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柒
沈煜渊看着桌面上的信,上头没有署名,于是他抬起眼看向霍湛英,问道:
“这是什么?”
霍湛英拿起一块水晶龙凤糕送入口中,枣泥馅的糯米糕雕成手指大小的龙凤,既小巧又方便。
“这是沈砚翀与长安羽林卫将领陆威的来往书信。”
沈煜渊抽出信纸,细细读下来,很明显,陆威已经与沈砚翀达成共识,他不会出手助沈砚翀执行刺杀,只会保证绝对不会支援皇帝,就这些条件沈砚翀还许了他许多好处。
沈煜渊一时讷讷,很快又嗤笑出声:“这个蠢货,还真的敢这么做,沈砚翀被封到长安不过数月,这么快就说服了他,看来这将领早有不满了吧。”
霍湛英在对面点点头,赞同道:“这个陆威已经年过四十,年轻时本也是一方名将,被封为长安羽林卫将领,但先帝多年沉溺于声色犬马,早就已经忘却了这位臣子。”
“他本寄希望于新帝登基,或许可以得些赏识,但你已经登基快半年,也迟迟没有提携之意,他这才心急如焚,选择了沈砚翀。”
沈煜渊移回那个酒壶,就着霍湛英用过的酒杯品着桂花酒,嘴角勾起一抹笑:“那我该怎么办?等会在晚宴上拉拢他,好让他成为我们的人?”
“不用。”出乎他意料的,霍湛英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他不用成为我们的人,不过你确实应该在宴会上向他示好,这对我们有助益。”
霍湛英拿走书信,重新封好:“接下来的事我会解决,你只需要把虎符拿给我就行。”
沈煜渊仰着头看着她,瞟了一眼殿门,说道:“在曲商……不,林月瑶那里,她怕我喝多了把虎符乱扔,就自己收起来了。”
讲到这,沈煜渊忽然露出了一抹怪笑,笑意不达眼底。
霍湛英这才想起,她还没有就林月瑶一事与沈煜渊解释过,不过想来曲商早就已经和他说过了,她不用多此一举。
“阿英。”沈煜渊乍然拉上了她的手,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一丝阴冷的笑容在他的嘴角一闪而逝。
“你是不是想要逃走?”
沈煜渊久久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眸如一潭死水:“你想要摆脱这个身份,然后离开,彻底抛弃我,对不对?”
霍湛英陷入了沉默,她确实有为了摆脱宫女身份限制的想法,毕竟宫女身份还是大大限制了她的往来,至于逃走……
“逃?”她嗤笑否认:“你竟然会将这个字眼和我联系在一起吗?”
霍湛英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含着笑:
“我用不着逃,如果你想要对我出手,那你对于我来说就只是叛徒。”
“而叛徒。”她笑容未变,眼中的光却冷如寒霜:“叛徒在我这,可不是什么能轻易放过的人。”
沈煜渊很清楚她对叛徒的厌恶,那件事对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霍湛英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敛眸,乖乖地离开位子,以一种近乎是虔诚的姿态跪了下来,主动用自己的头蹭上了她的掌心,眼神里的眷恋近乎炙热。
“只要阿英一声令下。”
沈煜渊声音低哑,缓缓道:
“我无有不从。”
“所以……”
一股无名的悲伤布上他的脸,眼底的情绪杂作一团,他强压下内心的焦虑不安,无限滋生的情绪死死压在他的心间,仅靠一丝理智哭哭支撑。
‘别丢掉我……’
‘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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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秋猎所有事宜都已准备就绪,曲商提前为霍湛英打点好了身份,为了保证计划的万无一失,霍湛英必须留在沈煜渊的身边,以护卫他的安全。
秋猎当天,天边乌云密布,远处的黑云连作一片,笼罩着整座长安城,某种不好的预感降临在每个人的心间。
“轰隆隆——!!”
巨雷轰鸣,但这并不能阻挡秋猎的如期举行,宾客已经集结,猎物也已经准备就绪,对于各方的人来说,这场秋猎都不能拖了。
霍湛英站在皇帝的随行宫女里,身后的一位宫女低声道:
“楼主,我们的人已经按着计划换进护卫的队伍里了。”
霍湛英看着御座下聚集的王公大臣们,众人脸色不一,听着沈煜渊讲些场面话也不曾聚精会神,显然今日的秋猎并不是他们的目的。
只是不知道,那些人参与在其中,那些人浑然不觉。
“无事。”霍湛英略微抬手,肃然下令道:“吩咐所有人,一旦看见疑似要对皇上下手的人,一律有先斩后奏之权。”
“拿着头颅,论功行赏。”
“是。”宫女低头称是,转身退了下去。
沈煜渊身边侍奉的宫女众多,多一个少一个都无人在意,宫女的消失并未引起他人的怀疑。
沈煜渊讲了些该有的寒暄,接着便下令宣布秋猎大会正式开始,作为皇帝,他当然也要参与在赛事中,于是他起身离席,前去帐篷里更衣。
沈煜渊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金丝劲装,侍从为他奉上一把牛角金桃皮长弓,他伸手接过,背上箭囊,给负责发信号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士兵会意,伸手拉满弓,弓箭头是一个鸣镝,只见弓箭离弦,发出一声响亮清脆的鸣声。
“叮铃——!!!”
士兵高声宣布道:“秋猎盛会正式开始——请诸位自行狩猎,日落之前,所得猎物最多者胜——!!!”
话音未落,在场的人早就已经摩拳擦掌,鸣镝一响便扬起缰绳,策马飞奔进了密林中。
沈煜渊是皇帝,本不应参加此次狩猎,只需在营地等待狩猎结束便可。
但前头也不是没有皇帝参与秋猎、与臣下同乐的先例,只是他赢了也没有任何奖励罢了。
沈煜渊冷眼看着已经有人先走,却也没多说什么,夹了夹马腹,扬起马鞭:“驾!”
他策马而出,身后跟着数十名随从,扬起尘土,身影逐渐消失在密林里。
在他身后地诸多侍从中,却没有霍湛英的身影。
御用帐篷里,霍湛英正掀开门帘,看着沈煜渊远处的方向。
“楼主。”
她侧过身,扮作宫女的无面者垂着头,语气中隐隐有些忧虑:
“就这样让皇上离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她的言下之意便是,倘若那人在林中埋下伏兵,单凭沈煜渊身边的几名侍从,实在是以卵击石,恐计划生变。
“无事。”霍湛英放下门帘,转身走进帐篷内,抬手解开腰上的细带。
“不给他们点破绽,他们怎么肯动手,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
忽地,身后冷风逼近,只见那宫女身影宛若鬼魅,“锃——!!!”的一声,拔出了袖里的短刀。
冰冷的刀刃泛着寒光,刀片上折射出蜡烛的暖光,直直朝着霍湛英的心口而去!!
而霍湛英只是站立在原地,刺客却在她的身后半寸的地方僵直了身子,握着短刀的手腕被人死死扼住。
她抬起眼,发现不知何时,另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砚影抓着她的手腕,冰冷的寒光似铁的面具下,那比冬日更加冰冷的眼眸俯视着她,震得她心头一颤。
“你……”她僵硬的挤出几个字:“怎么可能?你不是应该在——”
“砰——”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重重地击飞出去,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砚影一脚踢飞了她手里的短刀,刺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刀飞至角落,而面前,有两人自上而下的俯视着她。
霍湛英慢悠悠的回过头,砚影主动挪了挪步子,为她让出一个位置。
只见她仅仅是背着手,缓步走到刺客的面前,眼神直勾勾的凝视着刺客,压迫感宛如潮水般涌来,眼眸中好似藏着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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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锋,透出一丝危险的意味。
“我很好奇。”
霍湛英拉长了声音:
“原本该刺杀皇帝的刺客竟然没有乔装潜入队伍里,而是留在了营帐里。”
刺客想要支起身子,但却被砚影直接压制住,双手被死死的锢在背后,背部被人用膝盖按住,无法动弹。
霍湛英俯下身子,抬手扼住了她的下巴,逼着她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与她对视。
“我想,是你透露了计划,受人指使,想要除去我这个皇帝最大拥护者,是吧?”
刺客死死的抿着唇,执拗的不肯吐露半分,眼神已存死志。
霍湛英看的出,就算威胁杀了她她也应当不会老实交代的,她是无面楼的人,既然敢背叛,自然知道背叛的代价。
她送开手,转身走过去脱下外面的服饰,露出里面的玄色劲装,蜜魄为她戴上面具,转眼间,她便又成了大臣夜晚的梦魇——最可怖的护君中尉。
“是时候去清理一下了。”
接着,她转向刺客,淡淡道:“她背叛了无面楼,按着楼里地规矩来,送到哑叔那里吧。”
说完,她抬腿便向着门口走去,就在她即将掀起帘子时,身后乍然传来了女人嘶哑的低吼声:
“背叛无面楼的明明是你!是你背弃了我们!”
这话一下吸引了在场三人的注意,视线一下聚焦在她身上,刺客的胆子一下大了起来,在霍湛英的注视下,她咬着牙道:
“你明明答应我们会为了百姓着想,一开始你也确实遵守了你的诺言。”
“但你现在呢?你和皇帝勾结在了一起,凭着儿女私情,肆意妄为的将无面楼当作工具使用,有了官位、有了财富,还有了皇帝的恩宠,你现在和我们痛恨的那些官老爷有什么区别?!!”
看着她越说越激动,砚影手上又加了些力气,将她压了回去。
蜜魄转头看向了霍湛英,小心的观察着她的脸色,可出乎她意料的,霍湛英的眼底并没有怒意,而是……有些赞许。
霍湛英走到她面前,语气悠悠道:
“说的好啊背烛,给你下令的人就是用着这副说辞说服你的吧。”
“那好,就让我来告诉你——”
她伸手,直接单臂将背烛从地上拽到了自己面前,逼着她与自己对视,砚影退开一步,手放在剑柄上,一旦背烛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就会立刻出手,使她人首分离。
“我和那些官老爷的区别就在于——他们若是要杀十万人,那必定是为了有利一万人。”
“而我——”
她地眼眸幽深,藏着一抹凉意。
“我若是要杀一万人,那必定是为了十万人,要杀十万人,就是为了百万人。”
“无情也好、嗜血也罢,能让天下得享百世太平,就算要我一直这样杀下去,我也愿意。”
背烛的全身忽然被一阵寒意渗透,她知道,霍湛英绝对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会这么做。
但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她抖着声音,话语不自觉的发颤:
“你以为你做了这些事……你就是善人了吗?”
“你以为你救了天下,你手下那些无辜的冤魂就会安息吗?不过是自我满足罢了!”
霍湛英闻言勾起了嘴角,嗤笑着松开手,背烛脸朝地,重重砸在了地上:“啊!”
她发出一声吃痛的哀号,还未从疼痛中反应过来,便听上方道:
“是啊,我不是善人,我也不敢说自己杀地都是该死之人,但我有我要做的事。”
霍湛英离去,掀开门帘:
“为了这些事,哪怕我身死,死后永世不得安生,被十方阎罗判罚,我也欣然接受。”
她抬脚离去,帐篷内的蜜魄和砚影对视一眼,默契的跟了上去,还不忘押着背烛。
外头已经开始飘雨,绵密的细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