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闻师俭被关禁闭,御卫不再限制将领探视闻仲达。
乐绮眠收到消息时,忽然意识到,禁止探视的目的,在于在催化闻师俭的怒火。如此一来,自伤发生得顺理成章,傅厌辞也能洗清嫌疑,坐稳主帅之位。
如今,傅厌辞目的达成,却与闻家就此决裂。萧蟠又首鼠两端,在两方之间搅混水,击败闻仲达只是开端,接下来恐怕还有硬仗要打。
这些天,傅厌辞在大帐养伤,乐绮眠反复思量,还是决定去一趟,解决闻师俭这一隐患。
入了大帐,隔着屏风,乐绮眠看到傅厌辞倒映在榻上的轮廓。苦涩的药香萦绕在帐内,盖不住浅淡的血腥。
乐绮眠道:“这几日,殿下的伤如何?”
无人应答。
乐绮眠停顿片晌,绕过屏风。病榻前方有几重青纱,看傅厌辞的动作,似乎在换药。
“殿下不愿开口,”乐绮眠道,“那我只好冒犯了。”
她掀开青纱,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擒住她的小臂,拉向前方。
傅厌辞投来的目光冷冷淡淡,落在乐绮眠面上:“没人教过你做客的礼数?”
乐绮眠透过纱幔的缝隙打量傅厌辞,他穿一件单薄宽袍,长带松松系在腰间。他的伤似乎很重,握住她的手虽然筋骨分明,却不如往常有力。
乐绮眠道:“殿下将我关在营中数日,不闻不问,不是欲擒故纵?现在人来了,缘何挡在门外?”
傅厌辞受伤以来,乐绮眠一回也没来过。听御卫说,她每日待在鹰舍,似乎比起人,她对畜牲更感兴趣。
傅厌辞嘲弄道:“没有人限制你的行动,是你自己待在鹰舍。”
乐绮眠说:“国相因为‘勤王军’身受重伤,闻师俭对我恨之入骨。殿下应该知道,外界谣言汹涌,我为殿下担下风险,殿下说我未主动拜访,未免苛刻。”
二人在闻家眼中已算暗通款曲,若她频繁出入大帐,岂非坐实传言。流言对傅厌辞或许没有影响,可她有婚约在身,又是闻师俭眼中钉,这些时日,还是小心为好。
傅厌辞没有回话,松开了手。
乐绮眠在椅子坐下,轻声问:“殿下现在可以说说,伤情如何?”
傅厌辞道:“挨了两刀,你觉得如何?”
乐绮眠听出那点隐晦的幽怨,忍不住倾身向前,忍笑道:“我看看?”
傅厌辞不给看。
乐绮眠打趣:“眼神凶,脾气也差,殿下对谁都如此?”
她唇角勾动,眼中含着笑意。可傅厌辞知道,她才是不论亲疏远近,对谁都笑眼相迎。
“为何如此,”傅厌辞道,“你应该最清楚。”
这几日她的确有意冷落傅厌辞,不仅因为流言汹涌,也因为在鹰舍试探无果,让她看不清他的目的。她今日来大帐,还是为了说服傅厌辞,让她离开北营。
“殿下选择自伤,无非知道闻家在军中根基深厚,贸然对上,御卫讨不到好,”乐绮眠说,“其实萧蟠的提议殿下可以再考虑,有婚打底,又得到萧蟠助力,当时无需自伤,也有办法摆脱困境。”
话音落,帐中安静。
乐绮眠正想哪句话说得不对,帐帘轻动,被人掀开——
“知道自己是人质,便把心思藏好,”傅厌辞眼神冰冷,看上去恨不得咬死她,“毫无顾忌地暴露到人前,除了让人觉得不聪明,毫无用处。”
傅厌辞以为萧蟠之事已经了结,她居然还没死心。把其他女子送到他身边,她脑子是怎么长的?难道在她眼中,他是来者不拒的伪君子,有求必应的大善人?
乐绮眠并不慌张,循循善诱:“太子有闻家撑腰,殿下却孤立无援,日后对上太子,打算如何应对?”
她戴上那层看似善意的面具,向傅厌辞展示着她的无害。或许白日会让人变得铁石心肠,看到她置身事外的从容,那野兽般的本能再次占据上风,让傅厌辞想打碎这层假面,逼出她的挣扎。
“与其揣摩他人,不如想想你的价值,”傅厌辞攥紧了青纱,眼神极为漠然,“至少现在,它不足以让你活到北还。”
乐绮眠说:“烂命一条,活不活有什么所谓?殿下与我不同,不会止步于此。别看闻家强盛,其实,殿下要解决的只有两件事。”
傅厌辞透过青纱注视她,心中恨火如沸,似乎想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鬼话,没有出声阻止她。
“一是妥善安置闻家军,二是给泽州一个交代,”乐绮眠以指沾了茶水,在案上勾勒,“如果此事必须有一个替罪羊,那么此人,只能是闻师俭。”
勤王军已经逃往应州,无法追究。闻师俭本该隐忍不发,可惜年轻气盛,一怒之下犯了大忌。若她是傅厌辞,为了立威,必会收回他的兵权,将他打入谷底。
乐绮眠指尖落下一个“俭”字,又被她一笔抹去:“我为殿下除去闻师俭,殿下放我离开北营,各得其所——”她看向傅厌辞,狡黠地眨了眨眼,“公平交易。”
帐中阒然无声,随后,披衣声响起,傅厌辞忽然越过青纱,走到案前。
“纸上谈兵,”傅厌辞睥睨着她,“徒托空言。”
在榻上时不明显,当两人一站一坐,乐绮眠才清晰感受到,傅厌辞身形高挑,只是站在面前,已经压迫感十足,何况他体格强健,肩背宽阔。
“是不是纸上谈兵,”乐绮眠没有退缩,对上他的视线,“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她太得意了。
傅厌辞看向她扬起的颈项,那光洁的弧度脆弱易折,他轻易便能捏碎。但当他以为自己会掐住她时,却只是推高她的下巴,俯身说:“你觉得,猎鹰会与兔子讲公平?”
也许因为羲和,他的体温比乐绮眠高出许多。扣住她的动作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像摩挲。带着薄茧的拇指抵在下颌,力度不轻不重,却恰好能困住她,让她无从逃脱。
乐绮眠不想承认,但那热而麻的感觉沿着脊背上行,让她皮肤起了层颤栗。傅厌辞却托住她的后颈,迫使她抬高脸颊,只能看向他。
乐绮眠道:“殿下想如何?”
傅厌辞感受着这一刻,几乎有些残忍,对她说:“开春前,杀了闻师俭。事成或失败,我都不会插手。”
乐绮眠看清他眼中杀机,放缓了呼吸。离开春不到半月,这是比犒师费更难达成的使命。然而,这也是扭转困局的最后机会。
“......既然如此,”乐绮眠反复斟酌,还是做了决定,“那便祝殿下与我,都能得偿所愿。”
***
三日后,闻师俭结束禁闭,离开营帐。
“闻家将领都在何处?”闻师俭看到空无一人的雪地,神色阴郁,“为何我被关押时,没有一人来过?”
副官站在一旁,犹豫道:“将领们或许担心您冲撞肃王一事传回燕陵,陛下追究,不敢贸然探视。”
闻仲达失势,树倒猢狲散,这些将领自然会根据天狩帝的反应,决定如何对待闻师俭。闻师俭静了片刻,突然抽出佩剑,直奔大帐而去。
“小将军,”副官大吃一惊,“使不得——”
“他说得不错,老三,到此为止。”
闻师俭走出两步,忽有一人从后方开口。他侧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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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蟠身长玉立,抱胸靠在门前。萧锐安站在他身侧,静立不语。
“你不找肃王,”闻师俭见是萧蟠,怒从心头起,“来我这里找晦气?”
萧蟠笑道:“你不如先看看,这是何物。”
一柄长剑当空抛来,闻师俭伸手去接,却发现这是把司空见惯的梁剑。
萧蟠道:“这把剑是从梁军身上寻回,肃王说国相是梁军所伤,但老三你仔细看看,国相身上的剑痕,是不是它造成?”
闻师俭立刻拔出长剑,与记忆中的剑痕进行对比。果然发现,闻仲达的伤口,与这把长剑造成的有所不同。
“据我所知,国相身上的伤,只有将领的佩剑能造成,”萧蟠意味深长地说,“那人不单刺伤国相,还从肃王手中全身而退,武安侯都未必能做到这点,何况一群无名之辈?”
闻师俭沉着脸:“是谁?”
萧蟠道:“还要寻工匠看一看国相的伤,确定剑脊。不过你要问谁最熟悉梁剑,营中恰好有一位。”
闻师俭脱口而出:“......是她!”
萧蟠说:“尚无定论,还需验证。”
但闻师俭已笃定,乐绮眠便是谋害国相的元凶,想起方才对萧蟠态度恶劣,改口道:“抓了她,真相自然水落石出!方才是我错怪潜鸣兄,待寻到凶手,闻氏必有重谢。”
萧蟠笑笑:“同为国相奔走,不必言谢。”
两人又寒暄几句,好似昨日矛盾已烟消云散。不久,闻师俭带着副官离去,营帐空下,萧锐安说:“大哥还识得梁剑?为何从前没听你提起?”
萧蟠道:“乐氏女昨日所教,你当然没听过。”
萧锐安一愣,诧道:“乐氏女?可你不是让闻三找她麻烦......等等,”萧锐安突然反应过来,“是她让你来寻闻三?!”
萧蟠只用三两句话,便将矛头引向乐绮眠。但如果这是她的安排,那么她引闻师俭上门,用意何在?
萧蟠摇了摇头,笑而不答。
***
经过几日驯养,白隼不再抗拒乐绮眠的靠近,偶尔还会主动索要生肉。等与它混熟,乐绮眠便让白隼落在臂间,随她在营中走动。
乐绮眠给白隼梳理羽毛时,和老鹰奴说:“这些鹰应该在军官手中,为何由你们驯养?”
老鹰奴道:“鹰舍里的鹰,大多在战事中负伤,或主人战死,暂无归宿。由我暂时等照料,等痊愈或被人选走,便会离开鹰舍。”
乐绮眠想起傅厌辞的兀鹫,说:“这里倒没见有过兀鹫。”
老鹰奴笑说:“那是自然。兀鹫极难驯化,你别看我养鹰三十余年,也未必能降服一只兀鹫。这么多年,我只见迦楼罗驯化过兀鹫,后来那只兀鹫到了肃王手中,便是姑娘现在看到的烛。”
原来烛从前的主人不是傅厌辞。
迦楼罗极擅驯鹰,“迦楼罗”这个名字也有金翅鸟之意。但乐绮眠从未听傅厌辞提起迦楼罗,故而对她知之甚少。甚至她死在鹰舍的传闻,也是听旁人说起。
乐绮眠看天色不早,将白隼放回架上,准备离去,帐外却传来喧哗声。
“闻将军,您不能——”
一名鹰奴拦在门外,但下一瞬,他身体被洞穿,倒在前方。
“国相受伤那日,你果然在一旁,”闻师俭擦掉颊边血,笑容阴冷,“这是梁军惯用的佩剑,用了一柄,还余三柄。给你一盏茶,说出国相为哪柄所伤,否则这帐中贱奴,只多不少——”
一把梁剑“当啷”落地,掉在乐绮眠脚边。
“足够闻某用剩余的剑,一一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