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乐绮眠用毒酒扳倒薛贤时,傅厌辞便知道,她擅长伪装,是个极其危险的对手。
然而没有人说过,她不但善于撒谎,眼神也会骗人。比如现在,乐绮眠望向他的目光天真,仿佛真的很好奇,他这么做的理由。
“你觉得,”傅厌辞喉间收紧,腰线也缓慢绷起,“我何留你一命?”
为了对付闻师俭?为了挟制乐斯年?其他梁臣不像她身份特殊,大可以交给这些人做,他却违背预期,选择了乐绮眠。
乐绮眠感受到他的眼神变化,被握住的地方忽然滚烫起来。傅厌辞不知道,他每回这样盯着她,贪婪的侵占欲都暴露无遗,似乎随时会做点什么,逼她说出想要的话。
“殿下能击溃闻仲达,也能将闻师俭耍得团团转,用心之周密,”乐绮眠感觉气氛危险,狡猾地改了说法,“非我所能揣测。”
“是不能,”傅厌辞眼神不变,却撑住扶手,将她困在椅中,“还是不愿揣测?”
问题是她抛出,也是她将傅厌辞拉入了危险漩涡,没有她轻松抽身,他却竹篮打水的道理。
“都是,都不是,但殿下请军医为我看诊,我理当回报殿下,殿下想要什么,”乐绮眠眸含水色,又懒又慢地说,“便自己来取好了。”
说这话时,她靠在椅背,很有些予取予求的散漫。傅厌辞的身体却像羲和发作,骤然发烫。
很近了。
大帐只有他二人,他日日觊觎,已唾手可得,为何不能随心所欲,为何要忍耐克制?既然她也——
乐绮眠忍不住后仰几分,因为他好似饥肠辘辘的狼,洒在她颈侧的呼吸极重,有种下一刻便要咬住她的脖颈,再吞下她的错觉。
可出人意料,半晌过去,他除了在颈间嗅闻,迟迟没有其他动作。
“今日你去了何处,见了何人,”傅厌辞忽然开口,嗓音略哑,“御卫并非不知,只是不过问。但你如何中的望舒,也是要保守的军情?”
这一问在乐绮眠预料之外,她转向傅厌辞,眉心微皱:他居然派人跟踪她?
“很意外?”傅厌辞目光如炬,炽热灼人,“你与萧蟠日日相对,若一时兴起,随他跑了,再去寻你,可不易。”
这人将监视说得理直气壮,好似乐绮眠有错在先,他只是被迫应对。若非她记性不错,险些要忘了,是谁逼她应对闻师俭,又是谁说“不会插手”。
乐绮眠道:“不是让人愉快的旧事,我不问殿下的过去,殿下也不应好奇。”
傅厌辞知道她见了曹病已,也知道她避重就轻。拿不出诚意,却想知道他的目的,也许她早就忘了,他不是魏安澜,不想交代的话,没人能叫他开口。
“但愿你嫁入魏家,”傅厌辞盯着她半晌,还是退了开去,“也能靠装聋作哑度日。”
他一退开,乐绮眠便发觉,衣裙浸满汗水,潮湿地贴在背后。
——好险。
傅厌辞的眼神极有压迫感,某个瞬间,她几乎以为他知道了什么。好在,他只是对她有所隐瞒感到不满,并非对她的身份起疑。
擦完药,傅厌辞便出了暗室。乐绮眠看向右侧手臂,这里留有他的指印,如给人打下的烙印,引人注目。她想了想,还是拉上衣袖,起身离开大帐。
返回御史台的路上,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一人从其中探头,朝她挥了挥手。
“劳驾姑娘回寓所一趟,”梁福行色匆匆,压低声道,“萧将军有要事相商!”
萧蟠这时找他,应是为新君之事。
乐绮眠上了马车,抵达寓所时,萧蟠已坐在堂中,向她笑道:“姑娘为萧某惹来祸事,我却为姑娘拿下曹病已,如今将我撂在一旁,是想随意打发了萧某了事?”
乐绮眠落座,随意道:“曹病已下狱,严洵独木难支,不够将军向闻师俭交差?”
瑞云殿的威胁让萧蟠动了杀心,若非有傅厌辞作保,她不可能在暗算了萧蟠后安然无恙。
萧蟠道:“老三脾性暴烈,若知道你的谋算,姑娘就算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乐绮眠说:“可依我对将军的了解,若对瑞云殿之事耿耿于怀,不会只是口头威胁,更不会心平气和坐在此地。”
萧蟠嘴角噙谑,直言不讳:“姑娘不怕萧某与你玉石俱焚?”
乐绮眠道:“有一件事,将军应该知道,闻师俭在新君人选上与肃王争锋,目的在于掌住奉京,避免与肃王鹬蚌相争,勤王军从中得利。”
萧蟠说:“那又如何?”
乐绮眠声音渐低,唇边浮现些许笑意:“因此,新君是谁不重要,只要听从军令,野犬也能坐上龙椅。将军随时可以除去严洵以迎合闻氏,是你自己放弃了这条路,怪不到他人头上。所以,我很好奇,你当真惧怕被闻师俭责罚,还是另有打算?”
这番话撕开萧蟠虚伪的一面,他的确对乐绮眠不满,但说到底,他仍然想与傅厌辞合作,所以忍下一切。
“太懂人心不是好事,”当萧蟠不再笑时,眼中的桀黠一览无余,“姑娘何时发现萧某另有打算?”
乐绮眠眼前暗下,原来萧蟠拉上垂帘,将光线挡死。随后将一封书信推到案前,重新落座。
不必拆看,两人都知道,这是太子的回信。
“老三去信太子,愿赌上闻家的前程,为太子与肃王一战。昨夜,太子的回信到了营中,我没有告知老三,提前拆看了书信,”萧蟠眉梢挂讽,慢慢展开信纸,“太子说,肃王对国相的行动,出自陛下授意,让老三立刻收手,否则发生何事,他鞭长莫及,无法相援。”
闻师俭没有直接动兵,就是在等太子回信,他坚信太子不会抛弃闻氏,太子却选择明哲保身。现在,再追随闻氏等同自寻死路。
乐绮眠并不意外,反问道:“将军亲自来一趟,只为给我看太子的书信?”
早在杜荃被派到营中时,她就有所预感。现在猜测被验证,再看傅厌辞过往举动,便能发现天狩帝的谋划有迹可循。
萧蟠自然不是。
“老三看过书信,发了一通火,召集部下,打算在新君登基那日,对肃王动手。”
这确是闻师俭的作风,事情的发展也在乐绮眠掌控中,但她不动声色,追问:“那么将军,也打算铤而走险?”
这正是萧蟠反复思考后,找上乐绮眠的理由。他沉沉道:“只要肃王既往不咎,届时,我愿助御卫一臂之力,拿下闻氏。”
他取出刻有萧氏徽纹的玉佩,推到乐绮眠手边。玉佩洁白润泽,映出两人被“萧”字隔开的身影。
乐绮眠挑起眉:“将军是打定主意,要追随肃王?”
其实,萧蟠知道傅厌辞极难接近,没有将全数希望压在对方身上。开罪过他的人里,除了乐绮眠,还从未见过他对谁轻轻放过。这次能打开一条进身之阶,便算幸运,被回绝,也在情理之中。
萧蟠淡道:“事到如今,还由得萧某选择?”
乐绮眠心道,的确如此,但他转投傅厌辞后,勤王军同时对上两人,压力骤增。再对他动手,也多了对方这层阻碍。
“既然将军已有决断,”乐绮眠隔着桌案,收下玉佩,眼中杀机毕现,但表情没有泄露分毫,“我会将玉佩交给肃王,至于是否接受,决定权在肃王手中。”
萧蟠饮了茶水,没有多说,闻师俭还闹得厉害,他要尽快赶回大营,安抚住他。
他带兵撤走后,乐绮眠没有立刻撤下茶水,因为陆冕到了小院,正等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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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乐小姐,”陆冕匆忙赶来,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你没事便好。”
原来,两人事先商议好,用一出引君入瓮引曹病已上钩,如今计划虽顺利,但过程险之又险,只怕援军来得不及时,乐绮眠便会命丧当场。
“我有分寸,不会让自己涉险,”乐绮眠一点不着急,含笑道,“陆相先坐。”
陆冕转看窗外:“方才老夫见萧蟠来了寓所,他是为何事寻小姐?”
乐绮眠正要和陆冕提起此事,将书信的事说了,陆冕的神色转为凝重:“严洵登基时,肃王会将主力调往城内,咱们本该率先攻打北营,但萧蟠既已倒向肃王,那当务之急,便是在典礼上除掉他了。”
乐绮眠也这般想:“闻师俭对上萧蟠,未必有胜算,一旦萧蟠解决对方,调转矛头,战事必将陷入泥泞,勤王军也有危险。”
“的确如此,”陆冕心中惴惴,但宽慰她,“然城防司还有两万兵马,太子殿下也会协助勤王军,桥到船头自然直,无需太过担忧。”
乐绮眠倒不担心萧蟠,而是傅厌辞这些天放任她与萧蟠往来,太不寻常。除非他愿意兑现十五日之约,但真如此想,为何派人监视她?
这般想着,她交代陆冕几句,打算前往军营,探一探傅厌辞的口风。然而,到大帐时傅厌辞不在,只有杜荃等在案前。
“肃王殿下在帅帐议事,”杜荃放下茶盏,悠悠开口,“姑娘先坐。”
乐绮眠没跟他客气,落座后,自己倒了茶,仿佛把大帐当成自家。
杜荃将她的举止收入眼中,冷哼一声:“姑娘在营中待了有段时日,应该知道,是谁将咱家派到奉京。”
乐绮眠听出话中锋芒,故意装傻:“哦?是何人?还请公公赐教。”
杜荃傲慢道:“咱家知道,姑娘得殿下青眼,但奉劝姑娘一句,此事若叫陛下知晓,第一个处置的不是殿下,而是姑娘。”
数年前,傅厌辞护送梁使北上,乐绮眠便借他之手除掉了郡王。如今,她随意出入大帐,想为梁君做点什么,都不是难事。坏就坏在,这是傅厌辞给出去的权力,杜荃也无权置喙。
“传言我有所耳闻,但捕风捉影之事,不足为信,”乐绮眠含笑,半真半假道,“我与肃王只因政事有所交集,贵国撤军后,我也会留在奉京。”
杜荃半个字都不信:“既然问心无愧,有话让人代传便是,何须日日跑到帐中,亲见殿下?”
乐绮眠反驳道:“公公这便想岔了,我身为梁人,无论如何做,旁人都有说法,与其回避遮掩,不如坦然应对。”
这坏女子果然还如从前!
乐绮眠不知道,天狩帝扶植傅厌辞是为收兵权于皇室,他所有举动都必须在掌控中。与武安侯之女牵扯不清,不仅数年积累俱废,自己也有危险!
杜荃道:“好言相劝你不听,日后吃了亏,休怪咱家未曾......”
帐帘忽然被掀开,杜荃看清来人,声音戛然而止。
乐绮眠背对门口,见杜荃气急败坏,又笑了:“公公的好意我心领,但我与魏家二公子早有婚约,因家道中落拖到今日,待贵国撤军,便会与他完婚。何必为肃王让声名染瑕,因小失大?”
魏家权势显赫,没人能拒绝嫁入太师府的诱惑,更不会在成婚前与敌将有所牵扯。乐绮眠自信能说服杜荃,但奇怪的是,杜荃迟迟没有应答。
——气傻了?
她正要再说两句,忽听有人道:“‘声名染瑕,因小失大’,看来出入大帐的权力不够你挥霍——”
听到这个声音,乐绮眠一愣,扭头看去,便见傅厌辞站在门外,军服挺拔,眉眼乌沉,因为背对光线,神情莫测。
“太师府能给你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