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拐杖的今晚,连淋浴她都做不到,只是用毛巾将自己仔细擦洗。
走出浴室的时候,走廊的灯被调暗了,这是程家固有的习惯,一到了晚上十点之后,只要人眼能接触的空间都会换成暗光,以保证所有家庭成员都能入睡。
从浴室的角度隔着走廊她可以看到黑暗的客厅内,投影仪仍旧运转,幕布上闪烁着电影画面。
她下意识忧虑程明笃会不会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不知是出于关心还是好奇,很慢地挪步过去,微微探出半张脸。
昏暗的光线下,她于沙发上瞧见了那曾经熟悉如今陌生的人影,脸上的棱角在电影画面的闪烁中明灭不定,鼻梁和下颌的外弧度在淡光下被勾勒出有些锋利的轮廓。
据说插画里人脸都是画师用无数的直线切出来的,大概就是这样的轮廓吧。
她以为程明笃没有发现自己,就不由得多打量的一阵。
在衬衫领口下藏着的深邃锁骨,还有他高大身材下的大骨骼,整个人被精心雕刻又恰到好处的肌肉填充和描绘……
叶语莺想到了什么,呼吸错乱了,刹那间心脏拼命挤压浑身的血液,让心口处都灼灼的。
她觉得这种热血流经四肢百骸的感觉有些陌生了,长期和机器以及程序打交道的她不知不觉好像变成了个死人。
而此刻,死人身上的血,又活络了。
活络得如失控的野马,让她仿佛能感知到程明笃此刻坐着的地方……也是他曾经经常坐着的地方……
只不过,他的腿上会在午夜的时候多了个自己。
她时常会在他午夜观影的时候故意打扰他,默不作声地爬上他的腿,面对面抱着他,将头埋进他的颈窝里,那里总是他身上除了怀抱最温暖的地方,带着脉搏跳动。
他的皮肤触感总让她想起月光的意象,大概是流畅的微凉的,带着干净又清冽的木质香。
他似乎会偶尔无奈,但是又温柔地环住她,任她想一只树袋熊一样栖息在自己身上。
有时候她湿发还没有吹干,将后背的衣料大片洇湿,他会抬手在她身后垫上吸水的浴巾。
她从他颈窝中抬起头,不安分地将腿微微挪动——
程明笃呼吸一滞,喉结动了动,低声警告:“别乱动。”
她脸上露出有些邪气的笑容,抬手用虎口挑起他的下巴,让自己气息染上他的鼻尖。
“我就想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话刚说完,她就仰头吻上他的喉结,缓缓闭上含笑的双眼,嘴角带着顽皮的笑意。
如荒原上落下的一盏星火,刹那燎原。
程明笃眸光流转,幽深漆黑的眸子被春风掠过,垂眸间早已沾染了欲。
腰际的力道缓缓收紧,在她撤回唇的瞬间,他反身覆了上来,带着控制和回应,将她整个人卷入自己的气息中,带着侵略感和惩戒性。
她的后脊被大掌捉住,整个人都被被裹挟进他的领地里。
在他面前,她的心脏仿佛跳动的节奏也是不一样的,带点疼,带点痒。
她有时看不懂他是否理智丧失,想观察他和自己一起的时候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专心……”他低声说。
但是她每次都无法看清,因为他会重新吻上她,让她陷落在窒息和潮热交织中,只剩下了缺氧和颤抖。
这段回忆灼得她浑身一震,那一刻的生理反应太过真实,仿佛唤醒了沉睡的某根神经。
这一瞬惊动了程明笃,他偏头看向她,与她错愕的目光四目相对。
空气在这一秒骤然凝结。
他此刻的沉默在厚重的夜色中很有存在感,仿佛如往昔一样能轻易解构她的心。
可是横亘在两道目光中间的,已是陌生又失温的空气了。
她在这样的注视下,身形晃了晃,抬手无声地扶住墙体,唇角轻轻动了动,语气却仍旧淡得几近虚无,“我去睡了。”
“……晚安。”似乎是有更多的词汇在发声的瞬即将涌出,却又最终卡在他喉咙里,如盘旋落叶需要经历一定的时间才能落地,最终说出口的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语。
“晚安。”她的话也凝练成这样这样两个字。
那一夜,风雨如约而至,持续了半个夜晚。
伤残者的骨头缝永远会比天气预报更加敏感,疼得像被刀刃一寸一寸撬开。
这让她不得不往自己服用比平时更多的止痛药。
止痛药吃成了习惯,有时候她不知自己那下意识含药的动作,究竟是想止神经痛,还是想用药物堵住心里的那个窟窿。
伤残者无眠的夜晚,没有翻来覆去。
她蜷在被子里,尽可能地用被子将自己包裹,不断想要再包裹得紧一点,仿佛那样就能复制一个怀抱的轮廓,当足够的包裹到来,她仿佛能觉得这大概能复原他的怀抱两分。
两分的相似度,已经很高了。
后半夜风雨没那么迫切了,淅淅沥沥地安静下来,屋里只剩下呼吸声心跳声轻缓交织,温度渐渐回升,疼痛也逐渐缓解她迷迷糊糊地睡着。
那一晚,她梦境里出现了多年前自己的声音,骨传导带来的不真切声音。
「哥哥……我心里藏着魔鬼,我如一个怪胎一样,喜欢你。」
夜色漫长,却也终于,有了一点点缝隙,能透出光来。
翌日清晨,天刚亮,竹林间便传来窸窸窣窣的风声,雨已停,天边微光透出,湖面升起一层淡淡的雾,在寒冷天气如同冻在半空的冰晶。
程明笃醒得比平时早。
他在客房的长沙发上侧卧了一夜,醒来时后颈微凉,衬衣还未换下,手腕的表带压出一道印。他撑着额角坐起,窗外的天色正处于黎明与晨曦交界的灰蓝,静得几乎能听见时间在屋檐间滑过的声音。
他起身沐浴、 换衣,走进厨房,烧水、煮粥,动作轻得几乎不出声。
锅还没开,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那片湖,指尖无意识地抚着玻璃边缘,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微的门响。
叶语莺穿着昨日的衣服,脚上套着拖鞋,走得很慢。
她的脸色比昨晚好了一点,但眼下的青黑仍掩不住。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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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气低柔。
她点头,“昨晚没睡好,头还有点晕。”
“我煮了点粥,一会儿先吃点。”他转身去拿碗。
她缓缓坐下,掌心一热,被无声地递了杯温水,杯子温度缓缓从指尖传入掌心,也仿佛往心口送去一点微弱却坚定的热。
“……谢谢你。”她开口,嗫嚅着双唇,似乎搜肠刮肚也没想出其他更合适的对白。
他没有回头,只是指尖停顿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程明笃把粥端上桌,顺手又放了一碟清炒菜心和煎鸡蛋,她怔了怔,看着那熟悉的搭配。
“还是这一套啊。”她看着这菜式,恬静地笑了笑。
他轻轻点头,“你……早上不能空口喝粥,会反酸。”
那句第二人称,他没有说出口,但是叶语莺的脑子已经自动为这个“你”字进行补全。
她没说话,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微烫,却好像有安慰到她心里的窟窿。
半晌,她忽然抬头:“对了,一会儿你不用送我了,有朋友来接我。”
他一顿,没有抬头:“助理吗?”
她轻轻摇头:“昨天车剐蹭到了,是另一个人来接我。”
他听着,没说话,指尖却微微收紧,似乎很容易想到是谁了。
最终却只是低声应了句::“好。”
她盯着他,目光复杂。
他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头与她四目相对,她的眼神在被程明笃看到之前,已经恢复如常。
眉眼间一瞬波动,她很快收敛所有情绪,低头喝粥,没有说话。
吃完早餐,她用极轻极淡的声音问道:“你一会儿能送我到市中心吗?”
程明笃动作停住,抬眼看向她:“为什么不让他直接来这儿?”
她摇头,“不想。”
因为这里藏着你的过去?
程明笃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
临走前,叶语莺站在门口,突然回头,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屋内的一切。
“我前一阵看到这一带要建度假村,这房子……”
“那个项目还没拍板,我还在考虑。”程明笃沉声道。
她愣了一瞬,笑了笑,“如果不拆的话,你会考虑卖掉吗?”
“会……”他忽然看向她,眼中卷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你想买吗?”
她诚实地摇头:“我买不起。”
“如果买得起,你想买吗?”
“我会买,这里是蓉城最后非商业区域,为什么不买。”她声音很轻,暗含着几分创业者独有的清晰思辨。
却在目光落在那扇推拉木门上时,陷入了无声的惆怅。
她没有再看他一眼,低头拉开门,“走吧。”
她转身走下台阶,很慢,背影逐渐隐没在竹影中。
程明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早晨的湖雾竟比往常更浓了一点。
那些她有些没说完的话,还有他卡在喉咙里的未竟之言,都在这片晨雾里沉沉地化开了。
他站在门口良久,终究还是迈开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