色渐晚,停机坪四周已经星星点点地亮起了一串串的照明夜灯。终于抵达目的地的旅客们迫不及待地进入通道,人群中唯有翁绍停下了脚步。
他在昏沉的暮色中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殷红的夕阳就像一颗糖心的煎蛋黄,被天边锋利的山峦一戳,便缓缓流出金黄色的蛋液。
整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蛋包饭,香香软软的。
翁绍取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下来发给裴行则:【你看这个夕阳像不像煎蛋黄?】
下一秒,裴行则的信息秒回:【你到清源了?我这就让厨师去你宿舍做蛋包饭,你回家就能吃上了。】
翁绍看着裴行则发来的短信,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蛋包饭?】他在短信里发的可是煎蛋黄。
裴行则:【直觉。】
翁绍笑了笑:【你的直觉很准,但是不用了。】
翁绍不想为了一个蛋包饭兴师动众,他们宿舍楼下的蛋包饭就挺好吃的。
下一秒裴行则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为什么不用?你早上为我准备了早餐,现在就应该由我来为你准备晚餐。礼尚往来,公平合理。难道你嫌弃这顿晚餐并不是我亲手做的?”
“那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等到我去清源时,亲手为你做早餐。”
翁绍倏地想起上辈子。他们两个刚在一起的时候,裴行则确实心血来潮,为他做过几次爱心早餐——包括煎糊了的培根和没煎熟的牛排——里面还带着血丝的,美其名曰三分熟。
只可惜翁绍的肠胃消化不了如此硬核的西餐。勉强尝试的结果,就是两人一起进了医院。不知真相的外人还以为他们两个终于反目成仇,甚至偷偷在饭菜中下毒,打算同归于尽。
一时间各种小道消息沸沸扬扬,甚至还影响到了裴氏集团的股价!
于是从那以后,两人基本上都是在外面吃,或者叫厨师来家里做。
“还是算了吧。”翁绍的声音中浸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存笑意:“我担心我的身体素质不过硬,无法享受裴总的劳动成果。”
“你好像在小瞧我。”机场的信号并不算好。在民航飞机不断起飞降落的巨大轰鸣声中,裴行则的声音在听筒中忽大忽小,隐约间有一种失真的恍惚:“……等着瞧吧,我一定会做出一顿让你刮目相看的早餐。”
翁绍只笑不语,他将手机贴在耳边,漫不经心地穿过候机大厅内熙熙攘攘的人群。久别重逢的人们迫不及待地享受团圆的气氛。在无数拥抱和叙旧的背景画面中,翁绍提着行李箱,孑然一身走出机场,在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等到翁绍回到临湖雅苑附近的员工宿舍,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裴氏地产给员工建造的宿舍楼都是标准的三室一厅。按照员工级别不同,分到的宿舍规格也不一样。一般基层员工提交申请后,可以分到一个单间。翁绍身为兼职员工,本来没有资格申请宿舍,但他有裴行则的推荐,自然又不一样。
不仅分到了一个单间,还是没有其他室友入住的房间。相当于他一个人独占了三室一厅。
负责分配宿舍的HR在给翁绍钥匙的时候还笑着说他幸运:“你来得晚,其他员工都住的差不多了。只能给你安排一间空房。”
对方言之凿凿,翁绍只能相信。他也不想跟陌生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
翁绍回到宿舍的时候,意外发现屋里有人。
客厅和厨房的灯都亮着,门口摆着一双女士穿的黑色拉带布鞋,从厨房飘来一股呛人的香味,翁绍一闻就知道是他最爱吃的毛血旺。
正在厨房里炒菜的余蕙心听到门口有响动,伸头往外看了一眼,就瞧见翁绍风尘仆仆地提着一个大行李箱,呆呆地站在玄关,不禁笑道:“你回来啦。”
“我做饭呢,你先去洗个手,一会儿就能吃了。”
翁绍一边换鞋,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余蕙心道:“是裴总告诉我的。他给我打电话,说你到家了,想吃我做的蛋包饭。我就在下班以后直接去超市买了菜。”
余蕙心如今在临湖雅苑售楼处当保洁。每天早上七点上班,晚上六点钟下班,每周还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日子过得既轻松又愉快,还能享受到自己赚钱自己花的成就感。
余蕙心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觉得自己活得这么像是一个人。因此她十分感激给她带来新生活的裴总。不说言听计从,但也一定要做到令行禁止。
“裴总真是一个好人。他那么一个大忙人,竟然还想着给我打电话,提醒我下班回来给你做饭。”余蕙心说到这里,一脸唏嘘地叮嘱翁绍:“你可不能辜负裴总对你的栽培。”
翁绍闻言一怔。他着实没有想到裴行则竟然会给余蕙心打电话,还谎报军情。
说话间,余蕙心已经手脚麻利的将热气腾腾的毛血旺端上来了。瞧见翁绍仍旧呆愣愣地站在那儿,开口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洗手吃饭了。”
翁绍回过神来,把自己在楼下买的蛋包饭和炸串放到餐桌上:“都这么晚了,我没想麻烦您。我在楼下也买了蛋包饭和炸串。”
“就是做顿饭,有啥麻烦的,以前在家里还不是天天做。你跟我客气啥。”余蕙心接过翁绍买的蛋包饭和炸串:“既然买了,我就不用做了。剩下的饭留着明天给你做蛋炒饭。”
“对了,你想喝饮料吗?冰箱里有可乐和果汁,我去买菜的时候,正好碰上超市打折促销。一瓶可乐才一块钱。”
余蕙心一边絮叨,一边拎着蛋包饭和炸串进了厨房。她打开橱柜,从里面找出两个干净的空盘子,把蛋包饭和炸串倒进盘子里:“我也尝尝外面做的蛋包饭跟我做的有什么不一样。”
本以为饭店做的蛋包饭一定特别好吃,结果余蕙心尝了一口就开始皱眉:“我咋觉得没有我做的好吃呢?”
“确实没有你做的好吃。”翁绍回应了一句,拿着换洗衣服去卫生间洗了个战斗澡。出来的时候,余蕙心已经坐在饭桌前盛好饭,就等着开吃了。
翁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余蕙心也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跟翁绍说。她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扒拉两口饭,就开始问长问短:“你去京海录制节目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你爸和你二叔他们了?他们有没有刁难你?”
“你们录制节目的时候都说了什么呀?”
“你那个节目什么时候播出?”
翁绍有问必答:“看到了。”
“刁难了。”
“说了很多。”
“应该很快。”
余蕙心听完忽然沉默下来。良久之后,余蕙心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我还是回村里吧。”
“我回去照顾你爸,他们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你还年轻。就算法律规定子女必须赡养父母,也没有让一个还在念书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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赡养父母的道理。他们翁家不就是想让人照顾英雄嘛!只要我回去——”
“我不怕他们说,你也不用回去。”翁绍打断余蕙心:“我说过,我要带你去京海,让你过好日子,我不会食言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
“如果让你跟翁家人一起住大别墅,你觉得怎么样?”
“啊?”余蕙心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她一脸呆滞地看着翁绍,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翁绍道:“你不要跟着敌人的思路走。他们越想你做什么,你就越不能做什么。”
余蕙心的脑袋里简直是一团乱麻:“可是——”
“没有可是。”翁绍耐心安抚道:“翁英杰一家人巴不得把我们打回原形,巴不得我们吃一辈子苦,你要遂了他们的心愿吗?”
余蕙心当然不愿意。
凭什么翁英杰一家人可以在大城市里住别墅开豪车,过上等人的生活。她连在清源市当个保洁都要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他们不就是觉得她和翁绍好欺负嘛!
“所以,你要听我的。”翁绍循循善诱道:“只有我,才可以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余蕙心神烦意乱,甚至没有注意到翁绍说的是“你们”。她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他们想尽办法败坏你的名声,我担心……”
翁绍笑了:“有句古话叫做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您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余蕙心一脸茫然,她连初中都没念完,当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人只有在吃饱了撑着的时候,才会在意名声和礼仪。我还没吃饱,我不在乎。”
余蕙心瞠目结舌。她虽然没啥文化,可她总觉得这句话好像不能这么解释。
翁绍给余蕙心夹了一片肥牛:“我们都还没吃饱呢,干嘛要怕一群吃饱了撑的蠢货,你说对不对?”
余蕙心一脸茫然地夹起肥牛嚼了嚼。她想说什么,她看着翁绍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
吃过晚饭,余蕙心把想要洗碗的翁绍撵回卧室,自己洗了碗筷,还给翁绍切好了水果才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叮嘱翁绍:“折腾一天了,你也早点休息。”
至于她自己,则拎着另外一半水果回到楼下的女生宿舍。跟她住在同一屋的另外两个小姑娘都是临湖雅苑的销售顾问,年纪轻轻漂亮嘴甜。她们在网上看到了翁绍和余蕙心的事,非常同情这对母子,经常会把自己买的水果和零食分给余蕙心。
翁绍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却没打算真的照做。他回到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这台电脑也是品牌方赞助的,虽然他用的这一款配置并不高,但用来办公足够了。
翁绍登录企鹅账号,还没来得及检查群消息和邮件,裴行则的电话又打进来了:“吃完晚饭没,阿姨做的蛋包饭好吃吗?”
“我妈做的毛血旺很好吃,不辣又很香,至于蛋包饭则是我在楼下买的,”翁绍一边看消息,一边“质问”裴行则:“你为什么要谎报军情?”
裴行则轻轻笑了:“哪有这么严重。”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回家的时候,如果看到家里有一盏灯为他亮,应该就不会觉得孤单。”电话另一端,裴行则的声音带着莫名的磁性,沉稳地钻进翁绍的耳朵:“我希望那个人是我。但如果不是,至少应该有这么一个人。”
“翁绍,你太寂寞了。那样不好。”
翁绍沉默半晌,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