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也隐隐察觉到不对,举目四顾,在马车里压低声音,“少爷,老爷夫人那里怎么办?要不我们找老爷夫人商量商量?”
常宁笑着拍拍书剑肩膀,“你就当是少爷我一桩风流债,拿个本子记下来,看看少爷这辈子能谈几个。”
书剑钦佩地望向常宁:“不愧是少爷,志向远大。”
常宁轻咳一声,不自在地别过脸,“安亲王要约我出去游湖,是哪天来着?”
书剑性子谨慎,重要的事情都记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低头翻出来看一看,确信无疑,“后日。”
“后天?”常宁嘀咕,那天她倒是休沐,可李稷说上午要督促她练拳,“后天什么时辰?”
“未曾定下,”书剑继续翻看,找出一行小字,“安亲王殿下传话,要少爷你定个合适的时间。”
“那就下午,你等会儿去回信,”常宁指尖托着下巴,“云策说什么小聚,我怎么记得也是后天?”
“是,”书剑道,“云少爷说,他和少爷很久没有两个人聚过了,约少爷后天夜里天香楼见面,请少爷用饭。特地嘱咐少爷,不要带同窗前去。”
常宁捂着额头,“怎么不把我劈成三瓣?什么破休沐,比进学还累。”
……
常宁再抗拒,也还是到了休沐日。
上午被李稷盯着打了半天拳。常宁打着,他在旁边处理政务,听着拳风就知道常宁是否多懒、何处不对,提笔勾划的间隙还能抽空指点。
待断断续续打上一个多时辰,日头也大了,常宁打得脱力,一个跟头栽倒在茵茵绿草地上,手揪着草根喘气。
刘总管一惊。离得近的青鱼就要扶常宁起来,还没挨上常宁,李稷已经大步迈了过来,剑眉微蹙俯身扶人。
常宁笑笑:“咦,我可是个粗俗人,满身汗臭味,让殿下和我同席而坐都是委屈,怎么好碰殿下的尊手呢?”
“不可理喻,”李稷沉了脸,伸手向常宁,“抓着,自己起来。”
常宁确实抓着了,趁他不设防,用力一拉,看他脸都黑了,忙翻身将他压在地上。
周围守着的宫人早就背过身去,常宁才不怕他黑脸,按着他肩示意他躺下,自己也一骨碌滚在他身旁,枕臂看天,嗓音含笑,“好看吗?站着可看不到。只有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同我一起躺在此地,才能目睹如此美景。”
李稷轻斥:“荒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衣衫不整卧于草野,成何体统?”
败兴。
常宁撇嘴,指着天上白云苍狗,看它们被风吹得变化万千,乃至身周素觉低矮的细草,此刻也高过了视线,在眼帘中晃荡,“白云千载空悠悠呐,这么美,这么空,真是让人感慨。”
单听她气都喘不匀的模样,李稷便知方才摔倒是真脱力了,方升起的怜与悔却都被这笑语打断,凤目中不仅有常宁所指的蓝天白云,余光亦能瞥见那犹带红潮细汗的莹白面孔。
哪怕看不到人脸,他也能瞬间想象出常宁此刻的模样,定是朱唇上扬、桃花眸弯如月牙,似有波光流淌,醉人心弦。
李稷冷声道:“不务正业。”
常宁摇指,两臂撑在他颈侧,弯眸俯视李稷,笑道:“能舍命陪君子,还务什么正业呀?我又不傻。”
三个月呢,两个人都苦兮兮的,常宁想不出来有多难熬,倒不如趁此玩乐一番。
左右李稷心高气傲,至多亲常宁一下,偶尔讲些过分的话。可常宁清楚,他心里还是迈不过那道坎,不愿意同一个男人玉成好事。
那她还怕什么?谨慎些,总有转圜余地的。
常宁如今是本性毕露,得意得紧,言语间连恭敬都少了,神采飞扬。
李稷要呵斥常宁,常宁手指已经划在他面上,口中喃喃道:“广额深目,剑眉高鼻,面白如敷粉,唇丹若点漆。殿下你生得这般好,不做君子,也能做美人的。”
常宁一拍手,撑地起身,不忘伸手拉李稷,“再见了殿下,午间安康。”
“书剑,回家,又热又累的。”
李稷抻一抻衣袖,眉目淡淡,任凭刘总管替他拍衣整冠,命令人打道回宫,却禁不住向常宁的背影递去眸光。
三个月,够消除他的妄念么?
……
永定河贯穿京城,是条寒浪涛涛的大河。
在京城偏北,有方与永定河相连的湖泊,每至夏日便生出满湖的清莲翠篷,翠、碧、粉、青,兼之周边各类花草与林湖鸟禽,别有风味。
“明净师傅,”小小的乌篷船上,常宁打了个佛偈,笑问明净,“这地方,小船比画舫更别致吧?”
明净颔首。
也亏得船小,挤不下张公公等人,不然常宁又是叫人法号又是打佛偈的,定要被张公公告一状。
蓬蓬荷叶生得近人半身高了,采些莲荷别在他们这条小船上,更是不同。可惜明净一副对佛宗念念不忘的模样,常宁觉着师傅们慈悲为怀,见了她辣手摧花,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遂就给明净讲这湖泊的趣事。
明净郁郁寡欢的脸上,也罕见露出一丝笑。
远处一座精致高大的画舫驶来,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们的小船。甲板上,一身锦衣的二皇子唇角含笑,俯身高声道:“侄儿见过皇叔。夏日炎炎,侄儿船上备下了冰鉴与瓜果,亦有歌舞助兴,还邀了几位京中少年与名士,皇叔不如上船同乐?”
明净下意识看向常宁。
二皇子会意,爽朗一笑,“常宁是皇叔的朋友,自然一同前来。早听说常宁喜爱交游,侄儿这船上,有不少都是常宁的旧友,正可上船一叙。”
明净问:“你爱交游?”
常宁:“从前喜欢。”
张公公在不远不近处跟着,听了二皇子的话,当即划桨靠近,笑意盈面,“王爷,这多热闹,要不去瞧瞧?”
明净置之不理,继续问常宁,“想去吗?”
张公公忙冲常宁使眼色。
常宁道:“我是来陪殿下的。殿下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旁人我不管。”
最终两人还是上了画舫。
丝竹阵阵,琴师俊秀,舞娘绝美。船上的诸多少年,常宁都打过照面,但也仅限于几面之缘,不如云策等人亲密,亦不如燕大侠等人热忱。
二皇子长袖善舞,在这群子弟里如众星捧月。他有意将话题引向明净,向明净引荐这些京中少年,常宁便默不作声地欣赏歌舞,尽量降低存在感。
张公公自是满意地笑。
明净忽然在案下握住常宁的手,力道有些紧。
“殿下,我在,”常宁笑笑,小声道,“你若不喜欢,我们告辞?”
二皇子耳朵却尖,当即挽留,“常宁,知道你和皇叔关系好,可本殿下与皇叔连两刻钟都没待到。父皇庭训时,总要我们兄弟几个待皇叔多亲近,你要拉着皇叔走,本殿下可不依。”
常宁最烦宴上这套留客的说辞,偏又不好走,旁边又有张公公时刻盯着,“哪里哪里,殿下说笑了。”
再有人来敬酒攀谈,常宁都帮着明净。反正她酒量好,一股脑全挡了也没关系。那些谈话的,常宁引着话头,不热络,也不至于冷场就是。
待告一段落,舞娘来献酒,总算好了些。
许是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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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净佛寺清修过,今日宴上又抗拒不耐,是个琴师给明净献的茶,献好后便顶着张公公护犊子的目光,规规矩矩跪坐在旁,低眉垂眼听从吩咐。
秾丽的舞娘素手执盏,奉酒给常宁。常宁接过饮下,歪头和明净谈论京中苏记莲子糕的清甜,以及八宝斋酱菜的声名远扬,“都很好吃呢,下次我给殿下带一些。”
宴上少年血气方刚,见了美娇娘含羞带怯地捧着酒盏,就着纤手饮下美酒,醉蒙蒙地揽人入怀。
虽不甚露骨,但到底唇齿相接,要不是明净案边清净如常,张公公险些就要带他家王爷中途离席,已打定了注意回去要向庆和帝隐晦地告上一状,将这宴上情形转述了去。
常宁捻了块小桃酥吃,方与明净谈到趣处,忽觉唇上一凉,舞娘正捏着帕子给她擦唇。
她实在是个美丽的姑娘,低眉顺眼时不显,抬头时,盈盈水眸望进人心里,柔柔的,浓睫下似蕴着千言万语,叫常宁也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待人似乎要亲来时,常宁回神,倒了杯热水,“姑娘暖暖手。”避了过去。
明净睨来一眼。
常宁只盼着二皇子的宴会快些结束,就觉一双手覆上腰肢,吓得挪了挪,“姑娘,我们喝茶就好。”
二皇子注意到这边动静,见舞娘满眼闪烁的水光,笑道:“这么美的姑娘,你也舍得将人欺负哭?也罢,你不懂消受,这姑娘便跟了本殿下吧。”
张公公眼微瞪,想劝又没个立场,看看明净,又看看常宁,缄默不言。
千盼万盼,总算散席了。
金乌西坠,糊上波光粼粼,如同洒了一池涌动的金箔。
明净邀约常宁下次再见。常宁应了,目送他离开,带着书剑转身走出好一段,拐角时忽然撞进一堵宽阔的胸膛里。
刘总管望向书剑:“湖景不错,随咱家去看会儿吧。”
常宁被李稷拽着,与书剑越来越远。
到一处僻静的原野上,常宁禁不住问:“殿下,怎么了?”
李稷不言不语,沉默得令常宁愈发不安。
“你别不说话,你这样我害怕。”
李稷牵唇,勾出个冷淡的笑。
直到一棵柳树下,常宁被他带着坐在草地上,李稷捋了常宁衣袖,搽了清凉的膏药,在常宁手臂上揉开。
常宁郁气少了些,眉眼间浮上笑意,“这药是做什么的?”
李稷:“活筋舒络。”
涂完手臂,李稷挽起常宁裤腿,堆在大腿上,照旧要来抹药。常宁不太习惯,想接来自己抹,都被他挡了回去。
等风吹干了药膏,常宁整好衣裳,抬头就见李稷黑沉凤目正紧紧盯着她。
常宁问:“有事吗?”
李稷:“往后没有孤的允许,不许参加这种宴会。”
常宁不乐意:“这是我的事情。”
这次是不让她参加宴会,焉知下次是什么,难道还不让她和朋友们来往?荒谬!
李稷负手而立:“你这般来者不拒,可有将孤放在眼中?”
“我如何来者不拒?”常宁气闷,“若这就叫来者不拒,那您见了我从前的样子,岂不是要将我碎尸万段?”
“住口,”李稷喝道,“你口中简直毫无忌讳。”
常宁被喝得一震,眸中便含了泪,别过头去,“你才是口无遮拦、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若不是我迁就你,你我一天都无法共处。”
李稷指节攥得咯吱作响,切齿声声,背过身去,振臂一指,“你走。”
常宁看他一眼,“好聚好散,告辞。恐有夜雨,还请早些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