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狼嚎突兀响起,屋内动静一窒。紧接着,不知是谁咒骂了一声,愤怒焦躁的情绪如同滚油遇水,瞬间在空气里迸溅开来。
“路德维希!……那个家伙去哪了,该死的!赶紧把这头畜生拉走!”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后搂住了她的脖子,被点到名字的黑发青年按住她的身躯,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截肢的手术还在进行。由于医疗条件有限,这个年代的手术动作一定要快,每分每秒都是在和失血过多和感染造成的死亡赛跑。
劳伦斯全神贯注地操持着手里的锯骨刀,对周遭的混乱浑然不觉。猩红的血液不断顺着桌沿流到铁桶里,其他人好像都没注意到那股血腥气里酸腐的味道。
她看到玛利亚离开手术桌旁,朝这边走了过来。她看到被火光照亮的粗糙石墙,映在上面的阴影突然膨胀扩大,接着便是一阵什么东西抽枝生长、破皮而出的抽搐声。
承受不住重量的长桌应声而裂,离那怪物最近的猎人被它一巴掌拍开,脊骨砸上墙面发出一声令人恶寒的闷响。似人非人的痛嚎响彻夜色,她挣开路德维希的束缚,想都没想箭一般蹿出去,在它即将挥出第二击的时候一口咬住它的小臂。
她感到自己的獠牙刺破粗糙的皮肤,深深没入腥臭的血肉。
凭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狠劲,她借着奔跑的势头和身体的重量,咬住那怪物的手臂往下一拽,将对方扯得踉跄了一下,短暂地失去了身体重心。
利落的枪声撕碎了空气。那神志不清的怪物在最后一刻凭着某种本能微微侧头,子弹呼啸而过,将壁炉上方的杯盘击了个粉碎。
「……怪物……」
她死死咬住对方的小臂。那个可怖的身影短暂地忘却了疼痛,被锯到一半的右腿血肉模糊、可见森森白骨,它却依然能够凭借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保持站立。
「到处……都是怪物……」
它从喉中发出凄厉的嚎叫。下一刻,她的视野急剧模糊,反应过来时,那个怪物已经挥动手臂,直接将她甩了出去。
“……!”她隐约听见路德维希的声音。紧接着,她砸到某人怀里,咕咚一声,两人一起滚落在地。
怪物的嚎叫声突然戛然而止,她抬起头,看见银色的刀光飞速一闪。于此同时,横扫而出的长斧削断了怪物的下肢。
瞬息的寂静后,无头的身躯伴随着一声闷响砸落在地。那颗血淋淋的头颅跟着落下来,滚到离她不远的地面上,露出脸侧的一道长疤。
变成怪物的猎人已经死去,但肃杀凝滞的气氛并没有改变。
她踉跄着站起身,发现周围的猎人都盯着这个方向。壁炉的火光明明灭灭,那些黑色的身影逆光而立,形成某种无声的包围圈,而位于那包围圈中心的猎物——正是她自己。
“……它不是……”在她身后,路德维希试图出声。
“就算现在不是,它已经尝到了野兽之血的味道,很快就会病变。”铿锵一声,拿着锯肉刀的猎人展开手里的武器,冷酷无情的双眼仿佛在注视着一摊死肉。
“收起你那无用的同情心,路德维希。杀死感染的野兽是猎人的天职。”
其他的猎人跟着上前一步。她毛发蓬张,根根直立。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龇露獠牙,千万不能龇露獠牙……
为首的猎人收住步伐。斩下怪物头颅时被血迹染红的银色刀刃,此刻正平稳地停在他的喉前。
“坐下来吧。”玛利亚表情平淡,以邀请众人赴宴的语气开口。
“危险已被解决,各位没有继续拿着武器站在原地的必要。”
拿着锯肉刀的猎人沉凝片刻,帽檐阴影中的面容不辩喜怒。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玛利亚?”
“我建议你现在坐下来。”玛利亚念出那个猎人的名字,抵在对方喉口的刀尖没有移动分毫。
阴影中有什么东西一闪,她下意识想要跳起来,但忍住了那股冲动。左边本来想开枪的猎人维持着抬起手臂的姿势,枪口被刀刃整齐削断,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高挑的银发猎人依然静静立在原地,仿佛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但刚才出手的人是谁,在那不容错认的杀意面前,答案显而易见。
周围的猎人露出忌惮的神色,没有再轻举妄动。
“……别告诉我是见鬼的愧疚。”拿着锯肉刀的猎人出言嘲讽,“因为那个村子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所以哪怕是头畜生,你也想养到它寿终正寝?”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不及你最近的多愁善感。”
“那我们就坐下好好谈谈吧。”
压在喉咙上的刀尖,冰冷的杀意货真价实。拿着锯肉刀的猎人神情阴沉,半晌,在玛利亚的注视下缓缓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厨房中央,血肉模糊的无头尸体横在地上。壁炉的火光拖出长长的阴影,周围散落着桌椅杯盘的碎片,场面一片狼藉。
“你瞧,这并不难。”染血的银刀离开喉管,玛利亚神情淡淡,但眼底的神色比北国山巅的积雪还要森冷,不论壁炉的火光如何照耀都无法融化分毫。
路德维希无意识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彻底舒出来,她就忽然难受地绷起身体,四爪抓地并且背脊开始不断抽搐。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气氛再次变得紧绷。毫无疑问,只要她展现出丝毫异化的痕迹,下一瞬那些斧头、长鞭、锯肉刀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她碾成肉泥。
胃部翻江倒海,难闻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子和口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低头耸动半天——
“……呕。”
终于成功地干呕了出来。
“……”
“……”
猎人们好像愣住了,寂静的厨房一时只能听见她干呕的声音。
最后是路德维希率先反应过来,从水罐里舀了点水出来给她漱口。
于是她又“哇啦哇啦”一通漱口,这么反复几次后,等嘴巴里那股难闻的味道消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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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八八,她才颇为感慨地长吁一声,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它刚才好像叹气了。”一名猎人用非常不确定的语气开口。
出来打圆场的人是劳伦斯。刚才的混乱中,她几乎都忘了他的存在。现在看来他虽然不擅战斗,在审时度势这方面却有着出色的才能。
“各位,让我们先安葬同伴吧。”
他的衣服、双手、脸颊全部都是刚才进行手术时溅到的血。他仍维持着风度,以最恰当的语气开口:“天马上就要亮了。在人们醒来之前,我们还有不少事要做。”
首先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清理血淋淋的厨房。不然,待会儿来工作的女佣铁定要被这屠宰现场吓得够呛。
葬礼十分简单草率,没有人开口抱怨。拜伦维斯外的墓园石碑林立,如同一小片雾中的村庄。
被玛利亚牵进熟悉的房间时,她想:来了,审判的时刻还是来了。
她只见过格曼一回,出于某种野兽的直觉,她一直对这人有些忌惮。
也许是对方锐利的目光,总让她觉得无所遁形。也许是对方身上洗不褪的血腥气比所有猎人都要浓重,让她忍不住抱有某种面对天敌的警觉。
她精神紧绷,贴在玛利亚身边,然而对方的第一句话并不是问责。
“你想要一头猎犬吗,玛利亚?”
她无意识呼吸一松。
戴着黑色宽檐帽的男人,隔着一段距离仔细地打量她。
他似乎对各种野兽都分外熟悉,不需要上手检查,便能凭借外观将她的情况评价得七七八八。
她原本以为格曼会是她留下来最大的阻力,现在看来她似乎误判了这个人对自己学生的……关怀?
“它还很年轻,精力充沛,也没有疾病。虽然猎犬的训练从幼犬时期开始为佳,现在开始也不算迟。”
“我们一般不使用猎犬的原因,想必你不需要我过多赘述。面对我们要狩猎的野兽,猎犬能够派上的用场非常有限,而且猎犬极其容易受到感染,变成同样嗜血的怪物。”
格曼抬起眼帘:“若能排除这两点,我不会过多干涉你的决定。”
她无意识屏住呼吸,满怀期待地望向玛利亚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感谢你的建议,”玛利亚不动声色地回答,“但我并不打算让它成为我的猎犬。”
她摇尾巴的动作一僵,尾巴尖慢慢垂了下去。
“……为何?”格曼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已经对它产生了一定的情感。”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希望它成为我的猎犬。”
玛利亚道:“猎犬的工作太危险了。”
和猎人一样,那是不知何时就会死去、非常危险的职业。
玛利亚微垂眼帘,青色的瞳孔映出她傻愣愣的身影。
注视她片刻,银发的猎人好像轻轻弯了弯唇角,眼中的神色也变得柔软下来。
“所以,我觉得维持现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