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就有一种观点,在耳朵这种器官出现之前,声音是不存在的:那时,地球上的一颗大树倾倒之时,只能带来空气的震动,而不会产生任何声音。似乎放到视觉领域也的确适用,所有色彩,形状,本质上只是物体所投射到我们眼中的电磁波,是由我们的眼睛接收信号,大脑解读信号,才生成了这个被我们看到的世界。
而宇宙本身,没有被我们看到,听到的地方,就永远是寂静的,无声,无形。虽然是很唯心的想法,但有时候确实会觉得:世界本身就是由观察者的存在才会存在,如果没有一个主体来进行认知这个行为,世界就不会被认知,也就不会“存在”了。
我们何以无穷无尽地观看?
塞缪尔在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花溅在他的衣摆。他捧起水来扑在脸上,精神为之一振。今晚有一场硬仗要打,他想。再抬起头的时候,前后墙上的镜子反复衍射出了无数个他自己,无穷无尽。
扪心自问,他并不对自己为自己设定了这样一个身份而感到名不副实。虽然在他的现实生活中,他也不过是普通家庭的做题家出身,没有奇异的天资,但足够用功,不咸不淡地做他的大学生。那种典型的工科男。然后发现自己的所学徒劳无功,以后的生活里,那些书本上的知识他什么都用不上。好在他终于被命运荣幸地选中,在一个雪夜,他在网络论坛里,依旧对他爱看的动漫口若悬河,坚定不移地信着他想信的东西。
他喜欢名侦探柯南的科技树,非常奇怪;并且由于个人经历,他报仇雪恨般地虚设自己的学历。现实中越是普通平凡,幻想中就越要出身高贵,行止优雅。
在塞缪尔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八年,他正趴在立体视镜面前,完成所谓的系统任务。学问这东西虽然可以造假,却不允许你一窍不通。
立体视镜的原理很简单,它利用的是双眼视差,让两只眼睛分别通过两个透镜去看两张略有差异的图片,中间用隔板隔开,就会得到一个立体的娱乐设备。他当时正在参与优化全息游戏“茧”的游戏体验。
塞缪尔自诩为从小追更动漫至今,血统纯正,看不起那些20年后为警校五人组喊着入坑的女观众们,也对前赴后继接二连三投身红黑第一线的套娃同人感受极坏;哀叹M20后再带圈钱五人组的剧场版都是商业流水化和柯学的产物,谈及最好的剧场版则言必称贝克街的亡灵,若有人问起诺亚方舟难道不是最硬的柯学,便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反正一切最终还是遂了他的意。
他这样对泽田弘树说:
立体视镜和幻透镜都是19世纪经典的光学仪器。它们的一个共同点是:都展示了视觉指涉物的不存在。你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东西,观察者体验到的实际上只是一种差异,比如时间前后不同像的差异,两只眼睛看到的不同的像的差异,而我们的身体,人类的身体是造成这个差异的原因。
那个年轻的孩子听罢,沉思了几秒,试探着问:
所以“看”这个动作不再是再现了,而是生产?我看一个东西,意味着“看”这个动作又生产了一个新东西,再被我看到。他为这复杂的隐喻迷住了。
年幼的泽田弘树不知道的是这一幕往后会被另一群“看客”反复咀嚼,得出结论:泽田弘树怀着真诚的心理,为自己选择走上塞缪尔同样的道路,人工智能。观看者人恒看之;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未来所创造的凝注心血的“诺亚方舟”会变成塞缪尔拿来为自己在工藤父子面前大显身手的垫脚石:有人不光甘心,而且很希望自己能够被观看;他更不知到的是,就在他转过身去的一瞬间,塞缪尔的脸可怖的扭曲了。在谁也看不到的内心,他怨毒地仇恨这个将在十岁取得麻省理工研究生学历的孩子。
一想到这些,塞缪尔脖子后面的头发就对冷空气突然敏感起来了,使他无意识地回头看。仿佛真的有人站在大门旁,将一只专横的手臂直挺挺地伸向身前,傲慢地向他招手示意。他那只手不耐烦地在空中挥动着,像一只黄色的大蝴蝶,在蜕变成一只匍匐在地上的东西之前,绝望地扇动着翅膀,做最后的挣扎。
的确,在那逐渐衰微的日光中,那景象格外突出。塞缪尔沉默着,抬起头,直视着来者。一张美国人的面孔,塞缪尔冷静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卡迈尔。”
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塞缪尔反而无比轻松。他知道今天的硬仗来了。
被所谓的世界意志选中时,塞缪尔一开始吃了一惊,但很快理解了。就像我们先前所说,“看”这个动作不再是再现了,而是生产。我看一个东西,意味着“看”这个动作又生产了一个新东西,再被我看到。既然有人为名侦探柯南写同人,那么这部同人也成为了一个新的世界。
塞缪尔对此接受良好,除了一点,对这个闯入自己一手建造的世界,顶着男人皮其实底下是个女生的百利甜不满意。
为了将他驱逐出去,塞缪尔大发慈悲,令——他视为手中棋子的——各位卧底,预先得知了百利甜将要做什么。
只要预先引发了他们的先入为主。就会自动帮我赶走我不想要的人。
塞缪尔的想法很简单,他看过。百利甜的路并不好走,爆炸谋害轮番轰炸。塞缪尔心想,为何不顺从她呢?喜欢造,造死了拉倒,省的她碍手碍脚,哪天自己为了远大事业,不得不牺牲这些个讨人厌的卧底的时候,百利甜这个头脑不清醒的女人还要跳出来碍事。
当月亮渐圆时,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锐利的月牙变得十分丰满。似乎长到了之前的两倍,发出金色且神秘的光晕。月亮周围的天空柔软且易于变化,如同是圣灯静默地摇摆于上方。
当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月亮在夜晚播撒下金色的光辉时,塞缪尔依言,慢慢睁眼,看见三位美国人——我们熟悉的——茱蒂,卡迈尔,詹姆斯,就这样坐在对面。房间的确昏暗,是附近酒店的会议室,没有开灯。
茱蒂冷着脸,示意他:“坐吧。”她先礼后兵,但礼的不多,倒了一杯水,不递,半推半打,很没有耐心的样子。水液在杯中翻滚出形状,归于宁静。塞缪尔不接,信不过。
在这样的场合,塞缪尔不必去猜,就知道今天FBI找上他来为的是什么事。早些时候是FBI想带走三岛,他直接杀了;近些天则是神野希瓦莫名其妙从他的手下脱逃,塞缪尔则正要启发百利甜去谋害她。新仇旧恨一并算上,的确罪过不小;如果他们连带着塞缪尔偷窥全北美监控的事情也要清算的话,那塞缪尔肯定是百口莫辩的。不过,本来也没什么可辩的。塞缪尔信心满满地想。他相信自己今天可以全身而退。
见到他来,三位探员果然严阵以待。昏暗的室内,电脑开始静静地播放一段音频。听见:
“我想办法让百利甜亲手处理掉了他的……”
塞缪尔笑了起来。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同苏格兰的通话会被录音,催眠百利甜来犯下杀人罪行的事他做的不够周密,更称不上滴水不漏,会暴露是迟早的事。他不怕暴露。面对咄咄逼人的茱蒂,塞缪尔大加赞赏,自作主张,摸出手机,准备合照一张。还没来得及细想,听见茱蒂断喝一声:
“不许拍照!”
塞缪尔不紧不慢地放下手机,挑衅一般:“谁要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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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用手机又要如何给你们看些有趣的东西呢。”
他用力地摁下一个图标,电脑却是卡了一下;塞缪尔无法,险些气急败坏,显露本性。好在电脑白屏两秒后,恢复正常。看清显示屏上的图样后,茱蒂率先站起来,卡迈尔则不可置信地率先发问:“……这东西,你是哪来的?!”
“我也想知道,警视厅的电脑资料库里为什么会有FBI的卧底资料。”塞缪尔故作失望地摇摇头,心中却得意,认为自己终于给热衷于在剧场版麦鸭骡的老贼一记重创,纯黑的噩梦演的是什么东西?
他侧向一步,让开屏幕,好叫茱蒂仔细看清他们FBI安插在组织内部的他们的王牌,赤井秀一。塞缪尔垂下眼,笑道:“你们随时可以向我发难,那么,我想我也随时可以将这份资料公之于众?”
话说至此,他的表情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嘲弄:“点外卖的人尚且要对骑手好些,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却有自己的门牌号。你们的王牌探员应该比门牌号重要吧?”
他不告而别,踩着得胜的脚步潇洒离去。
在塞缪尔背后,茱蒂重重地坐回沙发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表情却并非凝重,拧紧的眉毛也放松下来,自言自语一句:“终于演完了。”卡迈尔很有眼力见,去把灯打开,屋子里一片大亮。没有休息,她即刻找到对讲机,听见失真的风声,看向窗外。一时间,她有些恍然。此时此刻,对讲机里的任何一道声音都攫取了她的心脏。因为她只有在天气很黑的时候,当丛林的外围不再枝繁叶茂,于道路投下它黑色的阴影时,才会允许自己软弱片刻。而当她听见赤井秀一的声音,道路外围的夜犹如一场难以抵抗的侵略。
这些记忆像一场快速播放的彩色梦境般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几乎像是一个半睡半醒的人,听到赤井秀一说:“结束了。你做的很好。”茱蒂赶忙问:“秀,奇怪的是,你为什么不现在杀死他?我们早就推测塞缪尔可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而刚才的一切都印证了这个猜想。”
需得知道,塞缪尔所作的那个外卖骑手的比喻动人且真诚,富有一定的生活哲理,但并不贴合眼下的情况,放在初中作文里会被判跑题,因为没有哪一家普通人点外卖的时候家里的男主人正在此时的另一边大楼28层架狙盯着这个房间。他们可以谈判破裂,塞缪尔也可以当场发送邮件。赤井秀一会不会暴露,结果难说;但他一定走不出这个房间。
总有人为自己那点酒桌上吹牛的本事自信万分,不晓得一枚子弹的威力;更何况,那些情报马上就要过期了。
话题回到这里,想起塞缪尔,就想起摩闪。“并不属于我的私人恩怨,你会觉得无聊。”赤井秀一这样简短地对茱蒂说,但她渴望加固二人之间的任何联系,即使这联系犹如一座阴森可怖、摇摇欲坠的桥,于是,茱蒂迅速地说:“不!请告诉我。”
这次行动,全程都由詹姆斯传话下指令,茱蒂对此理解。毕竟二人分手,同事关系,公事公办;但思念难以断绝。
在一阵沉默过后,通讯结束了。转过头时,茱蒂的表情还有一丝恍惚——这并非是对于逻辑的不通所造成的混乱,而是另一种检索回忆的沉湎。不过,她很快收拾了表情,准备和同事们一起离开——她注意到詹姆斯正在收拾一样东西,她分辨清楚,是一支录音笔。
茱蒂直接问詹姆斯那里面录的是什么。他很坦然,说这是刚才塞缪尔所说的一切,他留档了,也能作为证据。
留档吗。茱蒂心想,倒也不算错,拿在手里也不是什么隐患,于是对詹姆斯称赞其想得周到,三人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