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人静,孟学洲微带酒气,推开房门。
月光洒进屋子,照在太师椅上,漆黑一片的屋里,现出双掌撑在椅侧的灰须老者。
孟学洲躬身行礼:“父亲。”
一盏茶杯扑面而来,凉透了的茶水浇在孟学洲脸上,孟尚书怒斥:“孽障,你又去见他!”
“我孟家百年清正,廉明奉公,知孝悌,守礼义,竟出了你这个罔顾人伦的畜生!”
孟学洲任由凉茶顺着脸庞淌下,淡淡道:“不及您。”
孟尚书一噎,甩袖吩咐家丁:“带去祠堂!”
高大的匾额,冰冷的牌位,烛台红烛泣血,孟学洲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素袍清癯的父亲。
人至中年,身居高位,已显老态。
只恨报应不爽。
孟尚书手持纤细的皮鞭,制止老管家的阻止,蘸饱了盐水,冷声令他褪下外衫,“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孟学洲跪得结实:“不后悔。”
孟尚书气得手抖,挥开老管家,“我今天就代你母亲好好教训你。”
一鞭鞭下去,孟尚书一点也不收力,抽得孟学洲背上皮开肉绽、鲜血纵横。
老管家无措地叫着“老爷”、“少爷”,父子二人俱是充耳不闻。
孟尚书喘着粗气,“你可知错?”
孟学洲:“没错。难道我爱他就是错?”
孟尚书切齿:“混账!他是个男人,你娘早死,你连个后都不给你娘留,叫你娘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孟学洲抬起眸子,视线落在祠堂中的牌位上,有一瞬的动容,更多的是讥讽,“我不会让他步我娘的后尘,我这辈子只要他一个。你和周姨娘害死了我娘,还有脸到我娘面前教训我,厚颜无耻。”
“来人!”孟尚书吼道,“把少爷关进祠堂,没我的命令,不许让他出来!”
老管家要劝,孟尚书冷哼一声,“再劝,别怪我将你打出府去。”
厚重的祠堂门闭合,落上了锁。灯火逐次熄灭,人声渐消,守夜的小厮昏昏欲睡。
孟娴从墙角转出,经过那身落在地上的外衫,瞥见里面的百乐郡银饰,收进袖中,足尖对着外衫踹了一脚。
她撬开窗子,翻窗进去,“哥哥。”
孟学洲不理会她。
孟娴笑道:“哥哥,你还不明白吗?他心这么软,是会对可怜人心生怜惜的。而你,我的哥哥,你如今又怎么不可怜呢?”
“哥哥,你如果不继续可怜下去,就只能走父亲给你安排的道路了。迎娶高贵美丽的嫂嫂,踏上父亲铺好的仕途,做你的高官,拥你的美人,一辈子都不敢和他对视。”
孟学洲视线未动:“摇尾乞怜,这就是你的策略?你果然没有长进。”
“哥哥,我从前是想和你修好的,”孟娴依旧是笑,“但哥哥你不乐意。父亲已经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女儿了,他心里只有你,他的一切都给了你。你得到了这么多,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孟学洲闭眼:“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回去,我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孟娴道:“哥哥,我等你的好消息。”
直到走出祠堂许久,她垂在身侧的手还是止不住抖,紧紧抓着假山的山石,才没倒下。
脑中是另一个带着书卷气的白净少年。
郑郎……
孟娴眸色转冷。
曾几何时,哥哥待她,一如天下疼爱妹妹的兄长一般。这个家里,只有哥哥记得她。可是哥哥什么都有,连哥哥不要的,她都得不到。为什么哥哥还是不满足?
哥哥既让她失去郑郎,她也不会让哥哥如愿求得宁郎垂青。
她要抢走哥哥所珍视的一切。
……
“宁宁今晚不回来?”姜夫人蹙眉,“去了哪里?”
小厮回:“少爷去了卞公子在的庄子上。”
英国公道:“你们都下去。”
“夫人,”英国公揽着姜夫人,“宽心,宁宁有分寸。”
姜夫人发愁:“孩子大了,总不能一辈子守在我们身边。昔年我们与卞家指腹为婚,未曾想一语成谶,这可如何是好?”
英国公笑笑:“儿孙自有儿孙福,多思无益,我给夫人捏捏肩。”
“夫君,”姜夫人美眸望向他,“若能退,咱们就退吧。”
英国公下颌抵在姜夫人柔顺的秀发上,闭了闭眸子,“我也正有此意。”
夫妇二人心下都是一叹。
……
天微亮,城门开,常宁驱车到长街上,买了喷香酥脆的胡饼,打了些酱子,边坐在车上咬胡饼吃,边等开宫门。
其实宫门早开了,朝官已经进去上朝,但这些吃食要带进宫太麻烦,常宁又觉得胡饼香,决定多啃一会儿再进去。
等云策来了,明玉也从家里带了常宁的书袋过来。常宁让明玉和书剑、赵叔都回去,下学时再派人过来接她。
云策趁常宁不注意,咬了一大块,口齿不清,“你在哪里买的,真好吃。”
常宁没吃饱,委屈地拍他一下,“这是我的早饭,你吃了,我吃什么去。”
“好说,”云策眉飞色舞,从自己的书袋里取出一块红糖糯米藕,“甜的,特意给你留的。你今天可是不对劲,平时可没这么稳重。”
常宁还兀自念着无忧,作出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摇头晃脑,“等你到我这个年龄,你就懂了。”
云策才不管这么多,将糯米藕塞给常宁,就着常宁的手吃下剩下的胡饼,神清气爽,“你这饼真好吃。”
常宁笑笑:“下次给你带。有这么好吃吗,我都咬过了你还吃?”
云策点头:“自然。”
“不理解,”常宁背过手去,伸了个懒腰,“走走走,上课去。”
这日子,怎一个平淡如水。
常宁倒是清净了,李稷却愈发沉默。
这日,李稷难得到正殿用膳,直到膳食上全,也没见到常宁,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刘总管提心吊胆,就怕他问一句。好在直到用完膳,李稷也没提过常宁。刘总管这心里,不免就升出些期许,兴许他家殿下前些日子只是太累了,这才有失格之举。如今远着常宁,那些绮念自然都消了。
近日连绵阴雨,太傅卧床不起。刘总管早就备好了礼单和出行事宜,随李稷去探望太傅。
夏荷亭亭,车马从茶楼下驶过时,风中送来常宁的声音,如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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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竹帘,影影绰绰,送来风,也让李稷瞥见楼上常宁的身形。
那些逗趣的话,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专属,笑颜也并非为他一人绽放。
他偏要呢?
□□的放纵、情欲的沉沦……他都可以不要。只要常宁在他身边,只要常宁的一切只能依附于他而存在,就够了。
……
常宁的生辰宴,就在七夕这天。
说是宴,实则极小,不过是邀上常宁的同窗,在常宁院子里聚一聚。
姜夫人总念叨,生辰宴是给老寿星办的,常宁小孩家家,命数还长,不急着办生辰宴。但朋友们聚一聚,却是在所难免,因此只让常宁请御书房的同窗来。
常宁觉得便宜了他们,她娘都没给她烧过这么多菜。
是夜,姜夫人和英国公早早地就在小亭中对酌,打定了主意不去管常宁那一院子少年人,任他们玩闹去。
酒意微微上头,二人正是浓情蜜意,忽然听人来报,说是太子殿下驾到,忙整衣敛容,前去接见。
他们家没旁的事,只有常宁今日生辰,听那刘总管话意,殿下是要来见常宁,不由愕然。
宁宁和殿下,当是没有这般要好的。
夫妇二人笑着,引李稷到常宁院里。院门大敞,绿柳红花,翠竹疏疏,水绕山石,灯火通明,一眼便瞧见围坐一起的几个少年人,以及堆放在旁侧的礼物。
常宁像个山大王一样,嘚瑟地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翘着二郎腿,享受云策等人喂来的鲜果美酒。
“喂,常宁,哪个最香?”
常宁摇头晃脑:“哪个都不香。让开让开,挡住我视线了,我瞧着我娘来了。”
英国公额角青筋直跳:“你爹也来了!”
常宁瞬间清醒,忙端端正正站起来,瞥见同窗们都已经规规矩矩坐回位置上了,不禁懊恼,“爹,没喝醉,没玩过分的。”
视线一清朗,这就看到了旁边黑沉着脸的李稷,又是一个激灵。
也没做过分的事啊?拳都没猜。
姜夫人正要开口,刘总管笑道:“夫人不必责怪小少爷,也不必想陪。殿下过来坐一坐就走,不搅扰夫人了。”
英国公道:“小儿无赖,有行止不当处,殿下只管责罚,我与夫人绝无二话。”
直到与夫人走远了,英国公才叹气,“夫人,我欲再给宁宁延请名师,你意下如何?”
姜夫人道:“也可。只是,只在宁宁下学后和休沐时来授课,可能找到这样的先生?”
找先生不难,找德才兼备还愿意迁就他们时间的名师却难。英国公笑笑,“我还有几位老友,请他们做说客,无非多费些时日。我带她出去走亲访友也行。”
姜夫人嗔怪:“她一句软话,你就把人放跑了,还是请个先生得好。”
那山大王珠环玉绕的模样,只差左搂右抱了。虽知常宁喜爱交游,姜夫人也不放心。
常宁那边就苦了。
李稷一来,他们玩都玩不开心,话都不敢多说,对着满桌美酒佳肴,口中绕来绕去却都是圣贤书,怎一个惨淡无趣。
偏李稷不走,硬是熬到常宁受不了,挥手说要散席,才算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