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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自缚笼中(下)

作者:清末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两个糖人黏在一处,倒像是月宫仙子遇上了孙行者。


    “我的嫦娥!”扎红头绳的女娃嘴一瘪,泪珠子眼看就要滚下来。


    糖人张哈哈一笑,铜勺在糖浆锅里转出个漂亮的弧线:“小丫头莫哭,爷爷给你做个新的!”糖浆在他手里仿佛活了过来,眨眼间就化作只展翅的凤凰。


    这些鲜活的热闹冲淡了她心头的郁结。


    商芷透过轿帘望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恍如隔世。自从重生回来,她满心都是复仇算计,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她誓死守护的城池了。


    “在想什么?”商弦羿不知何时策马靠近了车窗。


    商芷的目光追随着街边一对卖艺的父女。那小姑娘不过八九岁年纪,正踮着脚为父亲擦拭额角的汗水,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玉露。


    “皇兄说有人困在自缚的牢笼里……”她无意识地抚过左眼的伤疤,那里还隐隐作痛,“可若那牢笼是血铸的,又当如何?”


    “有些牢笼终究是要自己打破。”商弦羿意味深长地说道,目光落在商芷微蹙的眉间。


    马车停在醉仙楼门前,鎏金牌匾在日光映照下熠熠生辉。商芷扶着兰烟的手下车,迎面扑来一阵夹杂着酒香的暖风。


    “雅间在四楼,刚好可以看到江景。”伙计殷勤引路,“现下还冷,若是等来日春暖,开了窗子,清风徐来,那景色才叫一绝!”


    木门被推开,屏风后一道修长身影缓缓起身。直到房门关上,商芷才看清那人异域的装束,宝蓝色锦袍上绣着楼兰特有的火焰纹,腰间悬着一柄镶满宝石的弯刀。


    “皇兄今日还请了旁人?”她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是同皇妹一样的肱股之臣!”商弦羿故意卖关子。


    商芷转身就要走:“早知皇兄今日宴请了旁人,我便不来了。”


    商芷转身就要走:“早知皇兄今日宴请的是他,我便不来了。”


    “你生病这些时日。”商弦羿拦住她,“楼兰王可是日日探望,连药他都亲手喂了好几碗。”他压低声音,“母妃也撞见过,本来生气他枉顾大宏礼法,可又见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便私下警告了宫人都不许说出去。”


    原来不是在做梦,而是他真的来过。商芷心中虽是余怒未消,面上却浮起温婉笑意:“皇兄误会了,妹妹的意思是,早知今日王上在此,就不来了。眼下还未好全,省得过了病气给王上。”


    江楼月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笑意:“殿下不必担心,孤一向身强体健,不会轻易生病。”他刻意加重“身强体健”四个字音,似乎别有深意。惹得商芷狠狠瞪他一眼,方才入席。


    近侍为三人添好酒便退了下去,商弦羿举杯道:“这次能顺利扳倒丞相,多亏了王上。”


    商芷侧目望向窗外,指尖不自觉摩挲着杯沿,明明是她的人冒险搜集的罪证,也是她四处奔波求人,可如今功劳倒全成了江楼月的?


    “孤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江楼月慢条斯理地举杯,“若不是他两次设伏留下破绽,还不知他私造军械,藏匿战甲意图谋反。”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而后有个温婉的女声响起:“客官,是否现在上菜?”


    商弦羿拍手回应,十二位着杏红罗衫的侍女踏着莲步而来,臂间银钏随着步伐轻响,宛如春溪潺潺。为首的女使手捧青玉荷叶盏,脆声唱道:


    “第一道——‘瑶池仙露浸冰绡’”


    盏中竟是切成蝉翼般的雪梨薄片,浸在琥珀色的桂花蜜露里,盏底还沉着几粒朱砂色的枸杞,恰似红鲤游于秋水。


    “第二道——‘鲛人泣珠缀晶帘’”


    白玉盘中,剔透的虾仁裹着莹润芡汁,每一颗都缀着金黄芡实,当真如鲛珠垂帘。侍女素手轻转,盘中竟腾起袅袅白雾,原是底下藏着碎冰。


    第三位侍女捧来鹅黄口盘:“‘广寒捣药玉兔欢’”


    却是兔形豆蓉酥,眼睛用黑芝麻点就,前爪抱着根雕成玉杵状的藕条,周围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银耳碎,恍如月宫落雪。


    第四位侍女捧来的青瓷钵冒着热气:“‘蓝田日暖玉生烟』’"


    奶白的鱼汤里沉着圆润的鱼丸,汤面浮着层薄薄的金油,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当真泛起蓝田玉般的烟霞之色。


    “第五道——‘蓬莱清浅泛星槎’”


    贝壳状的白瓷盘中,各色海鲜拼成仙山模样,山顶插着面糯米纸做的微型风帆,浇汁时竟缓缓“航行”起来。


    “第六道——‘水晶帘下看梳头’”


    水晶盏里盛着琥珀色的桃胶,上面缀着用糖丝拉成的梳篦形状,旁边配着几瓣糖渍樱花,恰似美人妆台小景。


    菜上齐时,满室生辉,侍女躬身退出前。


    商芷看着眼前的精致菜肴,心情大好,“倒是让皇兄破费了。”


    “倒也不算破费,眼下选的都是些清淡开胃的菜,你病中喝惯了苦药,带你来换换口味。”商弦羿笑着为她布菜。


    “如此说来倒是孤托了公主殿下的福。”江楼月那修长手指捏着银筷递到商芷面前。


    待房门重新关上,商弦羿突然正色:“若无王上与皇妹助力,本宫绝无今日。”他举杯,“此杯敬你们二人。”


    商芷原本满腹怨气,此刻却有些赧然:“你我兄妹之间不必客气。皇兄宅心仁厚,本就是皇位最佳人选,我不过推波助澜。”


    江楼月刚要举杯,却被商弦羿拦住:“王上的伤还未好全,不宜饮酒。”


    商芷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皇兄怎会知道他身上有伤?


    “当日怪我大意,中了宋蕴璋的计。”江楼月轻描淡写地带过,却让商芷想起那夜他腹部的刀伤。


    “宫中珍贵药材颇多,若有需要尽管开口。”商弦羿道。


    江楼月摇头一缕棕发从金冠中滑落,垂在他英挺的眉骨旁:“已经大好,现下只需静养便可,殿下不必忧心。”


    他忽然抬眸看向商芷,蓝眼睛像雪后的晴空,“孤已上奏陛下,楼兰愿对大宏称臣,永不进犯,边境互市,让百姓安居乐业。”


    茶盏在商芷手中猛地一晃。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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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却不及心头震颤的万分之一。她忽然想起被父皇罚跪的那日,在宗祠的祈福树下,江楼月攥着她手腕问:“阿芷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同从前不一样!你可否放下前世的仇恨,把心交给的我?”


    她反问他,夺取楼兰王位后是否永不对大宏宣战,永结秦晋之好,对大宏称臣!


    当时他怔愣着,没有回答。


    她便嘲讽,“你看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便是踌躇不前了,质子连尚未发生之事答应不了,又怎么要求本宫忘掉前世恩怨。”记得他眼底的光一寸寸暗下去,当时还以为他在想什么阴谋去实现自己的目的,现在看来自己倒是生了小人之心。


    可现在江楼月就坐在她面前,还同皇兄商议称臣一事,是在回答那日在祈福树下的问题吗?


    商芷心绪飘飞。


    “王上此言当真?”商弦羿手中的杯盏顿在桌上,打破沉寂。


    江楼月从怀中取出一道明黄绢帛,缓缓展开。商芷认得那上面的玺印:是父皇最珍重的和田玉传国玺盖出来的朱砂印,做不得假。


    “称臣国书昨夜已呈递御前。”他说话时目光始终锁着商芷,“互市章程在此,请太子过目。”


    商芷盯着绢帛上熟悉的字迹。每个笔画都力透纸背。最后一捺甚至划破了绢面,正如那年他教她射箭时说的:“箭出无悔,落笔如刃。”


    “皇妹?”商弦羿轻轻碰她手背,“可是累了?”


    她这才惊觉自己竟将筷子捏断了。断筷的裂口处露出细小的木刺,恰似心上那些经年未愈的伤。抬头正对上江楼月的眼睛,那里面盛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决绝。


    江楼月忽然起身推开临江的窗。江面的清风裹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远处码头上,楼兰的商船正在卸货,骆驼项铃叮当作响。


    “第一批互市货物今早已到港。”他指着那些檀木箱子,“有圣上爱的于阗美玉,还有……”顿了顿,“太子殿下当年惦记的西域良驹。”


    商芷的筷子停在半空。前世皇兄确实心心念念想组建骑兵,却因战马不足抱憾终身。此刻江楼月站在满室阳光里,身后是熙攘的太平盛景,与记忆中阴鸷暴戾的楼兰王判若两人。


    “王上此举……”她嗓子发紧,“不怕楼兰贵族反对么?”


    江楼月转身,衣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有什么要紧,大多是些贪官污吏,若他们再敢跳出来多嘴,孤便好好列列他们这些年的罪状!”轻描淡写的语气,却让商弦羿喝呛了酒。


    “皇兄,你慢些喝。”商芷急得将帕子递给他。


    商弦羿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若收了你的帕子,怕是有人不开心了。”说罢他意有所指地望向一旁的人。


    江楼月重新走至桌前,恭敬行礼,“不知此番聘礼,殿下可否满意?”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商芷,蓝眼睛里似有星河流转。


    商芷端起茶盏自顾自地饮茶。


    “相当有诚意!”商弦羿突然抚掌大笑,金线绣的云纹袖口扫过案上玉壶,“若王上娶的是本宫,本宫定然感动得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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