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槊把脑袋从驼绒毯子里扒出来,神情还呆怔着。
他要怎么……穿?
无法,丹红既然已经发话了,王槊只好理理成坨的毯子,披到身上。
做好这些后,王槊依旧望着丹红。
明亮的眼眸像是在求一个夸赞。
——夸什么夸!
丹红揪住毯子的一角,往王槊头上一盖,试图对这双乱人心智的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可惜王槊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布娃娃。
他又把自己从毯子里剥出来,兴致勃勃地看着丹红。
也许是觉得丹红在和他玩闹。
不过几次三番的动作,叫本就松散的领口敞得更大。
半截衣领全靠王槊的宽肩堪堪挂在他身上。
他浑然不觉,只目光灼灼地望着丹红。
适得其反的丹红强行把自己的视线扒下来,望向头顶做工精致的花鸟宫灯。
王槊不明所以,但见丹红不再搭理他,敛下眼中的失望,就地盘坐在丹红身侧,分明无事,也不肯到其他地方去,不知是什么毛病。
丹红是全然拿这个甩不脱的狗皮膏药没辙。
万幸他好歹还有点分寸,没跟到内间去,只倚着分隔内外的屏风与丹红共处一室。
丹红晚间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辗转。
侧身时,瞥见屏风那侧映着的修长身影。
他身姿挺拔,肩背如松,侧脸在屏风上印着朦胧的影,却叫丹红好似瞧见他专注沉静的目光。
丹红望着那道影子,在这寂静的夜里,那些躁乱的念头终于尽数平息,心口渐渐泛起温软的酸胀,像冬夜被人悄悄往怀里塞了个暖炉,熏得人发困。
她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被角,眼皮却一点点沉了下来。
王槊守在屏风另一面,像一座沉默的山,隔开了所有未知的风雪。
丹红终于合上眼,呼吸渐匀,坠入无梦的安眠。
不过第二日丹红再看这铺满整个房间的厚实地毯,总忍不住疑心是否早有预谋。
丹红在将军府住了一旬,日子岁月静好,她却难免焦躁不安。
王槊甚至不许府中下人把外边的事儿告知丹红,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的丹红气得火冒三丈,遂将火气全撒在他身上,他倒也照单全收,任打任骂,别说还口还手了,瞧着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
丹红拿他没办法,暂得过且过。
直至听到储妃将访的消息。
丹红睡到日上三竿,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便听见下人急急来禀储妃已至的消息。
她先是一喜,继而心中浮现出些许难言的紧张。
匆匆拾掇一番后,丹红来到厅堂。
远远便瞧见一道倩影在堂中不停踱步,鸦青的云鬓间簪着凤凰衔珠的步摇,金丝累成的凤羽随她的动作轻颤,垂下的珠链却始终不曾乱了分寸。
她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立刻回身张望。
这两年的皇室礼教不曾给她带来丝毫压抑拘束,反为她镀上一层温润的庄重,眼眸清亮而沉静。
姚黄见到丹红,不等她循例见礼,便快步上前,一把攥住了丹红的手腕。
她的力道有些失控,垂在发鬓下的珠链末端也急得纠缠在一块。
所有端庄持重的仪态都在瞬间瓦解。
姚黄紧张得打量着丹红,见她眉目舒展,面色红润,知她并未因此郁结,在王槊府上也不曾受到亏待,终于松下口气。
只是想想她受困于此,连自己这个储妃都废了大工夫才得见她一面,又替丹红委屈得落下泪来。
泪珠儿连串滴在手背上。
哭得比丹红这个真正被囚禁的人凄惨万倍。
丹红哭笑不得,拿指尖轻轻拭过姚黄眼角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一件珍宝。
“你怎么变得比我还爱哭。”丹红玩笑道,“瞧瞧,都哭成一只小花猫了”
姚黄闻言破涕为笑,却又立即抿住嘴唇,像是怕泄露太多情绪。
这边两个人“抱头痛哭”,那边堂屋里又探出个脑袋。
原是魏紫乔装成东宫女官的模样,跟着姚黄混了进来。
三人齐聚一堂,还如当初在顾府般围坐一块,魏紫从带来的食盒里端出一叠叠精致的糕点,絮絮叨叨:“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枣泥杏仁酥,都是今早新制的,还有这云片糕,用我贮藏了半年的炒糯米粉制成的……”
自她的生意水涨船高,魏紫教了几个徒弟,早就金盆洗手,美美做起大掌柜。
是以丹红拈着枣泥杏仁酥笑道:“得魏大掌柜为我早起做糕点,实在是三生有幸。”
魏紫微恼,拿着丹红的手把她捏着的糕点往她嘴里塞,嗔道:“吃你的吧!这还堵不住你的嘴!”
她们笑闹成一团。
正好丹红刚起,还没来得及用膳,这会儿闻着香味扑鼻的点心食指大动,美滋滋的模样倒衬得身边二人心事重重。
“王将军以护卫为由,不许人来拜访你,连夫人与小姐都被拒之门外。”魏紫不满地说道,“你不知现在外边的风言风语传成了什么模样,都说……”
“阿紫!”姚黄急忙打断她的话。
丹红却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道:“无外乎是些丹阳县主的风流韵事喽。”
见她态度散漫自然,紧张的两人不约而同松下一口气。
“到不全是。”姚黄道,“这些日子叶复川为此事奔走,可惜他与王使安非属同级,对方拒不妥协,他也只能用舆情倒逼,坊间骂王使安的横行霸道倒远胜谈论姐姐的私事。”
魏紫也听得惊奇,看来姚黄这话是桩不为人知的内情。
丹红咬了一口糕点,垂眸细细咀嚼着,也不作声。
“那倒是好事。”魏紫笑起来,“事情闹大了,王将军不敢不放人,说不准他的官职都要被薅下来。”
她不知道雁村那段往事,只当王槊是见色起意的无耻小人,正期待着如话本那般“恶有恶报”的故事走向。
丹红笑着递了块糕点到魏紫跟前。
魏紫不明所以地看着丹红,糕点已经碰到唇边,她还是乖乖张嘴叼下丹红这番投喂。
姚黄虽然在北地同王槊有过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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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心里还是偏向风度翩翩的叶启泽——更何况她的丹红姐姐不是已经选择了叶复川吗?
就算曾有旧情,也没得这样死缠烂打。
现在更是像豢养个金丝雀一样对待姐姐,虽是好吃好喝照顾,却把将军府变成笼子,既不许她出去,也不许任何人同她接触。
岂有此理?
姚黄便对丹红道:“太子虽与王使安沆瀣一气,但经不住我死缠烂打,已经同意上书参他一本,还请姐姐放心。”
丹红忙问:“太子已经上书了?”
姚黄当她急心脱身,解释道:“还未。他说什么都要我先同你见一面。也是多亏他发话,不然我还难见到你。”
丹红暗暗松了口气。
她思忖片刻,对姚黄道:“他既然能从婚礼上动用莫都守军劫亲,又过了这么长时间未被问责,想来此事至少是经过圣上首肯的。若太子殿下贸然上书,不仅会使朝臣疑心天家不合,更有可能触怒圣上。”
姚黄一惊,抓住丹红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丹红轻笑一声,道:“只要你在家宴面见圣上时,稍提一嘴我的态度,我自能脱身。”
这次见面过去三天,丹红便接到皇帝召见的命令。
还是由王槊亲自护送她入宫。
一路上王槊异常沉默。
他从来沉默寡言,不过这回明显掺上不少沉郁低闷,甚至都不看丹红了。
想来他也清楚,圣上忽然召见是丹红暗中示意的结果。
丹红瞥了他一眼,心道:谁叫你把姚黄放进来的。
不过转念一想,也许王槊就是在赌,哪怕明知道自己时时刻刻都想着脱身,也妄图赌一赌他在丹红心中的分量。
丹红别过头,再转个念头,把前边的“转念一想”掐掉,心下冷冰冰地骂:活该。
她要是心疼王槊求而不得,那可真是活菩萨了。
及至宫门,早就等候于此的内侍上前接引,王槊却未依规定退下,反站在门外凝望着丹红的背影。
直到随内侍入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红墙尽处。
她一次也没回过头。
皇帝在平常起居的宫殿见了丹红。
待令丹红免礼后,皇帝微笑着问:“丹阳,听闻使安对你守护过甚,招致你心中不满?”
丹红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既已过去半月有余,难道王使安还未将逃犯缉拿归案?”
皇帝叹了口气,道:“朕念及手足情深,希望胞弟能安享晚年,你可明白?”
这样看来,废梁王本就是皇帝授意释放的。
丹红闻言抿抿唇,垂眸道:“既如此,臣女可以回璇英园了吗?”
见她态度坚决,皇帝起身踱步到她身边,见丹红谦卑的躬身,心下十分满意,他拍了拍丹红的肩膀,近乎笑语般说道:“丹阳啊,你给个准信,休要使朕的肱骨之臣再为你魂牵梦萦,荒废公务了。”
这就是要丹红二人中择一从之,由皇家下令,一锤定音。
丹红垂下的眼帘掩住不甘的神采,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