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撞大运,还是其中有鬼,赵氏琢磨不清,又问:“这么大的事,村里人怎么一点动静没有?你从哪知道的?”
村里妇人的嘴多漏啊。
消息若是真的,不需要她去打听,最多一夜功夫,便会传得全村都知道。
程诺:“是高老二女儿说的,假不了,高家没往外宣扬,可能是怕雪灾上门打秋风的人多。”
输给大户人家不丢人,赵氏一瞬间舒心了。
或许是她儿子感情上有此一劫难,好姑娘多得很,再找就是了,只要儿子不钻牛角尖,高家的事情她懒得关心。
赵氏目光紧盯雪地里傻站着的程云,见他视线时刻紧跟高婵儿的背影,好不容易放下的心,此刻再次被提起,事情恐怕还没完。
入夜,灶膛里的柴火即将熄灭之际,程诺又往里添了块木炭,暗红的炭块在灰烬里明明灭灭,映得土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晃。
家里囤积的柴火全部烧完了,同村其他人家中什么情况可想而知。
今晚的晚饭是面片汤,一人一碗,大人再配上一块红薯,配菜还是程诺先前腌制的缸子肉,今天换了新做法,里头切了土豆一起炖,配上程家常吃的小咸菜。
桌上全是吸溜汤面的声音,人人吃得香。
除了走神的程云,手里的筷子几乎要伸进鼻孔里。
赵氏看他一脸不值钱的样子,阻止程大壮给儿子夹菜的动作:“别管他。”
程父大条,没看出饭桌上众人的心思。
他问:“村民滑雪学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说哪天可以去鹿山砍柴?”
程大壮将肉塞嘴里,回答道:“快了,小妹眼神毒辣,选出来的人学得又快又好,再练两天,跟村长商议后,就能出发了。”
距离程诺开始教授村民滑雪,过去近十日功夫。
这些日子,滑雪小队的成员增增减减,最终固定在十八个人。
程家除了年迈的程父,以及两个小女娃,剩下的全在滑雪小队中,其余十五人分别来自村里十五户人家,男女数量相当,年纪跨度较大。
年纪最小的是高家大孙女高婵儿,年纪最大的是刚满四十五岁的何海平,也是先前那位抢着抚养阿宝的何家远亲。
程父:“听说高家有个小孙女也入选了,叫……高、高什么来着?”
“高婵儿!”
程云的神不知从哪个地方飘回来:“爷爷,她叫高婵儿。”
程父点点头,随即咂舌道:“高家真是奇怪,不让儿子来,不让孙子来,选了个女娃娃来滑雪,细胳膊细腿的,能去山上砍柴吗?”
赵氏嗤笑一声:“爹,人家根本不是为了去鹿山学滑雪的,高家傍上大户了,以后飞黄腾达,再也不是咱们能攀扯上的。”
程大壮咳嗽一声:“别家的事,别在外瞎说。”
赵氏瞪他:“我在自家饭桌上说都不行了?咱家辛苦教村民滑雪,连程三狗都知道送五个红薯做做样子,高家有送来半个铜板当拜师礼吗?有什么样的长辈,就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程大壮闭了嘴。
这事确实是高家不地道。
程云“啪嗒”一声将碗筷放下,脸色一沉,就往外走。
赵氏呵斥:“大晚上,要去哪?”
程云:“出走走走。”
赵氏跟着站起身:“不许去找她。”
程云脚步一顿,转过头的目光带着自暴自弃:“娘放心,人家压根不愿搭理我。”
又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赵氏看得恨不得一脚踹他进雪地里清醒清醒。
程诺见母子两要吵起来,立马推了推一旁的女儿。
小盼儿喊起来:“二哥,你去哪儿?带盼儿一起……”
阿宝跟着喊:“阿宝也要一起。”
程诺笑道:“你们两还不快跟上哥哥。”
身后跟着两个小尾巴,程云即便真的想去找高婵儿,此刻也去不了了。
程父看了全程,抓着有些稀疏的脑袋,问十七:“老大家的跟小云怎么了?”
十七给他夹了一筷子肥瘦相间的大肉:“多吃点,估计明后天就得爬鹿山,到时候家里还需您照应。”
砍柴是大事,程父瞬间将赵氏母子两的不愉抛诸脑后。
十七猜测的不假,第二天村长集合滑雪小队,安排隔天上山砍柴事宜。
隔天一早,要出门的几户人家,起了大早,给要上山的家人准备粮食。
说是粮食,其实就是家里剩下什么做什么,条件好的带上红薯窝头,条件差的就问邻居借些。
大伙儿能帮忙就搭把手,毕竟邻居家没选上进山,还要靠别家施舍点柴火。
程家灶台。
程云和赵氏忙活许久,做出三十几张肉饼,肉掺得不多,加上扛饿的白面,用油煎得两面金黄。
留下十张给程父和两个女娃当粮食,其余分成五份,各自塞在小挎包内,程诺十七、赵氏程大壮和程云,一人背一个。
水壶里也被程诺装满干净的清水。
这些日子以来,在程诺日复一日耳濡目染中,大伙儿习惯将雪水烧热后再喝,程家人如今从骨子里有了雪水不能直接饮用的认知。
这是暴雪以来,村民第一次进山。
大伙儿不敢掉以轻心,准备得很充足。
集合地点选在离村口最近的一户人家,刚好是雪道尽头。
程家人赶到时,大伙儿正在交谈,脸上一扫先前的郁色,看起来精神奕奕,有看到希望的红光满面。
“你家柴火还有吗?我家昨天连桌子都点燃烧了。”
“没了,好在今天就能砍柴带回来了,老天爷保佑,出行顺利。”
“一定没问题,我老娘今早烧了香,香燃得可漂亮了。”
“怕什么,大伙儿这么多人,相互照应着,程师傅和十七师傅不也跟着一起去,真有什么事,他们会照应咱的。”
十来日功夫,程诺和十七在众人口中的称呼,从一开始的程家那两小辈,变成四娘和十七,现在人人见了都得恭敬喊上一句“程师傅”“十七师傅”。
在场的每个人,谁没在雪地上摔倒过无数次,没有程诺,他们学不会滑雪,没有十七,他们扭伤的胳膊腿,还脱着臼呢。
见到程诺过来,人群依次打起招呼。
年纪大些的,笑着喊:“小程师傅早。”
年轻一辈,恭敬地叫:“程师傅早。”
跟程诺关系好的小李,憨憨一笑:“四姐姐,你来啦。”
程诺停下脚步,问他:“家里安顿好了?”
小李点头:“安顿好了,我托了贵婶帮我照应,”说着,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雪娃喝了奶粉,闹腾得少,现在绿草一个人就能照应。”
雪娃是小李儿子的乳名。
程诺点点头,开始清点人群。
十五户人家,来了十四人,少了一户。
程诺扫了一眼,便知是谁没来,明知故问:“还有谁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