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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自缚笼中

作者:清末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商芷在昏沉中蹙眉。这声音太过真实,不像是梦。她奋力想睁开眼,却只掀开一条细缝。


    朦胧视线里,江楼月棱角分明的侧脸近在咫尺。他眉头紧锁,正小心翼翼为她拭汗,玄色衣袖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显然是从外面匆匆赶来。那双总是冷冽的蓝眸此刻盛满心疼,在烛光下泛着水色。


    “别动”见她挣扎,他立即按住她肩膀,“伤口会疼。”


    商芷这才察觉左眼缠着纱布。金簪刺入时的剧痛还未消散,玉露和兰烟的哭声萦绕耳畔。


    “没有去陪你的爱姬吗……”她气若游丝。


    江楼月的手顿在半空。窗外雪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喉结滚动数次才哑声道:“疼吗?今日之事……”


    话未说完,商芷突然抓住他手腕。她染血的指甲掐进他皮肉,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跟心上的疼比起来,不过万分之一……王上怕是不能体会……一个母亲的……丧子之痛……”


    江楼月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指,修长的指节缓缓收拢。他垂下的长睫在烛光中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潮。


    “不打紧。”他的声音低沉如雪原深处的风,“日后母仪天下,四海九州的万民都会是你的孩子。”


    商芷瞳孔骤缩,左眼的纱布隐隐渗出血丝。


    “你什么意思?!”她猛地挣开他的手,伤口撕裂的疼痛让声音都变了调。


    江楼月轻笑,指尖拂过她苍白的脸颊。那笑意未达眼底,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细缝:“你说呢?”


    窗外风雪呼啸,吹得烛火剧烈摇晃。两人的影子在墙上纠缠,如同他们剪不断理还乱的命运。


    “你要向大宏宣战?!”商芷撑起身子,染血的指甲掐进锦被。


    江楼月突然俯身,鼻尖几乎贴上她的。他呼出的热气带着压迫感:“我要你看着,那些曾经羞辱过孤的废物们是如何一个个败在孤手下的。”


    “孤的王妃快要过生辰了,这万里江山作礼如何?”


    “父皇他带你不薄,你为何拔刀相向!”


    “不薄?”他嗤笑一声,声音里裹着刻骨的恨意,“若不是他,孤同母后根本不用入中原为质!你的好父皇,可是死有余辜的罪魁祸首!”


    商芷浑身发抖,不是因惧,而是因怒。


    “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她嘶声质问,“何必假惺惺立我为后,演这一场情深义重的戏码!”


    江楼月眸色骤暗,忽然一把将她拽入怀中。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际,呼吸灼热,字字如刀:


    “因为孤要你亲眼看着……”


    “看你最珍视的一切,如何一点一点,被毁在你自己眼前的痛楚!”


    一滴血泪滚落,在商芷苍白的下颌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江楼月的目光骤然暗沉。他俯身而下,呼吸灼热地拂过她的脸颊,在血泪即将滴落的瞬间,薄唇轻启,舌尖卷走了那滴咸涩。


    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混着她眼泪的苦涩,竟比最烈的酒还要灼喉。江楼月的喉结滚动,眸色深得骇人,像是要将这一刻的味道永远记住。


    商芷浑身僵硬,左眼的纱布下隐隐作痛,可更痛的是胸腔里那颗几乎要撞碎肋骨的心。


    “疯子……”她颤声低喃,指尖死死攥紧锦被,指节泛白。


    江楼月低笑,指腹轻轻摩挲她咬破的唇瓣,拭去那一丝血迹。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某种近乎偏执的温柔:


    “我们是同类。”


    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一样的疯子。


    一个剜目明志,一个以血为誓。


    一个宁肯自毁也不肯低头,一个宁负天下也不肯放手。


    殿外风雪呼啸,吹得窗棂咯吱作响。江楼月缓缓直起身,龙纹袖口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抹淡淡的柏子香。他转身时,背影挺拔如松,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失控从未存在。


    “王上,北狄使者到了。”焰黎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江楼月头也未回,只留下一句:


    “好好养伤。”


    商芷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下颌,那里还残留着他舌尖的温度,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烫伤。


    “江楼月……江楼月……”


    商芷的呓语轻如叹息,在寂静的寝殿内格外清晰。兰烟正跪坐在脚踏上打盹,闻声猛地抬头,手中的绣绷“啪嗒”掉在地上。


    “殿下醒了!殿下醒了!”她几乎是扑到床前,颤抖的手指轻轻拨开商芷额前汗湿的发丝,声音里带着哭腔,“您吓死奴婢了……”


    沈纤云立刻跪坐在榻边,指尖轻轻搭上商芷清瘦的玉腕。


    “脉象虽弱,但已趋平稳。”沈纤云长舒一口气,眼底的疲惫被喜色冲散,“高热退了,好好调养便无大碍。”


    兰烟闻言,眼泪再也止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她急忙用袖子抹了把脸,转身去端一直温着的参汤:“殿下昏睡这五日,可把奴婢们急坏了……”


    商芷的视线缓缓聚焦,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沈纤云连忙扶她半坐起来,将一盏温水递到她唇边。


    阳光透过贝母窗照进来,在青玉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商芷靠在软枕上,听着兰烟絮絮叨叨地讲述这几日发生的变故。


    “您生病的这些日子,发生了好多事。”兰烟一边为她梳发,一边说道,“朝中许多官员联名上奏,要求彻查丞相谋逆一事。结果在丞相府中,竟搜出几副私制的龙纹战甲!”


    商芷指尖微微一颤。


    “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当日仙师练的丹药都未吃。”兰烟压低声音,“听说还当场摔了茶盏,连新封的美人婕妤求情都没用。眼下宋蕴璋已被押入大理寺,连带着他那一派的官员也纷纷落马。”


    商芷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冷意。


    荣县丞和先师以命相搏,终于换来了这一局。


    “还有好消息呢!”兰烟忽然笑起来,眉眼弯弯,“以后可不能称广平王殿下了,您的皇兄,如今已是太子!初六那日,册封礼办得可谓是隆重至极!”


    商芷心中一暖,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这些日子的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终究没有白费。


    “病了这些时日,还未来得及给皇兄送去贺礼。”她轻声道。


    兰烟抿唇一笑:“殿下放心,册封当日,奴婢便一早备好了贺礼,还是让纤云送去的。”她眨了眨眼,促狭道,“要奴婢说,比您亲自去,太子殿下还更高兴呢!”


    沈纤云正端着药碗进来,闻言脚步一顿,耳尖微微泛红。她将药放在案几上,淡淡道:“太子殿下马上要迎娶太子妃了,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周砚声可曾来过?”商芷忽然问道。


    沈纤云指尖一颤,药匙碰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低垂着眼睫,声音平静:“周大人愿意还俗陛下很是高兴,还说不计较周凛一案许他官复原职,如今他公务繁忙,尚未得空。”


    商芷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模样,心中了然,“那他可有同你说过什么?出家前的婚约,如今还作数吗?”


    沈纤云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那枚褪色的平安结从袖口滑出,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陈旧。


    “殿下,”她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却坚定,“砚声他……是因奴婢才受了这么多无妄之灾。除非……他亲口告诉奴婢日后再无瓜葛,否则奴婢死生都愿同他在一起。”


    兰烟忍不住插话:“可是洗脱你父亲的冤屈一事,对太子殿下来说易如反掌,对其他人来说可就是难上加难了。”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窗外,“纤云你可要想清楚,太子殿下亦是真心待你。”


    窗外一阵风过,梅枝轻颤,抖落几点残雪。


    “太子殿下对奴婢恩情深重,几次危难之际都施以援手,奴婢来生愿当牛做马再去报答。”沈纤云抿了抿唇:“如今砚声是太子殿下的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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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膀右臂,太子殿下大度,并非昏聩,总不会做出夺臣所爱之事。”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太子殿下到——”


    珠帘掀起,身着杏色蟒袍的商弦羿大步而入。殿内的烛火因他带起的风微微摇曳,在他俊朗的眉眼间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皇兄?你怎么亲自来了?”商芷撑起身子。


    商弦羿的目光在沈纤云身上停留一瞬,才转向商芷:“听人说你醒了,过来看看。”


    沈纤云连忙奉上茶盏,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商弦羿接过茶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惊得她险些打翻茶盘。


    “方才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商弦羿状似随意地问道,目光却仍落在沈纤云身上。


    商芷轻笑:“在庆贺周大人成了皇兄的左膀右臂,皇兄多了一个可用之才。”


    商弦羿微微颔首,指腹摩挲着茶盏边缘:“周大人年龄不小了,本宫昨日还同他说应早日成家。”他顿了顿,“好过他这几日日日住在大理寺,废寝忘食地查案。”


    “啪嗒”一声,沈纤云手中的茶盘倾斜,盘中的蜜饯果子滚落一地。


    “奴婢该死!”她慌忙跪下,颤抖着去捡散落的果子。兰烟也赶紧蹲下身帮忙。


    商弦羿俯身,修长的手指拾起一颗滚到他靴边的蜜枣。


    “你猜周大人如何说?”他盯着沈纤云发白的指尖,声音低沉。


    商芷察觉到气氛不对,轻声问:“怎么说的?”


    商弦羿缓缓直起身,将那颗蜜枣握在掌心:“他说今世不想耽误任何姑娘。还俗前已在佛祖面前忏悔,明明已许空门还要踏入红尘,便斩断姻缘,日后愿孑然一身,只为社稷倾尽心血。”


    沈纤云捡果子的手突然僵住,一颗青梅从她指间滚落。


    “就像这跌落的果子,”商弦羿摊开手掌,那颗蜜枣在他掌心泛着蜜色的光,“在盘中时是六妹宫中的美物,如今已握在别人手里,便是易主。”


    此话一出,暖阁内瞬间静得可怕。


    沈纤云保持着跪姿,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


    “皇兄既然喜欢,徐徐图之,得到真心岂不是更好。”商芷微微抬手,示意沈纤云起身。


    “本宫是担心有人被困在过去。”他意有所指地望向身前人,“自缚的牢笼里,往往看不清自己的真心。”


    这话像枚石子投入静水。商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金线,那自己呢?是否也被困在过去的恨意中,看不清自己的心?


    “皇妹既然已醒,何必困在这方寸之间?”商弦羿忽然展颜一笑,风流异常,“今日东市有波斯商人演幻术,西市新开了家胡姬酒肆。皇妹陪为兄一道体察民情,为兄顺道儿带你去醉仙楼吃新酿的春醉可好?”


    “殿下刚好如何能吃酒?”沈纤云急道。


    “不去吃酒,去散心也好。”商芷安慰道。


    两刻钟后,长乐门前。


    商弦羿一袭靛蓝圆领袍,金线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他斜跨在照夜白上,腰间蹀躞带挂着银制香球,活脱脱是个风流贵公子。见商芷出来,他笑着抛来顶帷帽:“可算把这身宫装换了。”


    马车转过朱雀大街拐角时,一阵清甜的果香飘进帘来。商芷忍不住掀开纱帘,正瞧见街边梨摊前,一个包着蓝布头巾的小贩急得面红耳赤:“娘子这话好没道理!我这橘子今早才从南来的货船上运来,个个脆甜多汁,怎会酸涩?”


    那穿着杏色衫子的妇人柳眉倒竖,指尖几乎戳到小贩鼻尖:“昨日买回去的橘子,我家官人咬了一口就酸倒了牙!”说着从篮里掏出个剥了一半的橘子。


    “这……”小贩突然矮了半截,讪笑着摸出几个铜钱,“要不娘子再挑几个尝尝?”


    最热闹的还属糖人张的摊子前。三个垂髫小儿举着新得的糖人你追我赶,穿靛蓝短打的男娃跑得急了,手里的齐天大圣糖人撞上了同伴的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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